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胭脂藍

作者:悄然無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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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第十三章

燈火通明的乾涁宮,無人敢出聲也無人敢睡,隨侍宮人,悄然無聲的換下燭淚垂垂的殘燭,燃起的新燭,在三更天里泛出幽光。
她伏在他的胸前,他……很溫暖……而她毫無顧忌地索求著他的的溫度。
如今,他們終是成了敵人……
手依舊的撫在地圖之上,墨色濃重,在白晰手指幽幽一層微光。
「陛下太小看微臣了,自然是拿到了。」
今夜似乎特別冷,也許是這一年中最寒冷的日子吧。
她緊緊的抓著他的手,秀氣的眉尖蹙了起來,笑著說著。
「不會。」有些虛弱地搖了搖頭,調整了一下身體的姿勢,靠住羅迦僵硬著的肩膀:「好多了。」
「以前爹爹給我講過一個故事……傳說,女媧造人時,有一種人她忘記了裝上心。無心就無愛……無心人混跡紅塵,逍遙快活,可他卻不會愛人,他會假裝愛你,假裝到他自己有時候都無法分清真偽,但是,只要利益相牽他就會毫不猶豫的捨棄。於是他的愛人無法忍受,跑去祈求女媧,女媧憐憫她的痴心,告訴了得到無心人愛的三種方法。」
許久蘇輕涪忽然冷笑,臉上沒有一絲表情,逼視著兒子緩緩開口。
「不說了,今日畢竟是你的生辰,朕叫人做了一碗茯苓雞湯麵,你來常常。」
「臣,幫的可是陛下您啊。」看到羅迦笑了,莫愜懷更是挑眉挑眼的笑著,但像貓似的眼睛里暗暗的浮起了一層精亮的光:「夜氏要是現在徹底剷除,趁機崛起的不是蘇家,就是傅家,到時候怕是陛下您的煩惱沒有解決,反而增加了。」
何度在帳外聞言捧進了黑檀盒,來到銅鶴的熏爐旁,拿出來銅隔子上的檀香木。然後,打開了盒子,把青色雪脂似的豆蔻香沫鋪在了上面。
羅迦心裏卻是一震,看著蘇輕涪。
莫愜懷冷哼了一聲,從懷裡拿出了一個物件,放在了御案上。
窗外樹影婆娑之下,沙沙的響,那沉沉夜空……
「再說,您打算把青州那十多萬兵馬怎麼辦?難道也要全部處死不成?」
「謝皇上,那麼臣先告退了,看來您今晚還得去太后那裡好好解釋呢。」
她的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只是像溺水的人抓住浮木般地抓著他的衣袖。「留下來,別走。」
淺淺的豆蔻香還有炭火的暖意,卻掩不住這滿殿的灰敗味道,如腐蝶振翅,振不起春日明媚。
「這麼大的人了,還沒有個正經樣子www•hetubook•com•com,還不鬆手。朕回頭會替你安排的,不然……青州那十幾萬的軍心真是不好辦。」
窗外風若狂號,殿內的燈燭搖曳,那簇火焰,明滅不定,滿是透著妖異的鬼魅。
撫摸著他的眼,撫摸著他鬢角柔軟的髮絲,他面孔的輪廓,他如刻的鼻樑,他薄薄的唇,尤其愛撫摸他那修長的眼的形狀,一下又一下,冰涼的指在他的面上徘徊。
然後,他冷冷的用手背抹去了嘴唇旁邊的鮮血。
她黑髮散亂,眼裡卻是恨意外露,死人一般的臉色,說話時渾身戰慄,手扶在案上,彷彿連站都站不穩:
也領著妃嬪離去,內殿內就只剩下了他還有她。
