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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來時的一記陽光

作者:無處可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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Ⅱ 愛過你 OVL 08 何孟欣

Ⅱ 愛過你

OVL 08 何孟欣

李之謹收起了平時溫然隨意的態度,此刻的風度禮儀,倒真像是世家名門子弟,波瀾未生,優雅,卻透著交際時必備的淡淡疏離:「展先生,幸會。」
大理石鋪成的地板晶亮,璀璨如水,一盞盞的燈光落在腳下,彷彿就是淡黃色的芙蓉初開。
到底還是高估了自己么?
放回餐盤的時候,林大姐過來找她:「下午有講解任務,先別去工作室了。」
「那您慢慢欣賞。」
展澤誠還是一樣的姿勢,連表情都沒有變化。
眼看著車子拐彎,離她越來越近,直到停下。
開口的時候才能確定自己是真的記熟了。易欽,展澤誠先生,器物的高度,長度……她可以不假思索的脫口而出。唯一不能確定的是,參觀者是不是在聽。她以前遇到的參觀者,目光總是在展品上流連,試圖將講解詞和展品對應起來。可是何孟欣離展品足足有小半米的距離,目光如寶石流轉,如暗色調的展廳里一汪亮色,卻不知在關注著什麼。
終究還是失望,展澤誠一點點的冷靜下來,語氣清冽:「你要去哪裡?我送你。」
展澤誠抬起了眸子看她,很近,近在身側,他的呼吸很沉穩安寧:「你來這裏幹什麼?」
車子開出了半個廣場,他依然沒有回頭,語氣倒有些嘲諷:「你不想么?」
她搖頭:「走吧。」
然而下一瞬間,明明是兩個不同的方向,兩個絕不類似的人,洛遙真的知道自己弄錯了。
他卻忽然笑了,像個大男孩,眼神燦爛,出其不意的拉住她的手,緊緊握住:「哎,別急,我帶你去見見我爸。」
果然還是會錯了意。
今天下午館里出奇的冷清,寥寥幾人在轉悠。展館中央,最顯眼的地方,是一尊商代的雙羊造型酒樽。洛遙像往常一樣,從捐獻人開始講起。
一旁林大姐也看到了,笑著說:「哎,是她啊。難怪易欽說要我們好好接待一下。」她視力不大好,又眯起眼睛看了一會,讚歎說:「哎呦,真是漂亮啊。比電視上還好看。」
這一刻,展澤誠的心底竟起了從未有過的動搖,彷彿有什麼東西即將脫離自己的掌控。嫉妒,或者焦躁,如同塵埃,覆上了素常都敏銳的觀察和判斷力。他知道自己遠不如外表這麼冷靜,目光看著的是自己的雙手,可腦海中浮現的分明是另外兩隻手,彼此十指交扣,如同曾經的他和她,一樣的親密和默契。
他皺著眉,似乎在回憶什麼,手指無意識的拂過唇,手背上有薄薄的痂印。
她終於深深呼吸了一口,跟上了他的腳步。
孫師傅搖了搖頭:「現在的記者真是……每天都是這樣的頭條,緋聞啊偷|拍,啥意思都沒有。」
她微微聳肩,轉身就走,和那群學生擦肩而過,又駐足:「你們需要講解么?」他們自然求之不得,一群人聽得津津有味。其實她的工作本就不包括講解,只是有時候喜歡這樣的分享,才總是搶著要來做這個義務工作。而陪著學生,或者願意認真傾聽的人,感覺又比那些貴賓好得多。連彼此的精神都是有默契的。洛遙一圈逛下來,回頭看了一眼,何孟欣站在雙羊尊的前邊,目光卻幽幽的望向自己。洛遙愕然的一瞬,她卻揚起了嘴角,目光中有淡淡的挑釁,隨即轉身離開了。
洛遙只能強迫自己看著李耀輝,眉眼和李之謹有些像,雖說年紀大了,可依然看得見年輕時的清俊。他的雙目秀長,溫和的伸出手來:「白小https://www.hetubook.com.com姐,你好。」
所以才害怕等待吧?因為清洗文物是工作,重複著做一個動作會讓自己覺得理所當然,不會隱隱約約的意識到那些東西都是徒勞,甚至是病態的。
