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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光,若能重新來過

作者:無處可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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Ⅲ 年華自此停頓 5

Ⅲ 年華自此停頓

5

到底還是將工作挪開的挪開,請假的請假,思晨訂了機票,趕在他生日的當天,坐飛機迴文島。
「我是沒有告訴他——告訴他又能怎麼樣呢?我看著他摟著別的女孩,以前的信任感還能回來么?那場車禍就不會發生了?我能重新拿穩畫筆么?」
她們的身後,喬遠川定定的看著她,那雙黑色的瞳孔似乎驟然間縮小了。
徐泊原的手指慢慢的勾住她的,不顧她的反抗,一點點的將她微涼的掌心握在手裡,卻只是說:「屋裡這麼暖和,為什麼手還是這麼涼?」
他素來俊朗的眉宇間毫不掩飾的浮著一層倦澀,臉色亦是鐵青,側臉望過去,前所未有的嚴肅。
於是隨著她走到走廊的盡頭,伸手打開了那扇窗,寒意夾雜著雪花,撲面而來。
沒有嫉恨,沒有嘲諷,沒有志在必得……什麼都沒有,他只是盯著她看,那道目光遙遠、悠長,徹底的哀涼。
她彷彿沒聽見,唱反調一般,又將車窗搖下了一半。
她並不知道自己聲音在漸漸的提高——
他站起來關上電視,又在桌邊坐下,並不回頭:「睡吧,我陪著你。」
對面的紅燈剛剛轉換為綠燈,而唐思晨去追趕那輛顯示著空車的計程車。
委屈,緬懷,哀涼,痛恨……其實已經說不出是什麼感情了,思晨慢慢的開始抽噎,將臉埋在厚實的被子里,彷彿這是一個深洞,可以將自己無限制的隔絕起來。
「睡著了么?」喬遠川重複了一遍,眉峰微微蹙了起來。
馬路對面,一群男男女女擁簇著從酒店門口出來。
「你不能走。」吳媛媛下意識的攔住她,「小舅舅說,要我看著你。」
「對不起,我之前一直沒有告訴你。」她有些艱難的說,「我……並不是有意的。」
「你——」吳媛媛猶豫了半晌,慢慢的開口說,「原來是這樣。」
燈光下,徐泊原看著喬遠川離開的背影,表情微微有些複雜。他所有的驕傲,所有的不甘,所有的年輕氣盛,彷彿只是因為這樣一句話,被消融得徹底。明天,自己大概就無法阻止唐思晨,去見到一個已經改變的……喬遠川了吧。
徐泊原淡淡的笑,他幾乎能預見喬遠川的倔強與堅持,而他自己也同樣有把握,此刻將他說服離開。
思晨手指微微一頓,順暢的一豎上落下遲滯的一點粗橫。
其實這一刻,她真的不知道自己在說些和*圖*書什麼,或許只是口不擇言,又或許是那些惡毒的想法曾經真的存在過吧?以至於激動的時候,她將自己說過的那句話、那些溫柔的心境全部忘了。
「是這裏嗎?」司機又重複了一遍,回頭看著這個女孩子,「半城酒店?」
「嗯?」吳媛媛看著她的側臉,忽然覺得可怕,她……不會就這樣一躍,就從窗口跳下去吧?饒是這一晚心情跌宕起伏,她也還是伸手抓住了思晨的手腕,「你沒事吧?」
吳媛媛坐在她身後的沙發上,眼神已經逐漸的清醒:「怎麼會是你……可是小舅舅呢?」
「謝謝你告訴我這些,阿原。」喬遠川低頭想了想,似乎想要讓自己忘記這是徐泊原的房間,而她會獃著裡邊,讓眼前這個男人陪著,整整一個晚上。
