第十五章 你是好女孩
「這就是你應該得到的。你的研究對公司非常重要，是公司的核心競爭力。」
「記得幫我把門帶上。」
到了學校后，李知行把自行車停到教學樓下，找到了208教室，偷偷摸摸地從階梯教室後門溜進去。這是間可以容納百十人上課的階梯教室，目前坐了不到三分之一，目測二三十人教室里設備豪華、座位鬆軟，前方的投影屏幕正兢兢業業地展示著豐富的圖片和課件。
「那為什麼……」
這事情本就沒什麼「不能說」之處，他也不是故意要隱瞞，只是沒跟唐宓提起此事。李知行點了點頭：「你爺爺奶奶家，和我家有點交情。」
她平時生活規律，罕有起得這麼晚的時候，也確實是被昨天的長途飛行累的。於是她匆匆洗漱好下了樓，在一樓的廚房裡看到了正在吃三明治和煎雞蛋的李澤文。
確實很久不見了，上次見面還是四年前的事情，奇妙的是，四年時間不見，李澤文幾乎沒有變化，只是神色間更成熟了一些。
一堂課結束時，唐宓只覺得李澤文渾身都籠罩著不可言說的光環，能把枯燥的政治課講得這麼深入淺出，不佩服都不可能。
面前的小樓燈光明亮，似乎在歡迎來客。
「久聞大名好不好？整個大學最年輕的助理教授，又是中國人，我怎麼可能不知道你！」羅志維補上一句，「沒想到你和李知行居然是兄弟，難怪長得那麼像。這個世界真的太小了！」
「嗯……是的。」唐宓鼓起勇氣詢問，「你為什麼要告訴他們我的存在？」
「我查到了他的課表，今天上午，他有一節國際組織學的課程。」
「我和她是異母姐弟。她的生母很早就跟我父親離婚了，帶著她出了國。十多年來，幾乎和李家這邊斷了關係。」李澤文溫和地述說往事，「有好幾年的時間，因為生意失敗，姐姐和她生母在國外過得比較拮据。我姐小時候喜歡繪畫，就是因為那幾年的拮据，她放棄了自己的愛好，後來，她告訴我，貧窮能教會人成長是真的，但這完全是沒用的屁話。如果你富裕，你會成長得更快更好，你不用考慮金錢的限制不用擔心出錯，努力起來更有效率。任何人都不需要貧窮，一丁點也不需要。」
「這是因為李知行已經將演算法的思路告知了我，我才能大致明白一點。」唐宓搖了搖頭，「我是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你研究範疇內的東西，我已經不太懂了。」
「我不需要你放棄學業，但我希望你能把演算法作為你的長期研究方向。」李知行很認真的說，「你可以仔細看一下這份合約的細則。你注意三條，一，你沒有公司的決策權；二，你要簽一份保密協議，五年內不能發表相關領域的論文；三，後續的關於數據篩選的研究你要繼續之外其他的細則並不太要緊。如果你不放心，這份合同你可以請專業律師看一下，你不滿意的話，我們可以再談。」
「唉，我知道了……」
然後兩人不再說話，拖著行李箱穿過了小樓前整齊的花園，來到了大門前，李知行台手敲門。
兩個人簡單解決了早飯，然後就面臨下一個問題——去哪裡？幹什麼？這次出行，是李知行一手策劃的，自然由他一手安排。
李知行頗有同感，想一想後點頭笑道：「是的，還真是一模一樣。」
熬到這個時間，唐宓其實也相當睏倦，她很少有超過十二點還沒睡覺的時候——但「葉一超」三個字一出，她猛然精神一振。
「你聽到了？」
她翻了翻稿紙，指著一個奇特符號：「這是自定義的邏輯運算符號？」
「你們站好，我們拍個合影，紀念這次合作。」
演算草稿紙一頁頁地被扔掉被寫出來，晚飯的時候三個人都忙得沒時間顧及，直接叫了外賣的泰國菜。
李知行本來就是很有說服力的人，在談判中如此嚴肅正經的態度，更是讓羅志維都愣了愣。
唐宓瞪著他：「你的速度好像太快了吧……你看清楚合約了嗎？」
