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04 缺德冒煙的惡作劇
他崩潰，我也差不多……
我擺手，故作低落，有氣無力道：「胡主管，我沒有炫耀，只是單純地失落。」
林鳳眠暴怒，狠狠地用眼睛瞪我。我大樂，這哥們兒，生氣都這麼有風韻，我縱身躍起，一個惡虎撲食般撲過去，抱著他狂親：「林鳳眠，我愛你……我愛你啊……」舌頭順帶舔了舔他的唇。綿綿軟軟，香香甜甜，真是好吃。我加重了力度，用牙齒輕輕地咬。
五萬，我扒拉著手指，目光獃滯，拎著巨大無比的黃頁，飄到隔壁的業務部。
從他的眼睛里再次噼里啪啦地燃燒起旺盛的怒火，他的嘴唇抿成了一字型，他的眉頭皺成了標準耐克標誌。
「那個有人在跟。」前面的短髮妹妹冷冷地回頭。
「來，小程啊，敬酒敬酒，你是新人，以後需要前輩提攜的時候多啊。」林鳳眠眯著眼睛說道。
沒幾步便是二路車站，站穩后回頭，看見林鳳眠還在低頭轉身看自己的褲子，褲腰上形跡可疑的一大片潮濕，見我看他，惡狠狠地朝我露出白花花的牙齒，做出咬牙切齒狀，我唰地急轉頭，開始若無其事地左顧右盼，看上，看下，看站牌，看汽車。
何必呢，你又何必呢，自古有雲：好男不與女斗。我囂張地朝著胡小毛咧開嘴巴，露出牙齒，繼續得意地搖晃著三條腿的椅子，搖頭晃腦，或者，我真是個跑業務的天才。
整個業務部都啞口無言，大家的嘴巴詭異地張開，站在最近的胡小毛表情古怪，眼珠瞪得溜圓，好久，才怒道：「程寶珠，你是在炫耀？！」
我索性合上黃頁，站起來，大叫：「哪頁是同志們放棄的，我去跟。」
「OK，明天九點，來我的公司，二十三層，記得。」簡潔有力地答非所問，隨後掛斷電話。
我嬌嗔著飛快地瞟他一眼，撕開水果糖，低頭卷在舌尖，甜絲絲，香噴噴，果然好味，腹中的飢餓感減輕不少。於是，我向林鳳眠悄悄靠了過去，舔了舔唇，壓低聲音道：「林經理，好吃。」一邊說，一邊繼續舔唇，甜絲絲，我的眼神因為飢餓而迷離。
電話那邊好一陣沉默，良久道：「這樣吧，我給你我們周秘書的號，你跟她談。」
車站處，一片詫異的目光，刺得我將脖子縮了又縮。
「林經理，我記得很詳細。」我舉手解釋。
「有！」我站得筆直，昂首挺胸，「遲到是因為……出門前做了深刻的自我反省！」如果我說是因為堵車那種弱智的借口，幼兒園老師都會鄙夷我。
我一手點著黃頁，一邊喃喃：「蘇美國際……」
我舉著話筒，莫名其妙地看向業務部的同志們，大家臉上寫滿了同情，鄰近的短髮妹妹聳肩：「程助理，德隆那裡是雷區，沒有人能打聽到他們總經理的辦公室電話。」
短暫的撥號聲音過後，總台小姐道：「您好，傳真機的信號是好的。」
我一把接過，獻媚地笑道：「好，很Ok。」記筆記是我的強項哈！
所以，我瞭然，言下之意便是旁人可以淺啜，作為初級小職員的我要牛飲！好吧，林鳳眠，開得了頭，你就要承擔後果，喝就喝，我拎起酒瓶，甩開喝……每杯三兩，喝個精光。
一起跑業務？我獃滯，這是什麼概念？
我死命地摁肚子，肚子裏面的聲音越來越響，旁邊的人頻頻側目，我無奈地趴在桌上，按住咕咕叫的肚子，拚命地咽口水。林鳳眠坐在我的旁邊，微微皺眉道：「程寶珠，你難道沒有吃早飯？」一邊問，一邊從桌下遞來顆水果糖，我捏在手心，甜蜜蜜地衝著他笑，作出飛吻狀，他禁不住打了個大大的寒噤，壓低聲音道：「程寶珠，收起你猥瑣的笑容，我想吐。」
