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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墨彎彎畫

作者:悄然無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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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之卷 獨倚玉闌無語點檀唇 第十四章

合之卷 獨倚玉闌無語點檀唇

第十四章

兩個人都沉默著。宮燈愈加地亮了,有侍婢進來奉上茶,擺上幾碟子杜江喜愛的綿軟茶食,秋夜裡蚊蟲多,侍婢為了熏逐而燒起蒿草艾葉。然後悄悄退了出去,輕輕帶上房門。
李太后在病中,並未出席。大婚三日後,青王昌王方才領著新納的王妃,進宮拜謁。欽天監選定吉時,六局一司的內侍格外打起精神,忙得不可開交,最要緊的是照料康慈宮的謁禮。
驚極了,李原雍手腕冰涼,微微顫抖,杜江手指也抖了一下,卻終於只是拍了拍他,順勢按著他的肩頭,讓他坐下:「原雍,你別誤會,我絕不是要阻攔你,相反我絕對的贊同你。」
這份別處心裁的壽禮,是李原雍早在一個月前就送過來的。
李原雍勃然色變,眼角不住的抽搐,盯著杜江看了好一會,忽站起身,放緩了聲音:「閣老從哪裡聽說的?絕沒有的事!」
最後一句似乎是含糊在口中,而李原雍最畏憚他這樣的含糊,自然而然地將頭低了下去,斟字酌句道:「閣老睿智。」
「她佟家的女兒是嫁定了青王的,可是你李家的女兒也m•hetubook.com.com一定要嫁給青王,且一定要嫁的風光!」杜江起身,舉步維艱又來至李原雍身前:「我五十余年宦海沉浮,皆道我桃李天下。我雖老了,可並不糊塗,我不過外有著陳瑞維持著漠北的半壁江山,內里主持著吏部官員的升遷罷了。而你那邊,鹽道河工也是不易。我的女兒已經是皇后,中宮穩坐,所以只要不亂了朝局,我絕不會在太後面前多說一句。」
如今對杜氏應該持何態度?是「攏」還是「拒」,一思量間,李原雍躬身一禮,用一種決絕而豁達的聲音答說:「閣老放心,我火速八百里加急給孔俊先,讓他火速調出軍糧給陳瑞。」
重新落座后的李原雍竭力裝出鎮靜的模樣,咳了一聲:「閣老,我不懂你在說什麼。」
一番陳詞懇切,李原雍亦上疏符合,李太后思量再三,還是下詔允許青王與陳王的婚事在東都舉行。
這樣的女子,也難怪青王整整三日的恩寵,而她自己,佟家傾盡所有的嫁於青王,卻未得絲毫注目,似乎已經成了整個東都的笑話。和*圖*書
陳國曆二百三十九年,李太后和封榮將佟氏與李氏佟氏賜給青王為妃,並賜婚與昌王陳啟。
杜江半側著身子,望著屏風裡五彩絢麗的游魚,出了好一會神。然後,他回過頭來問:「你要將女兒嫁給青王嗎?」
「青王壽誕湊趣的人多了,想來也不差你我兩個。」杜江突地附身抓住李原雍的手臂,低聲道:「我跟你說幾句知心的話。」
凝神望著,一點點的柔軟悄悄的從丹葉的記憶深處爬了出來。
李太后雖在病中,但仍不客氣地下了一道手諭問:「出府之不可,是害及二王,是害及大陳天子,卿等明說來。」
一路行來都是靜悄悄鴉鵲無聲,引路的宮婢全都穿淺粉的冬衫,舉止投足都輕輕極了,嬌嫩的顏色無風自揚,慢慢划著無聲的曲線。
這兩句話,在李原雍有驚心動魄之感,剎那間將豁然開朗。