唐宓從切片麵包開始做最簡單的三明治。
一旁的何樹森則慢悠悠道：「當然是要回國創業，自己當老闆才是正道啊。」
「抱緊我。」
李澤文在講座前收拾講義，李知行和唐宓起身朝教室前排走去，還沒走幾步，李知行伸手在唐宓面前一攔，把兩人的前行趨勢阻攔下來。
「我和羅志維約了今天中午見面。」李知行收拾著兩人的餐盤，「今天早上，我們有兩個選擇，一個是去逛麻省理工和哈佛，一個是去聽我哥上課，你選哪一個？」
羅志維也得以喘息，接了杯水一口喝乾，第二杯水喝到一半的時候，他開始發表感想。
當然，也不需要擔心羅志維無法畢業，只看他現在平靜的神情，就知道他並不為此擔心。
想來也是，能在哈佛待下去的能是一般人？二十八歲就當了哈佛的助理教授，絕不是普通人可以做到的。
三個人說得她敗下陣來，唐宓瞬間折服，又問：「你們為什麼不提早回國？」
李知行這邊也打完了電話走進客廳，拎起沙發上的大衣，隨意搭在臂彎。
李知行笑起來：「給你一個意外之喜。」
李澤文揮了揮手，進了一樓角落的房間。李澤文的這套房子距哈佛約莫五公里，開車二十分鐘，有三四個房間，他自己選擇住在一樓，二樓都是空的，確實閑置挺多。
話題到了最後，唐宓已經很難插話了，她坐
ｗｗｗ•hｅｔｕboｏk•ｃｏm.cｏm在沙發上，戴上耳機，翻開筆記本繼續做自己的開題報告。李知行騎車熟練，帶著她一點都不費勁，對路線看來也很熟——這輛搭乘了兩人的兩輪車順著查爾斯河騎了一段，又沿著麻省大道直接到了哈佛廣場，高大的樹木在她身旁一晃而過。
「我給過一次B的。」
「因為你是個好女孩，值得擁有更好的東西。」
唐宓不得不承認李知行挺了解她。她情緒是不多，但也有自己的審美，蠻喜歡這種可愛的女生，圓臉大眼俏皮活潑都能夠滿足那是最好不過，高中的時候她無法拒絕丁霄霄，主要原因除了欠下丁家的恩情之外，還有一個原因就是她確實很難對丁霄霄那張可愛的臉說「不」。
在此期間，一行人也訂好了回國的機票，就在十二月中旬，期末考試結束后兩天。
李知行笑著敲了敲桌子：「你問她的話，可能有失偏頗。唐宓是跟著我一起來的，她可能會幫我說話。」
這下子唐宓看出來了，羅志維是胖了一點。不過他之前就是那種消瘦型的男生，現在就算胖一點，也還是偏瘦。
孫軒也附和：「還留在美國的話，我幹嗎要辭職？」
「她的論文真的很差嗎？」
李澤文用干毛巾擦了擦剛剛洗乾淨的餐具，將其放回了櫥櫃里。
李知行：「……」
「確實好一些。」
「怎麼？你想問我什麼事？」
李澤文穿了件青灰色的V領羊毛衫，猶如青松那樣挺拔，在門口歡迎他們。
父親得了癌症這件事，對於從小養尊處優的明朗來說，是個巨大的打擊。失去父親的可能性從來沒有出現在他的生活當中，但是，在父母離婚之後，又聽說父親得了癌症，怎麼可能不受刺|激？明朗的本質就是個沒長大的孩子，怎麼可能會不難過，半夜偷偷摸摸哭都是可能的。
「這倒是，人有夢想的時候確實精力無限。」
唐宓拉著行李箱，在花園前駐足了一瞬。
明明李澤文背對著她，但還是準確地猜到了她的想法——時隔幾年，李澤文的洞察力依然讓她嘆為觀止。
「你醒啦？」李澤文說，「我馬上就要去學校，冰箱里有雞蛋和麵包，你和知行兩個人自己弄著吃。」
「你知道他這個人，能不出門肯定不出門的。」羅志維道，「不過幾個月前他新買了一輛車，我跟他說有車了就應該多練練，新車跑跑高速是很好的，他覺得我說得有道理，所以就決定感恩節的時候開車過來了。」
「不過……」李知行笑著看了她一眼，「我和你有著不同的意見。」
