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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機皇后

作者:之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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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請君入甕

第二十九章 請君入甕

「怎麼就不會?崇安侯也到了這種歲數了,老人家的身體向來就說不準。更何況,他有你這麼一個孫女,雖還沒有連累到他,但整日也是提心弔膽的。」柳扶疏毫不客氣地說,「走路的時候伺候之人沒有注意,他被磕絆到了,牽一髮而動全身。第二天,就不見好了。」
崇安侯好歹曾經也是世家之首,可如今駕鶴西去,卻連守靈的人也沒幾個,只有兩個年老的僕婦在旁邊,歪歪扭扭地睡著。這樣凄涼的晚景,看得聆音心裏更是酸澀。
她還有很多的事情沒有做,還有很多的話沒有說。
聆音無聲地嘆了口氣,只聽到他說:「認錯人?那你說說,這次你又是打算以什麼樣的身份同朕見面?是前來弔唁外祖父的崇安侯孫女,還是朕的皇后,又或者是……瑰色的幕後掌權人?皇后也一定很意外,朕為什麼此時此刻會出現在這裏,還設計引你出來?」
再之後,因為消息傳遞需要時日,聆音也不知道最新的戰報。仔細想想,也覺得景王真是焦頭爛額。
似乎只要沒有親眼看見,她便可以自欺欺人地告訴自己,崇安侯還活著。等她回去的時候,他還能站在她的面前,微笑地看著她。
她以為自己已經脫離了舊年情傷,但在臨死之前,卻發現,自己還是深深陷落了。
聆音搖頭,道:「無話可說。」
「崇安侯病故了。」
她沒有勇氣,不敢向前,生怕看到崇安侯面無血色,沒有生機地躺在那冰冷的地方。
「沒有資格嗎?那誰有資格?」蕭洛雋冷冷道,「你又想狡辯到何時?」
「我想知道……我的祖父,崇安侯,到底……還在不在人世。」聆音有些艱澀地開口。
聆音發現,同蕭洛雋站在對立面,被他當作是需要拔除的後患的滋味,可真是不好受。也怪不得,當年那些奸臣反王,會那樣一敗塗地了。
她入宮之前,崇安侯對她的教誨還歷歷在目,舐犢情深……
然而……
他看得非常非常認真。
「蕭洛雋,殺母之仇這個夠不夠分量?」蕭洛雋的步步緊逼,讓聆音最後還是說出了這件事情,「憑什麼她享受無邊的富貴,而我的母親卻只能長眠地下?她都已經退讓到了淺沫山,為什麼你的母親還不放過她?」
直到她上完香,又拜了三拜。
聆音的心頭一跳,冷冷的眼神掃了過去,手中雖仍然沒停,卻錯了一個音節。再之後,金戈鐵馬變成了烈士暮年,古琴演奏出來的聲音已經帶了幾分悲涼凄愴。那聲音越來越急,像是烈士行將就木之前死神對他的催促。
不……崇安侯應該還在,柳扶疏這人就喜歡騙她,難保這次說的就不是假話。
「虞聆音,你還有什麼話要說的嗎?」他轉過身,長身玉立。她坐在地上,他頗有幾分睥睨的感覺。
「從來?」他似乎是聽到了什麼好笑的詞,微微挑高了眉,漫不經心地道,「從前的事先放著,如今朕就同你數數,你最近又給朕送了什麼大禮。先是瑰色,瑰色如今可沒少給朕添麻煩,勾結肅王、漠北,給他們通風報信想取朕性命,這些就不說了。讓肅王和漠北搭上,幫助他們調兵遣將,諸如此類的也不提。再近一點,讓太后中毒生命垂危,又嫁禍給段、辛二妃。虞聆音,你以為你做得天衣無縫,朕就看不出是你的手筆嗎?不管你同太后之間有什麼樣的深仇大恨,讓萬安侯世子發配邊疆,萬安侯惹怒了朕,太後頭疾難和*圖*書愈,也就夠了,犯不著再取她的性命。仔細想想,你做的樁樁事情,還真是罄竹難書。」
他神情淡漠地朝外走去,而她卻失去力氣,癱倒在地上。
他的目光依然冷淡,然而回應得卻是那般不客氣,直截了當地拒絕,道:「虞聆音,你覺得你還有什麼本事,能夠讓朕給你傳話?」
她在京城的這些日子,怎麼就沒有聽說崇安侯那邊有什麼變故呢?她都沒聽說,為什麼在宮中的柳扶疏卻能夠聽說呢?
