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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奶，你又自己從老人院跑出來了？」林鳳眠的左手鬆松搭著他的西服，領帶被他拉得東倒西歪，斜斜地掛在肩膀上，右手提著的塑料袋裡放著件毛衣，聲音雖然疲倦，卻不失溫和。

傻冒？！我窒息，上下左右自我打量，我哪裡像？林鳳眠，你口不對心啊。你這是誹謗！外加赤|裸裸的嫉妒。我握拳心下感慨，真是人心不古，果然能者招嫉。

「啊？」我嘴巴張得老大，好半天才合上，重視我？哪看出來的，阿May同志，你很具慧眼耶。

「程寶珠，你看什麼呢？」

「你為什麼跑客戶？」他見我窘態畢露，體貼地轉了話題。

我亦微笑，重重地點頭，肯定道：「就是能力！」心裏將對面的人祖宗十八代罵了個遍。

「果然不認識了。」對面的帥哥若有若無地嘆氣，滿面哀怨。

「我先跟個帥哥借，結果，他身上只有五毛零錢。」

他黑漆漆的眼珠偶爾遊離，閃過我，仿若無人，我不禁湊過去，用臉緊緊地貼住玻璃，眼珠隔著冰涼的玻璃轉了又轉，果然是高檔次，難道裏面的人看不到外面的人？

我吸著口水，開始傻笑。生活多麼美好，空氣是如此清新，老天賦予我程寶珠一雙慧眼，我必當不辜負老天的厚望，用它看遍美男和美食！我越想越開心，笑容絕對璀璨，摸摸嘴角，幾乎咧到了耳根。

我從公文包底掏出合同遞了過去，他一手接過，看也不看，便簽下名字，蓋下章，抬頭對我道：「有條件的。」

警察局的掛鐘滴滴答答，局內的每個人臉上都古古怪怪。工作的第三天，依然精彩，我苦笑，更加鬥志昂揚，明天，明天，又是一個可以風生水起的好日子！程寶珠，加油，加油！

老太太眯眼，一把拉過我，背對著翠絲道：「鳳眠，你長得好，不要和這個瘋女人講話，小心給她勾搭了去。奶奶就你一個乖孫，怎能搭上這種孫媳婦？」老太笑得滿臉菊花，抓住我的手掐得我好疼。

電話里傳來低低的笑聲：「好，但願能看到德隆的大訂單。」

「嗯？」我愣住，問道，「什麼？」賣身我可不幹，許總同志。

玻璃跟前坐著個西裝革履的青年人，姿態優雅地品著咖啡，咖啡杯還沒有翠絲姐姐的韓國飯勺大，我隔著玻璃看他，看他每次用薄而紅的唇抿進一小口，我的口水就跟著咕咚一下，太渴了，這鍋蓋似的外立面搞得我口乾舌燥。

撲哧，翠絲姐姐很不給面子地噴出口水若干，我一頭黑線地看向林鳳眠，他同樣黑線滿頭。見我看他，惡狠狠地瞪圓眼睛，冷颼颼地道：

「德隆科技？」聲音提高，林鳳眠的語氣十分驚詫，「你說是德隆？怎麼可能！」

發彩頁的話，首先要去阿May那裡領取。

「你就是許總？」我小心翼翼地求證，怎麼可能，居然會這麼年輕！

「然後，她倒是有錢，不過是一百的。」

「在第八大隊，你過來接你奶奶。」我一邊崩潰地看著老太將手上的泥巴一遍又一遍地抹在我的身上，一邊繼續道，「另外，帶身乾淨的衣服。」最好可以報銷套工作服，我哀鳴，不錯不錯，這麼看來，沾了泥巴的工作服分外筆挺。

