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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念心動,一生綿延

作者:無處可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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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幕 類似愛情

第四幕 類似愛情

洗手間里除了空氣清新劑的味道,還有一種很自然的香氛,像是泉水的味道,我直直的看著走進來的年輕女孩,一時間有些怔住。
她停下腳步,藉著洗手間的燈光,我看到這個女人眼角的細細皺紋,以及歲月沉澱下的從容之美。她點了點頭,溫和的說:「你好。」
這般美景,可惜轉了個彎,就消失殆盡。
他恍若不聞,在我的對座坐下來,薄唇勾出一道弧度,彷彿此刻落地窗外的眉月,涼薄透晰。
我打個哈哈說:「我幹完這個就回家。」
天色已經完全暗下來,其實我已經凍得微微都發抖,咬著牙說:「還好。」
他本來還在不耐煩的撥開我的手,聞言反倒笑了,慢慢放緩了速度:「你去說啊。就說你為了幾十萬塊錢,心甘情願假扮我的女朋友。」
我也訥訥的笑了,低頭翻看今天攝影展開幕式的邀請函。照例的,小冊里會有攝影師的經典作品,我看到秦眸的那張黑白面紗照也在其中,順口就問:「師父,我能打聽個八卦嗎?」
周一上班,一大早我就接到沈欽雋的簡訊:晚上一起吃飯。
「是啊……」我開始滔滔不絕的說下去,直到這位著名的女導演用提高了分貝的聲音打斷我——
某個瞬間,能觸及到他最深熱的呼吸時,我忽然決定放棄所有的掙扎,任由他為所欲為——我知道他吻的不是我,只是剛才那個瞬間,我像那個人。
今天我生日。本來約了許琢一起慶祝,連飯店都訂好了,忽然搞這麼一出,我有些不願意,回了條簡訊:我已經約了朋友了,改天吧?發出去前我又檢查了一遍,覺得語氣有些生硬,默默加上一個「呵呵」,發送成功。
「你喜歡秦眸嗎?」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垂頭喪氣的說,「你二樓的作品我還沒看呢,現在不好意思出去了。」
快到點準備下樓,沒想到沈欽雋會打電話來:「吃晚飯了么?」
和許琢說了改期之後,她很是八卦的追問了我約誰一起過生日,是不是部門同事。我哼哼哈哈幾聲敷衍過去,許琢倒吸一口冷氣:「難不成是上次你帶回家那個帥哥?」
他雲淡風輕的看我一眼,不過以我對他的了解,那個眼神里已經飽含威脅,示意我不要再多嘴了,我只能訥訥的一言不發。
「小姐,是誰允許你這樣評論我的電影?!」
就像是一個活生生的人,被剝離了肌膚和血肉,只剩下一顆心臟在跳的時候,只會覺得哀涼吧?我平靜的反問:「我為什麼要等著你?」
「老爺子是真的在幫你物色對象呢,你說你要是放著好好的工作不幹,跑去做男人都嫌累的攝影,他不得劈了我?」麥臻東笑著說。
「啊?我說了什麼?」我有些茫然。
秦眸大大方方的走到我面前,和我打招呼:「白小姐,你好。」
「倒也沒說什麼,不過她好像知道我們之間的關係。」我低聲說,「她應該還是挺難過的吧。」
二月底的天氣還很冷,我下了班,趕到了他發給我的地址所在。
掉了一陣眼淚,看著鏡子里狼狽不堪的自己,忽然間又裂開嘴笑了——什麼東西觸到了谷底,又反彈起來。
雖然被誤會了,可我並不想解釋。
雪花就拂在我的臉上,冷得刺骨;可是臉上的氣息又這樣灼熱,矛盾得令我不知所措。我直直的睜著眼睛,像是木頭人一樣,看得到他微顫的睫毛和高挺的鼻樑,卻覺得身前這個人這麼陌生。
下車的時候麥臻東上下打量我好幾眼:「你確定沒事吧?」
門口安蔚然果然站在一輛SUV邊,等我走近,輕聲說:「白小姐,剛才我衝動了,對不起。」
大半杯飲料喝下去,我覺得暖和許多,便站起來說:「走吧。」
我連忙解釋:「真的不是。其實是我倆都差點被撞,他才那麼生氣的。」
沈欽雋愛的是秦眸我知道,我只是自欺欺人的幫他演一場戲,可是……他也從未對我食言。既然他沒讓我先走,我是不是還應該……抱著那絲微弱的希望呢?
他的瞳孔微微一縮,眉峰輕輕蹙起來,「你說什麼?」
其實全程沈欽雋沒怎麼說話,只是在聽,然後最後那句「你稍微等一下」卻讓我有了很奇怪的預感。
他失笑:「安蔚然的戲是出了名的對演員嚴苛,手機都沒法用。」
他推開門,示意我進去。
他跨上半步,和我面對面站著,彼此的距離不超過一個拳頭。
壓抑到了此刻的心情,自卑、黯然、失落、渴望……終於一發不可收拾。我紅著眼眶,匆匆站起來,不顧麥臻東和他女友詫異的眼神,匆匆的說:「我去下洗手間。」
我是白晞啊!那個被麥臻東罵得頭破血流,在外邊默默蹲一陣自動複原的助理攝影師;因為一眼的迷戀拋下攝影跑去朝九晚五上班的小白領——因為一時誘惑很沒原則的答應幫忙演戲的傻子。到了現在,這個遊戲應該結束了。
她不再像上次那樣仔細的觀察我,只是請我坐下來。我看到她笑的時候,臉頰上有很深很深的梨渦,真好看。
其實我沒費多大力氣去記那個美女的名字,反正麥臻東的女朋友以兩個月為保質期,從沒斷過,於是只是對她笑笑,簡單招呼了一聲。
「這位小姐,你是……?」她同我一起走出去,一邊問。
走上樓梯的時候,身邊還有一位女士,我忍不住多看了一眼,她禮貌的對我笑笑,側身離開。
話音未落,麥臻東親昵的拍了拍我的腦袋,似乎以示鼓勵。
叮鈴哐啷的,竟是兩把鑰匙。
「吃飯了沒?跟我一塊去吃點。」他繼續往前開,一邊隨意給我介紹,「這是我女朋友王曼。」
我定了定神,結結巴巴:「或許您在電影里表現出的是毫無意識的……但,但這反而真實……」
他像哥哥一樣拍拍我腦袋:「行了,我出去打個招呼,要是她走了,你就出來吧。」
我定睛一看,擋在我前面的竟然是沈欽雋。他什麼時候來的?