「好的。」
會議室里坐滿了人，我去的時候，林鳳眠身邊尚且留了個空座，我屁顛兒屁顛兒地跑過去，挨著他坐下，肚子里餓得唧唧咕咕地叫。
「這次的新開發，我們公司贏在了時間上……」林鳳眠淺淺地笑，萬分得意，小小的梨窩一閃一閃，眼睛里光彩四射。眼睛飄過我時，頓了一頓。我舉手示意，友好地微笑，他白了我一眼，繼續講：「從構思到開發……」眼睛又掃過我，我仍然痴獃。
「這一天的工作就是這樣。」我坐沙發上聳肩，對面坐在沙發上的翠絲夫婦意猶未盡，將我的工作報告當成了故事會。
我當然懂，林經理，這就是為什麼你比我早到公司的原因，我抬起手腕，手腕
https://www.hetubook.com.com上的時裝表提醒我，遲到一個小時又三分。
我坐在地上沉默，邊沉默邊反思，很快就從短暫的沉默中恢復過來，餘下的都是熱血昂揚的振奮之情。不錯，程寶珠，既然做不來精細的瓷器，就做個粗坯大花瓶吧！
「算了吧，程寶珠，你就安心做你的粗坯大花瓶吧，我估計林鳳眠的神經一定很強壯。」
「喂，您好，德隆科技。」
林鳳眠徹底無言，手指顫抖地打開投影儀，轉過臉，當做看不到我，高聲道：「我們繼續。」
哼，從鼻腔里冷冷地哼，胡小毛轉過身去，對著電腦猛烈地敲擊，憤憤地高聲發泄道：「滿公司的妖孽，滿公司的齷齪，不是人妖就是娘娘腔，我讓你們囂張，囂張……」咬牙切齒，鍵盤被拍得嘭嘭響。
「程寶珠，你不記錄？」他見我頻頻對著他發愣，終於忍不住，一把扯過我的本子，一目十行。
我擺擺手，不玩了，開始做正事。五萬元以上的定單啊，任務是艱巨的，前途是渺茫的。嘭，我將手裡的黃頁扔在閑置的桌上，拍起一層塵灰，坐在三腳凳上我左右搖擺，輕鬆異常。
「是是是，最起碼，你將到口的嘔吐物又咽了回去。沒有失儀。」
「這怎麼坐，三個腳？」我接過椅子，困惑地看他。
「所以……」翠絲夫婦對望，異口同聲地說，「最起碼，你做得都不算太絕。」
「五萬以上的單子，我就算你是大客戶。」
「寶珠，一片面膜將近一百三……」
「啊？二斤？」我僵直地甩頭，舌頭拖出嘴巴，「是二兩。」從包廂出來，我就邁著八字步，走得東倒西歪，將沿路的鐵皮包牆撞得咚咚響。林鳳眠在我眼前一個變倆，倆變四。
「程寶珠！」充電沙發暴怒，反摳我的手臂。
我恍然大悟，猛地跳起，舉起酒杯，輪番滿上，點頭哈腰地寒暄一番。
「你拿下這單，我就從華豐滾蛋！」他的口水噴濺而出，落在我破損的桌上，和灰塵交相輝映，「程寶珠，你先拿到他們辦公室的電話再說。」
「好，我敬在座的各位一杯。」我仰脖，哧溜，喝得賊快，辣得我涕淚交加。
他觸及我的眼神，微微一震，眼睛里的火苗迅速成長。我悲哀地發現，我似乎又好像不小心曖昧了把，於是，又低聲解釋道：「林經理，不是你好吃，是糖好吃。」我的唇貼近他白皙的耳垂，說話間如有若無的熱氣將他耳際的碎發微微帶起，林鳳眠的臉微微浮起一片紅雲。
我故作驚訝：「可是我傳了三四次了，這如何是好？這次會議，基本上同行的專業人士都會參加，不親自傳達內容，我不放心啊。」
電話里傳來輕快的音樂，我搖頭晃腦，真好聽啊真好聽。
我的眼神流連於桌上香氣四溢的佳肴之上，口水拚命地在口腔中醞釀，突然，正左方四十五度傾斜，收到林鳳眠的眼神一個，伴隨著他微微甩頭的動作，哈？我不由自主地跟著甩，哈？什麼意思？為什麼沒有默契，為什麼？我茫然以對，林鳳眠微微嘆氣，手指若有若無地扣著酒杯。