她的呼吸開始抽緊,至少,在她上香的過程中沒有人打擾她。她的動作放得更緩,思索著,這包圍她的到底是何方勢力,她該如何全身而退。
這三年,為了不暴露行蹤,她一次也沒有回過崇安侯府。當年離宮,她也是直接出了京城。後來瑰色的勢力發展起來,她怕牽連到崇安侯府,怕被人覺得崇安侯有不軌之心,也怕崇安侯這邊知道太多關於她的信息,被蕭洛雋逼問,從而連累外祖父,也極少傳遞信息回去,僅有隻言片語報平安。外祖父雖然不問,也從來不干涉她的決定。然而,她知道,這是他對她的理解,他尊重她的決定。他在心裏為她牽腸掛肚,生怕她遭遇什麼危險。

她本來覺得蕭洛雋在京外,趁著這個機會,又是晚上,回到崇安侯府不會有太大的風險,卻沒想到……
「我從來就沒有想要玩弄你。」聆音的心裏亂糟糟的,彷彿一對上他,所有的理智都失去,心裏輾轉百般的算計,都付諸一空。
她在蕭洛雋的眼裡,是一個需要剪除的毒瘤,是瑰色的掌權人,是一個擁有不臣之心的逆賊。她在隨時隨地,甚至無孔不入地和人謀划,企圖覆滅他的江山。
事已至此,柳扶疏也有分寸,不會拿這麼大的事情同她開玩笑。
這局面,分明就是瓮中捉鱉。
而後,他終於收回目光,半垂眉眼,似是自嘲道:「虞聆音,你要是一開頭就頂著這副容貌進宮,朕說不準早就為你神魂顛倒,覆滅江山了。」
她的腦海里亂糟糟的,滿心滿眼裡都是自責。
「怎麼會呢……」她大腦一片空白,竟茫然地不知道下一步該怎麼做,也不願意相信。
聆音搖了搖頭,突然喉嚨間又湧起了一陣腥甜。她撕心裂肺地咳嗽了起來,咳完之後,她神情漠然,什麼也不想說。
他已經認定了她的身份,再狡辯只不過會讓他的怒意更熾。
只是,推開那門,看到不遠處的棺柩,她的腿就像是灌了鉛一樣,邁不動步子。
「嗯?」他漫不經心地應了聲,足下的步伐停了停,停駐在門口,回望她。
他身後站著的那些人,手拿連弩,只要他一聲令下,便會有如雨一般的箭矢朝她射來。而她也相信,蕭洛雋能夠狠下心來下這道指令。
她的語氣裡帶著一種來者不善的嘲諷。聆音掃了一眼垂首在側的柳扶疏,指尖的動作卻沒有緩下來。
直到柳扶疏開口道:「崇安侯府掛起了白幔,你不打算回去看看嗎?」
蕭洛雋穿著黑色的衣袍,明明臉上還掛著笑,聆音卻知道這人已經怒極。她倒是寧可他板著臉,或者一臉怒容,也不願意他是這樣讓人捉摸不透的神情。
如今崇安侯府她在意的那個人走了,她還顧念著什麼,為什麼還遲遲不肯挪動步伐呢?至少見不到外祖父的最後一面,送他最後一程也好!
她甚至有種預感,如果他走出了那扇門,事情m.hetubook.com.com就再沒有轉圜餘地了。她會再也見不到他了。
「虞聆音,我不會特地為了安排一個局,害了他的性命。」
還有什麼話好說呢?很多事,他不會幫忙完成。很多話,他也不會幫忙轉達。
理智上是這樣,最後她還是花了大半時間才勉強接受了這個事實。在她準備去崇安侯府之前,有人已將崇安侯府的詳細情況彙報給聆音。她沉默地換上黑色衣服,戴上黑色斗篷,打算趁著夜晚去崇安侯府,在靈前,為外祖父上三炷香。
他身後站著密密麻麻的將士,盔甲嚴整,面色凝重。如果她沒有猜錯,蕭洛雋對於這次留住她,是勢在必得,讓她插翅難飛。
不過……明明梧州有蕭洛雋坐鎮,為什麼景王還能夠將局面弄得這樣糟糕呢?
蕭洛雋對她的感情,其實並沒有想象中那樣深吧。如今的她,如他而言,只是成就他帝王霸圖中所要割捨的人。即便他會覺得有些心傷,有些惱怒,但她終究是可以被人替代的。
若是龍吟劍在蕭洛雋的手上,她也差不多要和蕭洛雋對上了。
咫尺天涯,生死兩茫茫。
又像是有一把鈍刀,朝著她的心臟緩緩地割著,一點兒也不利索。
上第二炷香的時候,她低頭一看,發現地上倒映著幾道人影。而歪七扭八躺在地上的兩個僕婦,不知道什麼時候也站了起來,圍在她的身邊。
爭權奪利的借口嗎?聆音簡直要被蕭洛雋給氣笑了。原來在他的心裏,她是這樣利欲熏心的人嗎?原來,她將殺母之仇對他說出,只能得到這樣的評價?