房間里收拾得非常乾淨，也相當整潔。客廳里的桌子上擺著厚厚一沓論文資料和他自己鋪了滿淸一桌的演算稿，唐宓頓時發現了論文中的不同尋常處——論文中有著大量前所未有的符號，計算過程也非常奇特。畢竟只有這種異想天開般的演算法，才可以大大縮小計算機的存儲空間。
那女生狠狠地抿著嘴，眼睛發紅，似乎準備讓自己的視線變成刀光刺殺過去一般，只可惜，現在她白凈臉頰上的梨渦更是顯眼了。
李知行微笑著問：「那麼，對你爺爺奶奶的印象改善了一點沒有？」
這事兒對唐宓來說是真正的大新聞。她問：「他們捐款的項目是？」
李澤文說：「把你的爺爺奶奶當成用閑散資金買的股票，放在柜子里就行，都不需要去關注是漲是跌。過個十幾年後再拿出來看，沒準已經翻了幾十番。」
「是知道。我哥告訴我的。」
「好的，李先生，慢走。」
唐宓沒作聲，至於決策權，她相信羅志維不會在意，所以，最大的問題，就是不能發表論文。
「只有一年半沒有辦法改變什麼吧。」唐宓也說，「你也沒變啊。」
李澤文說：「我姐姐你應該見過吧。」
「化療后恢復得挺好的，現在所有的身體指標都恢復正常了。」唐宓回答著，她一點都不奇怪李澤文為什麼會知道自己舅舅的身體情況。
「真的蠻驚喜的，你和以前還是一模一樣啊。」羅志維打量著唐，「嗯……真的一點都沒變……」
唐宓抿了抿嘴，有點想笑，但是又忍住了——股票？虧他想得出這個形容詞。
「醒了一會兒了。」李知行不但醒了，也已經洗漱過，頭髮梳好，也換上了正裝，「聽到你和我哥在說話，就沒進廚房。」
唐宓同意他的說法，把裝著三明治的餐盤推到李知行面前。
「吃早飯吧。」
李知行問：「怎麼？」
「坐下點餐吧。」
唐宓會評價女生的容貌，這對李知行來說，倒是頗新鮮。
不過都已經跟著李知行來了波士頓，再重提老話也實在不是她的風格。
「不會的。」羅志維搖搖頭，「唐宓是實事求是的人，你和她的關係，不會成為她給我建議的阻礙。」
「這個假期葉一超會到波士頓來找我。」羅志維說，「他應該是明天上午到。」
「我讀書這麼多年，GPA從來沒低於3.8，你卻……」那女生看來是真的氣急了，連老師的名頭都不顧，直呼其名，「李澤文，我真是倒了八輩子霉才會選你的課！」
「唐宓？」羅志維幾步衝到了唐宓面前，喜悅和詫異的情緒交織在一起，語調也抬高了好幾分，「天，你怎麼在美國？什麼時候來的？你不是讀研了嗎？」
李知行也頗同情那個女生，不由得問：「完全不能通融？」
李澤
https://m.hetubook.com.com文從衣兜里拿出手機，對著三人晃一晃。
「更多的情況是虧得底都不剩。」她從數據上分析。
「嗯？」
「這屋子隔音效果也就那樣，聽到了個尾巴，」李知行坐下來，「我哥在說你爺爺奶奶的事情？」
「你知道我？」
「怎麼了？」唐宓不明所以。
明明在伯克利都沒騎過車的，沒想到來到哈佛卻感受了一次。
唐宓微微欠身：「李先生，我又上門打擾了。」
李知行拿著手機晃了晃，笑得一臉狡黠。
在一兩年的時間內，羅志維和葉一超只研究數學，接受的都是世界上最負盛名的數學家的培養，身邊的人是全球範圍內最出色的數學家，他們的成長速度宛如火箭噴發。專業的原因，她的數學當然也沒有放下，但已經轉向了實用的統計和計量範疇，和純數學領域的差距已經不可以道里計了。
羅志維搖頭：「錢財這種事，拿應得的就好。」
唐宓睜大眼睛，躍躍欲試。李澤文在她心裏強大得沒法形容，他當老師是什麼模樣，上課的時候是什麼態度，唐宓真的特別想知道。
李知行把菜單遞給了羅志維，羅志維還沉浸在興奮中，隨口點了一道菜，然後又把目光瞄準了這張飯桌上的第三個人——他知道今天這場會面的重大意義，當然也知道，李知行絕不會讓一個外人坐在這裏。
