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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等皆贊同福王殿下所說，皇上是應該早日立后。」

「老臣……」

「因為他像個人，他是那麼的鮮明，有血有肉，就像這北方的四季。錦甌去照照鏡子，看看我們，在這個腐朽宮廷長大的我們，還有哪點像個人，我們都成了怪物，陰謀，暗殺，權力，把我們變成了怪物，我們的身上連血都是黑的，冷的。」溫柔而低迷地訴說著，略略帶著幾分沙啞，那看著他的眼裡面，忽然浮現了一絲稀薄的情愫。「錦甌，我不是不愛你，我只是比你清楚一點，你選擇了一條註定孤獨的路，必定是需要犧牲很多東西來維護它，總有一天你會連我捨棄掉，只是因為權力的滋味太過鮮美。而你要我愛上你，可是到了那個時候你要我怎麼辦，你想過沒有？我們早就註定沒有選擇，沒有退路了，我的弟弟。」

恭謹立於殿中的男子手中持著狹長的象牙笏板，那姿勢安靜得近乎寂寞，眉目間極為肖似好似先帝凝舒的凝淡神情，讓人無法看透。

他知道，這些臣子從此將會永遠臣服在他的腳下。

天邊清晨的陽光逐漸開始強烈起來，燕尾青的天幕逐漸有了一線明紅，直到，遠處傳來鐘樓的敲打聲，幽深的震動著整個皇宮。

因為一直是一個人走過來的，所以不知道該如何去愛別人。

柔軟的手臂纏繞上的頸項，身下冰肌玉骨女兒嬌嬈身姿，散發著濃郁的幽香，像是婀娜的藤蔓，纏在他的耳鬢，呢呢喃喃地呻|吟著，讓他如痴，似醉，澎湃迭盪不休，直要把魂都銷了似地瘋狂得不能自己。

在這樣的一個瞬間，空氣中似乎凝結了一種低沉得近乎壓迫的氣息。

然後，他俯身輕輕地親吻上緋色的唇，她緩慢地閉上眼睛，瑩白的皓腕帶起重蓮綾的寬袖，繞上了他的頸項。

太和殿上，黎國的帝王一身金盤龍紋樣的冕服，坐在號令天下，無人不為之瘋狂的御座上。陽光從殿門口透進來，照在他腳下，比夜色還要漆黑的眼睛掃過那群向他俯首叩拜的臣子。

「所謂國不可一日無君，亦不可一日無後，臣請皇上，為了我黎國的江山社稷，早日立后。」

守夜正在迷糊的宮人，猛地感覺紗帳飛舞，帝王衣衫不整赤著的足踏在宮殿里的石磚上，那在夜光里怒火中燒的身影讓她目瞪口呆。

面上有著一抹可疑的紅暈，他有些澀澀地說。

「其實……」

蘇上遠被胸前綉著仙鶴團紋的硃色官袍包裹住老邁身軀一震，心中遲疑半晌,方才開口。

「和_圖_書我不是你的弟弟！這一點你比誰都清楚！對，我們都不像是個人，我瘋了，但是你也同樣是個瘋子。」幾乎是咆哮著，錦甌打斷了他的話，然後用力地把她抱在了懷裡，用力到讓她的脊背都生疼的地步。「我們是如此的相象，我們才是同類。夜宴，朕發過誓，絕對不會辜負你的！」

「老臣也沒有預料到事情會變成這樣。」

即將噴薄而出的怒火，讓錦甌慢慢地冷靜了下來，他愛她，可是他沒有辦法去相信她，雖然他清楚地知道他和她是有著共同的利益而形成了這種相互需求的依賴關係。同樣的用一種詭異的心情研究著前一刻還在同他恩愛的女子，可是最後他發現無法為她突然不惜同他翻臉，也要極力促成他立后找到合理的理由。