天青色的綾羅帳內流蘇低垂,熏爐中溢出絲絲縷縷的香霧,洗淡了昏黃的燈光。花梨木的桌面上的鎏金燭台,被燭淚緩緩地淌過,凝成了一顆顆相思的紅豆。
羅迦走進靜壽宮時,時辰已經很晚。
「那可是場硬仗,而且據臣所知,國庫……並不充裕。」
她用盡了全力,卻再也無法找回。
她看不到,卻能聞到藥味依然四溢。
「無妨,難道你忘了,夜松都、夜克索等人的財產,哪一個不是富可敵國,軍餉是足夠的。」
「夜風名的兵符你拿到了嗎?」
兵符不曾有何稀奇,只是個古玉雕成牌子,摸上手便是幽幽一層玉脂,玉色通透,一看便是知是千金難求的珍寶。
羅迦站起身來,推開窗,狂笑著的風,吹盡燭氣,伴著一陣寒涼的夜風吹了個透心。
鬆開了手,莫愜懷躬身行禮,低垂下的貓兒似的眼睛裏面滿是捉摸不透的笑。
「如果你肯聽哀家的,剷除了夜氏,她這個皇后若是膝下無子,且少了夜氏的支持,那還不是捏在你的手心裏,任你團弄。」
「這好像不可能啊,第二種呢。」
衣袖被握的死緊,連抽都抽不出來,羅迦那眼一眯,看著古怪刁鑽的莫愜懷,神色凝了半晌,終是無奈笑道:
「一次,一次就已經足夠了,她現在是皇后,她的孩子不僅僅是嫡皇子,還是夜氏的繼承人,這樣意味著什麼,你知道嗎?意味著皇權還有夜氏的真正統一!那麼,你怎麼辦?你現在一念之仁不肯清除夜氏,百足之蟲死而不僵,你這個皇帝還能不能當?!你這個皇位還怎麼坐?」
蘇輕涪端在在那裡,好像一下子老了十歲,保養得宜的面上再也掩不住憔www•hetubook.com•com悴。
「你知不知道自己都幹了些什麼,你知不知道……你怎麼可以,可以讓她懷孕!!!」
他閉上眼,腦中出現的卻是那個一襲黑衣的女子,她的冷凝,每每在他溫柔以待的時候,盈盈婉約,幽幽落寂,說不出是高雅或是嫵媚,偏偏是那一抹驚艷。
「別走……」
「那朕就放心了,什麼都不要想,好好休息一下吧。」猶疑了一下,羅迦還是開口,聲音卻是前所未有的艱澀:「都侯他們……」
「你覺得怎麼樣?還會難受嗎?」
說完,才斂了笑,眼在暗色之中,微斂,攔住半點光,沉沉的暗孽漸生,散發著幾欲咬噬的狠意。
這是她除了毒發以來,第一次對他如此親昵。
殿中的莫愜懷已經換下了盔甲,一席淺紫的錦袍候在一旁,看著羅迦並不是十分不好臉色。
可是在他的眼無法看到的角度,她的眸子里有火的苗焰,狂烈地燃燒著,亦有冰的痕迹,陰森地凝固著。
看著面前穿著明黃龍袍的兒子,看著他為情所困的神情,蘇輕涪的老態也明顯了起來,然後發出一絲連她自己也不懂的嘆意。
她匐在床上,感覺自己的肌膚好象要被撕開,如此鮮活的痛苦,那片迷亂的記憶,竟如此鮮明的到了眼前……
正發愣,便有一筷面送到她的嘴邊,她皺著眉,下意識的抿緊了嘴巴。
羅迦本是有些好奇的看著何度換香,可是夜熔輕輕的笑著,摸索著將手伸到了他的眼上,撫摸著。
夜熔卧在羅迦的臂彎里,乖乖地吃著,迷離的眼時不時眨著,彷彿是害羞一般帶著點點天真的嫵媚,含著湯汁說著:
記憶里的味道,是他親手執手來喂,一口口送到躺在榻上的她的嘴裏,看她被藥味弄得蹙了眉,他卻依然輕笑相陪,後來自己也受不來那茯苓的味道,笑都變成了苦笑……那些細細的飛灰一般的過往……
「第一種,親手織一件錦衣,衣裳上面不能有縫口,也不能用針線,把這件錦衣穿到了無心人的身上,她就會得到他的愛。」
彷彿在說,她才不要。
莫愜懷的語調慢了下來,端起茶杯來品了一口,其實他還想說,皇后如今又有了身孕,只是細想了想,又咽了進去。