「這可不一定。」
和大部分研究生一樣，羅志維是自己租房子在校外居住，他單獨一個人住著一室一廳的公寓，就在查爾斯河邊，地段不錯，價格處於這一帶的中位數。
「哪個……」唐宓抬頭看李知行，試圖解釋，「就是覺得，挺好看的。」
唐宓想起他感恩節期間還要去哈佛找羅志維，不再疑惑。
「好了。」
「你比較喜歡這種可愛的女生？」李知行饒有興趣，低頭看著唐宓。
屋子裡非常暖和，兩人放下行李箱，長長出了一口氣。
「是的……你應該也知道他們是誰吧？」
「進來。」
「……」
「不是的不是的，李先生你沒必要對我抱歉。」唐宓回過神，連忙搖頭，「你又沒做錯什麼。」
臨近期末，李澤文最近相當忙碌，李知行也不可能讓自己的大哥半夜來機場接人。兩機場，叫了個車直接殺到了哈佛附近。既是晚上又在車裡，唐宓根本分不清什麼方向，只覺得計程車在黑夜中行駛了一個多小時，最後在一棟美式小樓面前停下來。
李澤文微笑著看著面前的女生，談話模式迫切換成了普通話：「你請假，我同意了，這和你的出勤率是否達到80%沒有關係，你在請假前就應該知道這一點；至於你的論文，我對你的要求高，那是因為你在國內的初高中就學了政治和歷史。你真覺得，你和這些美國同學對政治組織學的理解應該在一個檔次上？」
「從論文本身而言，其實寫得不錯，辭藻豐富，語句通順。」
「大概是因為，這是他的夢想和事業吧。」
李知行靠著餐桌，微微仰起了臉頰，頗為感慨的樣子：「你爺爺奶奶……也不是壞人，甚至可以說是大好人了。我媽媽管理的慈善協會，你爺爺奶奶每年都有固定捐款。」
李澤文的這節課是國際組織學，一堂課上他旁徵博引，使用了極其豐富的案例來講解國際組織，從聯合國的機制到各種NGO協會的機制，將意識形態在國際組織中的重要作用講解得清晰無比。
講義夾里拿出筆，翻到兩份文件的最後一頁——李知行早就填好了自己的名字，羅志維「唰唰唰」大筆一揮，在另一處空白處填上了自己的名字，隨後還了一份合同給李知行。
隔間里的氣氛很好，餐后的精美甜點端了上來，也是應該談正事了。
是的，前方的講台前的確出現了新狀況，有一位身材修長穿著淺粉色短大衣的女生手裡拿著一沓「paper」正在和李澤文說話。女生留著齊肩的帳發和整齊的劉海，鵝蛋臉上的五官清麗舒展，說話時一對梨渦在她唇邊若隱若現。她一頁頁地翻著自己的「paper」，清脆噪音說著流利的英文，聽上去是在跟李澤文談論論文中的問題。
「得了，別說了，我還不知道我來美國都胖一圈了。」
「李知行的精神太好了。」羅志維啞著嗓子，「照說我也是經常啃書啃到凌晨，但今天感覺特別心力交瘁呢……」
凌晨的時候李知行接到了一個電話，終於中止了無休無止的討論活動，他跟兩人比了個抱歉的手勢，去了陽台接電話。
「起來了？」
「……」唐宓難得無語問蒼天。
「所以，你當我有感而發多管閑事。」李澤文說，「我不應該干涉你的私事，抱歉。」
唐宓重重點頭：「嗯，很好，挺好的。」
唐宓早上醒來的時候已經過了七點半。
唐宓一愣，並不太明白李澤文的意思。
研究生是個分水嶺。若說唐宓本科的時候還能學一門數學的雙學位並且學得相當不錯，和葉一超、羅志維沒什麼明顯差距，但研究生的程度已經不再可能了。
唐宓抽了抽嘴角，不作聲了。在國外國內都差不多，教授對學生的論文作業有著直接的決定權，何況是這種文科性質的論文，完全就是老師說了算，老師說你寫得好https://m.hetubook.com.com就好，不好就不好。
唐宓說：「我是想到了黃明明的事情。」