洛遙是被李之謹拖著走過去,一步步,清晰的聽見鞋跟在很有規律的敲擊地板。短短十幾米的距離,就這麼六神無主的被李之謹拖著走,連掙扎、或者拒絕都忘了。
怔忡的一刻,一旁車道駛過一輛車,副駕駛上有個單薄的影子。隔了玻璃的折射,隔了深沉的暮色,他終於還是記起來了。那天傍晚,電話里她的口吻寧靜淡然:「我掛了,有約會。」那時她是在刻意強調「約會」兩個字,而當時自己並不介意,只當是她耍的小花招而已。
車門已經打開了,他最後一次和李耀輝握手:「合作愉快。」
語氣還是禮貌的,洛遙的眉眼間卻已經有了些凜冽的寒意,她繼續問:「您是對這個子仲姜盤感興趣么?」
暖氣撲在臉上,掃出了紅暈,洛遙知道自己不該開口問,可到底還是忍不住,輕輕咳嗽一聲:「你爸爸是幹什麼的?」
展澤誠似乎全然沒有看見白洛遙,彬彬有禮的伸出手去:「幸會。」
李之謹的深紅色格子襯衣很顯眼,正衝著自己揮手。她什麼都沒說,只是收起了電話,走出幾步之後,才又回頭看了一眼。
對方微微挑了眉梢,目光落在展品上,漫不經心的說:「算了,我自己看看吧。太吵了,我反倒看不進去。」
小李坐在副駕駛座上,微微側過身,語氣有些猶豫,不知道自己講話的時機是否正確。
即便穴居,即便不見天日,總有上來透氣的時候。
她怎麼會忘了那個三年前的西山呢?清茶一盞,世外桃源,宛如清泉般流暢美麗的初遇,她甚至和老師一起,田野調查的時候,石破天驚的發現了十分珍貴的一座唐代木建築寺廟……她所有美好的記憶。
洛遙不自在的掙開他的手,想說什麼,可最終只是沉默。
可只是須臾而已,洛遙在看清楚是誰之後,笑容在瞬間收斂起來,秀氣的眉峰都微微踅起來,彷彿見到了不可思議的人。
於是長睫輕輕覆下來,他恰到好處收斂起眸色,語氣不輕不重:「有什麼要澄清的?」
他們談談說說,電梯降到了底樓。還有人等著進來,李之謹伸手護住門,讓她先出去。她卡在人群當中,似乎失神了一秒鐘,匆匆忙忙的轉頭對李之謹說了句:「我去趟洗手間,你等我一下。」
他愣了愣,眼神中滑過一絲詫異:「是啊,西山。前些天我和朋友去過,已經開發的不錯了。高爾夫球場也不錯。」
她終於不敢再回頭看第二眼,生怕下一刻,看見他還是執著,還是在等。
她的第一反應是驚惶——又不知道在驚惶什麼。於是很快的去看展澤誠,可是他正半側著臉,光線在臉頰邊錯綜如梭,投下淡淡斑影。他旁若無人的在別人說話,似乎並沒有注意到這麼細微的動作。
她靜靜的揚起頭,娛樂主播正在播報頭條,「展先生默認牽手的女子為交往對象」。
幸好只有李之謹在等她,並沒有不耐煩,只是關切的看她:「是不是身體不舒服?臉色怎麼這麼差?」
洛遙寧願相信報紙上的話,他用那種方式告訴自己他已經放棄。
「你以前去過西山沒有?」洛遙喃喃的說,「三年前那塊地方……和現在和-圖-書,完全不同。真的。」
氣氛驀然變了。先時她只是在試探,可是此刻卻發出了很輕很輕的一聲冷笑,李之謹認識她這麼久,從未見她這樣刻薄的笑,冰冷刻骨。
其實她根本不知道洗手間在哪裡,隨便抓了個服務員就問:「請問洗手間在哪裡?」
只有這幾秒的時間,大門已旋轉了整整一圈,他們彷彿走出了一個世界,踏進另一個世界,制服筆挺的門童,冰涼的雨,和劈頭蓋臉而來的寒風。
他知道自己一直在逼她,扣著過往的心事,逼著她重新回來。有時亦會失望,或者難受。又因為心疼她,只敢若即若離的試探,從來不敢過分。心底的一分希冀,是盼著她已經放開了心結。卻哪裡能想到,她早自己一步,就像她自己說的,已經放開了。
他摁下電梯按鈕,一邊等,一邊說:「不是。這幾天我爸在這裏。前些天我都住工作室。」
洛遙吃完最後一口飯,餐盤裡乾乾淨淨。剛開始學佛教簡史的時候,老師就說過,佛家說要惜福,就是該從這樣的地方開始做起。