我終於惱怒，拍著桌子吼叫：「請不要懷疑林經理的眼光！他招聘我，怎麼可能是因為外表？」這個人在暗示什麼？我的心裏隱隱地不悅，從眼睛里徹底地冷下來。

「好，好，多看看，多看看，看多了，媳婦才不會跑。」無敵的老年痴獃老太笑得菊花綻放，拉著我的手，一個勁兒地點頭道，「鳳眠哪，要好好對人家啊，奶奶看好這個女孩子。」

風很大，吹得樹枝直晃。

翠絲用胳膊肘捅捅我，從我臂彎下翹了個大拇指，低聲道：「寶珠，果然是極品，是精品，長得好帥。」我白她一眼，按下她的大拇指。

「你看，以前招了那麼多個，誰都沒有從基層開始鍛煉，偏偏到了你，就給你夯實基礎了。」

世界太小，熟人太多。我揉揉眉頭，長嘆口氣，走了過去，抓下她手裡的拖把，拖把上滴滴答答的水將她藏青www.hetubook.com.com的外套洇出一大片濕。老太太異常乖順，眼睛眨巴眨巴地看我，笑容滿面。

「程寶珠，你上去是見不到許總的。」

我站在德隆科技下面，張口結舌，以前來來往往很多次，都以為這裡是個銀行，樓層外立面貼著層閃著暗光的煙灰色玻璃，太陽一照，跟個不鏽鋼鍋底似的，閃閃發光，灼得我一陣眼熱。

啊？我瞪大眼睛，抓抓頭，問：「短髮不好看？」

我想了想，索性將事情本末詳細地說了一遍，對面的人聽著笑著，一面道：「程寶珠，或許我可以雇你做個商業間諜，放你到華豐，估計會氣瘋一批人。」

「哈？不是吧？」我掏掏耳朵，很是詫異，「他可不是看好我，而是為了做善事才錄取的我。」他自己說的，為了解決中國嚴重的下崗問題，才錄取我的。

「然後，我跟個老太借。」

林鳳眠沉默了一會兒，好久才說：「如果不成，也不要氣餒。」

桌子對面的翠絲對我不停地眨眼，一臉好奇。足足眨了半個小時的眼，我終於崩潰在她強大的眼神之下，暗暗地靠過去。果然，就聽她問道：「寶珠，你認識這個老年痴獃的孫子？」

「然後遇到個美女，跟她借……」翠絲一下停住。

真的是好大一棟樓啊！

事實證明，關鍵時刻，翠絲姐姐是會要人命的，我的臉垮成了軟面渣，脖子稍稍偏轉，冷汗流得更多，麻酥麻酥地順著脊椎往下滑，我悄悄地將眼睛斜成條線，用餘光瞟了又瞟門口的人，可以確定一點，門口那人的臉青並黑著。

那青年抱臂靠在沙發里，嘴角是莫名的自得：「程寶珠，你吃了蛋糕，我就告訴你許總在哪裡。」

他的笑容又展開了，緩緩地點頭。

他高高地揚起眉頭，笑道：「不吃怎麼對得起你的口水？」

哈？這麼高難度，林鳳眠，你太狠了！專門掃居民樓，這個初級業務員不初級啊，我長嘆口氣，道：「那個，好吧，我們開始吧，居民樓的幹活！」

「不是，」我搖頭，「我是他的業務助理。」

這是什麼狀況？我手腳發麻，驚悚莫名。難道從一開始，他就能看見我，卻裝作看不見的樣子，也就是說，我扁鼻、塌嘴、流著口水偷窺他，其實算是正大光明的花痴？為蝦米，這一切又為了蝦米？我恨不得捏拳咆哮，一瞬間頭大如斗。

「啊……程寶珠，救命啊……」翠絲拔高聲音。

我點頭，扇扇手上的資料，道：「我要先走一步，回家休息。」我的腳，幾乎都要跑斷。

我被自己的口水嗆住，連連咳嗽。這個人太沒有禮貌了，俗話說打人不打臉，罵人不揭短，他還沒罵我，短就先被揭了。我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提著公文包轉身道：「我要上去談業務了，蛋糕留給你自己吧。」

