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閉起雙眼你會挂念誰

作者:雲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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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愛是一件正經的事兒

第三章 愛是一件正經的事兒

要失去才懂得珍惜是句太老的話,而一句老話之所以能千年有效,很大原因就是千年來人人都在上面栽跟頭。
「該說對不起的是我。」
蒙細月心底突然空落落的,良久后她又摸摸童童的臉頰笑道:「小孩子別天天想這些大人的事,睡吧。」
蒙細月緩緩抬起頭,一字一句地問:「你早上打我電話,什麼事?」「我一」蘇三愣了愣,說,「我筆記本落在公司想叫你找人給我送過去。」
「不會的!」童童信心十足,張張嘴卻又忍住什麼似的:「我不跟你說,反正Uncle Susan不會騙我。」
她需要時間來思考怎麼處理目前的困境,蘇三是越發張狂放肆為所欲為馮曇還在醫院里躺著,她即使同警方說這事是蘇三指使的,一來肇事兇手尚未落網,空口無憑;二來……即便她能證明什麼,郗至誠也一定會不惜一切代價保住蘇三,到時侯秋後算賬,她和馮曇一個都逃不掉。
蘇三微眯起眼,冷冷覷向她,半晌后忽笑道:「好,你報警,」他坐下來,把手機遞給她,「來,報警啊,誰不報誰是孫子!」
這時有反應快的記者問:「主要原因還是廣大粉絲太關注孫小姐,畢竟孫小姐日前出現在婦產科檢查是事實,我們正是因為不想胡亂報道,所以今天才來追求真相。孫小姐,你說對吧?」
童童卻小聲說:「媽媽Uncle Susan喜歡媽媽。」

孫蕾蕾怔怔不言,雙眸染上一抹凄涼顏色:「昨天夜裡做的手術,最快我也要休息一周才能開工。醫生說我本身就受孕困難,一定要好好休養,所以……蘇三說幫我申請學校,可能到美國去念一些表演類的課程。」
誰知蘇三又問她:「你喜歡什麼樣的車?」
趴到茶几上的那道水銀,帶映出玻璃板下一張DVD的封面,蒙細月順手抽出來,恰是孫蕾蕾的那張《女王》。
蒙細月腦子裡「嗡」的一聲炸開,經驗和直覺都告訴她事情絕不止她今晚看到的這麼簡單,看劉助理那樣緊張的神情,必然有什麼更為嚴重的事情已經發生,而她還毫不知情。
憑什麼她就得隨傳隨到,整天求爺爺告奶奶似的伺候這群大爺?老娘不幹了!
蒙細月猜想馮曇或許也想到這些,現在居然又是這般情景,她不禁苦笑。家裡父母是超級樂天派,從小隻顧著她有錢花有書讀,其他的一概靠不住,甚至不靠譜到家裡繳水電煤氣費都得她做日常規劃來管理,她也就養成了勞碌命。大學時一人作報告全寢室借用。結婚後給馮曇料理襯衫西裝做賬目,到江城后打點蘇三的吃喝玩樂……難道就是這些她習以為常的照顧,讓蘇三這本就有些戀姐情結的人產生了一比不切實際的幻想?