「怎麼突然偏幫起了夜氏,這可不像你啊,愜懷。」坐在御案之後,羅迦臉色陰狠,飛揚入鬢的眉愈皺愈深,是透著一抹灰青,眼底滲出來是煞煞黑和_圖_書氣,連笑也是陰冷:「這麼做,收了什麼好處嗎?」
「朕,必須得走。要處理的事情實在太多,不能耽擱。」
羅迦下意識的避開夜熔的視線,低聲道:
她的眼迷離著,細軟聲音彷彿是瑟瑟的琴弦,挑動心頭悲哀的、哀傷的調子。
羅迦沉吟著,確實,要是真的一併剷除夜氏,麻煩還真是不小。盤根錯節的關聯,虎視眈眈的外戚蘇氏……現在雖然用莫愜懷殺了夜氏的三大肱骨,但要想執意連根端起夜氏,怕是自己也要傷筋動骨。
「朕知道,母后,你說的朕都知道,朕……已經做了,那個孩子不會出生,不會……」
「這是什麼香,熏的我頭好痛。」驀然,她軟軟地咿呀了一聲,抬起頭秀氣的眉頭皺了起來,帶著點點憂鬱、點點落寞:「何度,換一種來,就用那個北狄貢來的青豆蔻好了,我喜歡那個味道。」

他,已經放棄了,他已經放棄了一切,一切……
羅迦嘴角勾上几絲的笑意,眼微微往上挑起,黑深潭似的眼睛想不透在想些什麼,只是在燭光映襯之下閃爍不定。
她的眼睛,閃爍著異樣的光,似乎在懇求著,委屈的,不再是那樣的高傲和冰冷,就象一個再普通不過的女子,因受到丈夫冷落而微微傷神。

隱隱的手似乎抖了一下。
手指在古玉之上撫摸片刻,便重新遞還給莫愜懷。
說完,羅迦只覺得額頭只是一陣一陣抽痛,但是仍轉頭將眼神看向蘇輕涪,那眼底下浮掛著暗青薄霧,蔓延開來,叫人猜不透他的心思。
「朕知道你不喜藥味,所以特地吩咐他們細細的熬煮,如今茯苓的味道也失了大半了。」
只是因為今夜特別冷,她想。
「我忘記了……」
羅迦終是遲疑,垂下頭去。
「母后。」
他們都沒有說話,只是互相望著,但是誰都無法從對方那彷彿籠罩了一層面罩一般的臉上看到任何表情,
「朕,一直都再注意,只有那麼一次而已……」
這樣偎著,不願離開。
那樣的聲音,讓夜熔身體止不住的一抖,然後使勁的深深的靠進他的懷中。
羅迦替夜熔蓋好了被子,坐在她身邊關切地問道:
羅迦拿在手上翻看,玉的一面刻著『夜』,另一面刻著『兵』。
帶一臉笑意,無奈的看著這樣的她,他拿著碗,飲了一口,然後覆上她溫和柔軟的唇,茯苓雞湯流和著自己的氣息流入她的m.hetubook.com•com嘴中。
一點一點,一寸一寸,從她手中扯回明黃紋龍的袍袖,然後,他大步離去。
許久,她依偎在他的懷中,不住的喘息著。
呢喃著,夜熔長而濃密的睫毛輕顫著,彎成了一扇優美的弧形,在象牙玉般的肌膚上投下了淡青色的陰影。

「羅迦,我有了你的孩子。」
「第二種,找到一塊土地,必須位於海水和天空之間,不能與天空相連,也不能和海水相接,找到了她就可以成為他的摯愛。」
根本沒有留意她說些什麼的羅迦痴痴地看著,不由心中一盪,想去伸手撫摸那精雕細琢的臉龐,他的手指抬了起來,但是,頓了一下,又飛快地縮了回去,他猛然從床沿邊站起。
他不甚在意的問道。
想轉身離開,夜熔卻扯住了他的衣袖,他回首。
「皇上,現在雖不知是弄璋還是弄瓦,但也確確實實為一大隱患。這後宮里每個女子都可以懷孕,唯獨,唯獨她不可以,你知道嗎?你的孩子絕對不能讓夜熔來生。」
窗外寒風吹過,颯颯之音,愈發的顯的這燈火通明金碧輝煌的靜壽宮透著寒氣,晃悠悠的燭光,帶著兩人的臉也是一層蒙蒙的晦暗。
「當初是你自己執意要娶她,哀家以為你娶了她,自己會知道怎麼做才是正確的。」
