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胭脂藍

作者:悄然無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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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第十四章

這尖銳的質問,在那一瞬間彷彿直刺她的心底,在室內的那一片死的氣息瀰漫中,凝結成冷酷如冰的利刃,割開了保護在她心上的那層紗,將最脆弱的暴露在最殘酷的人面前。
「你不用謝我,我其實也是有目的的。」
立在一旁的宮人偷偷地抬頭看了她一眼,便不由得痴了。
看著她,他就在這一瞬間下了決定。
「那麼,為了表示我合作的誠意,我來向你保證,這個孩子不會出生,怎麼樣?」
可是那痛著的下面,又有著隱隱的欣喜,這許多年來,從沒有一個人如此的懂他。
何度一邊收走宣和蟋蟀盆,一邊道:
殿里一片肅靜,只有燃燒的蠟燭嘶嘶作響和蟋蟀發出的清脆叫聲。
「謝你那一句罪不及宗族……」
「阿彌陀佛,小廟有鳳來儀,後院梧桐引落禪房。」
「這麼晚了,怎麼還過來?」
她似乎很排斥,蹙著眉避開了一點。
羅迦坐在她的身旁,自何度手中拿起那盞蓮子龍眼湯來,俊美的面上掠過一絲怪異的色彩,低聲道笑道:「朕不放心,只好親自喂你。知道你最近吃膩了,但是沒有辦法,太醫說你血氣弱,必須得補,這是最後一碗,勉強吃兩口吧。」
「你怎麼知道……」她訝然,倉惶應變,抬首就要奪回落在他手中的金鎖,但是腦中驀的閃過了什麼,眼中精光一掠,卻浮上了一層複雜之色,彷彿攙雜了其它不被預期的驚訝,那冰涼的指頓在空氣中,然後攀上他的臉龐婆娑不斷:「怎麼在我身上不要緊,我到是很好奇,你是怎麼知道這是北狄皇室信物的?其實……我一直很奇怪,莫家,連王侯都稱不上的末等士族,竟然會出了你這樣一個風神玉秀的男子。說起來,你跟羅迦長得還真的很像,薄薄的唇,高挺的鼻樑,飛揚入鬢的眉,還有細長的眼。」
「出去!我同她有話講!」
坐在那裡的夜熔略略地抬起頭來,不經意地眼波流轉,似是月影輕霜,又彷彿紅塵間繁華間的幽幽落寂。
「愜懷,你想要你應得的王位是嗎?我可以幫助你,比悱熔更加能夠幫助你。」
他心下一笑,便不理婢女門們驚異的目光,直接走了進去。
「拿著這個金鎖去吧,去告訴悱熔,黎國是無論如何都不會向北狄進兵,還有隻要你在青州堅持上一個月,只要一個月。像你說的,夜氏剛剛沒有了肱骨,需要時間喘息修養,一個月後,一切就都會好的,那時天下就是我們的。」
「夠了!!!」
許久,莫愜懷反笑了出來,伸手扶起了,但手底下的勁道加重了許多,夜熔額上頓時浮起一層冷汗。
「你也是吧?愜懷,在北狄皇室長大的你,對你的殺父仇人悱熔,就沒有半點的怨恨?其實……在來白雲寺之前很頭痛吧?既要穩住那十幾萬的軍心,又要對北狄擺出上下一心的開戰姿態,還有要消除悱熔對你的懷疑和戒備,提防他們在羅迦面前揭露你的身份,愜懷,你真的很難啊……」
羅迦緩緩的鬆開了手,依舊笑意溫和道:
「你呢,你又比我好得了多少呢?你借刀殺人除掉夜松都等人,你就以為順利的接掌了夜氏了嗎?如果不是你懷孕,恐怕你連屍首都不會找到吧?而且你以為他們會和-圖-書讓你這個孩子順利出生?在那個皇宮裡所有的人都在盼望著這個還沒有成型的孩子的死去。送子觀音?即使你再怎麼誠心的禱告,都是沒有用的。」
「何度,你先下去吧。」