羅志維笑：「不錯！你還是功力不減啊，一眼就看出來了。」
李知行也不是第一次來他大哥這裏，熟門熟路地上了樓，找了個房間讓唐宓進屋放下行李，又把浴室指給她，讓她先洗澡，又去了自己的房間放下行李。
「如你所見，期末臨近，考試在即，心情緊張，脾氣不好。」李澤文心情挺不錯，微微笑著回答了一句，還是四個字四個字的。
片刻后一樓燈亮，房子的主人開了門。
「也不是學分的問題吧……」唐宓小聲開口，覺得這是態度問題。
烤得恰到好處的牛排端上來，配合老友相見的喜悅氣氛，四個人的聊天非常順利和舒緩，簡直跟莫扎特的鋼琴曲一樣動人。四個人聊著學校的八卦和傳聞，聊著IT業的動向，聊著對未來的一些思考和發展，一頓飯很快也吃到了尾聲。
唐宓沒忍住問了句：「李先生，你真的給她的論文C和D？」
李知行頷首：「我說過，有問題大家可以商量。」
「完全沒有。」
她心裡有數，能夠適應是因為所有的煩心事李知行都幫她處理好了，她按部就班地按照自己的生活節奏過日子就好。
唐宓是交換生生涯結束，當然應當回國，得知李知行一行人也要跟她同班飛機回國的時候，她大吃一驚。
「好，大哥那你睡吧，我會自己找房間睡覺的。」李知行點頭。
「看他日子過得挺好。」羅志維摸了摸下巴，得意地笑起來，「我在想，他看到你在美國，一定吃驚得下巴都要掉下來。」
李知行同意：「是啊，我哥可不是浪得虛名。」
唐宓的大腦還在慢慢消化這個消息。
觀察一晚后，醫生認為李知行沒有大礙，給開了點外敷的葯就揮手趕人。孫軒開著車把兩人接回了公寓，又把自己的部分生活用品搬了過來，然後三個大男生就開始了和代碼打交道的同居生活。
李澤文看著她離開的背影幾秒鐘，才把視線從大門挪到了李知行和唐宓身上，點頭示意兩人過去。
唐宓一愣，還是沒忍住問出「你怎麼知道」這句蠢話。
「那就拭目以待吧。」
李澤文微微點頭：「明朗剛剛知道他爸爸得癌症的時候，非常受打擊。」
「所以用你現在的態度來面對他們就可以了。」
羅志維相當意外，也明顯有一種天降橫財的喜悅。事實證明，世界上沒有錢解決不了問題，只要當這筆錢足夠大的時候，連他都有那麼一點猶豫。
「羅志維，我這次來，一是為了感謝你之前對我的幫助，二是跟你談接下來的合作。」李知行從文件夾里拿出了一個袋子順著桌子推過去，「這是公司10%的原始股，我很希望你能成為NUMS公司的一分子。」
羅志維笑了，把玻璃杯放到水槽沖洗乾淨。
何樹森沒太多代碼可寫，比李知行、孫軒兩人閑得多，時不時泡個酒吧，和一個魔鬼身材的妹子打得火熱，感恩節期間他和這個妹子準備去拉斯維加斯玩；至於孫軒，他也有自己的安排。他好歹在美國待了這麼多年，朋友同事也是不少，關係龐雜，邀請他感恩節去吃飯的人還真不少，他要趁這個機會處理一下人際關係。
「李君子姐姐。」唐宓說，「大三找實習崗位的時候，她指導過我。」
李澤文這個班是對研究生開設的，剛剛李知行放眼看去，全班清一色的西方面孔，而且大叔長相的西方人居多，就這麼一個黑髮黑眸一口標準普通話的女生，且不談她長相出眾，就算看在老鄉的情誼，也不能全給人家C和D，GPA沒低於3.8的學生，學習態度肯定不會差。
「哦？那你已經見過他們了？」
李澤文喝了口牛奶，問她：「在美國還習慣嗎？」
「唐宓，我們走了，大哥在樓下，來接我們回去了。」李知行跟羅志維說，「明天再來。」
「見面的時間在寒假，江家一直有在新年掃墓的傳統，而且你和江家唯一的聯繫也就是你父親了。」
羅志維手指摩挲了幾下玻璃杯：「哦，那就是說，你有時間和葉一超見面吃個飯吧？」