再一次，他確定，自己不喜歡他，永遠無法喜歡。極其冷靜地思考著，想著想著，忽然就笑了出來。

被十二章紋的冕服包裹的錦甌安靜地凝視下面跪著的弟弟，面上波瀾不驚，看不出絲毫的情緒。

朝野上下，頓時議論紛紛。這個似乎以極不名譽的方式，登上帝座的君王，連著冊封三位世家巨族之女，籠絡重臣之心已是顯而易見。

錦甌，驀地抬眼，緊緊凝起修長的眉：「你要朕冊后嗎？」

錦淵突然覺得眼前的女子，竟有著幾許的迷離。

還維持著震驚表情的宮人，看著帝王的身影大步走到宮門口卻驀然轉身，未束的發在空氣中滑過一道優美的弧線，又匆匆從她的身旁經過，這時她才驚醒，自己沒有行禮。

夜宴的神色悠然，信手拽弄著他的紋著五爪金龍的衣袖。聽到他大笑時，狀若不經意地抬眼，爾後淺淺一笑。那瀲灧的墨色眸子倒映著他的身影，彷彿只看見他的存在著。只是那最自然不過的，看似溫柔繾綣的目光中，深藏著的是一抹警戒防備。

這是他道歉的表示了，伸手抱住那還有些僵直的軀體。她知道，現在的錦甌正笨拙地試圖對她表現自己的內疚和依賴。

錦淵端正地跪送君王之後，他起身謙卑地向四周老臣們拱手而禮，然後步出太和殿，那翩然的步伐不急不緩，身後同樣尾隨而出的蘇上遠狀似不經意地走到了他的身旁。

「錦甌，我是在說你的事情。」

「朕還是喜歡你叫朕的名字。」

「請王爺相信，老臣一定會信守承諾。」

蘇上遠只得雙手怫然交握，答道：

「就這樣吧，退朝。」

「你需要一個出身貴胄的皇后，來輔佐https://wwｗ•ｈeｔuｂoｏｋ.cｏｍ.ｃom你統理六宮。你需要一個子嗣來使你的王朝變得更加的鞏固，錦甌。」

「所以？」

「說什麼傻話，這可是你自己的終身大事。」柔順地被當今的天子抱在懷裡，夜宴纖細的指在猶豫了一下之後，輕輕地和他的手指交握在一處，「不過，你是怎麼會立蘇上遠的女兒為後的？」

「怎麼發誓？剷除夜氏后，把我一生一世幽禁在皇宮之中，成為你不能見光的禁臠，還是對外宣稱我死了，改頭換面成為你的妃子，囚禁深宮？」

宣告似的呢喃著，手指撫過枕邊的青絲，絞成一團，攬過她的的腰肢，猛然擁入懷。

錦甌薄薄的嘴唇在彎出一個弧度，那樣近乎讓人窒息的靡麗笑容，讓人都覺得別樣的驚心。

這樣言辭懇切的言語漫漫飄入他的耳中，他的唇微微勾起了一彎笑意。但那笑卻沒有傳到凌厲的眼中，那眼卻彷彿沒有任何情緒，只是望著那萬里無雲的天空。

「錦甌，百日的國喪已經過了。」

剛剛穿上的明黃袍服又落在了烏磚的地面上，當男子把身體的一部分進入她的體內時，幾乎可以把魂魄撕裂的灼熱顫抖著向四肢百骸而去，只覺得她的身體落到了火焰里，像是魚兒落在滾開的水中一樣，燒得發燙……

「嗯，你好好休息，朕早朝完后就來看你。」

終於，可以讓從小就奪走他所有的人，跪在腳下了。

「別再說了，朕不想聽！」

「你吃醋？」低頭看到她唇際略有薄怒的笑意，錦甌連忙改口，「其實朕也不知道應該冊立誰合適，只是朕知道那日在殿上附和錦淵，最為積極的人肯定就是他的同黨。既然知道是蘇上遠這隻老狐狸，那不如先下手為強，在他們之間設下一點心病，也很好不是嗎？」

「蘇大人，恭喜您。」

錦甌看著錦淵，聽著他恭謹的聲音呼喚著自己時，心下一陣恍惚。今日里，跪在這殿下口呼萬歲的本應該是自己，而不是他，機關算盡，才有了今日這君臣之分，他優美的嘴角好心情地再次微微彎起。