他死死扣住我的腰,撬開我緊閉的牙關,帶著掠奪之姿壓制我所有的反抗。
「我……」我承認自己剎那間被嚇到了,甚至不知道自己哪句話惹到了她。
麥臻東合上貴賓休息室的門,哭笑不得:「你還真行啊白晞,安蔚然圈子裡出了名的水深不動聲色,你居然還能激怒她?」
我帶著自己的寶貝相機四處轉悠一圈。麥臻東早就不知去了哪裡。
我下意識的抬頭看他,他的唇角抿得緊緊的,眼神中是我想象不到的嚴肅:「沈欽雋那人是個死心眼。他眼裡除了秦眸不會有別人。白晞,我不管你們什麼關係,你最好能清醒一點。」
他冷冷看著我,彷彿是強自壓抑住怒氣:「白晞,我說過當初找你是因為我不討厭你,你最好不要變得讓我厭惡。」
「行了。」他大約是懶得再和我吵,隨手拋了串亮晶晶的東西給我,「你就住這裏吧。」
我看著她的側臉,這個女人已經過去了美貌的巔峰期,可是歲月沉澱下的優雅讓她顯得異常動人。她微微發怔的樣子,看在旁人眼中,依然是動人的。
我還是獃獃站著,彷彿聽不懂他在說什麼,只木木地介面:「可這裏又不是你家。」
「噯,秦小姐也在啊?」麥臻東順帶漫不經心的看了她一眼。
「有次上班看到你下車,臉色像鬼一樣。」他避開我的眼神,淡淡的說。
「有過接觸。」他輕描淡寫地說,「怎麼,你也喜歡她的電影?」
「我們不是你想的那種關係。沈先生找我是有事。m.hetubook.com.com」我有些無力的抗辯,卻心虛的避開他的眼神,直到在座位上坐下。
我的手頓在半空中,什麼話都說不出來,那腔熱血就這麼慢慢涼下去,直到心尖那裡,冷冷的凝稠起來——是啊,都怪我自己不好!
我一個激靈,條件反射一般去看屏幕。
天人交戰之間,遠處一輛大車的燈光晃得我有些頭暈,我下意識的往前走了幾步,心底隱隱高興起來:他回來了?
我有受寵若驚的感覺,連忙說:「是我不知輕重隨口亂說。」
「你,你住這麼小的單身公寓?」我有點傻眼。
「你倒是真和麥臻東暗度陳倉了。」他直視我的眼睛,「這麼難捨難分?」
最熱微博里的一條,我掃到了一個名字,點了進去。
駛近了才發現,車子並不是沈欽雋慣開的那輛。
沈欽雋拿了熱飲坐我旁邊:「看什麼呢?」
我看到她眼裡一抹微妙的笑意,答應我說:「知道了。」
他沉默,伸手解開了頸間一粒紐扣,目光慢慢移到我的臉上。
她向我逼近一步,神情反而變得淡淡的:「你的解讀很有趣。」
「你放開我。」我哽咽著說,「正好我也不想演了,咱們一拍兩散。」
那條路又遠又偏,司機也開得連連抱怨,最後終於找到一座其貌不揚的兩層小樓。大門緊閉,我對了好幾遍地址,確定沒錯。正要上前敲門,忽然看見那條空空蕩蕩的路上一輛車正慢慢開來。
「我真不演了。」我伸手抹了抹眼淚,「你好好和她去解釋。你這麼用心良苦,她一定會感動的。」
我大急,「你憑什麼管東管西?我陪你演一場戲而已,你不准我抽煙,不准我交朋友——你憑什麼,你憑什麼啊!」
我被他拖走之前,回頭看了沈欽雋一眼。他的眼鋒很快的從我倆身上掃過,那種平靜竟讓我覺得隱隱心驚。
「抱歉,沈先生今晚沒有預定,而且沈先生的慣例,來我們這裏,從來不預定。」侍應生的笑容變得冰冷疏離,「需要幫您叫一輛計程車嗎?」
「相機可是要二十萬,你只幹了一個月不到,這麼一算,還欠我十幾萬。」
車子在我身邊停下來,車窗落下來,沈欽雋只穿著一件襯衣,看上去心情不錯:「這麼早就到了?」
不到一分鐘,沈欽雋的簡訊回了進來,毫無商量餘地:不是你生日么?讓你朋友改天。
我不答。
沈欽雋又問了一遍:「你們在這裏幹什麼?」
我仔細的回想,自己身邊能被稱得上「情深」的男人,大約就只有沈欽雋了——雖然他喜歡的對象不是我,可我還是希望……他們的感情能長久一些。
我乾笑幾聲:「沒什麼。」
我還沉溺在後悔的情緒里,並沒有察覺到沈欽雋已經將車子停下來,拉了拉我的手:「下車。」
她的態度並不像一個大牌導演,我也就大著膽子,問說:「安導,我是你的影迷,看過你所有的電影。」
「白晞。」他的眼神很清醒,聲音卻又克制,「我不會放開你。」
我仰起頭,冷笑:「我沒在彆扭。彆扭的是你——沈欽雋,你為什麼找我你心裏不清楚么?!我長得像秦眸,你控制不了她,就想來控制我是吧?!」
「你呢?」她抬起雙眸,用異常清澈的眼光看著我,「你和他……還好吧?」
「你神經病!」我口不擇言,不知是氣還是怕,渾身都有些微微發抖,「你要帶我去哪裡?」
他終於忍不住笑了。
秦眸找他或許真的是急事,沈欽雋一貫不動聲色的表情竟略略有些焦急,來不及看我一眼,就打了轉彎,車子絕塵而去。
他轉而笑著對安蔚然說:「安導,她是我徒弟,上次xx的那組照片是她拍的。」
我腦子一空,條件反射:「吃飯。」
她微揚眉梢看著我:「很少有人會問起《天際》。」
「不,你很敏銳。」她淡淡的收回目光,「看到了很多連我自己都沒想到的地方。」
在我意識到不妥之前,他低下頭,狠狠的,像是野獸一樣,吻了下來。
他到底知不知道我一直以來忍受了多少,我那麼喜歡他,也明明知道他不喜歡我,還是自虐一樣呆在他身旁,盡心儘力的在這場不屬於我的愛情大戲里演出……他究竟知不知道,每次他提到依依,我就嫉妒的想哭,想立刻就離開?!