「這麼晚了,你不是也沒有休息?」清越的男聲自面前響起,語氣中微帶著一絲責備:「你是有了身子的人,不好這麼熬夜。吃了什麼沒有,我這裏正好叫他們備下了蓮子龍眼湯,用點吧。」
我只想把奪走他的一切,全部都毀掉,如此而已。
莫愜懷卻不急著去接她的話,只是笑著把修長如玉的手再次覆在了她的腹上:「是嗎?可是現在已經有了,有時候一個就已經夠了,就好像他,只因為是錦甌唯一的兒子。」
案上,促織似也倦了,叫的聲音有氣無力。
「我爹爹那時已經被夜松都給纏住,他……始終不服爹爹以一個外姓之人的身份統領夜氏,但是我夜氏祖訓第一條,不殺同宗。於是,他同蘇輕涪聯手向爹爹投毒,爹爹自顧不暇……」
「夜熔,你還真是個吸引我心神的女子呢。」他放輕了聲音,笑意滿滿地凝睇著他,似是魅惑又似是戒防。然後,在他的一聲低嘆里,化為如一縷暗香般的輕郁:「我真的很好奇,你怎麼會這麼恨他,羅迦他不只是斷子絕孫,現在連皇位都岌岌可危了啊。」
「這個!!!這是北狄王悱熔的信物,怎麼會在你的身上?」
放下了沉沉的香火之後,對隨行的侍衛吩咐了一聲,離了這煙熏火燎的地方,邁開步時,一聲佛號,穿過重重煙霧在耳畔響起。
輕輕壓著她的後頸,迫使她的臉微仰向他,唇角笑意又加深了許多,聲音很柔和:「說起來,咱們都是懷著目的的。那日你深夜相候,為的不就是我一句『罪不及宗族』。而我今日來,也是想要藉你一臂之力。陛下他讓我明日啟程趕往青州,隨後會再調給我十萬兵馬,他命我拿下古、臨兩郡,然後正式向北狄開戰。所以,我不得不來找你……」
他又親自送上一杯清茶,喂她漱了漱口。
「兵符?」夜熔幽幽地道,眉宇間充滿了寧靜的憂鬱,可是被深埋在其下的卻是深沉而濃郁的痛苦:「他真是等不及了呢,連一刻都不肯多等。可惜……這兵符拿著也沒有用,畢竟這是夜氏的兵符,所以你來找我,對嗎?」
身體被牽動時,夜熔皺了皺眉,臉色比剛才似是更加白了幾分。
「一言為定。」
白雲寺的後院,少了許多塵世煙火的味道。東風在庭前吹過,捲起一地的蕭索。古剎光影幢幢,落到人身上便是重重的黑,他信步而行,正不知哪裡有鳳來儀,便看見幾名侍婢裝扮的女子聚在一處禪房之外,並不敢低聲閑談,只是安靜的守在那裡。
扶著她坐下身來,他已經恢復了平常的臉色,只是那眼略陰了些,伸手拂開她垂落在眼前的黑髮,他依舊讓自己笑得如沐春風,刻意平緩著聲音,卻是依舊壓抑不住,如劍在鞘中欲出的殺意。
夜熔眼波幽幽地掠向羅迦,放下手中草梗,緩緩斂了斂衣袖子,淡淡道:「這個月來你每日都過來,其實那裡用得著你如此辛苦,他們也很很用心的。」
白雲寺是是鏡安城外一所香火鼎https://www.hetubook.com.com盛的寺廟,但由於今日並不是佛家進香的日子,是以靜靜的。前方供奉的香火裊繞的大殿中,連敲出來的木魚聲,都顯得極為的空洞。
「昭儀品階之上嬪妃,皇上多有召幸,但是最常去的還是淑妃和賢妃娘娘那裡。」
莫愜懷急忙還禮,然後道:
「住口!沒有想到雙目失明、嬌生慣養的夜氏郡主,也會知道那麼多連北狄王公大臣都不曾知曉的深宮密聞,看來你和悱熔果然不是一般的關係!」
碧玉熏爐中,豆蔻裊裊,青煙之中幽露凝芳,那濃郁的味道讓他皺了一下眉,卻依舊對她笑道:
他笑著又把那雙冰冷不依不擾的包了過去。
皇宮中的風波並沒有波及到民間,莫愜懷只帶了數名侍衛隨行,向白雲寺來。
自袖中取出那方玉,放在她的掌中,她的指在接觸到玉的剎那一抖,白皙纖細的指隨即摸索著。
她察覺到了,不著痕迹地推開了羅迦,淡淡道:「天色不早了,皇上還是早些安歇去吧。」