「有些話我要親自聽她說。」喬遠川微微抿了唇,「你放心,我不會像剛才那樣。」
電話響了許久,那邊的聲音帶著幾分醉意:「喂。」
最後一句話有些艱難,可他終於不再堅持:「我明天再來找她。」
只有她一個人,像傻子一樣,獃獃的站在酒店門口,有些木然的拿出手機。
她不管對方有沒有挺清楚,啪的掛了電話,站在酒店門口,用力的閉了閉眼睛,一再的克制自己的情緒,直到風聲讓自己從頭至尾的……涼得徹骨,才往馬路對面,邁出了第一步。
「喬遠川,我在文島。」這一次她十分直接的說,卻只聽到電話那邊一片噪雜的聲音,有個女孩聲音在說,「遠川哥哥,是誰?」
夜色之中的女孩,輪廓清晰,她緊緊的抿著唇,眼睛睜得很大,纖長的睫毛彷彿是用線條一筆筆畫出來的,又細細的黏上去……彷彿是雕塑,一動不動。
屋外的雪花依然如同被人撕裂般,大片大片的往下灑落,而西風拂過落滿雪,將行人稀疏的腳印掩藏不見。她聽到耳邊一聲輕輕的嘆息,忽然就明白了,那是一個男人離開的聲音。
徐泊原站在門口,並沒有要讓開的意思,表情亦未見異常,只是不疾不徐的開口:「還有什麼事么?」
思晨一句話都沒說,拉開車門就下車。
吳媛媛忽然語塞,她知道他在為什麼道歉,是為了在房間里那一刻的意亂情迷,也為了……從今往後,就連他那些心不在焉的溫柔……也不再屬於自己了吧。她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只能微www•hetubook.com•com微仰頭,將視線匆忙的轉移到窗外。
她一下子的坐了起來,抿緊了唇:「所以,今天這一切,都是我造成的?」
飛機沒有坐滿,思晨打開了遮光板,蒼白的光落進來在手背上暈開。她迫不及待的想回去,不是因為吵架,甚至也不是因為所謂的生日,只是因為忽然間很想見他……她悄悄的趕過去,這份驚喜,能不能讓他稍稍的……澆熄怒火呢?
他反身推開門,房間里靜悄悄的。
他的語速並不如何快,卻極沉穩:「不管你承不承認,今天——或者說這兩年發生的事,你看到了,你處理的方法,並沒有讓兩個人都覺得舒心。」
從窗外望出去,黝黑的土地上流光四溢,彷彿是金色的棋盤,思晨圍著圍巾,掌心攥著手機,卻遲遲沒有將那個號碼撥出去。
思晨抿著唇,沒有說話。
「你為什麼在發抖?」吳媛媛又抓得用力了一些,「你……很冷么?」
於是他真的這麼做了。
其實她知道今天生日聚會的地點。
思晨微抬眼眸,她的唇在發顫,可她什麼都說不出來。
「是我。」她按捺下心口的狂跳,「喬遠川,你在哪裡?」
他們這樣對峙著,誰也沒有打算先放手,直到一道低沉的男聲插|進來:「遠川,今晚大家都夠了。」
思晨只覺得自己的心跳很快,她告訴自己冷靜,大口的呼吸,可是這整個晚上,那種近似於灰色的情緒一直籠罩著自己,直到天昏地暗,再也無法呼吸。
可是沒用,彼此的手心都是膩膩的,全是冷汗。
而順應這句話的,是他的懷抱,帶著極淡的薄荷香味,將那個空洞一點點的填滿了。
吳媛媛追問,她努力握著唐思晨的手,試圖讓兩個人都暖和起來。
她的心一分分沉下去,剛才隔著馬路,她一眼就看到他。
徐泊原走至他們身邊,緩慢又不失堅定的將思晨的手從喬遠川的掌控中拉出來。
隔了很久,徐泊原看著她近乎慘白的臉色,低低的嘆了口氣:「我將終生用一種溫柔的心境來守口如瓶——你知道每次我想起這句話的時候,有多麼羡慕遠川么?」