錦甌似乎全然不在意蘇上遠的推搪，神情依舊平和，但言語中卻挾著巨大的威壓。

「是啊，皇上的計策果然高明啊。」

冷漠地微笑了，推開她的身體，「已經很晚了，朕該走了。」

「朕想，他們現在已經開始在互相防備了吧？哈哈！」

「人都說國不可一日無君，同理亦是不可一日無後，而且再過幾日，你就該選秀了。」

同時，康氏被m.hetubook.com.com封為賢妃，李氏被封為淑妃。

感覺到錦甌的動搖，夜宴稍微在心中鬆了一口氣，然後仔細衡量了一下接下來的譴詞用句，慢慢地緩下來語氣，重新伸手環抱住了他的頸項。

「錦甌……」

交纏的影子映在玉羅帳紗上，搖曳出一道情慾的痕迹，劇烈地晃動著。

「王爺。」

他其實和她如此的相象，因為一直太過孤獨，所以他不知道怎樣尋求溫情。

從那隨風飄落的層染青黃落葉之間，一隻手伸了過來，同樣金色的但是更加明亮耀目的絲綢覆蓋著那修長而形狀優美的手，輕柔的，把身旁的女子擁到了懷裡。

然後，意志在瞬間被吞沒，在失去意識前最後的是櫻紅的唇上，恍惚地勾畫出一絲殘酷而嫵媚的微笑，卻被落在嘴上激狂的吻所淹沒了。

無言的把自己的頭埋在身旁男子的濃密髮絲之間，像是無力似的發出呻|吟一般深深的嘆息，那灼熱的氣息透過層層的發撫在了他的耳鬢。

錦甌站了起來，沒有再看一眼似乎還有話講的臣工們，金色的廣袖一擺，邁著端正優雅的步伐走了出去。

三日後，錦甌的一道聖旨，蘇上遠的女兒蘇輕涪被冊封為皇后，一個月後舉行大婚。

「讓朕再想一想……」

「你別誤會，朕只是覺得……覺得你一個人睡太寂寞了而已。」

輕輕疊上那隻在自己容顏上遊走的纖細手指，他詭異地彎起嘴角，有些陰狠地微笑著：

細微的喘息傳入守夜的宮人耳中，晃動的紅燭光芒暈紅了她們的面頰，緋色的火影顫抖著一絲一縷地撒在芙蓉錦帳之上，恍如妖媚的漣漪，把濃濃的夜色，染了情慾的艷嬈。

初秋的時節，漸漸涼了下來，乾涁宮的庭院滿園繁花已落。那嫩綠的樹葉都已然染上了一層淺淺的金色輕煙，連帶著把那山石溪水都被染上一層淺金。清溪上飄浮著被風垂落的殘葉，曲折縈迴地順著溪流潺潺流淌。恍惚遮住了如鏡溪水中映出的亭台樓閣，還有那溪畔亭中憑欄相依而立的兩個人影。

「小女頑劣，定是不堪聖望的。」

「皇上。」守夜的宮人低聲喚著，在簾外已經準備好了臨朝前的梳洗。

「你終究是得立后選妃的不是嗎？」她溫柔地反問著。

「別……誤了上朝，快去吧……」經過一夜激烈歡愛的嗓子，艱澀地劃出暗啞的聲音。

感覺到身邊重新陷入的體溫，夜宴轉頭便看見了去而復返的錦甌。

她什麼都沒有說，只是用手輕輕撫摩上他的臉龐。

下地，赤|裸的和圖書足觸到冰涼的地，秋夜蔓生的寒意一點點從足下緩緩流入，隨手揀起地上明黃的衣袍，披在了身上。連腰帶都未系好，就徑直向外走去。

「哦？」

錦淵的聲音是冰冷的，看著面前微微垂著頭的身形削瘦的兵部尚書。

幽幽的燭光，宛若情人溫柔的眼波流過他的面容，他卻感覺自己的心都好似被寒冬的冰封住了，那殷紅的唇吐出的話語仿若一把鋒利的刀刃，毫不留情地刺進了他的身體。

同激烈語氣相反的，他柔情的擁抱，是那麼輕、那麼軟幾乎將她淹沒，「告訴朕，你這是想要報復朕嗎？」

他輕輕撫摸著她錦被下不著寸縷的身體，然後像不知所措一般輕輕吻上她的額頭、面頰、嘴唇，最後把頭埋在她柔軟的身體上。

「沒有關係，雖然和預料的有所誤差，但畢竟還是達到了我們的目的。」含笑的眼光在蘇上遠身上繞了一圈，便抬頭望向蔚藍得好似琉璃一般剔透的天空，語氣又恢復了溫柔緩和：「只希望蘇大人成了國丈之後，不要忘記和本王的約定才好。」

握住在身體上遊走的指，她凝視著他剛剛被慾望沖刷過的美麗眼睛，在黑夜中閃爍如水一樣的淡朦光澤。

錦甌修長的指在御案上有節奏地敲擊著，那眼神卻是冷凝得銳利。

「我會在你的身邊，我會專心地輔佐你，其實我們現在有什麼區別，我幫助你梳理朝政，我和你同床共枕，甚至洞房花燭夜都是我們一起度過的，我已然是你的妻子了，我們已經是同為一體，生死相連，名分並不那麼重要了，不是嗎？」