我站起身，面帶驚詫：「啊？不跟進業務了啊？我不是做業務員么？」
林鳳眠青筋畢現，握拳怒道：「不用了，你發完彩頁再說，最好從初級做起！」
我咽咽口水，僵掉的腦子開始緩慢地運轉，濕透的襯衫？嗯？那麼他的西服在哪裡，我扯來蓋在頭上的東西，居然，是他的西服！
「程寶珠，你知不知道中國有句老古話叫笨、鳥、先、飛？」桌上的文件被林鳳眠拍得震了三震。
「程寶珠，你讓開。」真的勇士敢於面對慘淡的人生，林鳳眠同志出離憤怒了，抓住濕濕的手巾直蓋在劉站長的頭上……於是，一切都寂靜了。
林鳳眠雙手扶頭，長嘆出聲，指著隔壁的業務部道：「程寶珠，從今天開始，你和部門裡的業務員一起跑業務！」
「媽的，你怎麼不說麵粉更養顏？」翠絲終於爆發，一口氣把五塊錢一斤的西瓜吃了個凈，開始敷瓜皮。
好大一本黃頁啊，兩隻手捧著都會覺得吃力。我欲哭無淚，可憐巴巴地問：「林經理，我是被遺棄了嗎？」我繼續瞪大眼睛，一眨巴一眨巴的。
彼此唇齒之間都洋溢著酒香，帶著溫熱的氣息，交纏濕潤，他漸漸地被我咬得面色潮|紅，呼吸緊促起來。
「喂？」從那一端傳來個低沉而有磁性和_圖_書的聲音，將聽音樂聽得正開心的我驚得一手的汗。
我蓋著面膜，睡在沙發上，翻了個身，從心底冷嗤一聲，翠絲姐姐，你以為粗坯花瓶能配得上法國香百合么，與其跟棒子一樣意淫，不如做夢來得實際。
胡小毛得意地笑，翻出一頁，搖了搖說：「程助理，不要說我不關照你，德隆科技這家，是肥羊，不過從來沒有人成功過。」
「小程，難得黃會計會誇獎人，你就坐她邊上，好好招待。」林鳳眠轉過身，偷偷地吐氣，看向我的眼神無比感激。芭比娃娃的臉一下子僵住了。
「那個我在跟。」左邊的帥哥抬頭，微微向我點頭，算是個招呼。
我緊閉眼，將自己的手臂摳得更緊，這個沙發好，人性化設計，抓得牢，我繼續陶醉，如果不是膀胱處不適應，我覺得會更好。算了，尿吧，尿完了洗沙發，反正在露天底下，被雨淋了一樣要洗。
「你……」他的眼角跳動，咬著牙齒，滿頭滿臉的雨水，身上的襯衫已經濕透，幾乎能印出精瘦的身材。
我緩緩地翻黃頁，自言自語：「同心實業……」
於是，我上前一步，把蓋在身上的西服蓋在了他的身上，唱戲似的念起：「林經理，對不住啊，對不住，我回去一定發憤地練習喝酒、點煙……」
我故作驚訝道：「剛剛和你們許經理通話，斷了線，請幫我轉進去。」我語氣婉轉中帶著淡漠，有著不可拒絕的意味，那個周秘書微微一愣，專業地回道：「好的。請稍候。」
我深深地吸口氣，壯烈地走了過去，然後緩緩吐出，在黃會計的旁邊坐下。鼻腔里充斥著一股怪味，它的名字叫香水，如果非要給它加個界定，那就只有三個字：地攤貨。
我微微一笑，繼續播號：「您好，我是剛剛的宇宙資源，傳真機似乎沒有信號，要不請您幫看一看。」
我低頭，想了想，一本正經道：「批准，我接受。小胡，你去辦吧！經理助理跑業務，行頭不能少。」
業務部裏面被隔得一小間一小間的，每個人都隱藏在藍色的屏風後面，顯得格外的冷寂，雖然時不時地傳來打電話的聲音，但是我仍然感覺不到一絲的人氣，果然不是個和諧的團隊。
媽的，包廂里居然有其他人，我回過頭看林鳳眠，他微微甩頭，甩頭，什麼意思？我瞪大眼睛，表示疑惑，他的眼睛也跟著瞪大，持續甩頭。
很快敬完一桌酒，剩下個芭比娃娃狀的黃會計。
