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出閱讀

竹書謠叄·齊魯卷:蒼龍隱曜

作者:文簡子
竹書謠叄·齊魯卷:蒼龍隱曜 手機閱讀請點擊或掃描二維碼
手機閱讀請點擊或掃描二維碼
0%
第二十四章 孔門問學

第二十四章 孔門問學

「阿拾,你在幹嗎?」無恤捂著耳朵,一下從床榻上坐了起來。
「孔丘最高只坐到了魯國大司寇的位置,端木賜是不是還做過衛相啊?」
三年前,季孫氏的家主季孫肥在聽了孔丘弟子冉求的勸說后,把留居在衛國的孔丘接回了魯國,並尊他為國老。但國老之稱只是個虛名,年近七旬的孔丘在歸國后依舊沒有得到魯公的任用。所以,此後的幾年裡他便轉而把所有的精力都投注到了興辦私學和對列國古籍的整理與編纂中。
「不好,頭好暈。」無恤嘴角一勾,兩隻手往我肩上一放,整個人半撲了上來。
「好,都依你。」無恤笑著拍了拍我的肩膀,轉頭看向府門道,「去拜師吧,孔丘出來了。」
「將軍府的婢女們,她們遇上了喜歡的人就會出去過一夜。」我不敢看無恤的眼睛,只能垂下眼眸盯著他的下巴。
大院前停了一輛牛車,牛車旁還站著幾個儒生打扮的青年。和我一樣,他們每人的手裡也都提著一捆用麻繩束好的肉乾。
「丫頭,不講他們了,講講我們吧?」
「伯魚是夫子的獨子,夫子回魯后一年,伯魚就得病離世了。」端木賜說到這裏臉上不免有了幾分哀色。