窗外的風拂過長發,思晨聽到前邊的司機有些不滿的說:「小姐,把窗關了吧,車裡開著暖氣。」
喬遠川重新站在徐泊原房間外邊的時候,已經徹底恢復了冷靜。中指指節扣在門板上,發出https://www•hetubook.com•com沉悶的聲響,他又靜靜等了一會兒,直到有人將門打開。
他只穿著白色襯衣的身影,突如其來的,讓唐思晨覺得安心下來。彷彿有了他在身前,至少現在,自己不用直接的再去面對喬遠川,再去面對過去的一切。
「剛才發生的事真的很對不起。」喬遠川匆匆打斷她,「我知道你有很多話想要說……媛媛,下次好么?」
半城酒店。他慣常愛去的那裡。
唐思晨盯著他的眼睛,有些突兀的說:「你不該告訴他。」
喬遠川的生日亦是在這一天。一個月前,他便再三的告訴了思晨,他希望她能回來,見他的家人和朋友。
鐵灰色的風衣,筆挺修長的身影,襯得他身畔那個同樣纖長的女孩……竟然也較小可人。他微微側頭,俯身在那個女孩耳側說了什麼,寒風掠起她微卷的長發,他便有些不耐的,伸手替她拂在一邊,那樣的親昵……思晨幾乎能肯定,他的薄唇從她的臉頰邊擦過,那是一個親吻。
喬遠川彷彿沒有注意到吳媛媛的存在,跨上了一步,伸手握住唐思晨的右手手腕,慢慢的舉至身前,一字一句的說:
「小姐,你還沒給錢呢!」
「嗯?」喬遠川的聲音似乎變得清晰了一些,帶著低笑,「這個玩笑好笑嗎?」
「後來啊?我的手就不能畫畫了。」思晨笑了笑,轉過身,表情卻一僵,低聲又迅速的說,「就是這樣。」
他們前後上了七八輛車,接著便消失在城市的車流中了。
其實唐思晨並沒有睡著。她手裡捧著一杯熱水,安靜的凝望著電視,敦煌本地的電視台不厭其煩的播放著莫高窟的旅遊紀錄片,彷彿這一場循環永遠不會停止。
喬遠川怔了怔,或許是因為唐思晨的神情僵直的可怕,他放在身側的手慢慢握拳,終究還是沒有阻攔他們。
徐泊原笑了笑:「好了睡吧。天塌不下來的。」
對於當時兩人已經如履薄冰的關係來說,思晨並不是不想去的。然而敦煌壁畫病害實驗即將要得出一個重要的實驗參數,她作為一直參加研究的工作人員,無論如何都走不開。在電話里對喬遠川說了以後,那個從來都是寵她讓她的男人,頭一次,在千里之外摔了手機,思晨的耳邊,只剩下難聽的忙音。
思晨莫名有些驚恐起來。房間里那一幕讓她覺得陌生,她不認識這樣一個會強迫自己的喬遠和圖書川;可如今他的目光,卻又熟悉得可怕,那些柔軟的情感,他曾經毫無保留的給她……他終於還是知道了么?徐泊原告訴他了?
他有些害怕,聲音放得柔緩一些:「小姐,到了。」
徐泊原在她身邊坐下,並肩靠著床,有些憐惜的替她攏了攏被子。
思晨睫羽輕輕一顫,那絲柔軟的情緒泛起來,直到眼眶的地方,酸澀得難以承受。
「所以……你就是喬遠川在大學里的那個女朋友嗎?」
徐泊原反手輕輕扣上門,語氣平和:「她已經睡著了。」他依然沉靜的盯著喬遠川,眼神的深處帶著一絲審量,不動聲色,卻依然沒有讓步。
接著電話掛斷了。
「不是冷。它只是在發抖。」思晨冷靜的抬起手,手指在燈光下緩緩的張開,纖長、蒼白、沒有血色,「自從它變成這樣之後,我就再也不能握住畫筆了。」
緊繃的神經彷彿是一隻玻璃杯,在熱水與冰水間反覆的浸泡,細碎的裂紋漸漸爬滿杯身,或許只是在等待碎裂的那一剎那。
唐思晨回過神來,稍稍重拾起理智的時候,發現自己坐在了窗邊。
片刻后,她倏然站起來,走向門口。
到達文島的時候,已經是燈火闌珊。