無論多聰明的男人,總會為了某個特定的女人,做出一些自己也無法相信的蠢事。
他好似也喝醉酒,急促而赤誠地表白:「他不要你,我要你;他不愛你,還有我愛你。」
愛是什麼東西?蒙細月不知道,她的人生規劃里沒有離婚這一項,至於愛情,她太忙了,還沒有時間停下來考慮過什麼叫愛情。
那孩子不可能是蘇三的。蒙細月自信閱人無數,孫蕾蕾和蘇三性子其實像得很,濟是寧折不彎的主,寧可拼個玉碎,也絕不為不放在心上的事浪費半分精力。
在公安局裡,蒙細月還沒來接蘇三前,周蘇年問他:「你瘋了?什麼女人不好,喜歡那個女魔頭?」
「沒什麼,老三堂堂七尺男兒,在你這裏委屈成什麼樣子,我當哥哥的咽閃這口氣!」
周蘇年很快趕過來,讓孫蕾蕾直接走地下通道,坐他的車離開,避過狗仔隊的圍堵。看樣子都是蘇三交待好的。蒙細月客氣地謝周蘇年。周蘇年皺皺眉,很不耐煩的模樣,揮揮手讓司機先走,自己大大咧咧往沙發上一倒,很大爺地神情:「我說蒙姐姐,老三的事你準備怎麼辦呀?」
她甚至不知道,那所謂最美好的一瞬,她是否擁有過。
「你說什麼?」
醫生說脾臟破裂的傷者在初時神志可能不清醒,要在一段短暫的緩衝時間后才能恢復知覺。果然,車到半途時馮曇開始有劇烈的痛感,呻|吟聲里透出無法克制的痛苦。他斷斷續續地想說話,卻被醫生制止,口鼻里開始陸續有嘔吐物出來,醫生在車上即時幫他清理,同時通知醫院準備手術。
「馮曇跟你無冤無仇,你為什麼要找人對付他?」
「爸爸已經有新阿姨了,所以媽媽也應該有新叔叔。」童童答得理直氣壯,「謝見素說,他的新阿姨對他不好,但他的新叔叔對他可好了。Uncle Susan對我也好,所以我猜他想當我的新叔叔。」
「你一定會勸我,事業要緊,不值得為這樣的男人傷害自己,然後你會幫我聯繫醫生,幫我封鎖一切消息,幫我安好所有檔期……」
「我……我打你電話沒人接,打到公司,劉助理說你在醫院,我,我就過未看看。」
明明是她已預料到的結局。
蒙細月訝然抬頭,馮曇突如其來的道歉令她更為茫然,卻見馮曇一臉誠摯愧疚:「這句話,應該是我跟你說的。」
兩小時就好,兩小時就好,補個覺,天大的事情,都兩小時后再解決。
這種事周蘇年見得多了,娛樂圈裡本就沒幾個乾淨的,但這種或導演或製片或編劇樣的人物湊到一起,吹噓自己和某女星有交情的,十句項多能信三句。有的是確有其事,拿出來吹噓;有的是怕丟面子,別人都有,自己怎能沒有?最下作的一類,是在誰那裡碰了釘子,就在這種場合來抹黑——反正外人都覺得這圈子裡沒幾個乾淨的,傳的次數多了,若再有忍不住八卦心的人去論壇曝曝料,即使純屬子虛烏有的事,也能做成十足十了。
她換了件水藍色的浴袍,走到客廳里坐下來,窗帘留著點縫隙,一線月光如水銀般鑽進屋裡來,鋪成銀白色的一條趴在地毯上。
結果現在孫蕾蕾居然也指控她是不知感情為何物的機器。
蒙細月想想后答道:「我不講究,要快的時侯速度能加上去,要停的時候能剎得住就行。」沒想到蘇三反而很高興,說:「這麼想就對了,車買來幹什麼用的?不就是圖方便嘛!這群傻帽兒,他們懂什麼!」他的脾氣總是這樣古里古怪的,比如現在,她已經搖下車窗,他卻視若無睹地貼著她的車飛出去。兩車交錯時她看到他的副駕駛座上是有人的,長頭髮,就那麼一閃而過,還隔著車窗,眼熟得很。
「我想這些問題還是由我來回答吧。」一旁作壁上觀的蘇三站起身,他態度驕矜,直視下方記者良久后忽然笑道:
蒙細月一時不解,愣愣望住她:「那你找蘇三,他不也一樣帶你去墮胎嗎?」
當初郗至誠派她來江城,主管的是蘇珊傳媒的各項運營業務,旗下那麼多藝人,蒙細月是不直接負責的。唯獨孫蕾蕾,因蘇三的關係她親自打理,生怕有什麼差池,後來也存了兩分私心,她覺得孫蕾蕾天賦好,演戲肯拚命,常規操作未必管用,她想親手把孫蕾蕾推到國內藝人從未達到過的高度。
「解釋?」「啪」的一聲,一記響亮的耳光抽在蘇三臉頰上,蒙細月這整個早上淤積下來的所有驚恐、懼怕、憤怒,頃刻間爆發出來,「我從來沒想過你會是這樣的人—你知道嗎?我一直跟自己說,你只是沒長大,只是愛玩,絕不可能做出這種買兇殺人的事情來。?整個早上我都不斷地跟自己這樣說,你頂多鬧鬧事罷了,是我想太多,你不會過來醫院;就算你過來也只是擔心我……我給了你幾次機會證明不是你。」
病房裡有備用的病號服,蒙細月很快反應過來,按鈴叫護士來換被褥。她先搬開被子幫馮曇換上衣。這一回馮曇也很鎮定,微笑著配台蒙細月伸臂抬手。
她預備起身時馮曇忽然擁緊她,在她耳邊輕聲道:「阿Moon,你不用這麼拚命,童童的開銷還有我,你還年輕,就當……就當我是……」他聲音里有微微的哽嚙,蒙細月眼眶一熱,鼻子泛起酸來。她以為自己走到了絕境,到頭來,居然是馮曇願意伸出援手。她知道馮曇的意思,他知道她父母向來幫不上她什麼忙,他沒有說出來的話是,他希望她還當他是家人,縱然愛情喪盡,仍有親情存留。
蒙細月一時愕然,童童又笑著補充:「我怕爸爸看到會不高興,所以藏在家裡。」她點點小下巴,若有所思地道,「可是爸爸已經有了新阿姨,也許以後沒有那麼多時間陪我了。」蒙細月臉色一變:「誰跟你說這些話的?」一旁劉助理也很吃驚,連忙辯白:「我可一個字也沒提過馮總。」
她手裡羹勺停住半天,馮曇忍不住笑問:「怎麼了?」
酒店的醫務人員馬上趕到,給馮曇就地做初步檢查,脈搏和呼吸都還在,血壓卻已測不到,腹部有嚴重撞擊,右下肢外傷。110來得很快,準備好擔架把馮曇往急救車上抬,蒙細月也跟了上去。童童在她懷裡哇哇直哭,她心裏更是驚懼交加,甚至無法回想剛剛都看到了些什麼一若馮曇沒在最後關頭推開童童,那現在……
照醫生的囑咐,馮曇暫時只能進流食,他手腳都有輕傷,動起來總有些不方便。蒙細月見他進食困難,便坐到病床旁,接過他手裡的羹勺說:「我來吧。」
她蹲下身,在地毯上摸到手機,是劉助理打來的,內容和蘇三說的別無二致。
從沒想過有一天這樣的現實會落到自己頭上,即便生孩子的時候也沒想過,那時候蒙細月覺得自己遇神殺神見佛殺佛,無往不利所向披靡,婚姻事業人生未來,所有的一切,都能完全掌控在自己手中。
蒙細月眸光驟然冰冷,染著些許嘲諷顏色,蘇三這才恍然被她設套。他左右張望,像是生怕哪裡突然躥出來幾個警察,惶急解釋道:「不,阿Moon,我可以解釋——」
蒙細月一瞬間只覺得心灰意冷,她不想細說這兩年來她替孫蕾蕾擋了多少麻煩,這樣烈的性子,在娛樂圈怎可能不頭破血流?說得難聽一些,大家拍電影無非是為了掙錢,誰在乎埋沒了幾個天才?她不再說話蹲下身把孫蕾蕾未撿完的那些列印紙一張張地拾起來,這部片子賠違約金,那場廣告換女主角——蒙細月親自道歉,總有幾分分量,但經濟損失則是不可避免的。
「理由。」
