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胭脂藍

作者:悄然無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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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第十六章

「那又怎樣,這不正是我們的好時機。」
驀然,莫愜懷在宮人的驚喘中,猛然將她一抱,彷彿要揉進懷裡,又鬆開手,然後大踏步走出去。
「不敢,你知道這兩日蘇吳兩家活動頻繁,為的就是廢了我這個不能生育的皇后。」她面上不變,那蒼白的唇角慢慢浮出一絲意味不明的笑意,妖氣的弧線,如搖曳的風燭在幽冥花間瀰漫而生:「愜懷,你現在後悔也來得及,沒有你我雖然費事些,但也不見得不成。你放心,你的身世我依舊會保密,決不會讓第三人知曉。」
然後,忽然驚覺自己軟弱的姿態,才有些慌亂地收了口,淡淡的紅暈上了面頰。
傅淑妃手指這才止住了輕顫,深吸口氣,頓了頓,復又一笑道:
殿中再一次恢復了死寂,青獸熏爐中的龍涎香在寒氣的滋潤下散發了馥郁的濃香,就好像烈酒一樣,煩擾人心。
「皇上,臣,根本就沒有收到任何的糧餉,臣拿到的只是一個個空了的箱子,臣也曾試圖向邊緣州府徵集,可……毫無辦法。」
莫愜懷出了乾涁宮卻並未走開,只是靜靜的站在廊下,引路的宮人知道他是皇帝眼前的紅人,便故作沒有看見,識趣的走遠了。
守在殿外的宮人才想偷偷地打個呵欠,隱約見長廊的那頭走來一人,不由睜大了眼睛。
傅淑妃心頭驚懼,卻不敢問出口。手一抖,象牙梳子便掉到了地上,裂金碎玉般的聲響,那梳子被摔成了兩截。
她的妝比往日的時候要濃重些,但依然很精緻,黑鴉鴉的眉映襯著同樣幽深顏色的眼珠,髻發高挽,扣著了黃金飛鳳冠,那鳳嘴銜著長長的流蘇傾瀉在她的耳邊,幾乎不亂。
莫愜懷直視著羅迦回稟著,眼裡露出收不回去斂不住的驚惶。
夜熔纖細冰冷的指慢慢自她的手中撤回,下意識的糾緊,淡青色的筋絡從蒼白的指節下透了出來,脆弱得彷彿快要斷掉。
「臣妾知道,他的心是始終是痴的,臣妾負他太多。但是,臣妾在家慈臨終時,答應過她,無論如何要完成家嚴一個心愿,所以……臣妾必須入宮,只能……負他……」
隨侍的宮人們早已退在遠處,但偷眼看著他們親密無間又毫不顧忌的行為,依舊暗自心驚,卻不敢言語。
宮人躬身下去,不一會莫愜懷便走進了殿中,今天的他深緋色紋獅官袍,腰間系著玉帶,二品朝服,可是沒有戴冠,看得https://www.hetubook.com.com出風塵僕僕。
也不知站了多長時間,才遠遠的看到一襲玄色的她,被宮人簇擁著款款邇來。
羅迦用冷漠、華麗與陰寒所織錦的面具漸漸的裂開,呼吸漸漸的也散亂了起來。
但唯有乾涁宮和寧夜宮沉浸在一派死寂當中,後宮各個院落在竊竊私語,他們派出自己的心腹小心打探,但卻都無功而返。
「已經在地獄里了,孩子有沒有,現在都已經不重要。你回去吧,免得讓人懷疑。」
陰影遮在傅淑妃面上,她眼眸中的暗色愈濃了,身子有些顫抖,輕輕地對自己說著。
羅迦許久都沒有聲息,只是仰首看著,那塊龍飛鳳舞的『敬天法祖』金額匾,仍是那般的流光溢彩。
宮人怔了怔,剛要再說什麼,傅淑妃已然拂簾而入。
宮人呆了半晌,才回過神來。
「你在激我?」
天邊,月亮躲進了雲層,只在烏蒙蒙的雲邊露出一絲溫和的暖銀。
而他是怎麼走的,羅迦都不知道,他的心思全被佔滿了。
這日,大雪飛揚。
夜熔端坐著,不開口,也不回頭。
「當日,我也是這樣為他梳發,然後他對我說願與卿結髮為盟,生死不渝。」
吩咐完,這才把跪在地上的莫愜懷攙了起來。
要開始了嗎?
