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塵塵三昧

作者:無處可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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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相敬如賓

第十四章 相敬如賓

她們又細細碎碎的說了很多的事,直到深夜。
憶瑋仔細的看了一遍又一遍,由衷的喜悅。她想起巴金老先生的話,那段關於理想的闡述。她曾一度有些動搖,覺得那樣的光明遙遠得觸摸不到,可是現在,卻又倍加堅定起來。嘴角悄悄浮起微笑,忍不住想要喊來陸少儉一起分享。還沒揚起聲音,只覺得一雙手搭在自己肩上,聲音帶了微笑:「在看什麼?」
方採薇見到憶瑋,微笑,卻帶了澀意:「憶瑋,真是對不起……我不知道這件事會弄得這麼……」
他因為喝多了酒,難得顯出幾分不勝酒力的樣子,懶懶靠著她不說話。窗外霓虹深深淺淺的映著他的臉,輪廓英挺,神色慵懶。
「咦?你不是號稱千杯不醉么?」
飛機平穩的降落,憶瑋像往常一樣看到老爸在等著,於是興高采烈的挽住他的手,透著一股親熱勁。陸少儉就站在她身後,若有所思。
這人的臉皮,天生是鐵打銅鑄的。
遇人不淑,真是遇人不淑。
指腹之間暖意太濃,於是憶瑋微微側開臉,對上他的視線,有些溫柔,又有些好奇。
「當然高興啊。」憶瑋勉強笑了笑,然後把他推出去,「你不是和我爸下棋么?我要午睡了,就這樣吧。」
她悠悠的說:「所以說,緣分這個事,真是好笑。性格不合的人,硬給湊到一塊,最後徒留傷心。」
他輕輕吹開浮著的茶葉,然後慢條斯理的說:「為什麼不開心?」
「我們以前一起讀的大學。嗯……一見鍾情,彼此欣賞?反正就是那個意思。」
那一刻,他無限的安心:「嗯,這就算訂婚了?」
所以英俊的王子有時候也是願意去拯救公主於水深火熱的吧?如果是為了公主見到自己時崇拜而快活的表情,那麼真是值了。
連篇累牘的討論一個百年名校在慶祝生日之後,卻爆出了驚人醜聞。公開質疑某名教授的人品和學識。醜聞不止一條,條條觸目。
費鄴章又說:「好了。現在也不用悶悶不樂了。事情算是解決了,放心在家獃著吧。」
陸少儉微笑打量她這個動作良久,沒有不悅,淡淡的說:「那麼,你記住好了,凡是傷天害理的事全是你老大幹的,和我半點沒有關係。嗯?」
七月,不知名的花香在這個小小的院落散開,憶瑋在低頭躲避烈日尋找蔭涼的時候,發現青石板上點點滴滴的,彷彿濺落一樣的日光光斑。她眼角滑向了了主編室。清晰可見,身材高大的主編先生,背對著自己,輕柔的抱住了眼前的女子。那個女子的一頭長發用咖啡色的手絹系起來,美麗溫婉。
可憶瑋知道那不是小心眼,只是沒有被認同后的失落。就像剛剛畢業那一陣,她並不羡慕同學找到了好的工作,卻只會在陸少儉以功成名就的姿態來教育自己的時候,鬱鬱寡歡。
她掰了他的臉仔細的看,心裏想:挺正常一小孩兒啊,在自己家庭面前表現的彬彬有禮,相處融洽,怎麼就和自己的父親鬧彆扭?