是許琢發來的:妞,玩得開心嗎?我今晚不回來了,生日快樂哦。
他又重新恢復了淡淡不羈的神情,轉而講起周末的攝影展,我也鬆了口氣。或許是因為換了話題,一頓飯聊得很歡快,我起身去洗手間。洗完手出來的走廊上竹影稀疏,整整一面琉璃牆上流水正緩緩往下淌,暖橘色的燈光下,彷彿疊雲層嶂。
春節假期結束,我又開始正常上班,午休的時候我忽然接到了麥臻東的電話,約我晚上一起吃飯。
我嘿嘿笑了笑:「等很久啦?」
「那……你再過一個月去解釋吧。」我斷續說,「相機我用過了。」
車子我認得,是沈欽雋的。
「我只是普通影迷啦,很高興能和你探討呢!」我得到她的肯定,自然更加高興。
他的越野車體型當真巨大,像是鋼鐵猛獸一樣蹲著,虎虎生威,只是穿得卻西裝筆挺,甚至還斯文的戴了副金絲框眼鏡,兩邊格調一搭起來,竟有一種詭異的和諧美。
是路人轉發的,「疑似已經回國的秦眸和男友逛街」。
我坐在旁邊無聊刷微博。
我捧起馬克杯,一口口的,無比認真的喝裡邊香甜的液體。手機就靜靜的放在一旁,再也沒有響起來。或許我是多此一舉呢,他們已經和好了。我這樣想著,有種凌遲過後的痛快|感覺。
說到底,一個人的類似愛情,永遠不可能是愛情。
我低了頭回簡訊,忽然覺得有些不對勁,眼角餘光掃到一片黑色的衣角,再然後抬頭,看見一張似笑非笑的臉——男人雙手插在西褲口袋裡,似乎是風塵僕僕趕來的,站定未動看著我:「白晞,你也沒那麼死心眼嘛。」
我乾笑了一聲:「我知道。」
我點頭。
「《天堂和地獄》,你說那是男人主宰的電影。」她悵然說,「我一直以為自己擺脫了男人——或者說男權的桎梏,甚至連那些評論家都被我騙過了,可只有你看出來了。」
「白晞,你怎麼這麼犟?」沈欽雋側過身,我終於能清晰的看到他一整張臉,連同著秀挺的鼻峰、薄削的雙唇,以及濃黑的眸色中一絲僵硬,「這個點爺爺早就睡了。」
「你就問這個?」我聳聳肩,「和你有什麼關係?」
我替他補充說:「是名義上的女朋友。」
沈欽雋沒有再追出來,我坐在計程車後座,有些出神的看著窗外一閃而逝的路燈,連接成毫無意義的曲線光亮,又幻化成一張張認識或不認識的臉。
麥臻東若有所思的看著我,字斟句酌,「白晞,齊大非偶。」
這麼說,他們之間還真的有心結,我暗自琢磨,忽然聽到他說:「今天你運氣好,能見到好幾個有趣的人。」
我死死的瞪著他,生怕一個忍不住,眼淚就落下來了。
璐璐轉的一條圍脖讓我大吃一驚:
許是被她的氣勢嚇到,我吞了口口水,說:「安女士,如果冒犯您了,我實在很抱歉。」
我的手指頓了頓,有片刻恍神。
我躊躇了片刻,撥了個電話過去,單調的嘟嘟聲響了很久,直到轉為機械的女聲:「您好,您撥打的電話暫時無人接聽……」
她很快的收斂起情緒,並且適https://www.hetubook.com.com時的表達出一點無傷大雅、令人愉悅的好奇:「麥臻東是你的師父?白小姐是攝影師?」
一直到十二樓,站在門口,我才發現事情有些不對勁。
沈欽雋瞥我一眼,略略點了點頭,雲淡風輕:「那好好吃。」
走廊的轉彎處,她停下腳步,主動問:「那麼你看我前年的電影么?《天堂和地獄》。」
悉悉索索的,忽然間有細細的碎屑從天空飄落下來。
我說了句謝謝,同她一道出門。
襯衣,西褲和剛才穿的一樣……那個總是能驚艷到我的側影,正溫柔地扶住身邊的女孩子,側身之間,不知說了什麼,笑容模糊而輕柔。
「唔。」我拉開車門坐上去,這才發現指節都已經凍僵了,一到暖氣打得足的車廂里,連打了好幾個噴嚏。
當然,工作了以後我把這個毛病掩藏得很好,畢竟在現代社會,我要是再矯情得暈車,就和廢人沒兩樣。
「我說的是事實!」我咬牙說,「我長得像她,你才這麼堅持!你簡直是變態!」
他微微揚起下巴看我:「我在老地方等著,有話問你。」然後沒等我答應,揚長而去。
我看著沈欽雋站在窄窄的通道中間,臉色不善。我狐疑的左右張望數眼:「你在等我?」
他沉著臉:「手機不接,簡訊不回,只能在這裏堵你。」
——除了那次,在沈欽雋的車上真正有些失控。可即便是那次,我也沒多提起自己這個嬌貴的毛病。
他倒沒說什麼,吃完告別,我快步穿過人行道,快步走向「老地方」。
我看了眼來電顯示,小心的落後幾步,不讓沈欽雋看出異樣。
「幹嗎不接電話?」他有些懷疑的回頭看我。
剛到門口,電話響了。
他沒理我,徑直走到陽台,打開窗,指了指外邊高聳如劍的建築說:「這裏上班也方便。」
又有人走過來,拍拍我的肩膀說:「徒弟,你不是最喜歡安導演的電影么?要簽名了沒有?」
他怔了怔,眉梢間還帶著笑意,彷彿覺得我是在胡鬧要糖吃的孩子:「因為我在那裡給你準備了蛋糕。」
「神經病!」一股邪火開始往我腦子裡沖,我忽然有一種什麼都不怕的衝動,伸手去拽他的方向盤,「我去告訴爺爺!」
安蔚然的電影給我印象很深。她的故事里總是不乏堅強獨立的女性,掙脫家庭、男人的禁錮,一心一意的追求自由,因此也受到影評人的追捧。可是我看完之後,總會生出一些異樣的感覺,那些主角的強勢太過「強勢」,便多了幾分刻意的感覺。
我下意識的伸手接了一下,觸手冰涼。
會是他么?