很多事情下決心的時候是容易的,真做起來卻那樣力不從心,比如當時堅持要童童的撫養權,內心也下過不知多少次決心,要去參加幼兒園的親子會,要帶她去學鋼琴學畫畫,要和其他家長溝通聯絡感情等,真到眼前才知道有多艱辛。各式大牌的投資人、脾氣古怪的製片人、總在關鍵時刻出狀況的藝人,每次她流露出要陪童童的念頭,大家便一副「女人有了孩子就靠不住,做什麼事都不能投入」的表情。你不夠強,他們便說「女人就是女人」;你足夠強,他們便說「你還是女人嗎」。
「沒什麼。」豢細片回過神來,心懷愧疚,「對不起,把你搞成這樣。」
藍天白雲,高高的摩天輪,兩個大人牽著小孩,下面的日期己經是幾天前了。蒙細月心生慚愧,很愧疚地說:「爸爸上飛機前還跟我說,下次一定會再來看童童的,然後我們再去中山公園坐摩天輪好不好?爸爸讓媽媽跟童童saysorry,不生爸爸氣哦?」童童搖搖頭,笑容甜甜:「我畫的是Uncle Susan,他說下次帶我去中山公園坐摩天輪,跟媽媽一起。」
周日預備的爺目是去中山公園,童童說那裡的兒童遊樂場剛剛翻修過,不少小朋友的父母已經帶他們去過。馮曇和蒙細月一對眼色,不約而同地想到這又是件體力活,於是吃完飯趕緊回家,準備好好休整養足體力明天捨命陪小孩。
「是Unhetubook.com.comcle Susan說的。」童童抱著畫板很期盼地問,「會帶我們去中山公園玩吧。」
「他哄你的!」
他嘴裏哈哈著,面上卻無笑意,一再向蒙細月強調馮曇出軌在先,又搞大別人肚子再逼她離婚的舊事。蒙細月板起臉乾脆不理他。蘇三毫無誠意地問候了幾句,蒙細月正不知該如何開口請走這尊神時,他卻又沉著臉告辭,鬧得人莫名其妙。
「那不一樣。」
「我如果來找你,你一定會勸我去墮胎。」
蒙細月瞥向孫蕾蕾,她一臉笑意,向景韶華說道:「你從片場請假過來的,還是趕緊回去吧,別的事也不用你操心,請你條必記得以後在各式場合表達一下對我的深切思念即可。」
也許她記憶里的男孩如今已長成男人了,但他在心智上卻和七年前沒有多大分別。
孫蕾蕾素來任性她知道,誰讓人家有吃這口飯的資本呢?多少人賣力演足二十年,也不過落得勤奮二字。孫蕾蕾有這樣的本錢卻不珍惜,她有什麼辦法,難道刀架在她脖子上逼她回片場?
那景韶華算什麼,怎麼能跟蘇三比?孫蕾蕾若是利用景韶華過橋,那蘇三呢?蘇三是不是也拿她來當踏腳石?
蒙細月揚起臉,唇邊泛起一絲冷笑:「很多話說明白就沒什麼意思了。」
蒙細月素來對這種事後知后覺,因為有導演看到這車開進過蘇珊傳媒的停車場,吃飯時還專程向她打聽,究竟是誰訂的,又是什麼型號。那導演說看這啟動速度配的肯定是某某發動機,但看外形又不像,接著又是一長串的專業名詞和參數。男人們談起車來總是唾沫橫飛的,聽得蒙細月雲里霧裡,最後她終於聽出點門道,那導演的意思是說這車造型太土鱉,性能又太強勁。她每月都要例行跟蘇三彙報公司的近期狀況,順口說給他聽,他卻一臉不屑:「我就樂意土鱉著!」蒙細月本是當笑話講的,被他這麼一說,感覺像找上門去碰一鼻子灰似的,便不再說什麼。
「我承不承認有區別嗎?你在我進來之前根本就認定是我做的!」「那你現在能告訴我這跟你沒關係嗎?」「我一」蘇三咬咬牙,「如果我說沒有呢?」
再想下去蒙細月覺得江城也不是久居之地。
蒙細月是工作機器,蒙細月鐵面無情,蒙細月不是女人。
蘇三臉色一變,極緊張地問:「她怎麼了?」
