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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貓眨了眨眼睛。

「你呢？明天早上你不用充電么？」

他頭頂上是天鵝絨搬的漆黑天幕，整片星空彷彿都迎頭倒扣下來，把唐躍和他置身的荒原籠罩在碗底，夜空下的岩石和沙漠透著灼熱的赤紅色，像是沉默燃燒的煤層。

「找到了。」老貓低頭在星表上划勾。

狹小的實驗艙內光線昏暗，沒有燈光，幾乎一片漆黑，只有明光鎧的指示燈散發著微弱的綠光，唐躍靠著艙壁坐在地上，歪著頭已經睡熟了，睡袋沒有墊在地板上，而是緊緊地摟在了懷裡。

矮胖的精靈也是精靈。

這是直擊人心低的壯麗景色，冰冷夜色下一顆灼灼燃燒的星球。

「但也不再有笑容。」老貓說。

「但火星上沒有北極星那樣明顯的路標。」老貓懶洋洋地靠在唐躍背後，它伸直前肢指向夜空，「你看到那個大十字架了么？」

「在你左邊的天上，看到沒有？那個明亮的大十字架就是天鵝座，世界上最著名的巨型黑洞天鵝座Xwwｗ.heｔuｂｏｏｋ•ｃｏｍ•ｃｏｍ-1就在那裡，那是一個非常強烈非常龐大的X射線放射源，銀河系內的旋轉燈塔。」

緊急制氧系統是個六十厘米長的長方體，集成化程度很高，固體鹼金屬氯酸鹽被密封在一支圓柱形的金屬容器內，外加電子打火開關和氣體壓縮過濾裝置，設計相當緊湊，只要唐躍打開保護蓋，用力拉動蓋子底下的拉環，化學藥物就會在催化劑的作用下分解產生氧氣，氧氣經過加濕與過濾，進入明光鎧的面罩。

唐躍爬進實驗艙，關閉了艙門。

老貓拍拍屁股，回去打開實驗艙的外艙門，氣密艙都有兩層艙門，和氣閘室類似，老貓爬進來關上外艙門，才能打開內艙門。

「人類的悲歡是不相通的。」老貓說。

他們不能在室外睡覺，火星夜間的氣溫會持續下降，後半夜會下降至零下八十攝氏度，如此低的溫度會加大明光鎧的溫控系統功耗，以至於增大耗電量——而實驗艙內和_圖_書帶來了同位素溫差發電機，RTG持續散熱能將艙內的溫度維持在零度左右，相對於外界，這裏無疑是春暖花開的世外桃源。

老貓指給唐躍看，唐躍循著老貓趾頭的方向遙望過去，在繁星內辨別出一個彎曲的十字。

「我在地球上的時候，學過怎麼看星星，可惜現在已經全部忘記了。」唐躍說，「老王說忘了也不要緊，反正我們早就不用這麼原始的方法來辨認方向了……其實也不難，找北極星而已。」

「時間不早，該去休息了。」老貓推了推唐躍，「你有七個小時的時間睡覺，明光鎧的正常工作時間是八個小時，你必須提前一個小時爬起來充電……現在的時間是晚上十點，明天早上五點之前你必須給明光鎧充電。」

唐躍呼出的二氧化碳則會在循環中被氫氧化鋰吸收，二氧化碳吸收系統的狀況會直接顯示在明光鎧手腕的終端上，綠色表示情況良好，紅色則表示藥物接近耗盡。

「我們是外ｍ.ｈｅｔｕbｏｏk.ｃｏｍ.cｏm星人。」唐躍說，「流落在火星上，不明來源的外星奇怪生物，沒人能發現我們，沒人能聽懂我們，沒人能理解我們。」

「悲歡是不相通的。」唐躍說，「我以前胡思亂想，如果情緒是能平分共享的就好了，那樣無論是多麼悲傷的事，只要平分給一萬個人，分給十萬個人，分給一百萬人……平均一個人只要承受百萬分之一的悲傷，從此世上就不再有哭泣。」

「我再看看星星。」老貓坐在石頭上。

「我覺得咱倆像是吉普賽人。」唐躍悠悠地說，「帶著一輛大篷車四處流浪。」

老貓當然沒法跳上屋頂，它這矮胖的身材多半會把屋頂砸穿，貓們則會認為天上掉下來一台肉彈戰車，然後雞飛狗跳。

在這裏，渺小愈為渺小，宏大更加宏大。

這隻貓像一尊雕像似地久坐，貓就是這樣奇怪的生物，有時候它們蹲坐在窗台上一動不動，雙眼忽然流露出誰也看不懂的光來，或許是莫名的憂鬱或許是奇怪ｈｔｔps://www.ｈetｕｂoｏｋ.coｍ•coｍ的沉默，這個時候你甚至會懷疑它們擁有與人類相似的智慧，它們平時穿行跳躍在牆頭和屋頂上，居高臨下地審視人類社會。

「你找到它們了么？」唐躍問。

唐躍嘆了口氣，「老貓，我們已經沒有家了啊。」

「大十字架？」唐躍扭頭。

但它覺得自己和其他貓一樣，都是精靈。

唐躍打了個哈欠，瞄了它一眼。

唐躍起身回去睡覺了，火星流浪狗的實驗艙里有一副睡袋，但這睡袋只是用來墊地板的，唐躍套著明光鎧沒法鑽進去。

老貓爬進來，轉身鎖死艙門，然後湊過來貼緊唐躍的身體，慢慢地蜷成一個大毛球，閉上了眼睛。

頭頂上忽然有流星劃過，很短暫地一閃，老貓眨眨眼，它也該回去休息了，氣溫越來越低，低溫對它而言也是惡劣環境，會大幅度損耗壽命。

「當然是準確的。」老貓回答，「明天上午我們要繼續朝著東北方向前進三十公里，明天晚上再次修正一次偏差，以確保我們能毫釐不差地抵達和-圖-書坐標地點。」

唐躍和老貓背靠背，坐在一塊石頭上，仰頭望天。

不接受反駁！

「方向是準確的嗎？」

老貓坐在石頭上，膝蓋上平攤著星表。

「我可不是吉普賽人。」老貓手裡捏著星表，一顆一顆地數天上的星星，「我是吉普賽貓……你的壓縮氣瓶更換了沒有？」

「你把天鵝的鵝頭與仙王座里離它最近的那顆星星連成一線，這條線的中點就是北方。」老貓說，「我們現在面對的方向就是北，所以左邊是西，崑崙站就在我們的西南方……看到那塊石頭沒有？崑崙站就在那個方向，如果你不慎在火星上迷路了，就往那個方向走，一直走下去，就能回家。」

唐躍怔怔地望著星空，偶爾他還會幻想聯合空間站仍然在天上，從自己頭頂上掠過。

「早就已經換了。」唐躍拍拍身後的生命維持系統，明光鎧的壓縮氣瓶在今天傍晚結束了天的歷史使命，氧氣耗盡之後唐躍換上了緊急制氧單元，明光鎧艙外服有預留的氧燭介面，唐躍可以把它背在背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