「我憑什麼相信你的話。」手伸了過去,覆在她的腹上,細細看著她如玉面容,再不掩飾自己隱藏著的陰寒傲骨:「你現在這裏,是他的骨肉,這個孩子生下來,對我百害而無一利。」
他回首,看那笑的慈眉善目的方丈,竟和那泥胎金漆的佛像相差無幾,忙斂了眼神,快步離去。
心思怔然中待聞得一聲冷哼,才猛驚省,見一身明黃十二章紋龍袍的羅迦已站在身前,慌忙跪下行禮,而後躬身退出了。
「一夜夫妻百日恩,怎麼你每次看見我都擺這麼難看的臉色。」
何度的眼睛靜靜地瞧著莫愜懷,然後,垂眸,青衫一拂,回身離去。
他再也無法忍耐,反手便把她甩開。
指尖觸著發梢,似乎還能感覺到那個人留下來的氣息,不知怎的,心思竟有些忡怔,秀氣的眉頭微微地顰了起來,恍惚間,露出了似恨又似憐的神情。
莫愜懷看著主持怡然的神色,心中一驚,卻暗自罵了聲,老禿驢。
「陛下,今日本就是替我約的娘娘,所以您是等不到他的。」
她下意識的伸手抓住了他的手,眼睛里流轉著似醒非醒的朦朧,然後,她呢喃了一句。
他伸手扶住她的肩,感覺到她瑟縮的一抖,想要躲開,他的手一緊,強行的幫她在榻上坐了起來。
他一震,視線霎時落在她的臉上。可是在她的神情里,是那麼一貫冰冷的高貴,他竟然看不出其它的情緒,他竟然捉摸不透她。
夜深寒涼,寧夜宮中燈火通明,冰冷的燭火在靜謚的中淡成了一片朦朧的氤氳。其實殿中並不冷,炭火燒得暖意如春,惹得夜色也溫綿起來。
黑緞的袖在她白玉似的手臂上輕滑了一下,那眼便徐徐地睜開了。
禪室中,蓮座觀音前奉上的香還燃著,香煙淌成一行薄霧,溫柔地纏綿于空氣之間,如絲絮裊裊,遮住了她似多情似無情的眼,也迷離了他的雙眸。
這心境便兀自的安寧了下來,那是一種心都被填滿了一般的空寧。
「我要走了,走之前自然是想盡各種名目要見見你啊,胭脂。」
他再度驚跳了一下,那片刻的沉默,停留在空氣里卻像是一種壓抑的恨意,使得那絲原本隱隱飄蕩https://m.hetubook.com•com著的暖意,在一瞬間都被抽盡,只余寒冷。
她白皙皮膚在透進來的陽光下露出一層粉色,挑起的眼,黯黑好似潭水,幽幽的一層光,淡色嘴唇緊緊的抿成一線。
她倚在那裡,烏黑的雲鬢,簪環步搖卸在了一旁,那綉著緋紅的牡丹金線綉紋的玄色罩衫,襯著她細緻的容顏肌膚,彷彿有一種光麗艷逸,又有一種嬌娜不勝。
莫愜懷的心頭一緊,手猛地撤了回來,轉眼便看見了何度面上似笑而非笑的神情,頓時惱羞成怒,開口喝道:
當夜熔睜開眼時,發現自己的臉正緊貼著一雙手,耳邊聽到的是那個冰冷的人的呼吸聲,她還可以感到在臉頰上那五指的寒度,冷的象冰硬的鐵。
他等了許久不見她醒來,那手便輕輕的覆在了她面頰上。
看見她怔然的模樣,雖然明知她看不到,他還是下意識的垂下了眼避。
聞言,她雲淡風清地一笑,伸手揮退了何度。
他一震,回視著她。她的指在他的面上細細摸索,卻仍然雲淡風輕地說著,突地將頭放在他的肩上,在他的耳畔溫柔低語,但聲調里潛藏著一絲淺淺的冰冷:
他驚疑地望著她,斂了笑,眼內瀰漫起怒意,左手猛力拉住她,反手鉗住她的下顎,將她更壓向自己,瞬間兩人的鼻尖幾乎相觸,氣息交纏,但卻並不曖昧,倒像是兩隻劇毒的眼鏡蛇,糾結纏繞,只為伺機毒殺對方。
「但是,我可以幫你,幫助你不讓任何女子有機會誕下他的骨肉。」夜熔仍是垂首,皓白的手腕在金絲銀繡的玄色之下愈發的顯露的纖瘦了些,窗欞透入的陽光之中,更顯出溫柔如玉的味道來。但是一字一句吐出的話語,卻沒有那麼溫柔「我會幫你,讓他不會有任何子女有機會降生到這個世界上。所以,他再也不會有任何血脈。」
夜熔靜靜坐在案后的太師椅上,雲髻高挽,斜插上一隻點翠金步搖,面頰上那朵胭脂鈿花,更是青藍欲滴,在燭光中透出幽色。