思晨彷彿沒有聽見她的話,她只是更加用力的望著窗外,沉默的坐下來,有些痛苦,又有些迷惘,喃喃的說:「是啊,真糟糕……我怎麼會把局面,弄得這樣糟糕呢……」
低著頭,目光一行行的從手邊的文件上移過,他翻過一頁又一頁,或許還混合著空調暖暖的送氣聲音,直到身後的呼吸聲逐漸變得輕柔和緩。
再一次回頭的時候,原本以為思晨已經睡著了,卻有些意外的對上一雙清亮的眼睛。徐泊原搖搖頭,藉著燈光仔細的看她的臉色,低低的問:「還是睡不著嗎?」
「我只是去透透氣,就在門口。」思晨緩緩的撥開她的手指,「我透不過氣了……」
「遠川,你冷靜一晚,好么?」
一道慘亮的白光晃過,然後是急剎車的聲音,手中攥著的手機在空中拋出半個潤滑的弧度,摔在地上,四分五裂。身子被彈出去的時候,思晨還沒有任何感覺。又是一道急剎車的聲響,彷彿電鋸硬生生從手臂上碾過,或許在那一刻,唐思晨才明白,什麼才叫做劇痛。
「唐思晨,你為什麼不告訴我?」
「我聽到了。」唐思晨有些難堪的說,「我以為他不會走。」
他幾乎和*圖*書從不叫她的全名,哪怕他不再叫她糖糖,哪怕他曾絕望到再也找不見她,哪怕她再出現時她冷漠的稱呼她「唐小姐」……可是愛與恨之間,她總是站在那裡,從來都是與眾不同的,他的思晨。
她站起來,拉開窗帘,視線被飄白的雪片割裂成一個又一個狹小的空間。她想伸出手去感觸一下溫度,指尖卻只觸及到了冰涼的玻璃,順勢而下,化出淡淡的一道痕迹。
他帶著一絲憐惜看著她:「上次說了一半的話……我幫你補全了。小丫頭,想要哭的話,就哭出來吧。」
其實徐泊原並沒有多少公務要處理,即便要處理,也不用窩在這間光線昏暗的房間里。可他知道,如果想讓另一個人安心的話,最好的方法不是說話、聊天,只要靜靜的在一起,讓人知道,她不是孤單的,就好了。
徐泊原慢慢的踏上半步,伸手扶住他的肩膀。他們的身高相仿,走廊的燈光落下來,彼此間的輪廓也有幾分相似。
房間突如其來的安靜下來,沒有人說話。
「不要讓他知道……」徐泊原左手微微撫額,淡淡的說,「那是你一廂情願的想法。」
喬遠川嗯了一聲,依然站著未動。
吳媛媛沒法阻攔這樣的唐思晨,她的眼眸烏黑,卻是黯沉的;她的皮膚雪白,又沒有生氣;她彷彿……只是一具軀體罷了。
那道纖細的身影折回來,扔給他一張紙鈔,又直直的衝著馬路對面去了。
她後退半步,抿緊了唇,用最防禦的姿態轉開了目光。
甚至連行李都沒有帶,她穿著羽絨服,肩上猶自帶著風沙,坐在計程車里給喬遠川打電話。
思晨抿唇,鼻音還帶著微顫:「我會在你家等你回來。」
「他們走了。」吳媛媛一直默不作聲的看著,隔了很久,才低聲提醒他,「遠川哥哥。」
她還清晰的記得,那是兩年前的平安夜。
「睡不著嗎?」他微笑著問,「遠川已經走了。」
「你是誰?」
綠燈跳亮,她卻終究沒有追上那群人。
「今天是平安夜……」思晨輕輕的說,「平安夜,總是不平安的。」
「然後呢?」
思晨的手指抓著被褥的衣角,微微的發抖:「我躺在醫院、失去一切的時候,我沒有告訴他,是因為我不想見到他。沒錯,我就是再等這一天,讓他後悔和愧疚的一天——這樣你覺得滿意了么?」
他怎麼可能認不出自己的聲音呢?思晨一愣,他……是醉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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