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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墨彎彎畫

作者:悄然無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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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之卷 獨倚玉闌無語點檀唇 第十五章

合之卷 獨倚玉闌無語點檀唇

第十五章

杜子溪見她這幅模樣,只是笑了笑,轉臉去看窗外。窗前,吊著一盆蜘蛛草正盛,披針狹長,柔韌似蘭。數簇百花亭亭細長,搖曳白皙欲流,就象李太后頰上的脂粉那樣。
她心裏劇痛,但卻一絲眼淚也沒有。
李太后不妨她說得這樣坦直,一時間倒不知如何接話。
他們這才知道,皇后也在。
杜子溪緩緩道:「母後上次求我,可我不過是按照萬歲的心思走下來而已。」
窗外是日色明亮,風過參天的黃楊,發出息簌蕭瑟的聲音來,竟如深秋子夜的境況了。
「我老了,李家的人和事竟敢瞞著我了。」
杜子溪頷首,髮髻油滑,在日色下也發出微弱的光芒來,她又重複了一句:「是,青王封旭是萬歲堵上一步絕子。若不如此,李原雍絕不會走出此步敗棋。一母同胞,他卻那樣蠢,可也難怪,您在他頭上壓了了那麼多年,也是時候推開您這塊絆腳石了。」
這一下,所有人屏聲息氣。唯有丹葉慢慢抬眼,安靜的看向封旭,康慈宮朝南的一列長窗外,天光極亮地可以勾出封旭挑起的唇際。
杜子溪娓娓和*圖*書應來,那人命之事,也只是輕描淡寫,彷彿不過捻死一隻螻蟻。
半垂的簾攏起來,李太后的身子已經發抖,面如死灰。
李太后嘶啞的聲音在說道:「我是求過你,可你終究讓我失望。也證明我從來沒錯,你始終是杜家的人。」
宮婢早無聲退出,李嬤嬤抽泣哽咽的聲音在康慈宮內回蕩,李太后更是心中如絞,她再也支撐不住,依在几上,一身殷紅的大衫襯得病後初癒的臉龐雪白,只那雙眼眸益發烏黑,滿滿的皆是哀傷。
「……萬歲這些年被你們逼的有多難,說給人聽都不信的,放了權還不夠,母后那麼想要一個孫子,不惜和我父親達成交易,為的是什麼?母后這時候想著他是你兒子,自己的骨肉。硃筆在手的時候,怕只想著自己能成為呂后吧?!」
禮官又道:「叩謝皇后聖恩!」
餘下的話不用說,他們便都識趣的告退。
杜子溪輕輕抽回手,淡淡道:「我事先並不知曉,且知道又如何?李氏從來對萬歲都是禍害,不是嗎?母后這些年處心積慮把持著朝政,從鹽道到河hetubook.com.com工,李氏的人跟鐵桶似的,滴水不露。國庫不是萬歲的,不是天下的,萬歲要銀子還得看李氏的臉色。」
跪,拜,起。
她定神細細去看杜子溪,她在一片刺目逆光之中,只看見那高挑的兩道極精緻下,眼睛在微眯的時候逸出栩栩神采來。李太后心立刻涼了下來:不,不是在做夢,夢裡面沒有這樣細緻清晰。
膝下的錦墊子,應景似的紅艷艷綉著著金花,暖烘烘的溫熱。
「嬤嬤……」李太后很吃力地問道:「你知道這是誰的主意?」
隨侍一側的李嬤嬤嚇的噗通一聲跪在她腳下,重重叩首下去,指天立誓的說:「太后,可不是老奴,老奴毫不知情的!」
杜子溪猛地抬頭起來看著她,又低下頭去,恭順無比,道:「母后想挑撥離間嗎?」
李太后亦神思恍惚,連杜子溪的聲音也似一時近一時遠。杜子溪今日卻似格外有談興,娓娓地又說了下去。