「你給我死一邊去！」他終於爆發，一把推開我，將面巾紙扔在地上，指著面巾紙命令道，「程寶珠，你不要亂跑，乖乖站在這紙旁邊，我去開車。」
「沒有客戶，給我從電話簿上找！」林鳳眠甩出本黃頁，指著上面的公司，忍著怒氣道，「從名字看，去分析，哪些公司需要我們提供數據和軟體！」
我瞪大眼睛，奇道：「為什麼？」
我咽咽口水，重複道：「是，許總，我是華豐科技的程寶珠，想為你展示下我們公司新開發的軟體。」
撲通，我這下真從沙發上滾下來了，算了吧，讓我死吧，我居然做了這麼多不算絕的事情，我感覺就像被雷劈中了一樣。
哈？女士可以隨意，那我算什麼？我無聲地譴責過去，林鳳眠目光遊離。
「媽的，程寶珠，你做什麼業務來了？車不能開，資料不熟悉，連酒都不能喝，點個煙能把人燒成地中海！」
「對對對，最起碼，你尿尿的時候天上在下雨，從客觀的角度來說，是看不出來形跡的。」
林鳳眠狠狠地一捶桌子，脖子處青筋畢現：「你不要作怪，扮什麼女人，給我去跑業務，什麼時候拉了大客戶，什麼時候回歸！」
「謝謝。」我擱下手機，得意地看胡小毛。
我迅速地搖頭，看了看在座無聲的各位，小聲問道：「寫得不好？」我的眼神充滿委屈，可是，林經理，我已經很儘力了，我無聲地哀鳴，覺得記錄得非常完美啊。
「嗯嗯嗯，最起碼，你喝酒時也不過讓某女三點盡濕，比不上《色戒》那麼誇張。」
我哀怨地看著他，習慣性地去摸|胸。林經理，你忘記了嗎？我是不需要扮女人的。我本來就是個女人啊！哀怨一百遍啊一百遍。
芭比娃娃嘹亮的尖叫聲驚得我小腦抽搐，我條件反射地抓起酒杯從上而下地潑去，「轟」，火苗閃過，方便麵成了炭灰，尖叫聲從單奏變成合奏，劉站長雄渾的叫聲壓倒了群雄。
越看越覺得生活是多麼的美好，世界是如此的美妙，程寶珠，加油加油，第一天上班，你做得很好。趁著酒勁，我向空中揮拳，鬥志昂揚，大聲高叫：程寶珠，你會做得更好！！
天一閣的包廂奼紫嫣紅，包廂的門楣上奇特的霓虹燈照得我胃部翻騰，我抖著手把門推開一線。
我一下子塌下肩來，蔫蔫得躺下，開始自我鄙夷。
他的臉黑成了包青天，眼睛閃亮閃亮地繼續燃燒著憤怒的火焰。
真的好舒服！
「你還有什麼可分辯的？」林鳳眠的眼睛習慣性地燃燒。
「程寶珠，你敷一百三，我敷一毛三，你掰不直林鳳眠，就還我這些感情投資。」
「林經理，大客戶的定義是——」我不知死活地再次發問。
得意揚揚地打開記錄本，我被徹底震撼，滿篇的英文加中文，還有若干縮寫，我抬頭看向林鳳眠，他正在口若懸河地介紹新的產品。
噼里啪啦，燃燒的是林鳳眠的眼神，像看仇人一樣瞪向我。我耷拉著眼睛也向他回看過去，一邊無力地聳聳肩，酒上頭了，林鳳眠，我開始控制不住自己了，你看著辦吧。
「失落什麼？」
「黃大姐，喝酒。」我一把滿上酒杯，氣勢如虹，刷的伸出手去，酒杯里的酒呈拋物線狀從芭比娃娃的頭上灑落，彙集在連綿的雄山處。
「我喝了酒，愛睡覺！」我大著舌頭，警告林鳳眠，「把車給我開過來，姐姐我要睡覺！」
「那個，小程，女士一般隨意，不必勉強喝酒。」林鳳眠略帶不安地說。
「無聊。」他低低地訓斥，猛地站起身，不自然地道，「程寶珠，你做會議記錄，Ok？」一邊將手裡的記錄本甩了過來。
「唔——嗯？！程寶珠？！」電話的聲音提高一個半拍。我啞然，他應該叫華豐？！而不是重複我的名字。
「哈？居然是全智能的，帶錄音的？」我茫然地睜眼，手臂一陣陣疼痛，沙發的頂端居然是林鳳眠的臉，鐵青鐵青，發著暗黑，林鳳眠，我尖叫一聲，酒醒了大半，從他身上跳下。