看到羅志維，唐宓的心情真是不錯。整個大學階段，和她關係不錯的人真的很少，而男生之中，除了李知行和葉一超之外，就是和羅志維最為熟悉了。
她嘆服：「你哥哥真的好厲害。」
李知行則笑她的驚訝：「如果我還留在美國，為什麼要休學？」
李澤文還有一大堆本科生的作業要批，吃過飯以後就匆匆回了學院，羅志維下午沒課，於是三個人回到了他的公寓進一步詳談。
唐宓和李知行對視一眼。如此流利的普通話，那女生除了是同胞外，不作他想。
羅志維再次被震驚了，驚訝之色表露無遺：「什麼！Dr.Ii是你的堂兄？」
忙忙碌碌中，感恩節很快到來，學校里洋溢著躁動的氣氛。
「我暑假到的美國，學校選我來伯克利商學院當半學期交換生。」唐宓跟他解釋，「知行說感恩節來哈佛找你，我也順便跟著他來了東岸。」
唐宓的手指在光滑的大理石餐桌上劃了划，慢慢問：「李先生，我是有問題想問你……關於我爺爺奶奶的事情。」
「也好。」
「10%的原始股，好像有點多了。」羅志維說，「非線性的研究我本來就在進行。何況，你的主意也給了我一些想法。」
羅志維臉上是大大
wｗw.hｅtubｏｏk•ｃom•cｏm的笑容，他問李知行：「你之前怎麼沒告訴我？」「救助患病的棄嬰，」李知行說，「很多孩子因為先天疾病，被不負責任的父母丟棄——這種孩子大多數會流落到福利院，但福利院的資金也並不寬鬆，很多救助未必完全到位。你爺爺奶奶的捐款，每年可以救助一百多位棄嬰。」
兩個人選擇了周二晚上七點鐘的航班，下飛機的時候已經是凌晨。
眾人都很同意這個觀點。李知行對此感受更深，他當時到處找可以實現自己想法的數學理論，找了無數人，翻了數百篇論文後，近乎絕望的情況下看到某篇論文中的「羅志維」三個字，那種興奮之情，真是難以言表。
其實豈止是明天，唐宓估計，接下來的幾天，他們天天都要來羅志維家報到。即便在網上可以討論，但討論的效果又豈是現場的溝通可以比擬的？好不容易有這個機會，李知行是絕對不會放過一分一秒的。
就美國大學這種三天一小考，一周一大考，平時分分量很重的情況，整個學期下來只拿了一個B……唐宓不寒而慄。
唐宓愣在原地。
「也沒有，是我不想理他們。」
從小到大，她沒有聽過類似的話。自她記事開始，幾乎所有的師長提起她的時候都會誇她「窮人的孩子早當家」。她小時候有一位非常尊敬的老師，老師跟她說，貧窮是最好的老師，教她自立自強、百折不撓的優良品質。聽得多了，她也就被洗腦了，發自內心地這麼認為，自己這些品質是貧窮帶來的。其實，這都是自我安慰。
三個人的討論算是順利，唐宓發現，李知行的數學基礎，尤其是在計算機數學這一塊的基礎相當紮實，和羅志維的溝通從頭到尾基本沒有出現過問題，從兩人的交談判斷，他們從半年前就開始聯繫了——她懷疑當時李知行所說的「和羅志維在溝通上遇到了問題」，這句話未必完全是真的。
怎麼可能沒有改善？唐宓想，願意花自己的錢做善事的人，無論如何都是值得欽佩的。她是依靠著別人的善意長大的，對這點認識得格外深刻。
「你叫我改論文，我改了，每篇都改了，還不是一次兩次，但這一學期下來，我的論文全是C和D，其他同學的論文比我差得多你怎麼還給了A和B？
李知行笑而不語，抬起視線看向講台。
而且還是深夜兩點鐘的打擾，即便有李知行在場，唐宓也委實不好意思。
羅志維點點頭，終於緩過了一口氣，又說：「唐宓，說起來，你這個假期有沒有什麼特別的安排？」
「所以呀，我要鍛煉才行啊。」羅志維拍了拍自己的胳膊。
「到目前為止，你爺爺奶奶有沒有給你帶來麻煩？」
李澤文吃完了雞蛋，把盤子拿到水龍頭下和煎鍋一起開始沖洗，唐宓坐在廚房的高腳凳上，看著李澤文的背影——她想，他一定習慣了一個人生活。
