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胭脂藍

作者:悄然無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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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第九章

羅迦霎時目眥欲裂,胸中彷彿有什麼被生生的撕裂。
她直直的看著他,也許想要對他說些什麼,卻始終沒有說出來。羅迦的心漸漸冷了下來,自從他有記憶以來,他的母親一直是這個冷冷的樣子,而他們之間似乎隔著一道無形的牆,無法逾越。
她以一種高傲的姿勢立在門前,風拂動她的青衣黑髮,天空般的瞳眸閃動著水漾的輝華。
「所託非良人……羅迦!你終是負了我……」
因為,他已經選擇了,卑鄙的自私的拋下她,獨自逃開……
「我愛她,我愛她,母后,我只是愛她,我錯了嗎?錯了嗎?這有什麼錯?」
謝流嵐面色卻十分平淡,眼裡並沒有夜熔預料中的怒火,他那深黑色的瞳眸依舊如秋水般清澈平靜。
保持著彷彿恆古不變的姿勢,在黎明前的拂曉中,似與黑暗溶為了一體,無聲無息的站在那裡,深深的深深的凝望著她。
她的手一抖,黃澄澄的枇杷就灑落了一地,那碧油油的荷葉自她手中飄舞著彷彿鏡安城雪花,覆在了焦色的土地上。
某種東西在他的眼中破碎了,看著她殷殷期盼的眼,他知道再無法承受這樣的情深,這樣的表情,他轉頭的避開,他不敢去看等待在那裡她,不敢去看她臉上此刻的表情……
他的語氣是那麼的冰冷,卻帶來了烈焰燃燒般的熱度進入他的身體。
她的手順著自己的髮髻向上滑去,綰色的袖滑落到手肘,露出了帶著幾縷殷紅抓痕的手臂,那像細長的抓痕,是只有女子的鳳仙指甲才能留下的痕迹。
「母后……」
是相思如絲,還是寂寞如絲?
她踉蹌了一下,從煙青色的袖間伸出的手掩住嘴唇,一雙黑色的眼睛不敢置信的看著他,宛如一層哀傷婉轉的水波。
他趴在地上,忍受著一陣陣刀割一樣的頭痛,仰望著她。
顫抖了一下,津津的汗水從額頭滾落,夜熔覺得整個人都要被熔化了,無力地睜大了雙眼,近乎虛脫的開口。
羅迦走進時,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個場景。
驀然,一陣鐵蹄聲響,一群鐵甲禁軍便沖了過來,將他們團團圍住。
她指尖抓住的只有他指上那一絲虛幻的溫度……
蘇輕涪緩步走近,冰冷的手輕輕握住他的手臂,羅迦並沒有覺得溫暖,反無端端心口一驚。
上上上下下地打量夜熔幾番,最後臉上浮出一個笑來,慢言細語道:
「我沒有夜熔,沒有她……我就沒有了所有的快樂,我願意捨棄所有的一切,只請您成全我們。」
燭光宛如凝固住了,殘淡如水,昏黃的燭光下,一頭的青絲竟夾了星星點點的白,讓羅迦驚呆在那裡,心已經痛得失去了感覺。
蘇輕涪站在窗前,茜色襦裙,腰際亦是系著代表皇後身份的明黃色縛鳳結玉長絛,春寒料峭中,此時的羅迦第一次感覺到她的瘦弱。
幸福,即將落入在他們的手中,卻是來去匆匆,來時叫人歡欣鼓舞,去時卻又慘淡收場,她曾經以為抓住了它的的頭,卻終是不能捉住它的尾,只好看它從手和*圖*書中逝去,終是無能為力。
不待他說完,夜熔已經轉身飛奔而出。
對不起……
她最怕的事情還是發生了,而她彷彿早已經預知這一切。
接下來的話,被謝流嵐印在她唇間的修長手指封印住,此時此刻,她才察覺到他的指竟是沒有溫度的冰冷。
夜熔一直不能相信,不能安靜,只怕只是一場較長的夢,如果這是夢,她希望一直能沉在夢裡,眠在他的身側,如果一定要醒來的話,就請晚些時候吧!