「知道了,你下去吧,記得把東西準備好。」
說道這裏,她卻笑得愈加濃了,泛著淺灰的唇,吐出的是比雪更寒的溫度。
聽著他的腳步聲漸漸遠去,夜熔抬手掠了掠鬢髮。
她漫聲一嘆,躲開了他大掌的撫摩,撇開了臉垂下眼帘,也掩起一腔無人得知的難解思緒。連她的最後一句低喃,也被她含在了唇間,將說未說,輕似無語。
「本來也是不知道的,無論如何我也不可能懷疑到他……後來他身邊的宮……隨侍的人……在被處死之前送出了口信,叫我當心灼骨銷魂之毒。可惜那時已經晚了……你知道嗎,他們知道我沒有被毒死之後,又派來殺手暗殺,何度,原本是叫做夜度的,他當時捨身救我,才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她這才驚醒過來,玉顏煞白如雪,唇亦是發了淺淺的白,無一絲血色,彷彿三千紅塵之外暗自憔悴的一彎月色。
毫不意外的看見夜熔慘白的臉又刷地紅了,方才好心情的笑了出來,拉著她的手道:
夜熔臉色不變,淡然如玉,只是羽毛似的睫抖動了些許,落下一層重重的陰影。
她的話一聲聲,擊在他的心上,讓他的五臟六腑都抽搐般的痛著。
「謝什麼?」
她直視著他,hetubook.com.com那語氣維持著平靜,卻帶著某種懾人心肺的寒意,使人渾身戰慄。
燭光幽幽,連著面上的藍色鈿花都泛出一片黯然之色。
而夜熔依舊毫未察覺的躺在榻上,熟睡未醒。
其實,他可以再等,可是他卻選擇了同這個極為脆弱又極為堅強的女子合作。
十一月下旬,鏡安已經進入了寒冬。
然後,他是伸出手穿過滿室繚繞的謎樣霧靄,握住了她彷彿永遠沒有溫度的手指。
十月二十七。
「羅迦……」
莫愜懷也皺了皺眉頭,拿起一旁的玄色披風,徑自幫她披上道:
「一言為定。」
「你一定在想,我真可怕,是不是?其實,這個即使北狄王公大臣,也見得那麼快認出的黃金鎖,而你竟然一眼識出,就不得不讓我深究你的身份……」
夜熔這樣想著,卻沒有出聲,只是把金鎖摘了下來,放到他的手中,又扶著他的肩,正色道:
「按說灼骨銷魂是天下奇毒,救下你性命的人應該不難解謝王爺的毒。」
「我無意中知道了你的秘密,想必你現在很是不放心,那……我就用一個秘密來讓你安下心來好了。」她鬢髮蓬亂,卻自有一股高華從骨子裡透出,優雅地抬腕,將他落在她面上的手掌撥開,微微朝他一笑:「毒瞎我雙眼的,是我最愛的人親手餵給我的一碗面,那日是我十四歲的生辰,當時他也跟著吃了,所以我毫不懷疑。呵,你不知道,那時得我覺得多幸福,多幸福……如果那是夢境,我曾希望一直沉迷下去好了……我寧可自己一生、一世,永永遠遠,都不要醒來……一年半以後我在幽州驟然毒發,灼骨銷魂之毒……命是救回來了,但是眼睛已經保不住了。」
莫愜懷輕笑,唇紅齒白,如工筆細繪的臉龐添上了三分的柔,三分的傲,手掌沿著她的肩,撫上她優美的頸項。
「但是?」
「胭脂,真是聰明啊。」
「你怎麼知道一定是他下的毒,據我所知那灼骨銷魂是極慢性的毒藥。」
殿中正在為佛上香的白髮蒼蒼的主持,只著一件灰色僧袍,見到莫愜懷進來躬身揖了一禮。
禪室內就生下了他們兩人,卻都一時無語。
「你真是天真的可愛,愜懷。孩子即使不是我懷上,其他的嬪妃終究也會懷上他的骨肉,但是……」
倒是侍立在一旁的何度見是他走了進來,著實的一驚,張嘴便要呼喚,卻被莫愜懷給制止住了。
耳邊由遠至近地傳來了一陣腳步聲,夜熔即使看不見也知道是誰。
不是暖玉溫香,只因為她懂得他,因著她的瞭然。
莫愜懷坐在榻旁的束腰椅上,慢慢低頭看著她,呼吸之間,又有一股隱隱約約幽微芳馥,甜香流轉,帶起一種屬於她的氣息。
「大師,請問今日是否有一年青夫人前來上香。」