她好歹也是瑰色的幕後掌權人,就算死,也應該更有尊嚴一點兒。
聆音終於感受到了由指尖傳遞來的絲絲麻麻的疼痛,直到心房的地方。
聆音沒有料到,三年後真正意義上的第一次見面,她孤軍奮戰,毫無反抗之力。而他兵臨靈堂,擁千鈞之勢。
區區六個字,在聆音的心裏掀起了驚濤駭浪。她的目中露出了不可置信,就像是原來一直以為會巍然挺立的山峰,乍然崩塌。她突然意識到,天不假年,歲月催人老這句話。
月色下,隱隱約約有刀光反射到她的眼裡。
然而,當事情真落到她的身上,從感情上而言,她還是覺得有些難以接受。就算不停地用成王敗寇來安慰自己,告訴自己要釋然。然而,一想到要死在他的手裡……聆音還是覺得不是滋味。
她有些艱澀地開頭:「昀兒……」
也罷……如今,再理會這些,豈不是瞎操心嗎?
對於蕭洛雋,也沒有什麼好說的。
夜半時分,月涼如水。聆音穿著黑衣,似是融入了夜色當中。崇安侯府的大堂掛著白幔,她用迷|葯將靈堂里的人弄昏之後,才打開大門進去。
「否則以皇后狡兔三窟,朕是逮也逮不著。」他臉上的笑意微斂,閑庭信步地走至她身邊,目光冷冷地看著她,「還好,皇后心裏還是有軟肋的。其實這也算不上軟肋,皇后的心腸冷硬,估計覺得朕在梧州回不來了,才這樣有恃無恐。」
他收了手,便如同對待不想要了的物品一樣,任憑她在藥力的作用下,癱軟在地。
聆音霎時覺得自己的血脈都在逆流,僵在了那裡,垂在兩側廣袖中的手握成了拳。半晌,她轉身,擠出一個寡淡的笑,寬大的兜帽遮住了她的半張臉,語氣淡漠地說:「皇上恐怕是認錯人了。」
「殺害你母親的另有其人。」蕭洛雋道。
倘若在一個和圖書人的眼裡形象變差了,那麼無論做什麼事情,都會被人覺得是心懷不軌,另有所圖吧。
這些年,崇安侯府也落敗了很多,沒有了當年的顯赫,如今顯得十分冷清。而她名義上的父親,崇安侯的長子虞則琅,也沒有從政的天分,只能做一個富貴的世子罷了。
她感受著身後人的氣息,如果沒有猜錯的話,如今她已經被人團團包圍在這靈堂之內了。
他冷著眼,仔細地看著她如今的模樣。現在的樣子,比起從前的中上之姿,簡直是好看了不知多少倍,讓人看了,都要感嘆一句造化鍾神秀。
不過柳扶疏可沒有欣賞弦樂的雅興,道:「你倒是好雅興。」
如今,不過是短暫交鋒,她就只能夠束手就擒嗎?
「虞聆音,你現在又想用昀兒作為籌碼了嗎?」她還沒說完話,他就打斷了她,語氣無比嘲諷,「沒有用的。你能夠狠心地將他拋棄,對他不聞不問。在他心中,你還有幾分地位?等到日後,朕隨便指一個人,說是他的母親,昀兒也不會懷疑的。朕自然會照顧好他,你可以安心了。」
原本凄涼冷清的靈堂,氣氛霎時變得劍拔弩張,殺氣騰騰。
「認錯人一次也就夠了。」蕭洛雋的嘴角勾起一抹讓聆音不解的嘲諷弧度。他頓了頓,繼續道:「虞聆音,你如今就算是化成灰,朕也認得。更何況,三年前朕與你同床共枕都不怕。如今,朕身後領著近千的人馬,又何懼一個區區女流之輩呢。皇后你說,是嗎?」

蕭洛雋,怎麼就能夠將她這些年做過的事,知道得清清楚楚……
子欲養而親不待,她這些年都做了什麼?明明母親離開的時候,她就想著,這輩子再也不要發生這樣的事情了,再也不要。
「虞聆音,這些年,你對我又有多少是真的?朕對於你而言又是什麼?」蕭洛雋輕聲問道。