憶瑋興緻勃勃的聽著。
火光電石的一剎那,她隱約明白了什麼,脫口而出的話成了這樣:「你們的廣告做得真漂亮。」
方採薇的最後一句話,是在買單之後,站在了室外,星空遼遠,涼意拂散。
她瞪他一眼,狠狠的嚼豆子。
憶瑋忍不住,俯下身去,握住他的手,輕輕移開,然後吻在他的額上,低聲說:「買了那麼多東西討好我爸媽?」
「後來在回不回國的問題上,我們又吵,不可開交。我不願意回來,不是因為不愛國,只是單純喜歡那裡的環境,人人都很自我,誰也不必管誰。那時候年輕,覺得世人皆醉我獨醒的感覺很高人一等。可他無論如何要回來,堅決得沒有商量的餘地。」
後天就是假期了,手上的工作也不急,完全可以帶回去處理。外面的世界風聲鶴唳且灰霧蒙蒙,沒有關係,她和*圖*書依然有摯友、有愛人,並且堅信一切終會過去,最後是非黑白,可以原原本本的還原。
憶瑋低低笑了一聲:「不肯說就算了。」
他微笑答應,連謙讓幾句說「沒,阿姨,小瑋很懂事」都不提。又重提舊事,要請親朋好友吃飯。黎媽媽興緻很高的拉他去商量了,剩憶瑋一個人看電視。
沒想到,這樣重大的轉機。
她越是這樣說話,憶瑋越是難以啟齒。這個結果,其實已經很完美,她若還要計較,真有些吹毛求疵、不知好歹。
她知會了爸媽,又叮囑幾句:「也別太忙活了,我們住兩天就走。」因為害羞,也不好意思直說是帶了男朋友上門,含含糊糊的就說陸少儉也一起來——陸少儉在一旁抿出了絲笑意,任她扯到別的話題上,直到最後才給出致命一擊。
憶瑋心底很暖,她站起來,撥開那隻順勢滑在自己腰間的手,去浴室洗澡。
她的笑容幾乎和他一樣溫暖安定:「嗯,就算了吧。」
導火索據說是一位送了禮金託了關係要上研的學生,最後卻被王棋擺了一道,於是不惜一拍兩散。當然,也有知情人說了更多的內幕。比如一封教授推薦信標價幾何,而劣質的論文要通過,也不是沒有辦法的。
回家的時候黎媽媽正忙著電話聯繫親朋好友,倒真像是馬上要舉行婚宴的架勢。
於是忍不住問:「那現在呢?你又回來了。」
其實憶瑋家就是最普普通通的家庭,熱鬧,人多。哪個親戚有了什麼事,不管好的壞的,半天之內就人人清楚了。這頓飯,吃不吃倒也無所謂了,反正大姨姑媽叔叔伯伯也都知道了她帶男朋友回來。這樣一想,大大方方的吃頓飯倒也不是壞事了。
私家小菜,最近在這個城市紅的不得了。她們兩個人,恰好搶到最後一個座位,不用在門口的沙發上苦等。點菜的時候稍微起些爭執,就一個甜品的問題,她們難得像兩個小女生一樣爭執良久。最後忍不住一起笑了,黎憶瑋豪爽的說:「反正你請客,幹嘛要替你省錢?」
「我就稍微幫點忙,上個主流網站可以讓事情變得容易些。就這樣。」
黎爸爸還是明白的笑:「實話實說就好了。她這人,不是不懂社會上橫七豎八的道道,可就是不願意去做。以後遇到什麼事,我還是希望你能照顧幫助她。」
回到常安,恰好趕上某教授被名校解聘的新聞正式發布,而與此同時,迫於周遭的壓力,這個教授發布了正式的道歉聲明,承認自己在之前的論文剽竊,並鄭重向故去的王先生道歉。
「你們……你和老大,是怎麼讓王棋的學生揭發他的?還有,那些複印稿,是怎麼弄到的?」
他們不再說話了,看著對岸一盞盞紅色的燈籠亮起,一路蜿蜒向前,像是溫柔的藤枝蔓延。良久,卻如同瞬息。直到老闆的腳步聲從身後傳來,憶瑋不好意思,想要推開他——可他偏不,反手按住她,柔聲說:「怕什麼?」
何止是家裡,連辦公室也鬧得人盡皆知。雖然因為王棋的事,這幾天同事之間氣氛沉鬱,心情不好,自然說話也少。可是到了臨行前一天,氣氛又熱烈開來,幾個老編輯拉住她:「小黎,回去結婚啦?怎麼都不告訴我們一聲?」
陸少儉湊近一些,像在仔細研讀,然後笑:「呦,沉冤得雪,真相大白了啊。」又開玩笑:「你們這種文化人之間的事,我一個銅臭商人怎麼知道?話說回來,還不許我們在這兒投廣告啊?」
估摸著陸少儉已經睡著了,憶瑋小心翼翼的開門。他如今睡得越來越早,像是精力不支,又似乎倦怠,總之不像以前那麼拚命。她有次也問了,然後陸少儉懶洋洋的撫著額頭說:「精力要花在刀刃上,我如今又不用通宵畫圖,幹麼不早睡?」
方採薇拉住她:「下班有沒有空?我請你吃個飯。hetubook.com.com
他鄭重的點頭,這個承諾,似乎更加的莊重。於是目光漸漸移到了正在看電視的那個背影上,因為和她父親的約定,這一眼,多帶了些穩重,有長者注視下的肅穆。
偶爾見到他風度翩翩的走在走廊上,談吐處事神色不變,顯得悠閑爽宜,彷彿外界的干擾對他來說不過就是小得不能再小的波折。憶瑋總是想,原來人都有這麼多面。可能,隱藏起的,或被改變的,就是自己最天然的東西吧?