我傻乎乎地跟著他，他每指一個人，我就跟著點頭，拋去一個穩重的笑容。
「算了，程寶珠，你回去吧，下午放你半天假。」他無力地擺手，到達了崩潰的邊緣。
「寶珠，其實，你已經做得不錯了，最起碼還給那個劉站長留了個地中海。」我的無言讓翠絲夫妻很是不安，但他們的安慰讓我更是不安。
我得意地笑，挑釁地看向林鳳眠，總算有個識貨的了，一面招呼座位上的VIP們。
我無言，從桌角掏出個半是灰黑半是乳白的電話，放在耳邊，跳躍的忙音，擾得我心律失調。
「程寶珠，接上級領導的命令，你的座位安排在這裏。」胡小毛笑得肆意，從牆角拎出張三腳的椅子。
「劉站長，我來點。」我湊過去，打火，咔嚓、咔嚓、咔嚓，一絲火星都沒有燃上。劉站長叼著煙和我彼此乾笑了一聲，我轉頭看林鳳眠，他的眼中燃燒著把火，眼珠瞪得滴溜，我瞭然地點頭，那潛台詞我懂，是——繼續點火！好，繼續，我低頭，繼續咔嚓、咔嚓。
我白了他一眼，問道：「他們老總叫什麼？」
「林經理，你所有助理，就這個最靈。」芭比娃娃嗲聲嗲氣，眼波一波一波地蕩漾開來，盡數投向林鳳眠。
劉站長尷尬地看我，嘴裏乾巴巴地叼根香煙。我乾笑，奮力咔嚓，猛然，火苗竄起，一丈多高，我手持打火機目瞪口呆，滋滋滋，眨眼的工夫，劉站長的劉海兒迅速被燒成了捲毛，歪歪地斜卷在鬢角。
有那麼糟糕嗎？我哀怨地看向沙發另一側半臉都是菊花的小陸：「小陸，有那麼糟糕么？」
「寫得很好，非常好，很有喜感，現在就讓我為在座的各位朗誦片段。」林鳳眠斜斜地睨了我一眼，舉了舉會議記錄，大聲讀道，「林經理說，雞屁愛死是最近比較紅的一項技術，胡小毛面帶鄙夷地說……」頓了頓，林鳳眠突然爆笑，雙手捶桌，大笑不已，「雞屁愛死，雞屁愛死……」
「您好，德隆科技。」
「噗！」盤腿坐在沙發上的翠絲姐姐毫無氣質地噴出菊花帶水若干，「程寶珠，你牛啊，都這樣了，他還能繼續用你。」
「你不是有二斤的量www.hetubook.com.com，怎麼喝成這樣？」林鳳眠的眼睛持續發射輻射光源。
「姓許，許品鑫。」短髮妹妹介面。我點頭表示感謝，迅速地掏出手機，撥號。
「可以，當然可以！不但這樣，還可以給你配個手機，配輛小車，再配助理若干。」胡小毛唾液橫飛，鬼都知道他在諷刺我。
「沒、沒、沒，絕對沒有，寶珠，你要對自己有信心！」小陸同志一邊從臉上摳下翠絲噴出來的菊花，一邊做握拳狀安慰我，「沒有最糟，只有更糟！」
「您好！我是宇宙資源，周六有個商務會議想邀請你們許總參加，有些資料要傳過去，可以告知你們許總的傳真號么？」
我吐著舌頭訕笑，林哥哥同志，我現在能走八字步，你就該偷笑！
「現在？」我歪過頭，外面烏雲密布，雷聲陣陣，要變天了，要下雨了。
我面無表情，聲音沒有絲毫起伏地說：「你為什麼買這麼貴的，十三塊的不是照樣敷？」
「程寶珠，你在我身上做什麼了？」
我倒不信了！我跟林鳳眠撒嬌能保住我五萬的訂單？如果能，我立馬跑去撒嬌，我頭疼地撓發，煩躁道：「胡小毛，我如果拿下他們公司的訂單又如何？」我的倔勁兒上來了，就是抱著德隆科技老總的大腿，我也要拿下這單。
「不錯，不錯。」林鳳眠淺笑，歪過脖子，眼光掃過大客戶們又對我說道，「小程，你是做業務的新人，我有必要提醒你，敬酒要一個一個地來。所以……」