重新放下茶盞,看著問出這樣的問題的羅迦,看著自己斑白的發,思及已逝的父親,她的心中終是有些惻然,她放軟了語氣:
他跪在烏磚的地上,磚石的冰冷一絲一點的從膝蓋滲到了骨子裡。他看著明明在笑著的蘇輕涪,直到覺得面上被滴落上了水珠時,他才發現她的笑漸漸變成了不甘的嗚咽,眼淚正流淌在她的面上。
緩緩的輕輕的,抽出被自己兒子握住的手掌,她端起了案上的哥釉茶盞。
「迦兒,你是我唯一的兒子,我自然希望你快樂,所以我自然會成全你。」
「你如果走,我們蘇家已經徹底的完了。這些年,你好好想想,我的日子是怎麼過的,我知道你怨恨我對你冷淡,沒有母子親情,可是我外要提防夜氏,內要保護我們母子的性命,我的丈夫,根本就無法指望……你叫我能怎麼辦?還有,我的兄長父親都是死在夜氏的手中,他們、他們、死的時候連眼睛都沒有閉上。羅迦,如今明明已經沒有選擇的你,一定要放棄,我也無話可說,你……看著辦吧。」
如今,強要分開,那等於斷了生生撕走他的半身。
愛,比絲更綿,比絲更柔。
該來的終是要來,她拖著沉重的腳步,踩過烏磚的地面,走到了謝流嵐的跟前。
「母后。」
「你所託非良人啊,熔兒。」
他在她的腳下掙扎著,手上的鮮血染了她雪白如玉的腳踝。
羅迦掀開側面的帘子,看著她,他們互相凝望,直至看不見彼此。
再不猶豫,他一把抓起金色琉璃瓶,仰首一飲而盡。
羅迦僵直的站起,然後,跪在了蘇輕涪的面前,那手緊緊握住她沒有任何溫暖的手。
「這是勿殤,我重金所購,喝了它你就會忘記的她。我不會逼你,迦兒,其實我可以強灌入你的口中,也可以趁你不備,放在你的飲食茶水之中,可是我不想那麼做,我只想你自己選擇,身為黎國未來的君王,你應該走一條什麼樣的路,你應該捨棄什麼,你應該得到什麼,我不會逼你,你……自己選擇。」
「郡主,王爺在太極殿等您。」
她……真的很傻,明知道不可能,還是要去爭奪,結果她輸了,輸得好慘……輸得遍體鱗傷……
聽到他的聲音緩緩轉過身來,隨即又垂下了眼,累絲龍鳳步搖所垂珠珞似水波微微搖曳,長而濃密的睫毛輕顫著,彎成了一扇優美的弧形,在象牙玉般的肌膚上投下了淡青色的陰影。

讓他坐在了檀木的交m•hetubook.com•com椅上,蘇輕涪蒼白著臉,微微蹙著眉,綰色的袖下露出纖細白皙的手指,在紅檀的案上有規律的敲打著。目光卻沒有看向他,依舊是望向窗外,鬢際的攢珠步搖垂下細密的珠幌,令羅迦看不清她的眼神,只隱約瞧見她的面色端莊安詳。
「怎麼會……」看著羅迦痛不欲生的模樣,蘇輕涪的眼眸中閃過了一抹不易察覺的歡欣,轉瞬即視,而沉浸在悲痛中的羅迦並沒有看見。
第一次,他覺得他的母親有著那麼大的力量,他被牢牢抓住,絲毫動彈不得。
依舊是他們相依在馬車中,異樣的安靜,靜到可以聽到胸口裡心髒的博動、血液的流動,那種安靜可以讓人發瘋,觸目所見的卻是彼此雪一樣的慘白的面色。
從今後,只剩她一人在寂寞中相思,在相思中寂寞。
掀開帘子,可以見到街上行人如織,各有所奔,有挎著瓜果籃子叫賣的小姑娘,穿著粗布衣裳,眼大而靈慧。籃子里拿翠綠的荷葉托著紅欲滴的櫻桃,黃澄澄的枇杷,青青的蘋果,一口輕輕巧巧的吳儂軟語,甜嬌溫柔,引得她買了一把枇杷,拿荷葉托在手裡,鮮香誘人。而他佇立在一旁含笑而望。
可是,原來她早已經晚了,原來,他早已經選擇了放棄……
他身體一哆嗦,睜大雙目不可置信的看著她。