「鳳眠？」我狐疑地皺眉，稍稍提高聲音，重複了一遍，「你說的可是林鳳眠？」

他的臉一下子變得高深莫測，雙手叉在褲子的口袋中，歪著頭看了我好一會兒答非所問道：「程寶珠，你還是留長頭髮吧。」

「然後，我就進了警察局。」

「哦，您好，我是301的，忘記帶防盜門鑰匙了，您能幫開下防盜門么？」

「程助理，出了門右轉，小禾帶著你散發彩頁。」走了老遠，阿May才記起這麼重要的話。

「為什麼？」我伸手抓頭，更加疑惑。

我突然發現阿May的眼神越來越詭異，像黑葡萄一樣的水晶。

「好，時間也不早了。明天見。」小禾沖我擺擺手，做了個再見的動作。

我裝作抬頭看鍾，眼神飄過臉部抽搐如中風的林鳳眠，長長地嘆了口氣，徹底無語。果然是荒唐而繁忙的一天。

「寶珠，等你真心對著我笑時，再笑吧。」他站起身，拍拍我的臉笑道，「我還是喜歡你真心的笑。」

「程助理，林經理真的很看好你。」阿May從倉庫了拉出一大包彩頁，眼睛星星點點冒著光。

小禾非常敬業，拉著我一個下午，一口氣跑了三個樓盤。三個樓盤跑下來，小禾眼睛晶晶亮：「程助理htｔps://ｗｗw•ｈｅｔubｏoｋ.cｏm.com，今天效率最高，平時，我都上不了樓。」

「在哪兒能看得到他？」

我嘆了口氣，提著厚厚一包彩頁，轉右。那裡站著個局促的娃娃臉，見到我眼睛笑成了條線。

「啊？那跟你回來不回來有沒有關係？姐姐，我都等了一個半小時了啊。」

「程助理，我叫禾苗，你這段時間就跟著我，我帶著你散彩頁。」

「她媽的，她是個老年痴獃末期，掏了卷衛生紙給我，然後，等著讓我給她找零錢，我哪有零錢找給她？她就報警說我用衛生紙訛了她的錢！」電話里翠絲姐姐咬牙切齒，「我不管，小陸出差了，你給我來警察局，跟她對罵！」

我心裏立刻自豪起來，正準備露出得意的笑容時，對面的人頓了一頓，又笑著道：「就連競爭對手也嘗試著爭取過來做客戶，這種魄力，我許品鑫自嘆不如。」

「許總，你很幽默。」我只能幹笑。

我嘆氣：「你可以跟身邊的人借錢啊。」

「難道因為能力？」對面的人微笑。

我清清嗓子道：「許總約了我九點見面。」

我徹底無語，捏著皮包，只想揍他一拳。默默地轉身，我伸出只手隨便揮了揮，向他道：「許總，再會。」腳步走得飛快，我怕我遲一步，會忍不住對他揮上一拳。

「你是他的業務員？」對面的人止住笑，問道。

我猛地一驚，語無倫次道：「林經理，我在看我對象。」

「好，等我，我一會兒到。」

提前下班有什麼用？練習馬步？對著鐵門唱歌？六點半了，我再次看表，大門仍然緊鎖，翠絲姐姐難道加班？我身體從內而外，每個骨節都酸痛不已，我蹲在門口，等著翠絲歸家。

「不用，不用，你先。」我習慣性地推辭。

經過昨天晚上一鬧騰，我的睡眠質量得到了質的飛躍。前所未有的酣暢淋漓。

「那是自然，」翠絲笑得淫|盪，眼神越發曖昧，介面道，「我們寶珠的男人，體力和能力都是最棒的。」

「我認識你？」我一邊走，一邊稍稍提高聲音問，又重複問道，「你認識我？」

我恨恨地踱步，走得地動山搖。走過前台，走過樓梯，站在電梯跟前，等待上樓。老遠地，突然，那玻璃窗前的青年突然叫道：「程寶珠，你上去和誰談業務？」

「喂，哪位？」對講機里傳來個聲音。

我無力地轉身，無力地舉拳，無力地吶喊：「加油，加油，加油。」程寶珠，你要堅強，你是個堅強的初級業務人員。

休息區的服務員很快上了甜點，鬆軟的蛋糕上配著嫣紅的草莓，鮮艷欲滴，我隔著玻璃口水橫流，早上起得晚，早飯忘記吃了。年輕人並不吃蛋糕，斜靠在沙發里，若有所思地看向窗外，我小心翼翼地窺探，他的眼神落在我身後的某一處，顯而易見，這玻璃是不透光的。