「你,你別想對我怎麼樣。」我望了望窗外漆黑空曠的停車場,舌頭開始打結。
一直以來,我都極端厭惡汽車。長途的不必說,上次出差就是因為打死不坐長途客運才會被困在那裡,要不是後來沈欽雋逼著我,我也不會答應坐夜車。城市裡的短途稍好些,但我也害怕停停等等的公交車,一路上都會臉色煞白,活像見了鬼。
他竟然知道我的生日!
麥臻東淡淡看了我一眼,大約看出了我的心不在焉,徑直點了單。
我「呃」了一會兒,當時我說了什麼她才會近乎失控的?我真的都不大記得了。
我是喜歡他的,我一直知道。
「你是第一個這樣說的。」她輕輕頷首,「就連在給演員說戲的時候,我都沒有說出這個隱含的結局。你是怎麼看出來的呢?」
「我沒那麼傻。」我依舊微微笑著,「前段時間是我不自量力,竟然答應你那麼荒唐的要求。可是沈先生,我和秦眸的差距,大概有那家私人會所和路邊奶茶店的那麼大——我也有自己的生活,拜託你,我不想繼續下去了。」
他平靜的表情讓我確信,他一定是早就知道了。我覺得自己有點傻,就收起來,訥訥的說:「這下好了,溝通方便一些。」
我答應一聲,掛了電話,才發現沈欽雋站得遠遠的在等我。這個晚上之前已經鬧得這麼不愉快,我實在不想再和他有什麼爭執,索性叫了輛計程車,回頭沖他說:「別送我了,我自己走就行。」
這個夜晚,店裡安安靜靜的,只有角落的卡座里,幾對情侶正在低聲呢喃。暖橘色的燈光下,糾結了一個晚上的心情就此塵埃落定,我定定的看著放在面前的小小蛋糕,想象著上邊插著蠟燭的樣子,閉上眼睛,許下心愿。
認真工作,認真學習,並且毫不在意自己「美貌天賦」的女孩子,我感嘆了一聲,打心眼承認這個女孩子生活得真漂亮。
「誤會你想要一腳踏兩船。」我鎮定的說,一揚手將鑰匙拋還給他,「別這樣了,我承受不起的。」
他嗤笑:「你沒看看剛才周圍都有誰?好幾家媒體這些天盯著安蔚然,巴不得她的新戲出新聞,你這裏倒好!回頭就給她整一出失控的戲碼。」
我頭腦還懵懵的,手機忽然響了,沈欽雋的名字一閃一閃的,我衝著麥臻東抱歉的笑了笑,走到旁邊接起來。
他修長的身形一動不動,眼神中卻忽起暗色漩渦,忽然用力拖住了我的手臂,扯得我往前一個踉蹌。
是的,沒錯,如果這個時候我說聰明的說上一句「對不起,是我理解錯了」大約會好很多,可是我真的覺得自己沒錯——如果有一天有人發現我的照片里隱藏著連自己都沒發現的信息,我應該是會高興吧。
「你給我出來,現在。」沈欽雋彷彿是在咬牙切齒。
因為這荒唐感情,我都不像是活了二十多年的白晞了!
不讓我進去?
竟然真的是這樣!我隱隱有些激動,脫口而出:「您對印度宗教很有研究,不大可能僅用善良光明的一面結尾。」
「其實那部電影里,男人才是主宰。」我回憶起電影里那個矛盾而深情的男人,「這部電影其實從始至終,女人沒有掙脫過。」
「你認識她?」我有些好奇。
做了導演后,她便改回了原名「安蔚然」,如今已經是華人導演圈中最具分量的導演之一,許多演員擠破了頭、寧可一份片酬不要去演她的戲——若不是這樣,秦眸也不會甘願中斷學業,回國繼續電影事業。
聽起來很哀涼的四個字。
「誰?」
她只是搖頭:「不好意思,簽了保密協議的,不能透露。」
我沉默,她便微笑著說:「他是很忙的,以前連我電影的首映都抽不出時間。」
我好不容易止了咳,驀然聽到這句話,簡直想狂笑:「你為什麼要答應我?沈先生,我們之間什麼都不是啊!你愛的是秦眸,就該與她坦誠的談一談。你老是糾纏我幹什麼?」
唉,我在心底狠罵自己卑鄙,腳步卻迫不及待的迎上去:「師父。」
「剛才遇到了秦眸,她拉著我聊天。」我老老實實的向他彙報。
「那是因為缺少睡眠,和坐公交車沒關係。」我嘴硬。
我的倔脾氣忽然上來了,行啊,那我就在這裏等。沈欽雋也就半個小時回來了,到時候看看誰牛逼。
我把手機給他看,「她要回來接戲。」
她淡淡的重新打量我,只是點了點頭。
說起暈車的癥狀,我倒也不吐,就是心慌頭暈,彷彿下一秒就會暈過去,難受得不行。
呵……這算什麼?