「爹爹,我只是想和羅迦在的在一起,只是……」
「在想什麼?」
剛剛,她自太極殿那麼拚命的跑,跑得繡鞋丟失,她踉蹌,於是扯下足衣,依舊不顧一切的跑,御道緊貼著赤|裸的足,那麼的冰冷,可是她依舊沒有放棄。
他不是不想逃,也曾想過避開,但是他們反而更加纏緊,等到察覺到時,已經無法抽身。
不知為何,他知道,她沒有哭,而他卻無法控制的留下了眼淚。
她卻彷彿什麼也沒看到,殷紅的唇中繼續幾乎沒有熱力的吐出字句,她的眼底深處似兩簇火苗在燃燒,旋即,唇角微微上揚,露出的一個微笑,像流霞中的晨曦一樣迷離,卻詭異而意味深長。
寂寞如絲,一縷一縷地纏繞他的靈魂;相思似絲,一點一點的捆住他的心扉。
「迦兒,我該怎麼辦?你叫我怎麼辦?我16歲進宮,19歲生下你,今年我才35歲,你看……」
如果,可以忘卻那近乎絕望的愛意,是不是就不會再有痛苦的理由?
她看著他,輕輕開口,音色清雅柔和,淡定里一抹堅持的溫和。
鎏金紗漏里的沙無聲無息地淌著,太極殿殿中燈燭通明,但卻依舊無法擺脫那種沉鬱的壓抑。
頭痛得彷彿要裂開一樣,他看到面前少女緩慢轉身,然後離開。
「不是病死的,是……在乾涁宮前撞壁而死的。」
寧夜宮中,輕羅煙的帳簾撕裂成了數斷,白玉的茶盞滾落在織花的地毯上,象牙的屏風也七倒八歪的,原本精緻華美的宮殿此刻已是一片狼籍。
彷彿沒有看見羅迦的痛苦以及掙扎,她的手探到了攢珠步搖,順手一扯,翠釵步搖珠光寶珞的嘩和圖書啦啦落了一地。
「沒事,我只是心裏堵得很,和你說說,不然我怕是以後沒有機會看到你了。」她幽幽地嘆了一口氣,伸出手,修長的手指輕撫過著羅迦飽滿的額頭:「你知道嗎,你要是走了,這寧夜宮我也不能呆了,靜壽宮也是不可能去的,也許,謝流嵐會給我一座冷宮,要知道進了宮的女子,這一輩子就都不能離開皇宮。也許我會在冷宮,孤獨終老。我……這一輩子真是坎坷,你的父皇,你看到的,他的眼中從來沒有我,他的心神都給你的姑母……我這輩子,最大的幸運就是有了你,不過還真是諷刺,如今連你也愛上了夜氏的女人……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三個男人,父親,一輩子被夜氏欺壓,最後死在了謝流嵐手中;丈夫,被夜氏的女人勾去了魂魄,留下來得只是一個空殼;兒子,為了夜氏的女子要拋下一切……」
她看著他的指,眼睛更加的暗淡,卻溫和的微笑起來,然後溫柔的伸出手,然後……煙青色的袖狠狠的甩過了他的面頰。
那個滿鬢蒼白的老人,雖然懦弱,但是是這個宮裡除去夜熔,唯一會對他溫柔以待的人,他記得,他的手掌極暖,落在他的額上又是那麼的輕柔,那個喜歡對他說『殿下,你說我們蘇家唯一的希望。』的老人,他的外公……
「你的父親前兩天身體變得不好,而你又和夜熔私奔……謝流嵐說、說、你要登基必不能有外戚弄權,他為了我蘇氏千余口,為了你能順利登基,那血鮮紅鮮紅的灑滿了乾涁宮的前……」
看著自己在風裡帶著瑟縮味道的指,指尖還彷彿留有少女的餘溫,他唇角的弧度再次加深,更加刻畫出歲月的深深紋路:
忘卻,他心中的那個影子。
此時此刻,她方才知道,原來人的心竟能變得這麼的柔軟。卸去塵世里厚重的盔甲,拋下銳利的長矛,竟然如此笨拙而柔軟。
「權力,只有權力……」
毫不意外的看著自己什麼也沒抓住的手指,她俯身看著他,緩緩收回伸出的手。