身後的人才開口,聆音聽到那熟悉又陌生的聲音,如入冰窖。
聆音百思不得其解,只是凈手焚香,彈起了古琴,思考起下一步怎麼做。
「我騙你做什麼?你如今也在京城,崇安侯府離著這邊不過是一條街之隔。你找人去打探也好,親去弔唁也好,對你而言,不過是眨眼間的事情。我得知這件事情,也是因為正巧出宮,找你有事,無意中看到的罷了。畢竟,其他人可不知道你的身份,區區一個崇安侯的去世,我還不至於心急火燎地往你這邊彙報。」柳扶疏嘲諷道,「虞聆音,你知道我這輩子最後悔的一件事情是什麼嗎?是我為了同你賭一口氣,大半年不願意回詭門。門主以前總是拿病重為借口,想要誆我回去。結果真的病重了,從榻上起不來了,卻連一點兒風聲都沒有透露給我……呵呵。」
聆音被他那審視的目光看著,覺得心髒的地方細細密密的疼。
若說這世界上,還有能讓她挂念在心裏的長輩,除了亦師亦友的淮姨,便只有同她血脈相連的崇安侯了。
她看著他,道:「崇安侯……同我做的那些事情並無任何關係,也毫不知情。他年事已高,也沒多少年光景了。我怕他經不起……刺|激。你若是能……能不能以後每年讓人給他傳一個話,說不肖孫女聆音,來報個平安?」
她閉了閉眼,又上了第二炷香,心裏突然升騰起一種僥倖……也許崇安侯真的沒有死,這隻是有人故意布設的一個局,故意引她出現。
「蕭洛雋,有些事情,你並沒有資格說。」聆音m•hetubook.com•com微微眯了眯眼,臉上的神情依然平靜,然而撐在桌子上的手,卻微微地顫抖。因為先前藏在袖子中的雙手攥得太緊,被琴弦割破的手指,又翻開了皮肉,此刻又流出了血,落在桌上白色的布上。
「你想說是先帝嗎?」聆音笑道,「你以為你母親在其中,手腳就真的乾淨嗎?」
在他的目光之下,她幾乎有種無處遁形的狼狽。
有什麼比起她還算在意的人曲解了自己,更讓人委屈的呢?
他也不等聆音給他任何回應,便伸手,力道甚至有些重地抬起她的下巴,眉眼冷漠地說道:「甚至連樣貌都是假的。從一開始入宮,你就沒有打算同朕以誠相待。朕現在想想,被你耍得團團轉的那些年,現在都覺得臉疼。」
想到這次回京,她數次過家門不入,便覺得心如刀絞。若是這一次,她能夠大胆一點兒,趁著蕭洛雋不在皇宮中的時候,回崇安侯府看上一眼,是不是就能見到外祖父的最後一面……甚至,以她如今的能力,還能夠找到醫治好崇安侯的人,也不至於這麼快就……
溫熱的呼吸噴吐在她的耳側,他的聲音寒冷如冰:「虞聆音,你的心到底有多狠?三年前,你不告而別;三年後,你帶給朕的見面禮,卻是個個都讓朕心驚肉跳。你是否覺得將朕玩弄于股掌之間,極有成就感嗎?」
多說多錯,也許她這時候的示弱,反而會讓蕭洛雋覺得,她是想利用他對她的舊情?
「……蕭洛雋。」她還是叫了他的名字,情急之下,甚至連尊稱都不想叫。
聆音也說不清自己現在是什麼感受,罪有應得嗎?然而,她還是有些心有不甘,即便知道以蕭洛雋的秉性,他是會斬草除根的人,就算對她,也會毫不猶豫。
聆音有些無力地苦笑了下。事到如今,有些事情,得不到確定的答案,他是不會答應她的要求的,還何需厚顏無恥地再問。
他轉身,朝外走去。
她的腦海里也閃現了柳扶疏的名字……柳扶疏,若不是她傳遞給了她假消息,讓她先入為主地覺得崇安侯病故,又怎麼會輕易入局呢?