呵,有急事離開,半個小時就回來的那個男人……原來正在陪最愛的女人逛街,甚至不顧上給替身打個電話,取消這個可笑的約會。
我不悅的說:「不是我見不得人,是你毛病太多。」
時間在這樣空曠的天地間顯得分和-圖-書外漫長,一滴滴,一潺潺,磨光了我所有的耐性。為了打發時間,我哆嗦著摸出手機,隨手點開了微博。
他的語氣漸漸轉為嚴厲:「別人我不管。如果是沈欽雋的話,白晞,你最好考慮清楚。」
她眯了眯眼睛,眼角的皺紋更深,卻淡淡的說:「有句話你一定聽過……情深不壽。」
好的攝影師要拍出絕佳的作品,就一定要在被拍攝對象身上投射感情——這就好比一個作家,若是無法與自己筆下的人物產生共鳴,又遑論感動旁人?而男人的感情升溫往往快于女人,自然而然的,男攝影師的作品往往蘊含張力與飽滿的情感。
我整個人從剛才的麻木狀態清醒過來,狠狠揉了揉嘴唇:「你瘋了!」
「嗯?什麼?!」我一驚,嘴巴里還有半口檸檬水,噗的一聲噴了出來,嗆得一發不可收拾。
在他反應過來之前,我快步離開了這裏。身後的門輕輕咔噠一聲,自動碰上了,我站在電梯前,看著明凈的鏡面上倒映出自己的身影。大衣是在優衣庫買的,打完折才五百塊錢,一貫保守而普通的深藍色,襯得今晚的臉色格外地晦暗且蒼白。我怔怔的看著,忽然心底有一點兒委屈。
她微笑:「謝謝。」
算了,我本來就是替身而已。
他眼神一冷:「我記得你說過,至少不會讓我看到這些——今天既然被我看到了,那麼我還是再說一遍,以後不要見他了。」
「不是,其實我是和我師父一起來的。」我決定實話實說,之前已經配合沈欽雋這樣騙她了,再當面扯謊的事我真的干不出來,「我也不知道他今天會來。」
「沈先生,我覺得愛一個人最重要的是坦誠,而不是計謀和手段。我們的協約就此終止,我想你們很快就能和好了。」
他整個人彷彿像是雕塑,靜默了數秒,目光忽然變得有些異樣,彷彿是從裡到外的端詳我的臉,從額頭、眼睛到下頜,最後停在我的唇上。
約定的是七點。六點多的時候辦公室里大部分同事就都下班了,璐璐還特意問我:「春節上來你就這麼拚命,老大一定喜歡死你了。」
「很晚了,我想回家了。」我說出了想說的話,覺得再這樣坐下去也沒意思,伸手叫服務員買單。
「我看你也不是一板一眼的人,不然還是跟我混?」麥臻東打著轉彎說,「前幾天《M》雜誌在找合適的攝影師呢,聽他們主編說了下要求,和你挺合適的。」
他粗暴的將我塞進副駕駛座,發動了汽車。
這不是很明顯嘛!《天際》中設定的善惡雙方,就是印度宗教的創世神和毀滅神。
沈欽雋半側身看我一眼,似笑非笑:「白晞,你認識安導么?」
房子不大,頂多四十平米,不過五臟俱全,甚至在卧室里隔出了一個小小的更衣室。裝修用得主色調是米色,燈光一打下來,十分溫馨。
「為什麼?」我不解。
「算了吧。」我對自己說,可是依舊站著沒動。
秦眸亦同他打了個招呼,轉而對我說:「白小姐,很高興認識你,希望下次還有機會再見面。」
他頓了一秒鐘的時間,接了起來。
「在這裏幹嘛呢?上車。」麥臻東往後一擺頭,狐疑,「你在等人?」
「你掛著相機方便嗎?」她卻落落大方的望著我,「要不要我幫你拿?」
心情起伏低落之間,我甚至沒注意到這個城市裡,也沒多少人開這輛巨大像是坦克的越野車。直到在我身邊停下來,那人吃驚的喊我名字:「白晞?」
我搖頭不肯說,路燈將我們的影子拉得很長,這個冬夜冷得我打了個哆嗦,沈欽雋看了我一眼:「去買杯咖啡暖手吧?」
「你出差回來啦?」我說,「還沒吃,不過今天約了朋友。」
「安女士?」我試探著叫了一聲。
「那麻煩你了。」我遞給她,又十分小家子氣的叮囑說,「小心點哈,很貴的。」
我僵直了脖子,轉開目光:「你收到我的簡訊了吧?」
我還是別著頭,窗外的夜景璀璨,亮著的路燈彷彿星海,或是鑽石——很多東西,近看的時候平淡無奇,可是遙遙觀望,卻又出乎意料的美。
「唔,她大概也會來吧。」老麥不在意的說。
沈欽雋沒再找我,我只知道他翌日就去了日本,至於那天晚上他回去找秦眸發生了什麼,我雖然很想知道,可是真的一無所知。不過我猜應該還沒有複合,否則我這邊就應該收到消息,契約就算完成了。
絕非愛情。
門倒是很快開了,一個穿著全套西服的侍應生很快把門打開了,微笑著問:「小姐,有預定嗎?」
我轉身走向那輛車子,一邊沖他揮手。
麥臻東趁機把我一拉,低聲說:「跟我過來。」
……
「給你住的。」他冷冰冰的說,「你不是答應我偶爾來住幾天么?」
沈欽雋的聲音明顯已經不耐煩了:「還在磨蹭什麼?」
「我有沒有告訴你,這個遊戲的開始和結束,由我決定?」他的聲音不大,目光卻那樣有威懾力,彷彿在瞬間變了一個人。
她想了很久,大約還是記不起來,便抱歉的說:「對不起。」
唉,這叫我怎麼說?幸好她的語氣中也只是覺得好玩,倒沒有惡意。
我這才抬起頭,發現自己已經走出了好幾條街,他拉住我,阻止我自殺一般踏進滾滾車流中去。
說完才覺得後悔,她現在一定知道我和沈欽雋的「關係」,這句話由我來問,真是怪怪的。
我點開那張圖,緩衝的時候手都在發抖。
她不認同嗎?我有些奇怪,不過我還是打算說出自己的意見。
不出意外的,收到了許琢和璐璐她們一堆人祝我生日快樂的@,心底一絲絲暖和起來,我一一回復過去,再看看國家大事、娛樂新聞什麼的,一時間竟然自得其樂,彷彿忘了自己的處境。等到回過神來,再看看時間,已經過了一個多小時。
我坐回麥臻東對面,他忽然換做認真的表情說,「你和沈欽雋到底是怎麼回事?」
情深不壽?