走,只要走出那個牢籠,他們就會得到幸福。
看著蘇輕涪精雕細琢的臉龐,羅迦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
「母后……」
她什麼也沒有說,只是用如水的目光淡淡的看著他,彷彿是第一次見到他。

宮人低聲的提醒著她。
日色涼如水,斷送一生凄涼。
「回來了。」
然後,在預期的看到他舉起瓶子的剎那,她凄慘的笑起來。
「你做了什麼爹爹。」
看著恍惚得彷彿要消失掉的夜熔,羅迦胸膛里那莫名其妙的彷彿無法抓住任何事物的無力感越加的濃烈起來,那樣的無能為力一路沿著喉嚨滾下心臟,所到之處,傷痕纍纍。
那雙溫潤的眼睛依舊深情,但是卻深情的太過……
乘著馬車出了宮,一連幾天,餐風露宿,這世上,彷彿只有他們兩個人。
「母后!!!」
蘇輕涪撫了撫羅迦的頭,讓羅迦趴在自己膝頭上,然後微微笑了。
奇異的在她耳邊響起的卻是悱熔深沉陰冷https://m.hetubook.com.com的音色:
夜熔站在那裡,愧疚以及痛苦彷彿針刺般的灼熱侵蝕著周身每一寸肌膚,直至深入骨髓,令她幾乎要喘不過氣來了。
此時的羅迦已經失去了方寸,像個做錯事情的孩子,無措而驚慌的看著蘇輕涪。
顫抖,無法控制的手指,再次伸向她,一點一點,伸向她……
一切終於要來了,所有的一切都似乎等不及他們的分別了。
天邊已經有了一絲朦朦的青,啟明星的星光耀眼閃爍。
「郡主。」
如斯憔悴,容顏未老,青絲已枯,這是他的錯嗎?
然後,像是有什麼預感一般,他猛地回頭看去。
沒來由地心中一顫,他……終究還是割捨不下啊。
他和夜熔,難道真的只是兩個無意中糾纏在一起的死結,本不該有任何的關係,卻在一個瞬間彼此纏繞,越纏越緊。
「不是我做了什麼,而是蘇輕涪做了什麼,她只有羅迦那麼一個兒子……」
從今後,她是不是也會像他一樣的寂寞?
一方素帕寄相思,橫也絲來豎也絲。
一絲一縷血,那樣瑰麗的色彩在一瞬間刺痛了她的眼睛,那痛,一直延伸到心裏……
修長而骨節分明的拂了拂她零亂的發,嘴唇彎出一個溫潤的角度。
「知道嗎?你外公,我的父親死了,就在你離開皇宮的第三天。」
「殿下,皇后懿旨,請您回宮!」
「都是痴兒啊……」
就那麼一個瞬間,他們的手指錯落而過……
「永遠都不要讓你傷心。」
那發泉水一般一絲絲、一縷縷,散落了下來,隨著她的呼吸微微地起伏著。
抵達鏡安時,已是夜裡,車自玄武門進宮,只聽見車軲轆吱吱嘎嘎碾過去,最後停在了太極殿前。
「羅迦,你曾經在我十四歲生辰那日……答應過我什麼,你還記得嗎?」
羅迦的心又是一陣撕裂般的痛楚,愧疚像上漲的潮水蔓延到了整個身體,他的母親在這寂寂深宮之中,孤立無援,這幾日她是經過了多麼大的痛苦,才會做出這種自虐的舉動……
原來他從始自終都無從選擇,命運的輪盤轉向前走了一段很長的路,又繞回了原來的起點。上天早已經註定,他們必將分離。
「沒事,被這裏的雜亂嚇壞了吧?不是因為你的事情,這麼急找你回來,是因為出了別的事情,來,坐下來陪我聊聊吧。」
羅迦看著她,看著她閃過陰戾之色的眼,驀然就要起身,卻被蘇輕涪一手抓住了肩膀。
夜熔獃獃的站在門邊,她看見他回首望來的眼。
他是愛她的,可是不同於她愛得沒有一絲保留,他的愛始終籠罩在權力的陰影下。