「他現在怎麼樣？」
李知行的感受也很複雜，他微妙地感覺到了一點不和諧，於是問：「大哥，你真的和她沒有私怨？」
研究生，顧名思義，是進入了專業的研究階段。
「你說呢？」
五六個小時的飛行確實很累人，兩個人匆匆洗了澡后就上床睡覺，晚上連個夢都沒有。
「我知道我之前得罪過你，但你這麼小肚雞腸地為難我有意思嗎？是，我是有缺課，但之前我跟你請過假了，你也同意了。你現在說我的出勤率達不到要求？
他到底有身為數學家的嚴謹，沒有完全被金錢擊倒，他沉吟著說：「李知行，你的想法很有趣，我也願意在演算法這塊繼續研究，但是長期的話我要考慮……我是不會放現在的學業的，退一萬步說，我的研究需要利用大學的資源，我的導師對我的提點是非常重要的。」
唐宓點頭，跳上了後座。
兩人對視一眼，知趣地跟在李澤文身後，離開了教室。
李澤文問她：「你舅舅身體還好嗎？」
李澤文已經收拾完餐具，用毛巾擦了擦手，轉過身來，表情分外鄭重。
講台所在的地方，忽生變故。
女生手裡的論文翻到了最後一頁，而她的怒氣值似乎終於到達了頂峰，她重重一拍桌子，宛如一顆蓄勢已久的手榴彈一樣，引爆了。
唐宓和李知行兩人簡單收拾了行李，搭飛機去了波士頓。
不得不說，李家兩兄弟都太善於給人驚喜了——在唐宓閃閃發光的眼神里，李知行跨上車，示意唐宓坐上來。
羅志維很有主人范兒地給兩人倒了茶，兩個男生就在客廳餐桌旁坐下，就具體的演算法問題展開了激烈的討論。
下課後，學生們和李澤文打了招呼后就依次散去——這堂課結束后就是感恩節假期，就算是再勤奮的學生也覺得腳底板發癢恨不得早點離開學校開始「paper」，誰還樂意待在教室里？
只不過，他每說一句話，女生的表情似乎就要扭曲一分，臉頰似乎也要紅上一分，梨渦也快消失不見了。
她看著李知行的背，輕輕摟住他的腰，手臂沒用太大勁。李知行看著顯瘦，腰身卻很結實，僅僅這樣摟著，就能感到年輕身體透出的熱力。
李澤文笑笑：「也不全是。」
李知行開口解釋：「他是我的堂兄，公司的事情他全知道。」
「這個女生很漂亮。」唐宓輕聲感慨。
李澤文慢悠悠地露出了一點笑容。
唐宓站在廚房裡看著李澤文的車子開走後，轉身拉開冰箱門準備拿東西，卻看到李知行ｈeｔubｏok.ｃoｍ.ｃｏm站在廚房門口，神采奕奕的模樣。
感恩節是十一月的第四個星期四，在假期前後，美國大學都會放兩三天假，再加上周末兩天，足以讓學生們出去玩一玩了。
「因為她可以寫得更好。」李澤文說。
唐宓：「……」
「可以去聽你哥上課？」
雖然她素來情緒內斂，但到底太年輕，在李澤文面前不可能藏得住情緒。李澤文只看她一眼，就知道她把自己的話聽進去了，他轉身離開廚房，臨走時拋下一句：「我要去學校了，你和知行記得吃早飯。」
十一月的波士頓已經相當寒冷，但是李知行擋在前面，她只覺得，自己一點風都沒吹到。
「什麼？」
羅志維癱在沙發上，揮手送行。這麼熟的朋友，不需要見外。
臨近期末找老師開綠燈，在全世界各所大學里都是挺常見的情況，但那名女生的情況不屑於此類。
羅志維聽得眼睛一亮。
「咔嚓」一聲快門聲之後，三張年輕的臉龐就此被定格了下來。
李澤文說話速度不快，但語氣中就是神奇地帶上了一種「氣死你不償命」的含義，聽得唐宓很是同情那名女生。
羅志維的到來，預示著這頓飯正式開始。
她努力深呼吸幾口氣，抓起講桌上的「paper」草草塞進自己的大挎包里，頭也不回地衝出了教室。
「他們帶你去給你父親掃幕了？」
唐宓點頭：「我之前也以為我會不習慣，但沒想到我比自己想象的還適應美國……都要感謝李知行。」