夜熔卻只是淡然的,似笑非笑的神情。然後,素白的手掌直直地伸出,優雅曼舒如蘭花一般,摸索著握住了她的手,那不能視物的深邃的眼底,帶著那麼一點點憐憫、一點點悲哀。
隨侍的宮人從未見她如此失態過,驚疑不定,以為她被心情不好且又喜怒無常的皇后訓斥,忙上前細聲細氣的勸慰著。
「參見娘娘。」
「皇上,臣如有半句謊言,五雷轟頂。」
他如工筆細繪的五官頓時陰沉了下來,冷笑掛在嘴邊,怒氣堵塞在唇齒之間,噴薄欲出。
隨即,他便想起了那個沒有成形便流逝掉的生命,挑著眉,貓似的眼裡滑過一絲不清不楚的情緒,慢慢轉了話題說道:
寒風吹過,雪花點點飛落像無數飄動的絲帶,嫵媚清靈。更像一絕色麗姝,穿了水晶裝飾的華服,迎著風跳起了女神的飛天舞。
她的眸,止如水,是如死水,泛不起一絲微瀾,那是一種萬事在握的平靜,那樣篤定,篤定到連生氣都幾乎沒有了的眼,便是他都覺得膽寒。
「自然是滿意極了,本宮真是要多謝你,替和*圖*書本宮買通太后最信任的李太醫等人,不然,他們怎麼會相信本宮懷有身孕。」夜熔的眼波轉了過來,緋色的燭光映入眸子里,宛若月夜下的妖魅,淡淡的神情,幾乎傅淑妃產生了無法呼吸的感覺:「你身上不愧有一半的夜氏血統,做起事來穩辣乾淨得連本宮都自嘆不如。」
殿中是極靜的,靜的只聽到梳子摩擦著髮絲的聲音。很輕,很輕,輕得幾乎分辨不出來。
「我看你是多年曲於他的龍威之下,已經練出了奴性,恐怕已經沒有什麼勇氣了吧。」
「皇上,請容微臣斗膽問一句,軍餉糧草您是何時送往青州的。」
月光從窗紗中漏進,斜斜地映在鏡面上,為鏡中人的臉頰染上一抹清冷。
「回稟皇上,沒有戰報是因為沒有任何戰事。」
十二月末。將近年關,皇宮上下便也忙碌了起來。
「臣妾告退。」
莫愜懷抬起頭,眼睛他直勾勾的盯著羅迦,而羅迦沒有直面看著他,只是側著臉看著窗外的雪色,手指交握在身後,一敲一敲的,有節奏的沉思:「來人,宣皇后。」
「朕接到的回報說,五十萬兩軍餉早已送抵青州……怎麼可能……是她,一定是她,有能力做出這種事情的只有她……」
他的眼神凝在她的臉上,許久才緩緩道:
莫愜懷的頭重重扣在地上,鏘然有聲。
夜熔似是愣了一下,才道:
「起來吧,雪日里的地面終究很寒,跪久了要傷身子的。跑了這麼遠的路,你辛苦了,先下去吧。」
淺淺的腳步聲響起,她卻並不驚訝,只淡淡的說了一句:
「你的手段果然是不同凡響,五十萬兩的糧餉就那麼不翼而飛,連我,都沒讓見到。我猜夜松都等人罰沒的家產,肯定也沒有歸到戶部。現在他把國庫幾乎清空了,又沒有補入的,你說他的心情能好嗎。」
廊上高掛的琉璃宮燈,燈影如煙紗。
傅淑妃走到夜熔身後,掬起那一束柔順的黑髮,輕輕的撫摸著。
莫愜懷直到夜熔走道了近前,才笑道:
「娘娘生辰那日,不知您對臣妾送的禮物,可曾滿意?」
「微臣參見皇上,萬歲……」
傅淑妃拿起了象牙的梳子,為她梳理著長發。
這樣說著,屈膝緩緩的似跪不跪,說不出是恭敬還是散漫。
羅迦上前兩步,急忙拉起他。
「怎麼,到了現在你還猶豫?」
是她,一定是她,除了夜氏誰還能一手遮天的侵吞下和-圖-書五十萬的軍餉。
那雪和著呼嘯的風中,彷彿擁有了生命般纏繞在她的周身,而她的神情也是冷如堅冰一般,看不透到底在想些什麼,不像是在談自己的事情。