身邊的朋友過生日,大都熱熱鬧鬧的一起吃一頓,再轉戰錢櫃嚎一晚上。我也沒多大追求,這樣也挺不錯的。可偏偏落得這樣一個慘淡下場。大晚上的還得自己打車回家。
他載著小女友離開了,我一時間不想回家,就進了社區門口一家咖啡店。點了杯奶茶,又盯著冰櫃里各式可愛的小甜點看了半天,對店員說:「我要一個芒果香酪。」
這部電影講述的是彼此要復讎的男女如何在仇恨中迷失,最後又漸漸清醒,而那個女人最終還是脫離男人的桎梏。我不喜歡那個故事,太陰沉,霧蒙蒙的像是永遠不會晴天。
究竟是什麼樣的感情?
他沉默了片刻,似是不經意的問:「說了什麼?」
這邊正慌亂,身後忽然有疑惑而低沉的聲音:「你倆在這裏幹什麼?」
他或許察覺到了我的異樣,終於慢慢放開我,用一種我看不懂的眼神看著我。
一旁的服務員走上來,恭敬的將他領進了包廂。
我一下子有些心驚,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幸而服務生走過來。沈欽雋循著慣例,極紳士的搶在我面前買了單,站起來沉沉說:「我送你回去。」
「啊?關爺爺什麼事?」
所以我拒絕不了。
他臉上的笑意漸漸消失了,那雙曾經讓我著迷的眼睛好看地眯起來,淡淡的說:「你一直站在外邊?」
我指了指照片:「從照片里,我能感受到一種情感。」
老麥遠遠走過來,真是和_圖_書謝天謝地!
他眉梢微挑,語調寡淡:「什麼見不得人的事?」
因為天際是一部魔幻電影,又沒有在全國上映過,甚至沒獲過獎,知道的人可能真的不多。我問:「就是結尾,所有的好人都去了永生島,但是其實所謂『永生島』,是死亡的另一種稱謂,對嗎?」
我站在那裡,恍惚間回憶著這個大起大落的夜晚,從站在大雪裡等待,到溫暖的咖啡館,再到那個強勢的吻,和這間小公寓,忽然覺得這樣漫長,就彷彿眼前這人對我的態度,忽冷忽熱,叫人瞧不出哪些是真心,哪些又是假意。
我捧著那杯清茶暖手,腦子裡反反覆復的,都是剛才麥臻東那句話:
我萬萬想不到他今天會來這裏吃飯,麥臻東的手還親密的撫在我背後,眉梢輕輕一挑:「嗨。」
走了沒幾步就被叫住了。我看了他一眼,連忙將他拉進旁邊的小巷裡,脊背上差點出了一身汗:「你瘋了!這裏都是同事!」
「那我自己和爺爺說。」我默了默,往口袋裡掏手機。
我看過安蔚然的電影。
我自然認得那是榮威的辦公大樓,心裏咯噔一聲:「這裏房價這麼貴,我住不起。」
我發現她的眼神僵了僵:「你這麼認為?」
她輕輕「哦」了一聲:「他今天來陪你看攝影展的?」
「你怎麼知道的?」我按捺下跳得有些快的心跳,有些不可思議的望著他。
才推開門,眼淚已經落下來,把原本簡單畫上去的眼妝給徹底弄糊了。我一邊哭一邊覺得自己蠢,究竟是為了那幾十萬塊錢賣了自己,還是為了心底那點令人不齒的小心思?!
「我在片場也常被安導罵的,沒事啦。」她大約是見我難過,又說,「你別太在意了。」
「啊?」我一下子有些慌亂,剛才又麥臻東護著,我還不覺得,現在卻彷彿是被做錯了事被抓住的孩子,有些無措。
睜開眼睛的時候,我拿起手機,一字一句的給沈欽雋發簡訊。
「我告訴過你吧?一開始進這個圈子是為了泡妞。」他笑笑說,「說實在的,大小模特我見得多了,秦眸是我絕對不會想碰的一個。」
他放下電話,有些抱歉的望向我說:「你先去裡邊等一等,我有些急事,很快就回來。」想了想,又補充,「半個小時。」
沈欽雋定睛看我,不知道為什麼,神氣里竟然還帶著一絲頑意,像是在和孩子拌嘴:「我怎麼就找了個時不時要罷工的演員呢?」
她上下打量我,假如說剛才的笑只是禮貌的回應,現在,我敢肯定她的眼神都含著笑。
旁觀者清,真的只有我,才獨自在那個小小的陷阱里作繭自縛。
麥臻東看著她走開,一手插在口袋裡,饒有興趣的說:「大導演要見你。」
我三下兩下洗了臉,快刀斬亂麻的了結也不錯。
他沒多說什麼:「我剛下飛機,本來爺爺想和你一起吃飯,那就下次吧。」
一邊走,眼淚就撲簌撲簌的落下來了,就像是前幾天下過的雪珠子一樣,密密麻麻、綿綿不絕,我連路都看不清了,只知道一股腦兒往前走。直到一隻手拉住我,把我往後一拖,聲音惱怒:「紅燈沒看到!你又想我拉著你滾馬路?」
他示意我將邀請函翻到背面,贊助單位中列著《美目》劇組,他說:「安蔚然的新戲。」
侍應生先端上來的是一盞南瓜燕窩盅,我三口兩口吃了,聽著麥臻東和女友談笑風生,繼續刷微博。
我連忙掏出手機看了下,訥訥:「靜音了。」
我的頭都大了:「安導演啊?她……她不是這麼記仇吧?」
「啊?師父?」我看清了那張輪廓分明的臉,也看到了副駕駛座上一臉好奇的美女,訥訥的說,「真巧。」
「你不覺得毫無根據的評論旁人的作品,其實是件很沒禮貌的事么?」
我在他出門前叫住他:「你剛才說xx的照片是什麼意思?」
「沈先生,你對我的態度,好像太好了一些。」我斟酌著說,「你這樣會令我誤會的。」
「聽說有次你差點被一輛車撞到,結果沈欽雋一怒之下把西山那幫少爺們飆車的點給端了。」
「還好啦,就是他太忙了。」我含糊的說,一邊心虛的晃開目光。
「哎呦,老大叫我了,不是啊真的不是。」我有些尷尬的掛了電話,心底卻有什麼東西,像是一朵小小的火苗,輕輕復燃了。
「沒怎麼啊。」我有些心虛,只能用力的辯解,「我也不用瞞你。你一定是知道他和秦眸的關係的——你說,我怎麼可能和他有關係?」
我低頭看看自己脖子里的相機,躊躇了片刻,摘下來,本來不想麻煩她,可是這麼隨隨便便的放在洗手台上……實在捨不得。
色|欲熏心也好,被相機鏡頭沖昏頭腦也好,都是我自己的錯!