鎏琺琅鼎中熊熊燃著由果木粉精製而成的水煙炭,暖融融的熔化中,芳香卻更濃郁,更香甜,彷彿濃麗的絲綢,一縷縷地纏在所https://www.hetubook.com.com有人的頸項間。
杜子溪鞭子一樣的話語,如同中了魔咒,宮內立時寂靜如死。
好半晌,李太后閉目開口:「有些事我現在做不了,可你能!你可以不管我,但是封榮是你丈夫,為了他你必須得做。」
不溫不和的一聲,讓李太后慢慢抬起頭,茫然看了半晌,才想起身側還坐著皇后。杜子溪一身外用明黃比甲外露出一抹猩紅寶相花夾衣的立領,戴金絲髻,容妝洗凈,更顯得鬢髮黑如鴉翅。一副不驚不燥的淡漠模樣。
一旁的李嬤嬤嚇得上前攙扶住她,哽咽著哭出聲,李太后的面頰現在是冰涼一片,她想,她也曾這樣痛哭過,嫁給陳王后,失寵,失子,失去一切可以依憑的東西……可現在卻一點都哭不出來了……
李太後身子大大抖了一下,她素來機智過人,立時明白過來,幾乎是驚恐的道:「你是說他故意讓青王主講經宴?!」
失去的丈夫,太過於痛徹心扉,失去的兒子,無奈卻不得不,只有失去了權勢,真真切切的,幾乎擊垮了她。
踏進宮裡,暖意撲面襲來,只隱隱看到半和_圖_書垂的帘子后兩個模糊的身影,禮官已朝聲贊禮:「青王及其王妃李氏、佟氏朝謁皇太后,叩謝慈恩!」
「母后保重,彆氣壞了身子。」
但她眼中的笑意溢出眼眶,蔓延過她淡妝素描的容顏,自明角窗滲進的日色猶如融化的金子,襯得她譏誚又得意。
李太后閉上了眼睛,心中想:她也一定是夜夜磨刀以待,我敗給她,實在並不冤枉。
李太后定定望住她,平心裏突然湧起一陣怪異的感覺:難道這是在做夢?難道剛剛看見的一切都是假的?
「我知道的,母后,為了他我誰都可以除去。」
呼吸都幾乎窒住時,李太后終於開口:「本應留你們吃頓飯,但我也累了。」
「你還年輕,你我儘管恩怨重重,但到底你也是明白人。」李太后強支撐起來,袍袖一動,伸手抓住杜子溪的手,那眉目里卻蒙上不盡的悲哀,低聲說:「你還不知道嗎?把芙兒嫁給封旭,對皇帝是多大的禍害?!」
李太后心中有些茫然,只隨口應道:「是嗎?」
回過神來,方覺眼裡酸澀,忙拿帕子拭了淚,卻又忍不住道:「便是大人千錯萬錯,也終究是您和*圖*書兄弟,彆氣壞了自個兒!」
然後,扶著桌几,渾身顫抖,不能自抑:「只有我在逼他嗎?你們杜家呢?說是清風兩袖,那漠北邊關真的用得著年年興兵嗎?吏部年年考核官員時,有多少孝敬進了你父兄的手中,你又可曾知道?你這樣的世家千金,生下來就是錦衣玉食,權勢過人,又可曾知道如同杜家這樣的氏族,正如餓狼一樣的吞噬陳國!」
垂頭卻遮不住眼中的耀耀的光華,艷陽從殿外照在其上,李太后陡地想起,常年征戰的兵將,夜夜上油磨刀,那刀尖上也是這樣的光芒。
抬頭時,仍是看不清其內人的面貌,簾下垂著幾串金黃的流蘇穗子,被陽光洗浴過後,閃閃發光,沒一點兒瑕疵。
「好,好。」李太后胸口起伏,言語遲疑,閉上眼半晌,終於一口氣說了出來:「那你父親呢?他一定知道李芙嫁於青王的事,他不阻止,便是……」
受賀禮成,都要頒發喜詔,也是恩詔,可是李太后竟似昏瞀不明似地,久久不發一言。
「你一輩子恨著自己的丈夫,現在逼壓自己的兒子,最後連親兄弟也要棄了你,如今母后又要求著兒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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