陸少儉未必知道這句話是誰說的,不過多少也體會了其中的含義。於是笑出聲來,拿了一粒茴香豆,慢慢品著,說:「嗯,這店是孔乙己常來的么?」
憶瑋幾乎吃驚的看著他,這人以英俊溫和正直的微笑回望她,然後促狹的眨眨眼。真是……叫人難以啟齒,兩個人明明就已經……他還真能裝出副堂堂正正的樣子。
如今的廣告越做越漂亮了,就像是藝術大片的片段,精美絕倫。淡淡的水墨畫,樸素又華貴。
「我知道這樣很傻。明明就是我想要的結果,為什麼還要去計較你們做了些什麼?可是又怕,要是這些結果是用別的換來的,那麼你們和那個人還有什麼區別?」說話間手指輕輕撫著唇,像是在沉思,「如果是這樣,好像真的是我想多了。」
前兩天光顧著遊山玩水了,他們把附近景點走了個遍。這些地方憶瑋都是從小玩大的,本來就沒什麼新鮮感,偏偏和他一道,生出許多新鮮感覺。每次回家,黎媽媽總是嘮叨女兒:「又去哪瘋了?鞋子上都是泥。」轉頭又對陸少儉和藹可親:「小陸啊,你別老聽她的。她不懂事,你就教訓她,別慣她。」
他光明正大的問:「嗯,說給我聽聽,什麼意思?」
費鄴章的聲音很淡,聽不出一絲的迷惘:「我怎麼知道?」
不管怎麼說,就算要死拼到底,能這樣萬眾矚目的上這個網站,也是很不容易了。
這句話伴著輕起的夜風,鑽進憶瑋心底,身上忽然起了涼意。說的人是用自己的青蔥年月總結出了教訓,可聽的人,彷彿見到了自己即將踏上的漫漫長途,坎坷非常,卻未必能抵達終點。
其實說到這裏,故事已經不大愉悅了,偏偏方採薇嘴角含笑,十分溫柔,五分淡然,最後甚至還有一份執著說完的勇氣。
「明天我幫你挑。」
她相信他,於是目光宛然,溫柔如波,因為輕輕點頭,髮絲柔柔擦在他的臉上:「我當然相信你。」
方採薇低眉一笑:「現在回來,不是為了他。我自小和伯伯一起生活,他要落葉歸根,我自然也要回來。」
沒說什麼,可是她們的眼神還是晶晶亮著,如同純凈的水果布丁。輕輕交匯過去,誰都沒有讀到後悔,像是交心的純澈,又或者彼此許諾——她們只是做了力所能及的事,用善惡分明的目光看這個世界,卻攪起了漫天的污水,而自己深陷其中。
她不知不覺就說出一句話來:「以暴易暴,不知其非矣。」
陸少儉悠悠嘆口氣,忍不住一手撫上她臉頰,指尖輕輕摩挲,眼神專註,又顯得迷人:「你總是這樣。」
黎爸爸慢悠悠的收起了棋子,不經意的笑笑:「小陸啊,我這個女兒,性子和一般人不大一樣。常常會委屈你吧?」
他不避諱自己的聲音大小,憶瑋聽起來,卻覺得有些微的心酸,於是點頭:「嗯,我會好好對你。我家也是啊,你看他們多喜歡你。」
此情此景,會叫人把身外的事兒都忘了。都很年輕,還是一心銳意進取的時候,卻又不約而同起了想就這樣天荒地老的念頭,於是相對一笑,莫名的歡喜。
出版社倒是樂得有人提前預熱,而方採薇本人鄭重提出了推遲出版的問題,甚至表示願意支付違約金,這件事弄得雙方合作極不愉快。而費鄴章在其中斡旋,焦頭爛額。
他笑著為她和_圖_書解惑:「真的沒什麼。我聽說,那個學生已經懷憤很久了,他主動找上門來,我們憑什麼不好好利用一下?」
黎爸爸讚許的看他一眼:「這麼客氣幹嗎?我們家還有房間可以住。」
他懶懶的側了側頭,眼睛還閉著:「嗯。」
如此說完,然後氣定神閑的掛了電話,對她說:「好了,把你沒說完的話都補上了。」
沒喝酒,最多不過點了份醉蝦,可是兩人好像都有喝醉的感覺,酒後吐的是真言,對於一個女人來說,情感卻莫過於最大的秘密。
……
「嗯,那麼,這兩個之間,不會毫無關係吧?」她點點標題,又回頭看他,目光中滑過一絲莫名的怔忡。
他嘴角噙了一絲笑,淡淡的說:「我喜歡你們家。」又仔細的端詳她:「難怪會養出你那麼個女兒,我又會這麼喜歡你。」
「那你們現在呢?」
可是在手段上,彼此之間又有什麼不同?