「你看,朕要是不來,你肯定不會吃上一口的,你啊,有時候真是像個孩子。」
莫愜懷,羅迦曾說你是他最鋒利的一把寶劍,可惜劍有雙刃,傷人同樣會傷己……
「這一個月來,他最常去的是哪?」
莫愜懷臉色變了幾變,卻仍是陰沉著,如深潭般的眼睛狠狠的盯著地上的女子。
「回娘娘,皇上今夜去的是吳賢妃那裡。」
「我曾聽人說過,當年的福王錦淵流亡北狄,曾眷養過一名歌女m•hetubook.com.com,後來在他死後那名歌女也下落不明,傳言是被北狄王悱熔收養在宮中。」
「你真的看不見嗎?我真的很好奇,像你這麼聰明可怕的女人,誰能毒得了你。」
「那你先歇著吧,朕明日再過來瞧你。」
「我知道,其實……你和他一樣的怕我,畏我夜氏的權勢,懼我家族一脈承襲的手段……所以不到萬不得已,你也並不想看見我。但……我還是要跟你說一聲謝謝。」
她猛地跌落在地上,膝蓋撞上地上,當即疼的快要岔了氣。但她並不管身上傳來的劇痛,只是仰首把眼轉向他,臉色蒼白得近乎透明,眼裡卻還是露出了許多的笑意。
而她,見他不答話就繼續說著,她的語氣雖然還是那麼淡淡的,可那張絕美的容顏上,瞬間卻閃現了一抹那麼清晰的怨懟之色,雖然很快便消失了,但她的語氣已因而出現了微微的波動。
室內瀰漫著一股濃重的香燭之味,朝陽的窗卻緊閉著,陽光從窗欞間絲絲縷縷地射入房內,在房中的陳設上劃下一道道光怪陸離的影痕。而陽光照不到的地方,清風冷禪,一室白壁,襯著一種死水一般的靜謐。
「北狄神醫奉旨,只救的我一人。爹爹活著對他來說沒有任何好處,所以他怎麼會救爹爹。」嘴唇依是一個淡淡笑意,眼神卻是涼薄許多:「所以,我恨,我恨北狄,不論你懷疑北狄的君王和我是什麼樣子的關係,我都恨不得殺了他。所以不管我和悱容是什麼關係,即使要犯下滔天的罪惡……我也願意,即使萬劫不復,我也能承受!」
他的指挑逗似的在她的頸間遊走,信手拈來,便把她藏在裡衣的黃金燦燦的瓔珞掏將出來,托著鎖細看,卻猛然一驚,上面獨角蟠龍圍成的『熔』字,分明是……
他剛剛從外邊進來,手還是極冰的。
「真的是喝怕了。」
「福王的兒子,羅迦的堂兄,說起來你比羅迦更有繼承王位的資格呢。」她微微笑著,含著芳香的氣息,噴吐在他錯愕的面上,好似一個個含著劇毒的輕吻:「懷著那樣目的接近羅迦,讓在深宮長大,生性多疑善變的他欣賞你,信任你,可想而知你吃了多少苦。但是小小的莫家是絕對幫助不了你的,幫助你的只有……殺父仇人悱熔,對嗎?而你,在看著他的時候又是一種什麼樣的心情呢?你的長相、你的才華,還有你這個人……並不輸於他,甚至比他更加出色,而你必須討好他,卑躬屈膝的侍奉他,看著他君臨天下,看著他享受本應是你的一切……」
一旁的何度上前接過何淺手中的湯,用銀針試了試,方才呈給了羅迦。
「啟程去青州,對嗎?」
案上的玉瓶上插著白日里剪下來的一株紅梅,有幾分萎縮了,病懨懨的沒精神,可是別有一番靜謐之色。
即使手中拿著草梗逗引著宣和盆中的蟋蟀,她依舊是那麼冷漠高貴,宛如夜空中遙不可及的星辰。
夜熔倚在湘妃榻上,好似睡熟了。
她微蹙著眉,就著他的手勉強吃了兩口,就不肯再嘗。
兩人的距離是如此之近,羅迦甚至感覺得到悠說話時呼出的氣息微微的拂著他的臉頰,不由心中一盪,忘記了回答,下意識地將她摟得更緊了。
她也不急,無法視物的眸中秋水瀲灧幽幽靜靜,摸索著就要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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