我笑，那玻璃窗前的青年也跟著輕笑，如清風拂過柳枝，如淡雲飄過明月……等等等等，跟誰輕笑？！我瞪大眼睛，一下子震撼在原地——他，居然，對著我笑？！

當然賣笑是可以的，我面部痙攣，努力擠出一絲笑容。

最近的小區，裏面有戶單位，墨綠墨綠的防盜門擋在那裡，樓下只有台冷冰冰的對講機，也就是說，沒有允許，我們連上去都上不了。

好嘞，加油加油！我朝天揮動手臂，有力度地左勾拳，出擊出擊，五萬元的訂單，就在前方。

玻璃門是電子防盜的，我沒有門牌，只能貼著玻璃往裡面看，設計這樓的人絕對是個變態，外面設計得跟鍋底一樣，偏偏裏面設計得跟熱帶雨林一樣。好好的辦公大樓，居然搞上那麼的茂密大樹豎在那裡，我咂咂嘴巴，貼著玻璃移動，大廳的左邊是休息區，落地不鏽鋼式的玻璃下面，沙發橘紅，窗帘是亞麻色的麻布，配著綠色的蒼天大樹，非常的……匪夷所思。

隔著玻璃窗我欲哭無淚，恨不得用頭去撞牆，窗戶內的青年笑得更加開心，伸手向我揮了揮，拍拍旁邊的椅子，做了個口型。這口型我看得懂，他在說：「寶珠，進來。」

我順勢搖頭，https://www.hetubook.com.com問道：「難道兩家不是潛在客戶關係？」

「你又是哪位？我為什麼要聽你的。」我學著他抱臂，重重地靠著沙發也坐了下去。

有了這個認知，我更加開心，將臉整個貼在了玻璃上，鼻子被玻璃壓得塌了下去，嘴巴被壓成了平面，眼睛肆無忌憚地在蛋糕和青年人之間穿梭，同樣美色，同樣誘人，如果說林鳳眠是棵青翠欲滴的竹子，秀麗而高傲，那麼眼前的年輕人便是棵高貴溫文的蘭花，帶著股從骨子裡透出的貴氣。