他伸手微微一遮,孩子氣的皺著眉,似乎不滿這點攪人清夢的光亮。
陸少儉投降,她的手還握在滑鼠上,他就覆上去,重合在一起,貼緊,關了窗口。翻過她的手,握在手心,只覺得滑膩膩的,她像是一直在出汗。
方採薇喝了一口橙汁,默然半響,才笑:「其實那時候他多對我說幾句,我也就回來了。可是他不說,我就犟著,寧願在國外獃著,也不會回來。」
陸少儉靠近她,額頭幾乎抵在她的肩側,低低的笑:「你相信我,我什麼都沒做。除非……你覺得我們的廣告部和網站那邊的接洽都算是傷天害理。」
即便是心裏有了很多腹誹,可是在席間,黎憶瑋也不得不承認,陸少儉實在很給自己長臉。風度樣貌暫且不說,就憑她家那麼多親戚朋友,一圈認下來,他居然一個個叫得分毫不差,就足以讓人人都滿意了。況且他禮貌又周全,見面禮人人不少,合家上下,無不歡歡喜喜,大有覺得憶瑋高攀的意思。
她又何嘗會好過?竟還有人知道她即將出版的一本詩集,於是自然而然的,人人都會說:「哦,又是一次炒作。」
他一本正經的說:「據我所知,都是費鄴章去收買的,還恐嚇了不少人。」
回去的計程車上,他們坐了後排,陸少儉拿了她的手輕輕摩挲,漫不經心的問:「我今天表現怎麼樣?」
「你知道么?有一次我們選了同一個題目,不同的切入點交作業。我偷偷拿了兩篇文章去給我伯伯看,他看完,只說他的文章好。我暗地裡就生了氣,半個星期沒理他。是不是有些小心眼?」
方採薇歡快的講起往事,彷彿倏然重現當年那生如夏花的美麗動人。
事情並沒有到此為止,就像是連環而來的巨浪,再也停不住步伐。如果之前只是醜聞的浪潮湧來,讓人懷疑王棋的人品和聲望,那麼費鄴章電話里的消息,就有些不可思議了。
辦公室打著空調,很涼爽,可她臉一下變紅了,就像要中暑暈厥過去——這是哪跟哪?古人說「三人成虎」,真是貼切得緊啊!