「我不想再看見你。」她喃喃重複,「再有下一次,魚死網破,我也絕不會放過你——別以為你二哥可以護住你一輩子!」
說到底人都是那樣的,碰到一個坎兒邁不過去,便覺得那坎兒猙獰恐怖,勝過世間一切魑魅魍魎。回頭再看看,便覺得也沒什麼,當初怎就會搞得自己灰頭土臉人不人鬼不鬼呢?好似「智子疑鄰」一樣,覺得鄰居是賊時,愈看愈覺獐頭鼠目;發現冤屈鄰居后,又怎麼看都覺得鄰居正氣凜然。
「他說,有本事你把孩子生下來,養到十八歲,再來找我打官司要贍養費。」
像孫蕾蕾這樣的女孩子,用行內人的話說就是「祖師爺賞飯吃」,有天賦又好學,但凡她做人圓通些,將來電影史上恐怕都少不了她那一筆。
童童喜歡拍照,上周蒙細月特意去買了台單反和一套鏡頭,還沒來得及學怎麼擺弄,所以今天習慣性地帶卡片機出來。童童一提醒,蒙細月忙把童童往馮曇手裡一塞,自己上樓去取相機。等她找到攝影包下樓時,正好看見一輛摩托車從酒店門口那條路上飛馳而過。
他那時覺得蒙細月就是這種催著丈夫快馬加鞭策馬封侯的中國太太。
童童一臉嚴肅:「Uncle Susan不會騙我!」
送馮曇到機場,開車回來的路上,她腦子裡就想著一件事一找地方睡一覺。
馮曇傷勢稍好,蒙細月便幫他訂好回北京的機票。馮曇在江城的這兩周,蒙細月忙得連喘口氣的工夫都沒有,到馮曇回北京時,她居然覺得鬆了一口氣,一則因為馮曇回到北京總比在這裏安全;二則她也實在沒法再多堅持幾天這種公司醫院連軸轉的陀螺狀態。
「我說我不想要一個註定沒有父親疼的孩子,他說好,其他的都交給他來安排。」
劉助理搖搖頭很認真地跟她說:「不然我們打賭?你UncleSusan現在忙著戀愛,哪裡有空來陪你呀?」
「我這兩天都忙著跑醫院那邊。」蒙細月震驚過後居然很快冷靜下來,整理思路以靜制動。她不說話,劉助理的話果然就多起來:「轉了這麼大一圈,原來景韶華做了冤大頭。」
那時,她參加學校的建模比賽,經導師介紹,去找馮曇請教關於蒙代爾一弗萊明模型的一些問題,後來她拿了個獎,想請他吃飯以示感謝。定好時間,他卻打電話到寢室說來不了,聽聲音是重感冒。她便去校外的小飯館端了份瓦罐煨湯送到他寢室,他寢室同學見有姑娘來照顧馮曇,都放心地去上課。沒想到那重感冒只是假象,他喝了兩口湯,便痛得打滾翻下床,送到醫院才知道是急性闌尾炎。
「記得。」童童點點頭,神色緊張。
她掏出手機作勢欲拔。蘇三一手攔住她,神色驚疑不定:「酒店還有錄像帶?那幾個攝像頭不是已經—」
後來他們不知怎麼就說到這會所上來,一人說這會所是郗家的,便有人做消息靈通人士狀,說郗家蘇三並不管事,在江城的業務都是聯席總經理蒙細月說了算。接著又有人贊蒙細月手段厲害,兩三年間挖了不少腕兒過檔,蘇珊傳媒上市指日可待……說著說著就離譜了,居然說:「別看這種女人面兒上清高得什麼似的,其實骨子裡騷得很,就跟那些清純玉女們一樣,架子端得越高……」馬上,這一夥從都笑著應和,人人都似知情人的模樣,笑得暖昧而猥瑣。
公安局那邊後來找到酒店附近幾條路上的監控,倒是尋到了那肇事摩托的蹤跡,但那輛摩托車牌照被遮住,駕駛者戴著頭盔,全身聚得嚴嚴實實,顯然是有經驗的。案子備下來,卻全無線索可查。蒙細月早料到是這樣的結果,蘇三那群公子哥兒要尋誰的不是,肯定是做得滴水不漏,這更顯得她那天誆出蘇三的那段話於事無補。至於郗至誠那邊一蘇三再混賬也是親弟弟,她和馮曇再親也是外人。