「短髮的話，我怕自己愛上的是男人。」

撲通，撲通，電話里持續傳來扑打聲，叫罵聲。

被抓了現行，居然還叫得出我的名字，這是什麼狀況？我獃滯地指著門禁的刷卡系統，一邊搖頭，某某青年，其實我是進不去的，我沒有卡。

我無奈地點頭，正打算開口回她，突然，一陣涼風從後背刮過，我的汗毛在剎那間豎立，不用回頭，便能感覺到背部傳來一陣陣的寒意。

這下，我的腦子再也轉不過來，愣愣地問道：「真的簽？」

他並不答我，指指桌上的蛋糕道：「你吃了吧。」

「什麼什麼？」我一下子站起來，驚詫萬分，「你怎麼跑去那兒的？」

我挑眉，表示疑惑。

「No，No，程助理，他招了不少助理了，沒有五個也有四個了。」阿May眼神溜了溜，露齒嘿嘿笑道，「這麼重視的你是第一個。」

「好的。」

我咬牙切齒，耐心幾乎要用盡，正準備站起身來，對面的青年突然緩緩開口道：「寶珠，你知不知道，有句話叫，同行是冤家？」

「好，祝你成功。」仍然是低低的笑，摻雜著一絲寵溺，將我的心也醉了過去，完全沒有注意林鳳眠已經收了線，我捏著個手機傻笑得無比甜蜜，渾身充滿了動力。

「你不要泄我的氣啊，林鳳眠。」我不滿地跺腳，語氣里有一絲絲撒嬌的意味。

「哈？」

我拉上包，站起身，問道：「我認識你么？」

「程寶珠，你快過來，記得靠維X區這，啊……」尖叫聲蓋過了所有，我對著電話默哀，女暴君VS老年痴獃，戰況堪憂。

我抬頭看了看頭頂著雞冠的小警察，問道：「同志，這裡是什麼區管理？」

「程寶珠，你臨陣倒戈啊？」翠絲叉著腰在我身後咆哮，頭髮上的黑水流得身上到處都是，破碎成條的裙子隨著她大幅度的動作而飄動。

小禾再次無聲地笑了，晃動著娃娃臉一臉陽光，年輕真好啊，我摸摸自己的臉，緊跟著他的後面。

「寶珠，這邊。」玻璃窗前的青年向我輕輕地招手，神情猶如召喚只迷途知返的小寵物。

對面的人突然大笑起來，彷彿聽到了天大的笑話。他的眼睛幾乎笑成了條線，拍著桌子，擦著眼淚，好半天才強忍著笑道：「林鳳眠怎麼跟你說我們兩家的關係的？」

他看著我，突然探手過來，道：「不相信我，那給我份合同，我現在就簽。」

「請問有無預約。」

我臉一下子垮了下來，鬧了半天，阿May同志還是當我是男人啊，男男生子，做到那個，我才是天人呢，阿May，我只是個女人。不需要昌明的科學，我也可以生Baby。

「嗯。」他肯定地點頭。

我點頭，低聲道：「當然認識，她孫子是我的衣食父母。」

我哀怨地看她，她樂不可支繼續笑道：「程助理，你這個眼神多射幾次給林經理看，事情就成了。」一邊把重重的彩頁壓上我攤開的手上，雙眼冒光地喊：「加油！加油！！加油！！！」

「什麼事？」

他依然對著我微笑，肯定地點點頭。我的肩一下子垮了下來，哭喪著臉小心地問道：「德隆是華豐的競爭對手？」

七點四十五，我已經到了德隆科技的樓下，我承認，我是有一些緊張。

「那個，奶奶啊，我不是林鳳眠，我給你找他來吧。」我撓撓頭，無奈地掏出手機，開始無比熟練地撥號。

「事實是，我沒有錢坐無人售票車回來。」

他回頭看了看我，心不甘情不願地讓出個位，我伸手，按下201，小禾尖叫：「錯了錯了和圖書，程助理，是301。」

「喂，哪位？」

他又笑，做了個手勢，摁。我回頭，細看門禁的機器，上面有個按鈕，毫不猶豫地摁了下去，前台小姐的聲音清晰無比地從機器中傳來：

「林經理，是我，程寶珠。」

「當然不止這個，你看他看你的眼神多痴纏。」

我抓頭，無言地翻白眼。林鳳眠，居然也跟著他們一起等著看我出醜！雖然從一開始，他就沒有對我和顏悅色過，但是，這個認知仍然讓我的心裏微微感到酸痛，那種痛我理解為是自尊受到了打擊。

「等等等等，翠絲，等等再說！」我一邊揮手，一邊嘆氣。我一個頭有兩個大，現在什麼狀況？那老太的孫子很可能就是林彎男啊。

我趕到的時候，除了值班的警察同志頭髮被抓得跟雞冠一樣外，翠絲姐姐的裙子簡直成了乞丐服，見我進來，猛撲過來，大聲哭叫：「寶珠，你來了，終於來了，給姐姐教訓這個老年痴獃。」

他斜眼看來，淺淺一笑，慢慢地張口，一字一頓道：「因、為、寶、珠、長、得、帥。」

「性別不是問題，程助理，我看好你！」阿May一記拍在我的肩頭，握拳振奮，「如今科學昌明，男男生子都有可能，你要勇敢！」

我張開了嘴，又合上，點點頭說：「謝謝小禾啊，你辛苦了啊。」

走了老遠，我回頭去看，許品鑫仍然雙手叉在褲袋裡看我，見我看他，沖我揮揮手，提高聲音道：「寶珠，記得，留個長發！」頓了一頓，雙手作成喇叭狀，加大聲量喊道：「一定要好好做個女人啊！」

