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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墨彎彎畫

作者:悄然無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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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之卷 獨倚玉闌無語點檀唇 第十一章

合之卷 獨倚玉闌無語點檀唇

第十一章

八月里,青王府荷塘里芙蓉盡凋,一片殘莖時,富貴比花開落,菊花盛放。
便上奏,說墨國夫人本是定安將軍之妻,日久離分,有違倫常,應即刻啟程返回漠北。這樣的瑣事本用不著上奏,但是奏疏雪片似的就紛紛起了。佟子理急得跳腳時,青王封旭適時上了一道奏本,稱夢遇先帝,淚流滿面,因經宴不能脫身,遂奏請一名宗親代去京郊白馬寺,為先帝祈福誦經。
晚膳是御膳房所備辦。數十個朱漆食盒,由一隊穿戴整齊的內侍捧著,安設在坤泰宮正殿。天家富貴,晚膳規制即便是簡單了,起碼也有五六十樣,香氣馥郁,顏色多姿,擺滿了長方的桌子,便彷彿鋪墨著色的新畫。一色紅彩繪龍食具赤雲的溪流一般的流淌,防微杜漸的規矩,盤碗中都有一塊銀牌,閃耀如倒影於水中的繁星。
三月十四。
封榮混不在意的一揮手:「無妨。」
竟真的在難過。
徐徐的青煙自牡丹紋耳纏枝蓮紋鏤雕香和圖書爐纏繞而出,煙霧的那頭斂襟直坐的杜子溪輕輕側首,一滴淚漱漱掉落在衣襟之上,洇在紅素羅綉平金龍的夾衣上。
德保按例上前道:「奴才叫人進茶。」
「李家是外戚,位高權重。可佟家這些年藉著西北商道也是賺得盆滿缽滿,倒沒想到一無是處的佟子理攬錢還有些手段。不過,照我看你娶了誰,也不牢靠得很。」陳啟一雙細眼眯得只剩一條縫話,漫不經心地說道:「得罪了另一邊,你的日子可就更難過了。不過也沒關係,那老妖婦始終視你為眼中釘,估計你也習慣了。」
這樣清苦的差事,皇室內能迴避的俱都迴避了,唯有香墨自行請願去了白馬寺。
自狩獵歸來,封榮對香墨似乎也厭倦了。朝中所有人都聽聞,天子月來飲宴,從未傳召墨國夫人,漸漸以為香墨聖眷已衰。
這時節窗外原本種的薔薇應該盛放的,昔日的坤泰宮,薔薇紅得透了,盛放在日色里,如同被烈火燃起和*圖*書來一般,一片灼灼金紅。那是李太后最愛的花,親手所植。
封榮和杜子溪各坐長桌一端,紅紅的燭,隨侍的如人偶的人影,形成了一種鋪天蓋地的壓抑。他們沉甸甸金鑲牙筷握在手中,皆沒有什麼進膳的心思,不多時,就漱過口下了座。
杜子溪此時方淺淺一笑:「臣妾不喝茶的,也沒預備,新沏的話茶還燙口。倒是有些冰鎮的果子露,只怕萬歲喝不慣。」
宮內規制,皇帝御駕隨侍專有人帶著茶具,可此刻,封榮卻攔住了德保。
封旭愛花,陳啟偏跟他對著來。院里幾棵最名貴的硯菊開了,深墨而厚實的花瓣長長地垂下來,幾欲用「盤」來比。陳啟薄薄的蘇綉細鏤靴毫不留情的踏上去,仿若細微的冰雪斷裂的響聲,菊花墨瓣殘卷滿地。
坤泰宮內人立時有所警戒似的奔走匆匆,杜子溪也忍不住一顆心往上一提,怦然而動。但從小熟讀的女誡七篇讓她頓時就有些窘了,不過那樣的神色在眼和_圖_書中極快一閃,轉瞬就不見。
「子溪,你什麼都好,就是太認死理兒。」
皇帝的御輦已到了,杜子溪慢條斯理地走出正殿,台階下宮婢內侍站成一排,鴉雀無聲。她不慌不忙地走下台階,然後跪禮。
陳啟踩踏的夠了,回身對安泰喝道:「沒眼色的奴才,本王餓了,還不去準備!」
待吃飽喝足,陳啟閑暇了,便哼哼小曲兒身子向後一仰,清閑儘快活的嘻嘻帶笑,話也說得毫無顧忌:「聽說李家跟佟家都緊著定下婚期呢?我倒也不羡慕你,這樣的艷福,哈哈不享也罷。」
安泰心疼的一疊聲「王爺!王爺」的攔著,卻吃了陳啟一腳。封旭不由苦笑,然而並沒有去阻攔,因為眼前的許多事,暫時能夠推心置腹的,也就只有眼前的陳啟而已。
窗外,新月如眉,娉娉婷婷,掩映著木槿疏影。殿內十數盞明燭籠紗,燭心猶如明月,皓皓皚皚在杜子溪面前的銅鏡中。鏡中的她,不素不奢。正紅琵琶袖夾https://www.hetubook.com.com衣,挑心金絲翠葉冠,垂珠顫顫在雲髻之中閃耀,彷彿是鋪就的一簇燦爛花床,倒是比她端謹淡然的面容更加艷麗多姿。
封榮下了步輦,將右臂一抬扶住杜子溪,笑道:「起來吧!」
宮婢忙伺候杜子溪上了大妝,穿戴整齊后,已聽見宮門外遙遙傳來內侍尖利的聲音:「肅——肅——」
封榮一嘆起身,踱步到書桌前,隨意拿起一本匆匆翻過。裏面插的一張燙金書籤正好在他上回讀到的那頁,杜子溪的字,自幼勤修的閨閣體,清秀,娟麗。
心裏有些東西慢慢地湧上來,說不出什麼感覺,封榮想大約是在難過。
於是,杜子溪親自接過宮婢送來的果子露,挨在唇邊試了試才呈給封榮。封榮順勢握住她的手,雙目的凝視間,杜子溪的眼悄然一閃,彷彿一輩子的時光都在宮廷內虛耗殆盡,無論什麼樣的風浪,過眼都已波瀾不驚。可此時卻壓抑不住湧出的悲傷。她輕輕將手從他掌中抽出,垂眸道:「臣hetubook.com•com妾知道萬歲要說什麼,可是臣妾絕對不允許對您不利的任何事,任何人!」
那是皇帝駕臨的儀注,一聲遞一聲,連綿不息警告閑人迴避,也在提醒皇后及早出迎。
離他上一回來這裏就寢已經過了四個月了。
酒宴擺在,到迴旋樓西邊的涵碧山房,是取「水木碧波涵」之意,兩面臨水。陳啟愛吃肉,可他對於那些細作的鵝掌、駝峰,菊花排骨又厭惡非常。安泰早摸透了他的脾性,上了一整隻烤全羊猶自新鮮著,陳啟拿刀子削著吃,痛快的笑稱自己是「樊噲」。
皇帝回宮的第二日,將要下鑰之時,尚寢局的總管內侍趕來通知:皇帝駕臨坤泰宮。
可她不是母儀天下僅為了為了李氏的興衰的李太后,她從來不是。
杜子溪從容不迫的順勢起身,微微一笑,恰到好處:「萬歲餓了吧,臣妾已叫人備了晚膳。」
「別叫他們!」他轉首對身側杜子溪說:「把你常喝的倒一碗朕就好了。」
於是,杜子溪入主了坤泰宮,便連根剷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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