林鳳眠張開口，正欲說話，我猛地回頭向他瞪眼，單腳踹上椅子，身體前傾，拍上桌子，大吼一聲：「不行，這裏都要喝白酒。」刷，氣勢如虹地再伸手，將杯里餘下的半杯酒也給灑了出去，將芭比娃娃的裙擺綻出朵花。
我捏著手機目瞪口呆，就這麼簡單？就是這麼簡單！我抬起頭來，乾笑三聲，小心翼翼道：「難道就是這麼簡單？」
「我很失落，這件事情太沒有挑戰性了。」我不怕死地昂起頭，臉上得意地笑，刷的從黃頁上撕下那頁，夾在指間搖了搖，「這頁除了我，估計也沒有人能跟，索性撕掉。」咯吱咯吱，三腳的凳子在我屁股底下搖來晃去。
好吧，好吧，你們繼續，我無力地擺手，挺直腰桿，走了出去。發彩頁去，發彩頁去，勞動最光榮。
「啊，稍等。」服務小姐報上串數字。
沒有成功過，便是一次絕佳的機會！
電話里停頓半刻，問：「請問——」
「程助理，胡主管，半小時後到會議室例行會議。」圓頭圓腦的阿May探進個腦袋，見到我，眼睛眯成了縫，「程助理，你要堅持啊，很快就可以回經理辦公室了，加油加油！」說完伸手比出個V字，我忍不住好笑，伸出兩隻手指，也比了個V字。
胡小毛同志面部僵硬，看我的眼神像看白痴。
「您好！我是華豐科技……」
我感覺自己好像躺在軟綿綿的海綿沙發上，源源不斷的熱量一波一波地傳來，好暖和，我緊了緊手臂，抓得更緊，好舒服，啪嗒啪嗒，冰涼的水滴不斷地從我頭上落下，難道充電的海綿沙發？還是室外露天的？
胡小毛的臉氣成了豬肝色，肥碩的手指將艷紅的領帶扯開好長一段，面目猙獰地咆哮道：「程寶珠，你也只是碰巧有運氣而己，純粹就是瞎貓抓到死老鼠！不要得意得太早，這行混的，從來不是一兩個訂單就能體現你的價值！」聲嘶力竭，他臉上的蒼白顯然可見。
他的眼角跳動，牙齒髮出咯吱咯吱的摩擦聲，一把舉起會議記錄，狠狠地點在上面，大聲問道：「程寶珠，難道你在寫劇本？！」
我待在他後面呼啦呼啦地吸著鼻子。媽的，居然嫌我出場比他拉風，難道我就是當配角的命？
那記錄上面五光十色，好看得很。
「好，謝謝。」我記下號碼，微笑，按著手機繼續撥號，「喂，您好，請幫我轉許經理處。」
「這位是？」裏面呼啦啦站起三位同志，個個西裝革履，唯一一個女同志，穿得跟芭比娃娃似的，眨巴眨巴著眼睛，無比可愛地看著林某某。
故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所以說，做大事的人，在生活中始終會充斥著各種詰責和磨難，于上班第二天，我終於體會到。
「沒有什麼為什麼，」胡小毛猥瑣地笑著，敞開的西服被他抓住衣襟一開一合地扇著，無比得意地說，「程寶珠，我都跑不下的公司，你就省省吧，
m.ｈｅtｕbｏok•ｃoｍ.cｏm滾回林鳳眠那裡撒嬌，好好做你的跟班小助理。」「胡主管，能不能換個電話。」
我的字典里沒有退縮！我眼睛聚焦在那頁上，伸出手去在德隆科技下重重地用紅筆勾出，OK，就這家，就從現在開始。啪啪啪，我熟練地撥號。
「老朱啊，小林啊，怎麼才到，我們都坐了好一會兒了。」
生活的最高境界就是，一覺無夢睡到大天亮。精神抖擻地迎接我的第二個工作日。
「我新招的程助理。」他轉過臉，對我道，「小程，這些都是公司的VIP，非常重要的大客戶，劉站長、周副站、黃會計。」
「您、您好，我、我、我是華豐科技的程寶珠……」我結結巴巴地說。
「NOW！」林鳳眠「啪」摔下會議記錄，指著外面林立的高樓大廈，咆哮，「滾——Goout！」