我和翠絲對視，同時選擇閉口不言，這老太的話誰接了該誰倒霉。

「或著，我也可以讓你不出醜。」許品鑫微微傾身，探過頭來，黑亮深邃的大眼睛在我臉上掃來掃去，「不過五萬的訂單而已，就算是博你開心一笑，我也願意下。」

他居然很認真地跟著點頭，正色道：「不錯，寶珠一定是因為能力絕佳，才做了林鳳眠的助理。」

他的臉一下子通紅，急急得擺手道：「不用客氣，林經理吩咐好了，我們不掃辦公區這塊，專門掃居民裏面的辦公樓。」

「然後。」我托著腮，等著她自己複述。

「請進！」門「刷」地打開，門檻處的紫紅地毯軟綿綿的，我忍不住在上面踩了又跺，真是好舒服啊。

「喂，林鳳眠么？你奶奶在警察局。」

我雙手捂臉，哀鳴出聲。程寶珠，你簡直是個白痴，居然還會為了能聯繫到德隆的老總而慶幸，估計公司里的整個業務部門都在等著看我的笑話，求客戶求到了對手的門上，果然是絕佳的能力。

「然後？」我問道。

我終於崩潰，轉頭、疾奔，忘記身前是道玻璃門，狠狠地一頭撞在灰光閃閃的玻璃上，眩暈，眩暈……腦袋上的包異峰突起，突突作痛，摸著大包，我悲憤莫名。德隆科技，我恨你！

「你先吃蛋糕，」他指指桌上的草莓蛋糕，感慨道，「寶珠，你以前的戒備心不是這麼大的，什麼時候這麼懷疑別人了？」

我拚命地壓抑住暴怒的情緒，抓抓頭髮：「我馬上過去，死妞，姐姐我今天腰腿痛，你還給我惹事。」

我嘆氣。「然後……」我就知道事情有後續，否則翠絲不會這麼憂怨。

他看了看我，微微一笑，突然開懷道：「的確有很多人誇過我幽默，謝謝誇獎，寶珠。」

「翠，林經理是我這輩子看到的最有能力的男人。」我一邊擠眉弄眼，一面做陶醉狀。

他說得無比認真，臉上看不出一絲開玩笑的痕迹。我一下子紅了臉，站在那裡手足無措。

早晨起來的時候摁完了床頭六隻鬧鐘才清醒。

「哦。」

「喂，請開個門啊！」小禾同志摁著防盜門上的按鈕，那裡面「噝噝噝」，沒有聲音，防盜門上貼著個白紙，上面歪歪扭扭地爬著幾個大字：「禁止推銷。」

我頹唐地拉下臉，點點頭，這樣笑一定很難看，因為我從許品鑫的臉上看到了絲絲憐惜。憐惜，我搖搖頭，怎麼可能？多古怪的感覺！

「好，再見。」我也揮揮手，轉過身，伸手掏出手機，熟練地撥號，明天我和_圖_書要爭取五萬的訂單，哪有工夫來撒彩頁。

隔著個大廳喊話，實在累。我想了想，提起手錶看了看，時間還早，八點四十，足夠來回，於是，提著公文包又走回休息區。

旁邊的翠絲敲凳捶桌，笑得快暢無比，林鳳眠的臉開始習慣性地痙攣起來。

老太太笑得開心，道：「傻孩子，自己的名字怎麼叫得這麼怪異？」

「一份合同換你對我笑一笑。」

小警察抓抓頭髮，道：「維X區八大隊，有家屬來認領最好不過。」

「你個惡毒的女人，連老太婆的棺材本也不放過啊……」聲音蒼涼並且哀怨，電話里，傳來某老太的號叫。

「理由就這個？」我雙手一攤，忍不住翻白眼，什麼跟什麼啊？

我微微尷尬，訕笑道：「這個玩笑一點兒也不好笑。我入這行尚淺，準備工作又粗淺了些，給你看了些笑話，但是，你也不能這麼取笑我。」