「床讓給你吧,今天換我睡地上。」我笑著拍了拍他的手,打算從床榻裏面爬出去。
很快,顏回又一次昏睡了過去。但這時,他的臉色較之前緩和了許多,脈息也有了起色。
「我晚上同四兒一起睡。」我掰開他摟在我肩頸的手,從他身上翻了下來。
「哦?難得有權臣推崇孔門之學了。」我輕笑一聲同無恤快步跟上了端木賜。
今日的端木賜一反平日金冠華服的裝扮,木簪束髮,青衿素袍加身,爽朗之餘又多了幾分儒士的文雅之氣。在同我和無恤見禮之後,端木賜沒有命人套上他那輛華麗的雙騎馬車,反而隨我們一起步行去了孔丘在城東的居所。
「這院子里只有三間寢居……」無恤輕笑一聲摟著我的脖子翻身往床榻上倒去。
我當下大喜,再次作揖拜謝。
「伯魚?」我用袖子擦了擦手上的紅李,大大地咬了一口。
大院前停了一輛牛車,牛車旁還站著幾個儒生打扮的青年。和我一樣,他們每人的手裡也都提著一捆用麻繩束好的肉乾。
「我家蔡夫子對孔丘極為敬仰。小時候聽了太m.hetubook.com.com多和他有關的事,現在就要見到了,感覺好奇怪。」我長吐了一口氣,轉身朝著無恤道,「快幫我看看,方巾綁好了嗎?衣服拉正了嗎?」
接著,我與端木賜說起了蔡夫子,說起了我幼年時聽到的關於他們的故事,而他也禁不住我的央求同我說了許多當年他們跟隨孔丘周遊列國的事。
我順著他的指尖望去,但見綠樹環繞之中有一座青石牆、黑瓦頂的大院。
「不是,孔丘雖與孔悝同氏,卻不同宗。孔悝是蒯聵的外甥、衛侯的表兄,如今他在衛國頗有權勢,子路就在他的采邑蒲邑為宰。」
「你看著我,我要你記住我的話。」無恤察覺到我的氣餒和悲傷,微微地抬起了我的臉,「那些婢子都是奴隸、庶民,你和她們不一樣。」
「端木先生,這些人都是來聽孔夫子講學的嗎?」我看著身前身後不同年齡、不同裝扮的人們好奇道。
『看來有人比我們先到了。』無恤笑著轉頭對我說。
「你還好嗎?」我走到無恤身邊,掏出絹帕替他擦了擦臉上殘餘的酒液。
「熏死了,酒鬼。」我笑著轉過身子,把他的兩隻手往自己脖子上一圈,「走,我帶你去睡覺!」
魚婦被他的舉動嚇得魂飛九天,無恤倒是一點兒也沒有在意,隨手拎起一隻酒罈就往阿魚的罈子上撞去。
「嗯,這條路上走的大都是要去學堂聽講的儒生。夫子有教無類,販夫走卒、野人國人,只要年滿十五歲都可以奉上束脩拜夫子為師,研習六藝。」
「誰說我沒醉?你聞聞。」他笑著抬起頭在我鼻尖輕咬了一口,「有桂酒香嗎?我可喝了半罈子。」
我要問嗎?可是問什麼呢?我的臉越來越燙,心跳得幾乎要從胸腔里蹦出來。
回到家時,晡時早已經過了,但小院里,無恤、阿魚、魚婦,還有劍士首都還在等著我們一起開飯。今天是我和無恤到曲阜的第一天,魚婦準備的晚食出奇豐盛,阿魚特地從外面的酒館買了hetubook.com.com兩大壇桂酒,說要補上他欠我和無恤的一頓喜酒。
離開晉國久了,他越來越不像新絳城裡那個恭謙識禮、進退有度的趙無恤。他喝酒的樣子像個浪跡天涯的遊俠兒,又像個快意恩仇的劍客,他層層面具之下,到底藏了一顆怎樣的心?
「你總不記得我說過的話。」無恤閉著眼睛,長手一伸就把我攬到了胸前,「今晚就這麼睡吧!」
「那你說,我昨晚列出來的問題會不會太多了?孔丘今年七十有一了,就算神志沒有發昏,同我講上幾個時辰身體也吃不消吧?你說,如果只能問三個,我該問哪三個啊?」
「如果你是晉侯,你會用他的方法治國嗎?」我打開房門,彎下腰半背著無恤進了寢幄。
孔丘自被「三桓」趕出魯國后,在外漂泊十幾年,沒想到他一回到魯國就遭遇喪子之痛。
最後,「囂張」的阿魚咕咚一聲四仰八叉地躺在了地上,須臾,便打起了如雷的呼嚕。
「無恤……」我抓著無恤胸前的衣服,輕喚了一聲。
我把身子稍稍往上挪了兩寸,雙目平視之處便是他修長的脖頸和發紅的耳朵。
我吻上了他的脖子,一路輕輕地移到了他的耳朵。上一次,他也是這樣做的,這樣不會錯吧?
「好重——」我被他壓得連退了好幾步才勉強站定身形,「你又鬧我,你根本沒醉……」
「都說魯人好學,果然名不虛傳啊!」我看著前方不遠處一個花白頭髮、儒生打扮的老人,不禁感嘆。
「紅雲兒,我好緊張。」我盯著孔府的兩扇大門,心突然開始狂跳。
「我……」
對趙鞅來說,他要的是一個待在太史背後處處維護趙家的神子,而世子婦的名分是要留給那些擁有強大家族後盾的女人的。就像伯魯娶了智氏女,智顏娶了魏氏女,卿族世子娶公室女、王室女為婦也不在少數。我一個來歷不明、無父無母的庶民女子,如何能做他的正妻、未來趙氏的主母?在現實面前,美夢總是要醒的,為什麼連我都懂的道理,他卻不懂了呢?
我轉身將自己蜷縮在床榻的里側,過了許久,當我疲累到極點時,無恤開門走了進來。他冰涼的手環上我的腰,一聲若有似無的嘆息從我頭頂拂過。我沒有動,他也沒有動,我們就這樣相互依偎著度過了這個晚上。
大院的門口,我們與四個衛國來的學子一一見https://m.hetubook•com.com了禮。
「緊張什麼?怕孔老爺子罵你?」無恤拉著我走到了大門的另一邊。
「嗯,顏回命不久矣,端木賜答應三日後將你我引薦給孔丘。紅雲兒,你說孔丘他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如果他真的那麼賢德有才,為什麼各國君主都不用他?」