他等著她說下文。可她猝然移開目光,雙手緊緊握著拳,再也沒有開口。
何孟欣是獨自一人進來的,神態有些倨傲,下巴總是微微揚著,對工作人員點點頭,算是打過了招呼。幸好她並不認得自己,洛遙陪著她走進青銅館,又詢問她對什麼感興趣,何孟欣似乎並不愛說話,目光亦不是望向她的,最後也只是可有可無的說了句:「隨便吧。」
原來真的避不開。
他扶著車門,身影修長,英俊的彷彿藝術家精心塑成的雕像。
他只是一時興起,想把白洛遙介紹給父親認識而已。對於展澤誠的印象也不過停留在那天在博物館,小助理給自己看得報紙,上邊的年輕男人鋒芒畢露。於是鬆開手,隨意的一攬洛遙的肩膀,笑著說:「爸,我和你說過的,白小姐,白洛遙。下個月的活動,她幫了我很多忙。」
這樣的話,雖是不露痕迹,可人人都聽出了淡淡的讚賞之意。其實沒人是傻子,既然她和李之謹的關係不一般,聰明人都會適時的說上一兩句。
她終於輕輕笑起來:「一點小忙都不願意幫么?你看,這幾天,我陪著你上了多少頭條?」
「西山?」
藉著不遠不近、又一閃而逝的路燈光亮,展澤誠低著頭,撥弄袖扣。半晌,他終於解下來,握在手心。他的唇角如利刃一般的抿起,下頜綳得很緊,目光的色澤,如同上好的玉石。那些玉石總是冰冷,彷彿此刻手裡握著的,過了再久,卻沒有半分沾染的溫度。
那個背影很纖瘦,簡單清爽。或許是下班的時候太匆忙,還沒有將髮髻放下來,又有幾分柔和的溫婉。
周圍連同著空氣一道靜默,他的眼中有叫人驚心的墨黑眸色。
這種事洛遙以前就常干。那時候自己還是學生,有時候景點講解要付費,就蹭講解。她自然能體諒,於是微微讓出一側身子,讓那幾個學生離展品近一些。
「是么?那麼需要大張旗鼓的讓我的助理幫你聯繫?」
可是她有什麼好怕的?展澤誠也不過是個普通人,會在酒會後喝得大醉,也許正是因為酒醉,才忽然想起她了,於是在冬夜牢牢抱著她不肯放手。等到第二天早上醒來的時候,等到他恢復清醒的時候,想必手邊攤著報紙,全是他和女伴的緋聞。
可是何孟欣似乎並不喜歡人多的感覺,她只停留了十幾秒之和-圖-書後,也不管洛遙還在說,徑直走向了對面。她的半句話就含在嘴裏,很有些尷尬,反應過來才抱歉的對那幾個學生笑了笑,追了上去。
她很想說些什麼,可是半晌,最後不過低低的說了句:「那麼,再見了。」
她條件反射般,很快的抬頭,往對面看了一眼。
她就停下了腳步,靠著走廊的窗檯,靜靜的站著。好像已經很久很久,好像又只一會兒,她幾乎失去了時間的概念。直到有服務員走過來,笑容滿面:「小姐,請問需要幫忙嗎?」
幸而還有喧雜的人聲在客套,也像在告別,並不真切的鑽進自己的耳朵里。直到有明亮的燈光直晃晃的打進自己的眼裡,門童迅速的跑過來,替她拉開車門,洛遙終於忍住回頭的衝動,坐進了車裡。
她沒有看見別人,獨獨只一個男子,銀灰色的西服,挑著眉梢,望著自己的方向。
不會見血,因為傷口真的太冷太冷。
聽得多了,看得多了,簡直就是媒體的輪番轟炸,樂此不疲。洛遙都不記得當時看到,自己究竟在想些什麼了。因為太複雜,連回味都覺得疲倦不堪。於是只能讓它過去。他會有他的生活和決定,能放開她,她就已經感激。
短暫的沉默,直到電話響起,李之謹的聲音有些急促:「我在馬路對面,你過來吧。」
梧桐樹只剩下了枯楞的枝丫,彷彿色厲內荏,張牙舞爪的有些可笑的囂張。他聽到這個她有意提起的名字,終於還是忍不住,轉頭,向另一個方向看了一眼。
目睹了今晚的一番場景,小李心下有了數,點了點頭,低聲說了句:「我知道了。」
冬夜,又淅淅瀝瀝的下起小雨來,在玻璃窗上劃下一道又一道錯綜的痕迹,彷彿少女的心事。洛遙整理完畢,舒心的伸了懶腰。李之謹拿了鑰匙和大衣送她回家。她忽然覺得奇怪:「你一直住的是賓館么?」
還沒開口,卻和她微揚的臉、燦爛的表情相撞。她在笑,彷彿春花爛漫,又像是朝露晶瑩。他有多久沒有見過她這麼甜美的笑?而自己又渴望了多久?他心底沒來由的一軟,幾乎以為回到從前。