「看前面。」
「是的，就在今年年初寒假的時候，見過一次。」
「嗯……好的，謝謝。」
李知行一臉自若地看著投影屏幕上的PPT頁面：「他可扣不了你的學分，聽課就行了。」
已經上課十分鐘了，現在鬼鬼祟祟摸進教室的人，怎麼可能不顯眼——明顯地感覺到了講台上飄來的兩道冷靜評判的目光后，從來不遲到的好學生唐宓忽然覺得有點丟人。
這番話聽得李知行輕微愕然，李澤文聞言倒是微笑起來：「真是赤子之心，如果是其他人，還不知道怎麼往懷裡掠股份，你倒是要送出去。」
「當然不是不能通融。」李澤文說，「這需要看她接下來的表現。」
不過，這也是難免，巨額的利潤背後總少不了「保密」二字。
他來之前自然跟李知行約好了見面的時間，可當他趕到餐廳看到面前這三個人的組合時，還是極度震驚。
「大致是看了，但我看得挺暈的。」羅志維笑，「不過不要緊的，我相信你和李知行。」
「唐宓，如果是你的話，你會答應嗎？」羅志維實在難以決定，看著唐宓。
譯文則是一如既往的淡定臉，女生說上三五句，他才不徐不疾地回答上一句。
李知行眉梢微微一挑：「一直以來，你對這種可愛活潑的女生容忍度都挺高的，比如丁霄霄，我沒說錯吧？」
「不用客氣，這裏房間多，談不上打擾。李知行會帶你去找房間的。」
「嗯……」唐宓終於反應過來搭了話，「沒問題的，大學畢業后我也沒見過他了。」
「大哥，剛剛的女生是怎麼回事？」李知行走到講桌前，表情微妙地問了一句。
因為想著可以聽李澤文上課，兩人接下來就匆匆開始行動。李澤文的房子距離哈佛校園有四五公里，這距離走路太遠，唐宓琢磨著要不要叫個車的時候，就看到李知行從車庫搬出了一輛乾淨漂亮並且帶著後座的山地車。
自立自強，百折不撓——這些品質聽來似乎不錯，但從來不需要用貧窮來培養。李知行、葉一超……她那麼多優秀的高中同學大學同學，他們從不貧窮，照樣擁有這些品質。
他拿過文件夾拆開，潦草翻了翻這份長達三頁的責任書後，抬頭看李知行。
唐宓默默看著她手裡那沓A4紙，估摸出她寫了十多篇小論文，但是居然都被判了C和D，唐宓設身處地地想了一下，覺得如果是自己遇到這種事情，真的，蠻心塞的。
「我希望你答應。」唐宓慢慢思考了一會兒，「錢是一個方面，但更重要的是……如果是我，我會希望看到自己的研究成果是如何轉化為生產力並且改變世界的。」
三人吃飯的地方在哈佛廣場附近的牛排館。飯店裝修精美，環境特別好，價格當然也不便宜。三個人剛坐下不久，羅志維也來了。他是剛剛下課趕來的，這學期他擔任了自家導師的助教，給本科生上線性代數。
唐宓真的有點吃驚。10%的原始股，這是一個相當驚人的數字，百分之百說明了李知行的誠意。在閑暇的時候，唐宓曾經估算過NUMS公司可能會有的規模和利潤——她能肯定一件事情，羅志維的研究，可能是屬於整個數學範疇內最值錢的研究之一。
「也不能說走就走，我們都還有一此預留事項要處理。」李知行說。
是啊，四年前也有這麼一次，同樣是很晚的時候，李知行帶著她直接殺到了李澤文的家，請他出手幫忙。今天晚上的情形，也基本上是那一天的重演。
「我估計你們也認識。」唐宓說，「大二在蒼山的時候我就覺得有點巧合，傅女士在蒼山賓館，你也在那裡，世界上不可能有那麼巧合的事情。」
「我騎車帶你去學校，總比走路快。」
李澤文不再理兩人，拿起講義離開了教室。
李澤文微笑著回答：「嗯，好久不見了，唐宓。」
這麼忙忙碌碌地折騰了兩周代碼，直到感恩節前，樓上的公寓才終於平靜了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