「不,我和她們一樣。」
端木賜心仁,但顏回的病卻很難有好轉的餘地了啊!
「我去幫她。」四兒看了我一眼,和劍士首一起幫魚婦把不省人事的阿魚抬了下去。
我枕著他的胸膛,心撲通撲通一陣狂跳。
「嗯?」他含糊地應了一聲。
「你居然被半壇桂酒就灌醉了。」我看著無恤紅通通的耳朵,呵呵笑開了。自從無邪走後,他幾乎每天晚上都同我睡在一間屋子裡,可只有今天才藉著酒醉同我說自己要睡床榻。
「你別想太多了,待會兒若問得不夠盡興,大可留下來多聽幾次課,反正入學禮你都交了。」無恤笑著指了指我手上的肉乾,「而且就算孔丘如今不對弟子授課,他門下也賢人眾多,若是人人都有端木賜這樣的才學,你這十條肉乾也算值了。」
之後,昏迷了許久的顏回終於醒了。我趁機在他嘴裏放了幾根參須,又喂他吃了幾口葯粥、喝了幾口葯湯。
兩個男人拎著酒罈仰頭大口大口地喝著酒,我和四兒拿竹箸敲著食案一個勁兒地鬼叫助威。
「先生放心,小弟記下了。」
日落時分,我與端木賜告別了顏家母子,兩人相約三日後在他的府邸見面。
我努力平息自己凌亂的呼吸,看著他小聲道:「你不是說……今晚要同我一起睡嗎?我以為……」
「起碼在我心裏,你和任何人都不一樣。你忘了我在山上小屋裡同你說的?我要娶你,我要堂堂正正地擁有你,你會是我的妻、我孩子的母親。我們是要行婚禮、喝合卺酒的,你怎能這樣夜奔於我?」
「看來有人比我們先到了。」無恤笑著轉頭對我說。
端木賜從道旁的小販手中買了幾顆圓潤飽滿的李子笑著遞給了我和無恤:「其實,這些年從宋、衛、齊三國慕名而來的學子比魯人還要多,西北方來的秦人也不少。不過,自伯魚離世后,夫子的身體就大不如前了。如今在學堂講學的,多是幾個被夫子器重的弟子。」
端木賜答應三日後向孔丘引薦我和「義兄」,更道孔丘門下現有幾個和我年紀相仿的弟子都頗具和_圖_書才能,到時還可與我辯論探討一番。
「孔悝是孔丘的族人?」我小聲地問身旁的無恤。
孔丘出來了?我深吸了一口氣緩緩地轉過了身子。
在經過了大城中央的宮城后,我們往東又穿過了兩條街道,眼見著路上背著竹簡、挎著書袋的人逐漸多了起來。大家見到端木賜總會停下來問好見禮,因此不到兩里的路,我們三人走了足有半個時辰。
「嬤嬤不教這些,夫子也不教這些。怎麼了?我做錯了嗎?」我抓著無恤的手,腦中突然閃現出一個女人絕艷的面龐。他曾經的那些女人,應該比我懂得多吧?
無恤說的我何嘗不知?無媒無聘奔于男子的女人,地位比侍妾還不如。可等我們回了晉國,他做了趙世子,我入了太史府,我便連夜奔於他的資格也沒有了。
無恤仰頭重重地嘆了一聲氣,而後雙手一合捧起了我的臉:「你到底在想什麼?誰教你這麼做的?」
「今天你見到顏回,也見到端木賜了?」他在我耳邊呢喃。
「多謝賢弟。」端木賜見我應承下來,臉色方舒。他帶著我和無恤往前又走了一小段黃泥路,然後抬手遙遙一指:「到了,前面就是夫子的居所。」
「很端正了,小弟。」無恤上下打量了我幾眼,柔聲安撫道,「你今天本就是來求學問禮的,禮節上稍微出點兒差錯也沒什麼關係。」
「好啊!」無恤把下巴靠在我肩上慢慢地隨我往寢幄走去。
「夫子年歲已高,平日又都是子淵在他身邊隨侍,他們二人雖是師徒,卻情如父子。伯魚去世不久,此番子淵又病重,我怕夫子一時難以接受,還望賢弟能暫且代為隱瞞。等過些時日,子淵病好些了,再告知夫子。」
三天的時間,眨眼就過去了。這一日,我和無恤沐浴更衣后,戴上方巾,穿上儒服,去了端木賜在曲阜的府邸。
「賢弟,愚兄這裡有個不情之請。」端木賜停下了腳步。
他生氣了嗎?我仰面躺在床榻上,房樑上的陰影因燭火的搖動不斷地變幻著。
「唯!」魚婦磕了個頭,趕忙去扶阿魚。
阿魚殺起人來乾淨利落,哪知酒量、酒品卻比魚婦還要差。三碗桂酒下肚,他的舌頭就開始打結了;等到第五碗,整個人就癲開了。他平日里和無恤說話總是恭恭敬敬的,可這會兒藉著酒勁居然一手抱著酒罈、一手勾著無恤的脖子死活要同他拼酒。
我的臉一陣陣地發燙,背後,無恤www.hetubook.com.com的手正沿著我的脊背有一下、沒一下地上下輕撫著。我開始瘋狂地在腦子裡搜尋著從小到大聽到的那些葷段子,努力回憶著少時在野地里不小心撞見的那些畫面。柏婦原說等我長大以後就告訴我男女之事,可她後來也沒說啊!婢子們口中的一|夜|歡好,到底要怎樣做呢?
「這桂酒太醉人,今晚是我喝多了,不怪你。我還是和前幾日一樣,睡地上就好。」無恤翻身下床,我急忙扯住了他:「不,我們就這樣睡吧。」
「婢女們教你的?我以為你有教習嬤嬤。」
「小婦人,我可不是聖人。你先睡吧,我出去吹吹風。」無恤苦笑了一聲,起身走了出去。
端木賜入府告稟孔丘,其餘的人便都一起候在了門外。
是啊,我為什麼不留下來聽聽孔門其他弟子的言論呢?且不論他們有沒有端木賜這樣的大才,就算一人只抵半個端木賜,那我也必能從中有所收穫。
「這幾人是半月前衛國大夫孔悝舉薦到我這兒來的,待會兒他們會與你一起行拜師禮。」端木賜笑著加快腳步迎了上去。
就這麼睡……這是什麼意思?
「四兒同魚婦一間,阿魚同首一間,你同我一間。而且,今晚我突然不想睡地上了。」無恤躺在床榻上,閉上眼睛喃喃道。
「我們?」我費盡全身力氣終於把無恤「背」到了床榻前。