還是那首熟悉的曲子,我的心情稍稍一沉。
攝影展的開幕式並不是如我想象那般有發言、剪綵等流程,相反,沒有任何儀式。兩層高的藝術館中人不多,所有人都安靜的看展,甚至沒有人在互相寒暄。
「周末有空嗎?我的個人攝影展開幕,過來轉轉吧。」他徑直說,「嘖嘖,看看你,為一份死工資拚命,值得么?」
「沒事。」我擺擺手,我本來就不是一個引人注目的人嘛,我指了指衛生間那一排關著的門,「那,我先過去了。」
他的目光探究:「你到底為了什麼?」
聽到這句話的瞬間,我竟然沒有生氣。
她不置可否,望著我的眼神卻笑意深長:「原型?白小姐,如果真的遇到那樣的男人,還是躲開為妙。」
他拖了我下車,狠狠摁下了電梯按鈕,然後微微抬頭,看著那不斷跳動的數字,一言不發。
沈欽雋那人是個死心眼。他眼裡除了秦眸不會有別人。
周末下午麥臻東接我去攝影展。
「原來沈先生和這位小姐認識?」安蔚然臉色稍緩,「白小姐剛才在和我討論電影。」
我一步步的挪回大門口,有氣無力的敲響大門。
我站起來,到底不敢立刻出去,只能先去洗手間平靜下心情。
「哦,你還不知道吧?上次那套照片里安導看上了其中一個新人,這次戲里是女二。她還特意問了攝影師是誰,說把她的剛硬抓得淋漓盡致。」他頓了頓,「本來我是打算介紹你們認識的時候說的,誰知到你們倒搶著遇上了。」
他冷著臉,上下打量我,嗤笑一聲:「就你?你以為我想怎麼你?」
「白晞,我是第一個說你像秦眸的么?」他忽然說了一句。
他抓起餐巾,用最快的速度繞到我身邊,給我拍背,一邊說:「不好意思,不是故意嗆著你的。」
以前別人都安慰我說「多坐坐就好了」,眼見身邊和我一樣癥狀的同學朋友果然一個個的「坐坐就好了」,我卻還是老樣子——頂多也就做到人前不動聲色,可是下了車,得要好半天才能緩過來。
我避而不答,目光飄向窗外,只說:「行啊,我周末都有空。」
他的側臉清雋,眉梢處微微一揚,低低的說:「誤會?」
「誰教會你這麼無所謂的樣子。」他竟被我激怒了,沉聲說,「麥臻東和我的女朋友偷偷約會吃飯,你說有沒有關係?」
我不由的重新審視秦眸。在這之前,因為沈欽雋的緣故,我對她老是保持有莫名的敵意——可是現在,我不得不承認,她真的是個很容易讓人有好感的女生。
她的表情有些愕然:「你還知道我對印度宗教的研究?」
我扯開能裝出的最大笑容:「沒事啊。」
我趁他還顧不上我,伸手去拉車門,他的動作卻比我快https://www.hetubook.com.com很多——越過我重新拉上車門,眼明手快的落鎖。
他對我,
「你應該知道那個會所很私密很高端吧?」我微微笑著,「你能進去,秦眸能進去,我算什麼?我連進去的資格都沒有。沈先生,你知不知道你所謂的等,是讓我一個人站在門口,站在大雪裡,從七點半等到十一點?」
相機……徠卡相機……我已經用了,當真是好用的不得了!隨手試拍幾張,效果都堪比攝影棚里的作品。我一下子被他說中要害,愣在了那裡。
《M》在業內雖比不上《V》是頂級的,但也算top5,況且是攝影師而非助理……我聽到自己的小心臟撲騰跳了一下,不過又聽到他自言自語:「算了,沈老先生要是知道了,非得劈了我。」
「誰讓你付錢了?」沈欽雋的臉色沉匿在半明半暗中,態度依然惡劣,「這是老爺子的意思,就當是你的生日禮物。」
我把手機放回去,聽到他將語氣放得柔緩一些:「這裏上班走路才五分鐘,總不用再擠公交、攔出租了。你不是暈車么——」
眼眶有些微熱,我不想讓他看見自己掉眼淚,轉身就走。
「不想和某人有一樣的口味。」他似笑非笑的說。
月薪十萬真那麼好賺么?!我自嘲地笑笑,是要再等下去,還是算了呢?