蕭洛雋的眉目間如同罩著一團霜雪,短暫的沉默過後,神情更冷,道:「所以你因為一個殺母之仇,心懷不軌地入宮,報復太后?甚至也因為一個殺母之仇,揭竿而起,勾結那些叛軍,想要造反,欲置朕于死地?朕這些年,聽到很多事情的時候,總覺得耳聽為虛,眼見也不為實,寧可多相信你一點兒。你卻一次次地讓朕失望。虞聆音,你把自己當作什麼,又把朕當作什麼?這殺母之仇,又成了多少次你爭權奪利的借口?」
而後又覺得有點兒累,她竟就這樣輕信傳言,被困在這種局面中。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他的面色看起來似乎比之前在梧州時要來得蒼白。
柳扶疏來拜訪的時候,聆音正在彈琴。那聲音錚然,如同碎金裂玉一般。
他雖然這樣說著,眼裡卻沒有半分驚艷,彷彿這張臉不過是區區一張稍微好看點兒的皮囊罷了。那語氣間的不屑太明顯了,她像是徹徹底底被釘上了不擇手段的標籤。
聆音不由自主地朝後退了一步,然而他卻朝前,將她一步步逼退,將她禁錮在一個狹小的空間里。
「朕的皇后。」他這樣溫柔地叫著她,聲音低沉如弦樂,像是情人間的低喃,然而語氣中的含義卻讓人不寒而慄,「三年零三個月,你終於捨得回來了。」
尖銳的聲音響起,琴弦崩斷,聆和*圖*書音的指尖被割破,鮮血剎那湧出,琴聲最後停了下來。
所以,她不應該心存僥倖,覺得崇安侯還活在人間嗎?也許,只是正好外祖父的病逝消息,傳到了蕭洛雋的耳里,他才設下了這樣一個局。
大門一開,穿堂風吹了進去,白幔舞動,靈前點燃的長明燈明明滅滅。
梧州的局面也未必好到哪裡去,有了葉睿和肅王的摻和,小小的關家寨也成了難啃的骨頭。倒是也如了聆音的願,景王在那邊耽擱了大半的工夫。葉睿又調動了漠北的兵力騷擾邊境。景王本想著這邊速戰速決,奈何肅王摻了一腳。肅王雖不敢直接和朝廷作對,但不妨礙他將平素隱藏在暗中的兵馬偽裝成關家寨的外援,弄得景王被三面夾擊,腹背受敵。最後被逼無奈之下,他只能朝著隔壁的郡縣借調兵馬。本來應該是駕輕就熟的剿匪,如今卻是捉襟見肘。到最後,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景王放棄了剿匪,而是兵馬迴轉,殺到漠北去了……
此時此刻的她,再也不是蕭洛雋想要縱容的皇后了。
不管怎樣,聆音覺得,蕭洛雋都不會想再留著她的性命了。而糟糕的是,在這種情況下,她沒有任何的反抗之力。
舊情呵,不過又是一場羞辱罷了。
的確,如今在京城中的人,也沒有幾個知道她是崇安侯的孫女。這京城中去世幾個王侯並非大事,更何況是像崇安侯這樣已經半隱退的侯爺。
聆音忍不住淚濕了眼眶,在門口站立了好久,險些要落荒而逃。但還是鼓起勇氣,上前點了三炷香。
青磚冰冷,月色寒涼,她望著他的背影,就彷彿……
他的話音還未落,聆音便發現自己的身體慢慢開始失去力氣。原來,剛剛給崇安侯上的那三炷香有問題……
昀兒昀兒。她腦海里浮現出了那個粉雕玉琢的小糰子,想到他撲在她懷裡的時候,身上飄來的清香,想到日後昀兒會親昵地叫著另外一個人為娘親,在那人的身上滿心歡喜地打滾。她的心裏如同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咸都有。
虞聆音,虞聆音。他連名帶姓地叫著她的名字,比起皇后,比起阿止……帶著十足冷冰冰的意味。
眼前之人,是經歷過萬骨枯的君王,殺伐決斷。如今好不容易將她逮住,怎麼會輕易放過她呢?
聆音毫不在意流血的手指,因剛剛彈得太急,被琴弦割破的手指尖深可見骨。她沒有想著包紮,像感覺不到疼痛似的。
聆音鬆了一口氣,崇安侯夫人乃是崇安侯後來的續弦,同她並沒有血緣關係。
聆音最後還是認命地搖了搖頭,道:「皇上在這裏布下天羅地網,僅僅是為了引我出現,也太費周章了。」
只是,他現在不是應該在千里之外嗎,莫非是梧州那邊發生了什麼變故?
「虞聆音,這一次,朕不會心軟了。」
聆音的心裏亂成一片……
見聆音似乎誤會了,她眼裡的光芒慢慢地暗淡了下去。蕭洛雋補充道:「尚在。不過是崇安侯夫人壽終正寢,外頭的人,傳錯消息罷了。」
他同她僅僅一步之遙,聆音挑眉,道:「皇上這可是以身犯險,距離我這麼近,就不怕認錯了人,從而有生命之危,血濺三尺嗎?我雖不能保證可以突破重圍,但同歸於盡,總是能做得到的。」
她在心裏拚命地安慰自己,嘴裏冷冷道:「你最好沒有騙我。」
她想起了很多人,也想到了很多事。
他的神色太冷,聆音甚至從中感受到了真真實實的殺意。
崇安侯病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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