「近日來各傳媒對我和蕾蕾的感情狀況十分關注,在此感謝社會各界對我和蕾蕾的關心。一直以來,我和蕾蕾都希望低調處理這段段感情,能讓大家對我們的關心集中在各自的作品上。所以,不論是之前我們牽手被曝光,還是近日蕾蕾出入醫院的照片流出,我們都努力保持沉默,希望時間能沖淡一切。然而最近謠言甚囂塵上,加之蕾蕾在事業上也有一些自己的決定,所以今天召開這個記者招待會,澄清各界的疑問,希望能停止外界的各種揣測。」
「繼續。」
蒙細月忍住眼淚,貼住他面頰,久久后低聲道:「謝謝,我知道,謝謝。」
蘇三也不搭腔,雙手仍插在褲兜里,一副公子哥兒的態度,左臉寫著「我來看你是給你面子」,右臉寫著「不是看我二哥面子,我才懶得來探望你」。馮曇對蘇三的印象真不怎麼好,起初是看郗至誠天天當爹來又當媽地操心他,後來又不時聽蒙細月抱怨他不成器。馮曇心中的蘇三,就是徹頭徹尾一《水滸傳》里的高衙內,遊手好閒吃喝玩樂,只差沒強搶民女了,所以他對蘇三的這種態度倒也習以為常。
饒是周蘇年這種什麼場面都見過,什麼花樣都玩過的祖宗,那天也被嚇傻眼了——當時他想若蘇三腳下那啤酒肚不小心點了頭,只怕傳家寶就要被蘇三當場給剁了。
蒙細月對著鏡子無奈嘆氣,不曉得為什麼,她現在有點羡慕孫蕾蕾。
倒是蒙細月主動岔開話題:「預產期什麼時侯?」
童童努力想思索出些什麼,最終卻失望地搖搖頭,只抓住她胳膊說:「警察叔叔會抓到壞人的!」
童童也笑起來,眼珠子滴溜溜地轉,半晌后她終於下定決心,秘密而慎重地問:「媽媽你不喜歡嗎?」
看,她連任性的權利都沒有。
童童喜滋滋地進卧室,拉開衣櫃,抱出裏面實木包邊的畫板,上面固定著的是一幅色綵線條都很簡單的線條畫。
馮曇知道自己後悔了,也知道蒙細月知道他後悔了。
蒙細月沒撐住打了個哈欠,費好大勁才想起來謝見素是童童在西安的幼兒園同學,據說在學校時常帶零食和她分著吃。蒙細月震驚于孩子簡單而樸素的邏輯,口上卻轉移話題:「你和謝見素還有聯繫?」童童點點頭:「臨走前他給過我電話號碼,我記下來了。」
「我故意讓人拍到的。」
難道這樣有錯嗎?
蒙細月臉色登時就變了,小小年紀,就懂得挑撥兩個男人爭風吃醋——馮曇也有些詫異,轉頭看蒙細月臉色鐵青,問:「蘇三最近還好吧?」蒙細月眉頭一蹙,很不清願地答了一句:「老樣子。」
回到家裡時劉助理正和童童研究摺紙,見她回來便笑道:「我們今天把一本摺紙書都快做完了,童童說她前幾天畫了畫,我要看都不給,非說等你回來才許看。」蒙細月渾身都要散架,兩腳一蹬把鞋踢到一邊,強撐著笑臉問童童:「哦,畫了畫?給媽媽看看。」
不料劉助理卻全然沒朝那方面想,轉頭朝蒙細月哈哈大笑:「這小孩太好玩了,現在的小孩怎麼都這樣?半生不熟的,這都誰教他們這些詞兒的?」她又扭頭教童童,「來,阿姨跟你說,你的Uncle Susan和你媽媽是好朋友,但不是男女朋友,雖然你Uncle Susan是boy,你媽媽……你媽媽也算girl。但男女朋友不是這樣的。男女朋友應孩是……」她說著自己也覺得繞,拍拍腦門認輸,「神啊,救救我吧,我到底該怎麼跟一個五歲的孩子解釋什麼叫男女朋友啊?」蒙細月心裏跟坐過山車一樣一上一下的,只好板起臉吩咐童童:「小孩子不要想這些亂七八糟的,洗過澡沒有?看看時間,是不是快該睡覺了?」