何淺站在一旁,屏緊了呼吸,非常恐懼,他從來沒有看到過這樣的羅迦。
黑色用黃金的絲線綉成曇花圖案的裙,領口和袖口綴著玄色的貂毛,裙很長隨著她的腳步優雅迤邐。
停下了自己梳頭的手,傅淑妃把那象牙的梳子攢緊了自己的手心,梳齒深深地陷進肉里。
羅迦坐在乾涁宮中,修長的手指在太師椅的扶手上,很機械的一下一下的敲擊著,雙眼閉合,狀若輕睡。但長長的睫在眼下鬼魅魑魎的拖出來的迄邐陰影,驚心如同鬼魅。
莫愜懷心裏暗暗一凜,如此說來,她一定還進行了他不知道的手段,龍位上的那人怕也是不曾察覺,也許等到他察覺時,便已經千瘡百孔,稍有風雨便會如枯根的樹,連根拔起。
傅淑妃卻抬手止住了他,細聲道:
夜熔微微側過身,暗色之中,她頰上的藍色胭脂花半是暗澀,看不清太多表情。
「一個半月前,朕就已經遣人送去了,怎麼?出了什麼事情嗎?」
「當日,臣妾還很擔心,因為假稱您懷孕並不難,難得是在眾目睽睽之下,您的肚子要大起來,而且順利的生產。沒有想到,你又假意流產。只是……難題是解決了沒有錯,但是當日您是藉由這個孩子保住自己,如今孩子沒有了,您的處境不是更加的危險?」
「剛剛見過皇上,看樣子他的心情糟透了。怎麼,我回來你不高興,臉色這麼差。」
莫愜懷伏在烏磚的地上,眼前看到的只有綉鉤藤緝米珠朝靴,冬季陰寒,那涼意一點一滴從烏磚蔓延開來,自膝蓋擴散到了全身。
說到這裏,莫愜懷忽然跪倒在羅迦的腳下,這讓羅迦措手不及,甚至都沒有來得及拉住他,他就這麼直挺挺的跪在了眼前。
莫愜懷的手骨結分明,修長但是有厚厚的繭,並不是一雙養尊處優的手,和他的手完全不同。
「你莫要嚷嚷,我自己進去便是。」
「只因為這些嗎?子鏡,夜橝現在去了青州,他……這些年過的其實很糟糕……」
「什麼?」
他的手寬厚而溫暖,而她的手的確如冰雪般冰冷。被他的手一握,她本能的想抽回來,可他沒有鬆手。
「快傳。」
「是。」
深吸了一口氣,他緩緩道和-圖-書
他驟然一驚,便遲疑了一下,她卻已經發覺。
「您過獎了,臣妾絕對不能和您相提並論的。當日,是您救了家慈,今時今日家慈雖然過世,但是您大恩大德,臣妾永生難報。」
莫愜懷沒有再說什麼,轉身就走了。
微微抬起頭,手指從他的掌間緩緩撤回。
但下一刻,他隱忍住,手指緊緊握著,縮在寬大的錦緞袍袖之中留下了細碎的痕迹。
到了近前認真看著夜熔,莫愜懷才看清她的樣子,實在很盈弱。更加削尖的下顎,蒼白的皮膚即使經過最上等胭脂的暈染,依舊彷彿透明一般。還有那雙眼睛,眼窩已然凹陷了下去,更顯得眼睛烏亮幽黑的,就像太液池永遠也不清澈的水底。
「怎麼瘦了那麼多?」
「你來了。」
走出宮門,傅淑妃扶住門檻,臉色極為的蒼白。
宮人的聲音,帶著特有的尖銳,迴響在大殿里。
夜熔卻坦然站在那裡,並沒有避開,目光但流轉之間總是波光粼巡,好象含著水霧山嵐,並不是女子特有的嫣然婉轉,而是有幾分的瞭然和陰冷。
行到近前,晶瑩的眸子只是那麼一瞥,秋水盈澈,便是絕色。
他知道,青州已經近一個月沒有任何消息傳回。
嘆息了一聲,夜熔略有些僵硬地將臉轉了過去,垂著眼眸,眸中有漣漪千泛,傅淑妃卻是瞧不清楚,只能聽見那一聲微微的嘆息,象天邊的流雲般滑過了。
「再過些日子,他就會回到鏡安的,到時候,本宮會叫他去見你一面。」