李原雍越發小心,默默地在心裏梳理出頭緒,道:「您也知道,我就這麼一個女兒,如若此時不嫁,將來就真的毀了。」
想要忘記的是什麼?不想忘記又是什麼?
落地罩下的是八扇玻m•hetubook•com.com璃屏,用稱為「酸枝」的紫檀雕琢,工細絕倫。八扇玻璃屏內,厚有一尺,中空貯水,蓄了金魚。
這樣想著已進了康慈宮內,走早有宮女打起門帘,便有人迎接,同時向內傳報。
丹葉特地給身前的封旭和李芙讓出了一步,自己稍稍退後,垂首順目,微不可聞的一生嘆息。
李芙與封旭並肩而行,丹葉尾隨著她,看她在前面慢慢地走著。李芙的鳳冠霞帔別出新意的用上夏天的衣料,輕薄精細,隨風擺動,衣袖裙角如一朵初綻的花。沿著御街一路行去,整個人彷彿是水做的絲,漾著漣漪。
入謁朝見的這日,東都是冬日高照明,而鄰近數省的最後一批奏報在今天辰時急遞進宮,遼東無雪,西南無雪,北直隸無雪!一場由天象引起的暗流又已經悄悄洶湧。
然而並不是一帆風順的賜婚,起先,詔于青王封旭、昌王陳啟婚事,返歸封地舉行婚禮。
「哀哀父母,生我劬勞。」杜江略略加重了語氣,使得這句話帶著一種哀嘆且同病相憐的意味,接著又說:「可憐天下父母心!換做今日我是你,也會hetubook•com.com這麼做。所以于私,我絕不會阻攔你。而於公……青王恭謹廉潔,是百里也難挑出其一的人物,也是我們大陳王朝難得一見的……君為重,社稷為輕……」
杜江隨即又上奏疏回答:儲君名分未正,臣叩奏密對,屢以為請,聖衷淵邃,久未施行。至親惟有二王,而又出居於外,此在聖躬不可不慮者也。且二王從人眾多,情各為主,易生嫌隙。雖應得者亦懷危疑。此在二王不可不慮者也。
杜江卻立時上奏疏反駁——這雖是先年親王舊例,但臣等思得府第淺窄,出府未免與外人易於相接。今日事體不同,臣等再三計之,實有未安。俱在東都成婚,亦於保護為便。
「原雍啊,老夫如此推心置腹,你又何必這般疑慮重重。」
李原雍吃了一驚,過了片刻,眼裡便真的燃起了一團火。
婚禮在陳國曆二百四十年歲初舉行,從正月初三起,是一連串的慶典。首先是新年賀典,第二天是大婚典禮。東都街道封禁,司兵數十人,各執掃具、鍍金銀水桶前導灑路,名曰「水路」。習習香塵蓮步底,鹵部儀仗,宴樂儀衛行在水路https://m.hetubook.com.com之上,佟氏李氏二女皆真珠釵插吊朵玲瓏簇羅頭面,紅羅銷金袍帔,乘厭翟車,車上設紫色團蓋,四柱維幕,四垂大帶,四馬駕車。并行的浩蕩倚仗的蜒鋪陳,濃墨重彩的渲染鋪陳,如同勾畫的一幅長卷,紅妝散紅成綺,千旗穿市。便當日親見霓彩娶納的人,都以為是天上人間一夢罷了。
杜江附近俯下身子,伸出手去,做個親自攙扶的姿態。別有一般滋味的道:「我都七十了,內閣首輔的位置輪不著杜鈞梁,只有你做。」
蒿草艾葉的一層薄煙,直衝不去,將彼此的身影都融進了其中,變得模模糊糊。
杜江緩緩邁步,在屏風前的躺椅上坐下,為了更舒服,身子往後靠一靠,雙手捧著一杯茶,好半天不言語。淡金色的燭火照著他半邊臉,明暗之際,勾出極清楚的輪廓,歲月深刻的額頭,乾癟的嘴唇,雪白的長髯,是顯得那樣蒼老,但也那樣深沉。
大陳宮內金釘朱漆,壁皆磚石間甃,鐫鏤龍鳳飛雲。那些明亮的光在雕甍畫棟,峻桷層榱間細細地折射下來,就象一條條用光芒編織成的細網,隨著風清清的、淡淡在封旭臉上慢慢地展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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