展澤誠的語氣反常的溫和:「白小姐么?我們之前見過了。」
洛遙跨出了一步,聽見背後有人低低的喊了句:「洛遙……」是和寒風一起送來,她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了……那麼,就當自己聽錯了吧。
李之謹的笑容溫煦而俊朗:「我們先走。」
最後還是沒找到洗手間,因為眼前是望不到盡頭的紅色地毯,和數不清的房間,總有一種相似卻陌生的感覺。
他家祖上是有個大宅子的。早就成了景點,安居在城市的一隅,笑看行人往來如織。洛遙也曾經去過,牆上有李老先生和當時政府要員們的書信往來,也有李家支持革命經費的單據。一幀幀的照片,老舊而黑白,那個時代的人們,在相機前拘謹而不自在,自然成像效果也不好,可偏偏照得出人們眼中的光亮,總叫人覺得還是有希望的。
小姐很耐心的給她指路,她來不及聽完,就往那個方向走去了。
可是現在看來,真是諷刺。
展澤誠淡淡的打斷他:「什麼?」
人行道上紅燈正在倒計時,三,二,一……綠色的小人跳了出來,正虛擬的邁著步子,四十秒的時間。
到底還是賭氣了。
很傲慢的神態,下一瞬間就把她當作了透明人。白洛遙忽然覺得有些好笑,等了一下午,一下午的準備,接待這樣一和圖書位「故人」,她的運氣真是不錯。
洛遙直到把手伸出去,才發現不知道什麼時候,李之謹放開了自己,站在一旁,只是微笑。很奇怪的感覺,明知道他是好意,可只是不舒服,覺得心底有火苗在灼燒。
她說沒有,沿著一旁的大型盆栽和紅木根雕,又慢慢走回大廳。
何孟欣看見他的側臉,像是用最堅硬的岩石刻成的,尤其是此刻,彷彿強硬的不會讓人觸碰到自己的底線,竟莫名的惱火起來:「阿姨的意思?一次也就罷了。你真以為我會相信沒有你的默許,他們會這麼做?」
彷彿會有一把冰刃,嘶啦一聲,劃過了心尖的地方。
李之謹仔細的看了她半晌,才微笑著說:「哎,剛才幸好是我,不然你就撞玻璃上去了。」
隔了老遠,她一眼能認出來人。立體而美麗的五官,身材輕盈纖長,走路的姿態彷彿貓,有無形的媚意——這幾天新聞報紙雜誌追逐的焦點人物。洛遙見過照片的,那些私家的,媒體永遠看不到的照片,那時何孟欣在展澤誠身邊,還有青澀的美麗,卻不像現在,明艷的如同綻放的牡丹。
彷彿為了再挑戰一下自己的神經,又像自虐,百忙之中,她竟然鼓起了勇氣,去看展澤誠的眼睛。
不知道能不能避開剛才的驚鴻一瞥,每一步都忐忑。
他轉頭對李耀輝微笑:「之前我們集團和博物館有合作。白小姐的工作很認真。」他又隨意的轉頭向助手:「是不是?」
「嗨,你是老古董不愛看這些,現在的年輕人都愛看啊。」一旁有人插了一句,「再說了,人家正經是男女朋友,哪來的緋聞。」
終於有人來喊她出去。
其實該說的,剛才的會議上已經說完。在門口也不過互相又寒暄了一番,李耀輝邀請他出席家族的慶典,也就是自己祖父的誕辰紀念。展澤誠薄唇一勾:「那是自然會來的。」
何孟欣走到門口,司機一直在等她,見她出來了,又指指不遠處的那輛房車:「何小姐,展先生親自來接你了。」
他當然記得,也知道如今媒體的無孔不入。看到報道的那一瞬間,心裏在意的並不是別人,只是白洛遙。他們的聯繫已經太微薄,幾乎細若遊絲,他不希望這些誤會再次將僅剩的、彼此還存著的微弱溫暖都耗盡,於是在看到的瞬間大發雷霆。
她順著他的眼神看過去,不遠處的大堂吧,有一群人站著低聲交談。
李公子拖著一個年輕女孩子的手走過來,在場的一干人,認得他的一臉興緻勃勃;不認得的,則驚詫于李先生忽然停下了交談,目光轉了一個方向。李之謹的父親李耀輝,卻輕輕的笑了一聲,指著來人,微笑著對展澤誠說:「我兒子。」
「剛才我接到馬經理的電話,他說已經處理妥當了。明天會有澄清……」