一出神,他就猛的拉下她,一下子就吻上去。酒香,或許還有輕輕薄薄的脂粉香,總之交錯在一起,有些奢靡。
的確,大獲全勝的瞬間,於她卻有些沉悶。
好吧,憶瑋悶悶的想:這和她無關,他們愛折騰,儘管折騰。陸少儉趁著電話間隙,還和黎媽媽聊上幾句。瞧老媽那陣勢,熱乎得像是把他當作親生兒子。最後定下第二天吃飯,三桌人,要多高調,就有多高調。
流水迢迢,夜風微微,他的手指不願離去,貪戀這半刻繾綣。
就是當地最普通的茶,陸少儉以前常喝的那種,聞上去還有陳陳的一點幽香。他輕輕撫住燙手的茶杯,似乎有些不悅:「怎麼每個人都可以喊你小瑋?」
「你這樣,總叫我覺得可氣,可是偏偏氣不出來。你不這樣,倒不像是我認識的黎憶瑋了。」
「我們的文化https://www•hetubook.com.com究竟還剩下什麼?」
黎憶瑋不耐煩的撇撇嘴:「你怎麼這麼幼稚?」
午飯一般都是在家裡吃,陸少儉吃得很斯文,坐得很直,一口口慢慢的吃,不急不忙。不像憶瑋,餓起來如猛虎撲羊勢不可擋;要是沒胃口,就軟綿綿的趴在桌上唉聲嘆氣。用黎媽媽的話來說:「吃沒吃相。」
憶瑋看到司機師傅從後視鏡看了一眼,笑著搖搖頭,一下子又急又又羞,拚命推開他。
他「噢」了一聲:「心裏高興,就願意醉。」
她在電話里脫口而出:「老大,是誰寄的?」
「哦,謝謝誇獎。回頭給市場部漲工資。」
文言腔,十足的弔書袋。
先替他把房門掩上,憶瑋開了客廳的大燈,才看見狼藉一片。水晶餅,柿餅,她沒見過的酒,還有小套小套的玩偶。雜七雜八在沙發上、桌上堆著,她幾乎可以想見某人皺著眉頭東挑西撿,然後拿不定主意輕皺著眉頭的模樣。
她輕輕「哦」了一聲。
剩下她一個人坐著,想象著遠在家裡父母的表情和可能的對話,臉都紅了。哪有人直接就對女朋友的爸媽說:「我想來請請憶瑋的親戚朋友,到時候還要訂些酒席。」偏偏老媽吃定了這一套,隔了一米遠就聽見她的笑聲從話機里遠遠傳來。
「噢,對,我聽說叔叔他不能喝高度的酒?嗯,就怕帶了些他不稱心的。」
他搖頭:「沒有。」想起過往種種,並不算委屈,充其量就是小小的波折。
憶瑋一直心裏在希冀,希望運氣是真的好,有人偏偏在這個時刻選擇和王棋魚死網破,順便惠澤了旁人。可是陸少儉這樣一說,她終於瞭然,一下子沉甸甸的難受。其實這樣又沒錯。對付骯髒的人,從他的同伴下手,永遠是個高明的主意。因為沆瀣一氣的人,從沒有忠誠和友誼可言。可是她在乎的是,她關心的人,最後不管用了什麼方式讓對方反目,應該不會光明磊落如斯。
她的家庭,熱鬧溫馨,嘰嘰喳喳的親戚,漂亮活潑的孩子,這才是最中國式的家庭,溫暖得不可思議。
方採薇的語氣無限悵然:「哦,現在?憶瑋,隔了那麼久,你會發現,一切都變了。即便我們都還單身,好像彼此還適合對方,可是互相之間,卻看不透了。」
不過現在憶瑋看著他,想起方採薇說的話,總是生出別樣的感覺。
憶瑋從他手裡掙出來,扔了滑鼠:「採薇姐一定很高興。」
陸少儉就主動招呼她去外邊逛逛。恰好一家小茶館開著,對著門前小河,蕩蕩漾漾有些微的靈氣和古意。老闆很熟絡的招呼憶瑋:「小瑋回來了?」忙著端上一小碟茴香豆和花生米,又問:「喝什麼?」
真是令人驚訝的故事。憶瑋看看這個如今眼角眉梢儘是清風淡雲,又優雅淡然的女子,很難想象出,她也曾經這樣激烈而不願妥協的愛過一場。對象還是費鄴章,那個男人,從在論壇上接觸開始,始終覺得他謙謙風度,溫然如玉。
他不知道她出身書香門第,她也不知道他家世不凡。都是活得自我的人,沒人願意拿身份拘束了自己。最初的愛情如煙花絢爛生彩,彼此都很投入,彷彿一生盡於此刻也是甘願。可是慢慢開始爭執,因為都是才華橫溢的兩個人,會因為簡單的一場辯論賽的輸贏,彼此冷戰長久。
所以,所謂的「稍微幫點忙」,大概真的只是這個男人輕描淡寫了。
叫了計程車,剛報了地址,才想起來陸少儉的話,忙忙的改口。憶瑋怔怔的靠著,想起方採薇的眼神,如珠似玉的風采其實隱匿在這樣深的過往之後,真不知該叫人嘆惋,或者憐惜。只是不知道費鄴章如今是怎麼想的,總之深藏莫測。