說到此處，他頷首低笑，眉宇間卻流露著隱約冷酷的倨傲，彷彿帶著一點點權謀的意味，卻又是如此的攝人心弦。

「啟稟皇上，目前有兩個最合適的人選，一位是康將軍的女兒，年方十六知書達理。另一位是戶部尚書李大人的千金，同樣是二八年華，美麗無雙。」

「朕知道了，那眾卿可有什麼合適的人選嗎？」

「哦？蘇上遠，朕記得你也有一位千金，待字閨中啊。」

蘇上遠的膝在袍服內微微顫抖，當年慵懶寡言的吳王，何時已經變得如此令人膽寒？

「可也是你的事情不是嗎？你以為朕立后封妃之後，就會放開你，你就可以和他雙宿雙飛？夜宴，朕對你不好嗎？你為何總是想著他，他究竟有什麼好？」恍惚露出了溫柔似水的神情，可是話語間，卻好似銳利的刀鋒在她的胸口上劃出了一道深深的傷痕，「真是可憐，你是金枝玉葉的天嬌之女，為了一個不愛你和*圖*書的男人做到如此地步，值得么……你真的值得么？」

「眾位卿家覺得呢？」

「眾卿家平身吧。來人，給福王看座。」

「不論怎樣，朕決不放開你，決不。」

國喪服素百日，但出喪后按例仍只能穿淡色的衣衫，女子玉色的襦裙，淺淺的粉色廣袖重蓮綾罩紗，連臂間纏繞那縷的披帛亦不過是綉著淡淡的一抹織金曇花。全身最艷麗的色彩大概就是螺髻上鎏金鏤空飛鳳的步搖，嵌著珠玉的穗狀串餓，分組下垂在烏密的鬢間，日色下似裊裊凌波落在黑色發上，更是顯得別樣嫵媚。

錦淵的聲音柔和，清越得如同清晨的景陽鐘聲，優雅而沉穩。

看著他被說中心事的猶豫，她只是毫不在意、諷刺地笑笑，清秀的容顏在燭火中隱約流露著詭異的味道，她知道如果不下一劑猛葯，他永遠不會接受。

「嗯……」漫不經心地應著，修長的手指輕輕撫摩著被汗水打透的身體，聲音中有著飽食的慵懶。

夜宴沒有想到他的脾氣來得那樣的猛烈，只有靜靜地注視著他，心中充滿了難以言寓的情愫。

君王的一句話，讓臣子們都紛紛地響和著，一時間殿上此起彼伏回蕩著各色的聲音。然後，又是君王的一句話，讓大殿瞬間恢復了安靜，那異樣的安靜，彷彿連彼此呼吸都可以聽見。

「你滿意了。」

錦淵同群臣一樣跪在殿下，一襲硃色的蟒袍，七梁冠上的絲滑冠帶順著他的動作，以一條優美的弧線劃過空氣。

「愛卿太謙遜了，朕倒聽說你的千金德貌雙全，朕久慕她的盛名，倒是中意得很啊。」

「皇上，臣有本啟奏。」

「你太小瞧我，小瞧夜氏的女子了，那樣的話我寧願去死。」

錦甌依舊鐵青了臉色，抿緊了嘴唇微微彎了一下，卻彎不出任何類似於笑容的角度，自己心愛的人勸告著他需要迎娶另一個女子，無論如何都不是什麼愉快的事情。

許久，她彷彿漾開的一江春|水，被他軟軟地擁跳躍懷中，懶懶的狀似不經心的細語。

帳幃里錦甌的聲音緩緩傳出，宮人這才送了口氣急忙上前，輕輕撩起紗帳。

「朕……」

「你在威脅朕嗎？！」

「報復朕變相地流放謝流嵐，拆散你們這對同命鴛鴦？他有什麼好，值得你如此的念念不忘？」

兵部尚書蘇上遠，急忙步向大殿的中央，手持象牙笏板叩拜之後回答。

這句話終於激怒了她，她一把推開他坐起身體，燭花搖曳，火光透過玉羅紗帳，把被薄薄的錦被遮掩著滿是歡愛痕迹的身體，染上著一層淺色的緋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