手錶的時鐘悄悄滑向十一點,那幾對情侶都已經陸續離開了,服務生躲在櫃檯后玩遊戲,我卻懶得動彈,手機忽然震動了一下。
美星娛樂公司證實:前段時間剛剛宣布退出娛樂圈出國遊學的女星秦眸目前已秘密回國。據悉,她得到著名女導演安蔚然的欽點,將會出演其最新電影,和影帝xxx同場飆戲。為了這次合作,秦眸甚至向校方申請休學一年,可見對其重視程度。
「為什麼?」我有些驚訝。
即便今天來看展的都是文化圈的人,還是難以克制好奇心的聚攏過來。我看著安導演,頭腦里一片空白,而她發怒的氣勢又這樣強大,眼神清冷:「請你解釋下男權主義的體現?」
「能耽誤你一分鐘嗎?在《天際》里我一直有個問題沒想明白。」
我聽出他語氣中毫不掩飾的嘲諷,皺眉問:「什麼?」
下雪了,我把大衣的帽子拉上,下巴和嘴唇埋進了衣領裡邊,汲取僅有的暖意。
「白晞,我的耐心有限。我留你在身邊,自然還有我的道理。」他柔聲說,「你到底在彆扭什麼?」
其實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我心底微酸,因為我真正想對秦眸說的是:我知道他會來的,可那不是為了陪我,是為了陪你啊……
他轉身出門了,我百無聊賴的坐在貴賓室,接到了一個電話。
我有些著急的辯解:「你幹嗎拖我走啊?搞得我心虛一樣,我只是想問個問題,沒惡意的。」
上完廁所出來,秦眸果然捧著我的相機,依舊在原地等著。
類似愛情,
安蔚然見是他,或許也意識到了剛才的失態,微微笑著說:「很久沒見了。」
雖然是拒絕,卻不會讓人覺得不舒服,我表示理解,又問:「那你拍完這個戲呢?還要回去上學?」
「我剛才也在外邊。」她微笑,「白小姐,我第一次看到安導發脾氣呢。」
當然,我也不是什麼專業的影評人,也就是自己心裏覺得而已。
這個女人也算是傳奇。年輕的時候是演員,還有個頗俗氣的藝名「安琪」。演到了三十多歲后開始涉足導演界。她拍片子的速度很慢,只是令人驚訝的是,每一部電影都既叫好又叫座,國內外陸續獲了許多獎,更是一手捧出了好幾個影帝影后。
「你住這裏?」好奇心壓倒了憤怒和恐懼,我轉過頭看著正在開門的沈欽雋。
我愣住了。
「你幹什麼?」我一腳踩進了泥坑,濺得褲腳上一片狼藉。
她似乎是真的生氣了,薄薄的嘴唇微微顫抖著,用尖銳的聲音說:「你怎麼能這樣解讀我的電影?」
「呃,我朋友訂了。」我報了沈欽雋的名字,沒想到侍應生反倒警惕起來,很快的說:「您確定是沈先生嗎?」
我默默地將雙手插在口袋裡,點點頭:「知道了。」
那一剎那,我的心跳砰的一聲,又堅硬,又柔軟的,被什麼東西撞擊到了最深處。
他倒是淡淡的笑了笑:「白晞,真看不出來。」
「跟我回家。」他打了拐彎,乾脆利落的說。
他去的也是那家會所,侍應生看到我的時候眼神有些詫異,隨即更加殷勤。我低頭走路,麥臻東放緩腳步走到我身邊,用只有我聽得到的聲音問:「你在等誰呢?」
我拿起電話接了起來,麥臻東的聲音向來爽快:「加完班早點回家。」
我硬著頭皮去回去見麥臻東:「我一會兒還要回公司加班,你不用送我了,先回去吧。」
我連忙掛了電話,有些尷尬的笑:「秦小姐。」
她微微勾了唇角:「是啊。」
「我以為你會一直在那裡等我。」他絲毫不見外的拿過了我的那杯檸檬水,喝了一口,「居然先走了?」
這個時間點,咖啡店裡也已經冷冷清清,我點了杯熱巧克力,他便掏出錢包買單。打開的那瞬間,我就看到裡邊秦眸的照片。並非容光絕艷的劇照,卻是不施粉黛的一張證件照,巴掌小臉,很可愛。
他抿起唇角,剛要開口,手機響了。
我微微怔了怔,想要再辯解幾句,忽然有人攔在了我前邊說:「安導,很久沒見了。」
遠處麥臻東還在又在沖我招手了,我收拾了下心情,對電話那邊說:「你別等我了。我有事,先掛了啊。」頓了頓,我怕他不放心,匆忙又補上一句,「我保證不惹事了。」
他今晚對我的態度真的太詭異了,究竟是為了什麼,我說不上來,也不想再去琢磨,只想趕緊回到自己床上,深深沉沉的睡上一覺。
我該怎麼回答呢?大腦高速運轉的時候,我忽然想到,「親自面對前女友」這一條可沒列在我和沈欽雋的協議里啊!
我挑了挑眉梢,他大約意識到有些不妥,抿緊了唇,一言不發。
「你們新片是演什麼的啊?」我承認我有些好奇,竟然就這樣和她搭上了話。
趕到餐廳的時候麥臻東已經到了,我還沒坐下來,他就眯了眯眼睛說:「挺忙啊?」
我和麥臻東同時抬頭一看,沈欽雋站在我們身後,不動聲色的看著,雖說是面無表情,可是雙眉還是輕輕蹙著,不知是不解還是不悅。
「我在榮威工作。」我簡單的說,「以前是助理攝影師——我們還見過的,你記得嗎?」
下邊的轉發數量已逾十萬,這是新年上來娛樂圈的第一條大新聞。
「欸?」我一下子愣住,「秦眸新接的就是這部電影吧?」
雖然現在真的不討厭她,可是兩個人獨處,我還是覺得不自在——尤其是當你發現,那個原本被自己視為「敵人」的人,竟然這麼親切溫和的時候。
我沉默的跟著他走出去,雪花一片片愈發的大,腳下已經積起了一層薄冰,在路燈青白的光下泛著淡淡寒意。一陣朔風卷過來,我吸了好幾口涼氣,連連咳嗽,他就這麼停下腳步,一動不動的看著我咳嗽得近乎狼狽,慢慢的說:「我答應你,以後不會像今天這樣讓你等很久。」
他毫不在意,爽快的說:「你問。」
「那部電影是有原型的么?」我忍不住好奇的問,「這個世界上真的有那麼殘酷、又這麼深情的男人?」
沈欽雋說的「半小時」,原來這麼漫長。
他笑了:「你是指男女之間的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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