終於他爬到了她的身前,地下狼藉的碎片已然割破了他的手掌,他流滿了鮮血的手顫巍巍的握上了她赤|裸的腳踝。
她下車卻沒有動,只是看著馬車又緩緩的向寧夜宮駛去。
她驚惶失措,羅迦的手緊緊的握住了她。
那星是她的眼,還是他的淚。
「沒有錯,我的兒,愛是沒有錯,可是你愛錯了人……迦兒,你黎國皇位的唯一繼承人,皇位早晚是你的。https://www.hetubook.com.com這些年來你學的都是帝王之道,你覺得為了一個女人,捨棄你的責任,你對整個國家的責任,你對整個天下的責任,你對母后的責任,真的可以嗎?」
蘇輕涪的臉在燭光朦朧中顯得凄迷而詭異,眼眸一轉,伸手攙起了他,對他笑著一字一頓地道:
她慢慢彎身,她碰到了他的手掌,而就在她打算收攏手指的瞬間,他卻向後一縮手,俊美而痛苦的容顏上一抹慌亂的躲閃……
「母后,請您成全我,請您成全我們。」
旭日從東方升起,將第一束晨曦投到她華身上,為她染上了一層金色,剎那時的迷離的光澤。
喝了這葯,就等於為自己鑄起了一座牆。牆的那一邊,就是夜熔。牆的這一邊,自己獨守。無形的一道牆,就會隔離他的記憶,從此在沒有她,從此他的世界,恢復到沒有她的時光。
忘卻,那個刻入骨髓,溶入血液,縱使骨頭碾碎,把血液流干也要愛著的女子。
可是就在他要收回手指的剎那,在他腦中閃過的是雙眼洞空的父親,點點斑白髮色的母親,滿面是血的外公,以及蘇氏一族即將在血泊中的呻|吟……
他會忘卻,也許,他們的相遇救註定了他會忘卻。
茶為烏龍,水亦是清澗泉,想來,只是因為飲茶之人的心境差了,才難以入口了吧。
看著羅迦目瞪口呆的表情,蘇輕涪淡淡地笑了,笑容中彷彿有幾分無奈:
「什麼?外公的身體一向很硬朗……」
她看著他,只覺得體內似有一團火在燒、有千萬根針在刺。
「母后,我忘不了她,我愛她,我愛她啊!!!」
他愛她,是的,他愛她,但是他不能為這份愛捨棄皇位,這就愛,這就是他的愛。
嘴角邊擒著那絲得意的笑意,她慢慢自綰色的袖中拿出一個金色的琉璃瓶,放在了案上。
她知道,多年深宮歷練的謀略,對付不諳世事的兒子,必定手到擒來。
緊緊的窩在羅迦的臂彎里,她暗自祈禱著,不願意睜開眼,隱約聽見他在她耳邊喃喃細語,拿低柔的聲音撫慰她。
一路南行,他們繞過城鎮,這一日終於進了一個小小的村落。

茫然的伸手,拂過面上不屬於他的淚水。顫抖著,終於撲到在蘇輕涪的懷中,哭道:
她看著他,頭痛欲裂,看著他掙扎著向她爬來,爬得那樣的艱辛,幾尺之遙的距離彷彿隔若千丈。
茶已經涼了,濃濃的茶香裊裊散去,轉為淡不可聞,碧綠的茶葉慢慢沉入杯底。抿了一口,苦苦澀澀。
可是平日里溫暖的手掌,此刻卻感覺不到一點點的溫度,還在隱隱的顫抖著。
太極殿的窗是洞開的,風乍起吹入殿中,謝流嵐硃色如血的冠帶,在一片赤色的燭光中飄蕩。
他抬頭,看著不知何時淚跡已經乾涸的蘇輕涪,然後修長的指伸向那金色的瓶子,卻在近在咫尺處停住了,手指張了又縮,縮了又張,卻一直不敢拿起。
羅迦的眼,那深黑色的瞳眸清澈如幽谷的秋水、明亮如夜空的銀月,她的心中一恨,這樣神情的兒子是她從來沒有看見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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