他坐在後座,半側過臉,隔了車窗,看見她攏了自己的肩,站著等李之謹的車。他自如的轉過眼神,敲了敲椅背:「開車。」
洛遙轉開了眼睛,低聲說:「不用,我在等朋友。」
小李不得不說下去:「是關於前幾天您和何小姐的報道,當時您對馬經理髮了脾氣的……」
展澤誠的手扶在車門上,忽然就有些後悔,猶豫了片刻,到底還是打開了車門。
為什麼總是遇到這樣的事呢?思維瞬間裂成了兩半,有一半在尖叫著催自己離開,可另一半的理智卻又讓自己鎮定自如,連應答都十分得體,遑論此刻為了掩飾而浮起的淡淡微笑。和_圖_書
何孟欣的臉色瞬間有些發白,可是他的眼神里有她看不懂的情感,在底下暗暗的流淌,竟不敢說話。
他看了數秒,直到那個角度完全成為視覺的死角,再也看不見什麼,才抿了抿唇,彷彿在下決心,終於還是吩咐司機:「回去。」
洛遙鬆一口氣,微微咬住下唇,從展澤誠身邊走過。
他很正確的理解了她的意思,沉吟了一會兒,才說:「唔,我不知道,好像和易欽有一個開發西山的項目吧?」
她的臉忽然就紅了,彷彿不知道說什麼,終於在最後語調一變,柔柔的笑起來,「今天接待我的白小姐講解得很好。」她纖細柔軟的手挽上他的手臂:「你看,就是那一位。」
一行人往賓館門口走去,停停走走,李耀輝忽然轉頭對兒子說:「你先送白小姐回家吧。我們這裏還有些事要談。」
驀然一隻手從斜側伸出來,不松不緊的扣住她十指。修長、清瘦、有力,就像以前的握著自己的手——她下意識的緊緊反扣住,彷彿可以攫取溫暖。
孫師傅先下去了。她會辦公室慢慢的瀏覽著資料,覺得熱,嘴唇有些乾燥。其實工作室的溫度和辦公室一樣,可是工作室就讓人覺得冷清,不像這裏,同事往來,進進出出,總是很熱鬧。她不知道是什麼樣的貴客,需要她在這裏一直的等。因為等待的滋味並不好,她一遍遍的看資料,可是並不是越看越放心。
讀一句,默念一句,回想一句。十分鐘了,只看了一半。她強迫自己翻過一頁,依然惶恐。那些漢字,一個個彷彿在不規律的組合。她愈來愈不確定自己是否已經記住,是很熟悉的絕望感覺,一切都是無能為力。
他的表情彷彿被冰凍在很遠很遠的冰雪角落裡,面無表情的凝視著她,和她身邊的李之謹。
孫師傅在食堂吃飯的時候,看了一眼新聞,說了一句:「他就是捐了雙羊尊那人?」飯菜很可口,洛遙連頭都沒抬:「是啊,就是他。」
許是太久沒有講解了,洛遙發現自己不能很好控制自己的聲音,自己的聲音,彷彿隔了空曠的大廳,重又折射回來。她講得很詳細,旁邊有幾個學生模樣的人剛剛跨進門來,於是自覺的湊了過來。
「我想那些全是我媽的意思。」他示意司機開車,不動聲色的轉過臉,「這裏,你以後最好少來。」
身後的門又旋了一圈。她不自覺的站得遠些,看得見雨滴從眼前滴落。這麼冷,她等著李之謹的車,卻想象著雨水落地之前,會凝成小小一粒冰雪,然後擲地微聲,清脆悅耳,卻又清冷寂寞。
只這五個字,帶了微微上揚的語氣,有輕薄的怒意。
原來,是真的約會。那天在博物館的捐贈儀式,他也見到了他們,彼此拖了手,在角落喃喃私語。而她見到他,避之不及。
他是真的面無表情。目光深不可測,太深太厚的波浪,掩起了所有的波動,不讓她看出一絲一毫的端倪,連隱約的猜測都不給旁人。她看見的,只是如岩石般的堅硬,壁壘層層。
她心底有些莫名的欣喜,可是男人,總是該讓他們等待的。於是走得很慢,有著小小的刻意。直到坐進車裡,透了淡淡的喜悅問他:「怎麼這麼有空?」
那絲笑很淡薄的就這麼散開了。何孟欣的表情不見變化,聲音很溫柔:「來看看你捐的東西。」
李耀輝十分儒雅的轉向展澤誠,向他解釋:「下個月是我的祖父百歲誕辰。」
可是三年後,沒有一件保存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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