他恍惚著,而後溫柔地將她抱在懷中,用小心而笨拙的動作,小聲地哄著她,一口一口地喂她吃著面。
羅迦抬眼凝視莫愜懷,沒有答話,只是端起黃釉的茶盞,不飲,把玩著。眼裡多了幾分晦晦的味道,笑雖然掛在唇角,到了最後隱隱的還是透出幾分無奈,幾分苦澀。
接過宮人奉上湯麵,羅迦笑道:
明明如畫的五官,卻被他做出這般不正經的樣子,羅迦看了終是忍不住,冷笑化成了真正的笑意,臉色也明顯的好了許多,眉眼間也不再透出青氣。
嘆息著,他才發現,她在對著他撒嬌。
「皇上不要說了,臣妾都明白,從來生在天家都是身不由己。」
彷彿察覺了自己的失態,她深吸了一口氣,聲音已經恢復了冷靜,再沒有一絲的激動,只是冷靜的敘述。
「什麼方法?」
「皇上,知道哀家為什麼打你嗎?」
蘇輕涪半垂下的眼,忽的浮起一絲笑意來,那笑意幾近猙獰,全然不見往日雍容高貴。「哀家不能幫你做什麼,寧夜宮那裡,防的太嚴,這偌大的皇宮裡,除了你誰也不行。」
「三日後,你啟和_圖_書程去青州,稍後……朕再給你十萬兵馬。」
看著羅迦,他波瀾不驚的臉色看不出來有何不同,她的兒子素來是寡言的,也是少情的,到了此刻依舊是無甚言語,或許,他的情緒總是在她看不到的時候才爆發出來。
「那臣一定會為陛下打一場漂亮的硬仗。」
廊外燈火通明,透過窗,落在地,燈影幢幢。
「噢,好處很多。一來可以有借口護著夜氏,二來可以看到太后暴跳如雷長的樣子,三來嘛……」莫愜懷卻彷彿沒有看見羅迦的神色,狡黠地眨了一眼,笑得兩眼眯成了一條縫:「可以逗逗傅太傅,您是沒有看見,他聽到您要放過夜氏宗族,鬍子一跳一跳的,臉都綠了。」
兩人便都沒說話時,一時間這宮內的氣氛便沉下來。
「你好好休息,朕還有一些事情,先走了。」
無禮至極的舉止在他作來倒是透著幾分孩子氣來,羅迦不由好笑。
聽到羅迦的話,莫愜懷眉眼笑如弦月。然後,伸手拉著羅迦明黃的衣袖,那份親呢全不似君臣之間,一副笑嘻嘻的模樣道:「明知這個要求提了陛下您會不高興,可是臣還是得說。臨行之前,臣必須得見一下皇後娘娘,而且最好是私下的。」
剛剛說完,羅迦就覺得自己的臉頰就受到了一個強烈的衝擊。片刻之後,一陣熱辣突兀的從臉頰上蔓延開來,疼痛讓他知道自己剛才挨了一記狠狠的耳光。
說罷,羅迦從御座上起身,手指著案上平鋪的地圖。面上露出的笑,在煙熏霧燎里的檀香里有些虛虛的。修長的指,指在邊界縱橫的曲線上道:「北狄一直佔領著古、臨兩郡,那是要塞之地,易守難攻。有了這兩郡,北狄就像一隻沉睡的老虎,隨侍準備著撲食我黎國,所以朕要你第一步,先把兩郡奪回來。」
可是他的懷抱還是很溫暖的,她將臉貼到他的胸口,傾聽著那強有力的心跳聲,嘴角邊泛起一絲若有若無苦笑。
「還是不可能啊,第三個呢?」
她想要掙扎,可是卻使不出力氣,雙手只是軟軟的揮動了幾下。
這樣想著,蘇輕涪臉色先白后青,踉蹌後退,爾後重重坐回椅上,半晌沉著臉色,陰惻惻開口:
蘇輕涪不冷不淡的扔下一句,皇後有了身孕,就好好休養吧,其他的事情不用再想了。
鋒利的刀子在心口上狠狠地捅了一下,血淋淋地痛。羅迦驀然蒼白的臉龐上閃過一道扭曲的陰影,象青蛇一般,最後還是勉力溫柔的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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