方採薇拿筷子無意識的點著那份菜,然後說:「我對你講過我和費鄴章的事沒有?」
陸少儉,費鄴章,他們處理這種事,駕輕就熟,把握十足。所以事先唯有www.hetubook.com.com自己和方採薇沮喪的無以復加,而他們篤定的在後邊坐著,冷眼看著,再給出致命一擊,難怪如此自信。
有人將王老遺稿寄給了雜誌社。只是匿名留言,表示原稿已經被毀去,但是還是被人留存了數份複印稿。憶瑋知道王老的習慣,會在自己的文章里標明完成時間,也就是說,這是最確切的證據。
這麼用心……憶瑋忍不住躡步走到他的房間,在床頭坐下,然後扭開檯燈,微微調節了光亮,不至於太刺眼,卻看得清他的臉。
他緩緩看她一眼,像是在琢磨她此刻的心境:「你呢?」
她跑回房間,開電腦,打開某門戶網站的文化專題。
她微笑不答。
她就這樣瞧著陸少儉,而他抬了目光望向遠處,似在微笑,又似思考。
她清脆的聲音只說了句「你看」,下一秒,網站彈出了一個廣告窗口。
她才扒完飯,接到方採薇的電話。電話里方採薇的聲音有些不可置信,但又很欣喜:「快去看看我給你發的網站。」一時間話都講得亂七八糟,彷彿激動的失去了邏輯。但憶瑋大致也知道了,意思是王棋的學術醜聞被重提,這一次,更多的人像是約好了一起曝光醜聞,證據也確鑿,連校方都開始轉變態度,表示要嚴懲「學術腐敗」。
一切都在好起來了呢,她在酷暑中輕柔的對自己說。額角有汗水滑落,痒痒的並不舒服,可她的心底,愉悅一層層的泛起來。至少從目前看來,這麼優雅的夏天。
而這幾天,她倒像躲進了世外桃源,什麼都不用做,幾乎把那些事都淡忘了。
回家路上,他彬彬有禮的問黎爸爸:「叔叔,有沒有哪裡的賓館離你家比較近?」
門關上了,深藍的窗帘阻攔下了屋外炎烈的日頭,憶瑋在床上躺下,有些輾轉難眠。
她十分知道自己的缺點,就像陸少儉常說的:「你活得這樣理想化,總有一點會頭破血流。」大約因為自小父母的呵護,而現在,男友亦是十分的照顧。像是為她築起了一道防護的牆垣,讓她可以安心的向前行進。
她笑:「嗯,我記住了,你們八成做了傷天害理的事,肯定還都是你做的。」
善良的老人家似乎也不願意打攪他們,從偏門繞過去,默默坐著抽煙,一縷縷飄散開,粗粗的煙草味道,因為淡極,顯得好聞。
他本就不願意主動低下臉面去尋她,她更是,將一份淑女的顏面看得比什麼都重要。
憶瑋想著,那個平素總是風度優雅的教授,只怕此刻是真是狼狽不堪,再也無所遁形了。可是偏偏臉上不見得有幾分喜色,話語都少了許多。
大概就是這樣,他們都是一個人,好像特意留了位置,在一直等待對方。可是時間把每個人都磨得不復當初,於是失卻了那份心情,只是空落落的等待。
無非結局高尚了一些,可這樣的結局,誰說不是一樣用利益換來的?
或許是想著這些,憶瑋睡著的時候連唇角都帶著笑意,又因為窗外的月光淡淡照著而份外的柔美動人。其實陸少儉此刻已經醒了,他的目光停留在她臉上,久久不願離開,想去觸摸她的微笑,可又怕弄醒她,最後也只能很緩的凝視,彷彿就是兩人的天長地久。
憶瑋沒有開玩笑的意思,小臉板得正經,一動不動望著他。
她手忙腳亂的解釋,最後絕望的放棄,成為眾人眼中艷羡得「待嫁新婦」。唯一知道她要請假回家的,就是費鄴章。憶瑋暗地琢磨著,應該是他不小心露了口風,然後以訛傳訛,她就得「回家結婚」了。
他一把拿過了電話,然後順水推舟的接話:「阿姨?我是小陸。」
她知道自己又鑽牛角尖了,又認準了死理,說不定又要激怒陸少儉。可這個念頭翻來覆去,就是不願意消散。於是坐起來,凌亂了頭髮,去看客廳里的象棋廝殺。又覺得沒意思,轉身去看電視。陸少儉敏銳的看她的背影,然後一走神,步步潰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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