「林經理，怎麼跑？」我是個菜鳥哇，出去跑業務了，誰來做你的助理？
目標界定，我回過頭，拽過翠絲手上的面膜，撕開，敷上，無視翠絲姐姐的抱怨。
「林鳳眠，小宇宙燃燒吧。」我尖叫著握拳，無比亢奮，林鳳眠的臉又紅成了豬肝。
噼里啪啦，我將鍵盤聲當做搖滾樂隊的演奏，連綿不斷的詛咒當做唱歌，終於，挨到了十一點，準備開會。
我努力地跟進，寫寫又劃劃，表情虔誠得可以去做彌撒，一支黑筆不夠，加上紅筆、藍筆，會議記錄本上多種標註。
從包廂里出來，空氣稍稍清新了點。林鳳眠走在前面，我跟在他後面。
「什麼意思？林經理？」我忍不住了，憋不下了，聲音小得只有我和他聽得到。林鳳眠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咬牙切齒，伸出只手，捏著我的袖子往後拖，一邊笑道：「不好意思，路上堵車。」
我無奈地搖頭，妖孽啊妖孽，長成了野豬狀還會腹誹，胡小毛同志，你果然很無敵啊。
這種程度算不算挑逗？我沒有經驗，但是他的眼睛開始燃燒，這可不是好玩的，我深知林同志沾毛變色的本性，所以我迅速地直起腰目不斜視。
簡直就是十二級颱風預告，嚇得我轉身就跑。
「程寶珠，你給我去和初級業務員發宣傳彩頁，把這些專業名詞給我弄弄清楚！」林鳳眠惡狠狠地拍桌，氣得不輕。
「哈哈哈，程助理真是幽默。」歡笑的是劉站長，我能分辨得出，於是眯了眯眼，長舒口氣。不錯不錯，意識尚且清醒。
我傻巴巴地筆直站在面巾紙旁邊，眼皮越來越低，越來越低。
這太曖昧了，太曖昧了。我撫臉，老臉紅成一片。
好吧，我淡定地聳肩，從耳朵上取下紅圓珠筆交給旁邊的同志，從桌上轉過去兩根藍色的水筆。Ok，服從是職員的天職，我拍拍衣服，咧開嘴巴，無聲地笑著，快樂地說道：「林經理，我真的走了啊。」頓了一頓，我忍不住又問道，「林經理，最後問一下啊，工資是不是按助理的發？」
「沒有，沒有。」我搖頭，手指向天，乾笑道，「雨下得大了點啊。」
「就這麼坐，它有三個腳，你不是還有兩隻。」他肩頭聳動，一副小人得志的樣子。
我一直在嗅鼻，拚命壓抑打噴嚏的慾望，桌上的菜還沒有上齊，我的肚子卻開始咕咕地叫開了。
我冷汗淋淋，伸手擦去額角的汗珠，一面乾笑道：「林經理，其實只是生動了那麼一點點，形容詞是多了那麼一點點，最主要的是林經理的朗讀稍微抑揚頓挫了那麼一點點，都是一點點，一點點而已。」乾笑幾聲后，我越笑聲音越低，因為林鳳眠的臉黑中帶綠，正在六月飛霜。
啪！電話被無情地擱下，跳躍的忙音讓我六神無主。
黃會計捂住群山，目瞪口呆，驚得虛弱不堪，站了三次也沒有站起來，轉過頭無比哀怨地看向林鳳眠嗲聲嗲氣地說：「林經理，我不怎麼會喝白酒。我一向喝飲料的。」
我慚愧地點頭，羞愧地自我檢討：「翠啊，其實某些程度，我做得不錯啊，突破極限啊，白酒能幹一斤二兩。」
啊？我詫異，難道是熟人？我戰戰兢兢地開口問道：「是，我是育才小學的程寶珠，請問，你認識我？」
良久的沉默后，電話那頭突然道：「你是育才小學的程寶珠？」
「小程就愛說笑話。」林鳳眠假笑，一面用食指點著桌角的香煙。哦哦哦，敬煙敬煙，我醒悟過來，從口袋內側掏出個打火機，乘著酒勁屁顛兒屁顛兒地跑，黃會計長舒口氣。
「你得意什麼，只是個傳真號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