「你怎麼知道是我奶奶？警察局？哪個區？」

我驕傲地回答：「是啊，林經理，我有客戶，是德隆科技。」

林鳳眠微微側頭，低聲細語道：「奶奶，你知道什麼？」

我嘆了口氣，拍拍小禾說：「讓我來吧，小禾同志。」這點小事兒還難不倒我。

「鳳眠，兩個鳳眠？！」老太倒抽口冷氣，眼睛瞪成了銅鈴，手指在我和林鳳眠之間穿梭，突然，大笑道，「我知道，我知道了。」

我收起電話，拉著老太太就近坐下。

「你有電話了，你有電話了……」

我回頭看了看翠絲，她扭曲著臉，咬牙切齒，我只能投過去個安慰的眼神。翠啊，尊老愛幼吧，何況她是個老年痴獃。翠絲幽幽地回敬我個哀怨的眼神，微微地點了點頭，找了張椅子自己坐了下來，雞冠頭的小警察在桌子旁邊舒了老大口氣，隨手拖過個椅子，自己也坐下了。

鈴聲響個不停，我七手八腳地按下電話。好大的嗓門透過電話刺得我耳膜作痛：「程寶珠，我忘記帶錢了！」

咔噠，防盜門打開，我忍不住回頭對傻掉的小禾笑了笑，問：「是不是把彩頁送到前台就可以？」

我一下子愣住，來不及反應，獃滯地回味，競爭對手，許品鑫，一句話里有兩個讓我震驚到獃滯的信息。

「華豐和德隆什麼關係，你可知道？」

二話不說，我彎腰抓起桌上的蛋糕，三口解決，口齒不清地問：「Ok，你是哪位？我們認識？」

我繼續搖頭，道：「他只是祝我好運。」

翠絲猛地坐起身，一聲尖叫，興奮起來：「是不是那個林彎男？」

「你才老年痴獃，我今年才二十歲，怎麼老了？」牆角站著個老太太，捏著拖把吐著口水，看到我眼睛一亮：「鳳眠，鳳眠哪，過來，讓奶奶摸摸。」伸出個滿是皺褶的手對我一個勁兒地揮揮。

「是，不錯，就是德隆，所以，我明早不來公司了。」我意氣風發地說。

聲音不是太大，但足夠身邊的人聽見，每個人的臉上都掛著古怪的神色，怪異莫名，眼光流連於我和玻璃窗男之間，我掃射四周，再次感慨德隆科技的變態。

他上下打量我，咂巴咂巴嘴道：「難怪，難怪。」看我滿臉好奇，笑道：「你做他的助理我毫不懷疑。」

他目瞪口呆地點頭，伸出個大拇指，嘿嘿一笑：「程助理，你比林經理說的機靈多了，不像個傻冒啊！」

「寶珠在此，如你所願。」我拍著胸脯，豪氣萬丈。

「我明早要跑業務，爭取五萬的訂單。」

我回頭，看他，面無表情道：「許總。」

「寶珠，說起這個我就生氣。」電話里的翠絲語氣憤慨。

我無言地翻了白眼，並不理他。

痴纏？！我指指自己，驚訝地問：「阿May，你說跟我痴纏？」怎麼可能，林鳳眠是個彎男啊，難道我基因突變成了男人？

老太太一臉的神秘，圍著林鳳眠左轉了一圈，意猶未盡，逆時針又右轉了個圈，也學著林鳳眠側頭，對著他同樣低聲道：「小姑娘，你長得跟我們家鳳眠很有夫妻相，是不是我家鳳眠的小對象啊？」一邊說，一邊向我眨眼，好不得意。

「五萬的訂單？」電話里傳來林鳳眠的疑惑，「你有地方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