「先生但說無妨,小弟一定儘力為之。」我連忙把嘴裏的李肉咽了下去。
「他的那些主張只有國君會感興趣,可放眼天下,又有哪個國君有能力推行他這一套禮樂治國的主張?他就像是賣魚的人,他賣的魚,愛吃的就那麼幾個人,可偏偏這些人又買不起,所以他才會處處不得志。」
無恤放下酒罈笑著對魚婦揮了揮手:「扶他下去吧,晚上好好照顧著。」
半個時辰后,四兒和五月陽拎著麻布包好的草藥回來了。我讓她們二人打水、切葯,自己則把葯湯的煎制方法和葯粥的煮法同顏回之妻細細地演示了一番。
「好,這個主意好,等待會兒見完了孔夫子,我們就去市集多買幾套儒服吧!我要留下來好好聽幾天課。」
一年後就死了。我嘴裏甜美可口的李肉突然就沒了味道。
無恤知道我背不動他,壞笑著故意把身子又往下垂了垂:「不知道,他的治國之法我沒深究過。不過,如果我是晉侯,我更願意用管仲、晏嬰這樣的人,端木賜也不錯。」
難道……
  • 字號
    A+
    A-
  • 間距
     
     
     
  • 模式
    白天
    夜間
    護眼
  • 背景
     
     
     
     
     
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