「你這話,還真是讓我心寒呢。我剛剛從青州日夜兼程的歸來,也不讓我歇歇……」
「咱們用不著那套虛禮,朕問你,為何月余來青州戰事沒有任何戰報,而你怎麼又突然返京?」
「當年,他對我說,夜氏的人都有一頭雲發。我記得,他的發,也跟你的發一樣又黑又長。」
「半個月後是她的千秋壽誕,十日後她按例要去法門寺進香,歸來途中一定會到蘇家。這個機會不可多得,沒有了蘇吳兩家,他就失掉了一個手臂。」
聰明如他,已經猜測到出了什麼事情,但是不到最後一刻,它依然心存僥倖。
「淑妃娘娘,請容奴婢通稟。」
乾涁宮前枯樹林立,說不清楚有多少株,棕黃的枯枝都是白色的雪花。每片花瓣都是那樣的晶瑩剔透,像世上最剔透的琉璃。
羅迦的眼猛地張開,抬起頭來,神色依舊淡漠,手指拉了拉圍于頸曲的白hetubook.com•com狐裘領,菲薄的唇隱隱勾起,那冷戾的眼在濃烈的陽光下里,依舊精光四射。
垂眸,似是出了神般想著心事,然後,她淺淺地一抹笑,似高處不勝寒的寂寥,極艷麗的,也是極殘酷的,象是奈何橋邊的曼珠沙華,只為死亡而盛開。
對著銅鏡,慢慢地散下如雲的髻發,漆黑亮澤的長發如絲般垂下。
「他……多年為帝,根基深厚,並不能急在一時。」
她感覺的出來,這是他最真實的一面,於是想說的話頓了頓,眼中多了一種無法說清楚的薄薄的情感,卻不是哀傷或是憤怒,其實這更類似一種無奈和淡漠。
寂寞深宮,燭色昏碧幽如氤氳的薄紗拂在一身黑衣的夜熔身上,朦朦暈暈。黑髮滑過她白皙的頸項散落在身後,恍惚間,她似已遠離塵世。
他只是看著她,慢慢的,伸手重又握住了她,深色眼眸里浮著的光,在樹蔭之下如貓一般,失卻了戾氣,多出幾分透亮的笑意。
「這不可能。」
夜熔垂眸,反手,玉蔥般的手指回握住他。
傅淑妃若不經意地垂下了頭,眸中掠過了動蕩的波光。
「多謝娘娘,您知道的,現在的我,為了他,什麼都肯做。」
莫愜懷突地一握她的手,指腹磨娑,慢慢靠近,毫釐距離之間,滿是溫潤氣息,湊到唇邊,低聲道:
夜熔靜靜地坐在妝台前,台上六曲形的巨大銅鏡上折射著她過於蒼白的面色。
夜熔側垂著頭,唇際勾起淺到幾乎沒有的笑意,低喃之聲,縈縈在唇齒之間,掩去不的,嘲意盡顯:「他,心情不好嗎?」
彷彿半天才找到自己的聲音,羅迦張了張嘴,很嘶啞的開口:
莫愜懷徑自走到她的身前,近若咫尺,一旁的宮人都驚得深深的吸了一口氣。
他記得,當日她的美貌,好似宮廷之中盛放的牡丹,幽然而絕艷。而今日,她依舊美貌,甚至是更加的絕色,可愈發倒像是曼朱沙華一般,含著劇毒的凄艷。
「皇上,莫將軍在殿外覲見。」
那女子碧色的緙絲衣裙,輕煙紗的廣袖罩衫外,披帛纏繞在臂間,發上朝陽五鳳步搖的流蘇,隨著她輕緩的腳步而微微搖曳。
次日,三更天,夜色闌珊。
雪色紛紛揚揚的落在她的身上,彷彿連那雪色都及不上她的清冷。
寧夜宮裡燈火尚明,淺黃色的燭光剪下窗邊那株窈窕的影子,搖搖曳曳地抹在煙羅紗上。
「將軍從青州回來了?一路辛苦了,可曾拜謁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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