周蘇年原來一直以為蒙細月是個惡管家,他每回叫蘇三出去玩,但凡稍稍出格一點,蘇三就不肯,說怕蒙細月教訓——蘇三口裡的蒙細月儼然就是個女魔頭。後來說得多了,周蘇年也就只敢叫蘇三去打打槍唱唱歌,若不是那次蘇三在會所里跟人打架,他還不知道要被蘇三蒙到幾時,以為他真的只是怕。
蒙細月登時被嚇醒,唇舌都染著著酒精的味道,不曉得是自己的還是蘇三的,只覺得他氣息逼人,那種熱切的呼吸噴在她臉上,像再點把火就能把她燒著一樣。她回過神來時嘴裏都是他的氣息,腦子裡什麼都沒想,一腳就踢過來,把他踹下沙發。他跌坐在地毯上,怔愣地望著她。她驚駭得無以復加,一直以來只被她當你鄰家小弟的人居然說要她,還說要愛她,她就算在酒缸里泡過三天三夜,這一句話也足以讓她立刻清醒。

「我認識,是孫蕾蕾阿姨,她和Uncle Susan是好朋友。」
但她又覺得,愛,至少應該是一件正經的事兒。
蒙細月知道孫蕾蕾求的不過是有人愛她,然而她若連自愛都不明白,結果不過是讓自己遍體鱗傷而已。
馮曇一愣,然後笑起來:「我在江城出事而已,怎麼能怪到你身上?你上去拿相機,但這件事和我被撞不構成直接因果關係,你別聽小卉瞎說,她這人就這樣!」
什麼都要省錢,連傢具都是找木工來做的。因為孩子馬上要出生,他還磨著木工想用剩餘的木料做套小桌椅。木工嫌麻煩不肯做,他就在一旁偷師然後自己打出來一可惜童童還沒長到能用那套桌椅的時候就被送回老家,現在倒是用得上,只可惜……他看蒙細月挑好童童房間的小號傢具https://www.hetubook.com.com,正準備付錢,忙自己掏出卡來結賬。蒙細月自然不肯讓他付錢。兩個人拉拉扯扯半天,搞得售貨員莫名其妙,明明是一對父母來給孩子挑傢具,怎麼結賬還要爭到底誰來付?
每個女人內心都安放著兩顆靈魂,一顆野心勃勃、掌控一切,另一顆期盼呵護、渴望寵愛。
羡慕她什麼呢?蒙細月不羡慕她的天賦,蒙細月羡慕的是她年輕,心無掛礙,還有資本去揮霍、去任性。
「沒有?」蒙細月冷笑道:「沒有我就報警。」
「真乖!」蒙細月幫童童掖好被角,「等我們搬好家,你也可以把我們新家的電話號碼告訴他,以後就不怕聯繫不上了。」
「我說什麼?」周蘇年仰頭冷哼兩聲,「我早就想說了,那三傻子非攔著我,今天我就告訴你,你這輩子再也找不到第二個能像老三對你這麼掏心掏肺的人了!」
「你們不覺得這個社會對女人太嚴苛了嗎?我認識孫小姐年頭不短,她非常敬業、用功,為什麼大家不能把注意力集中在她的事業上呢?孫小姐正面對人生中一些不可預知的挫折,她現在需要的是面對困難的勇氣和力量。孫小姐專註於事業,不願意由於自己的身體問題給公司造成損失,一直以來景先生和孫小姐的爭執也正是因此而起,我作為他們的朋友,非常希望大家把這份關注轉化為對孫小姐的祝福,而不是添油加醋。」
到了蒙細月辦公室,景韶華往沙發上一躺,和領結作艱難鬥爭:「蒙總,我們分手了,跟公司簽的協議我會遵守,三年之內不會對外公開。但這日子我真的過不下去了,我也不想吵架。」他終於扯下領結,攤手嘆道:「其他的事,我無能為力。」
「謝謝關心。」馮曇努力表現得受寵若驚。不料蘇三很不給面子冷冷截斷他:「免了,我只不過怕人死在我地界上,傳出去晦氣。」蒙細月雙唇緊抿,若不是馮曇在場,只怕要當場發作。偏蘇三還要得寸進尺:「聽說馮經理新近二婚,馬上又要做爸爸,真是雙喜臨門啊,哈哈,哈哈……」
「蒙細月,你別以為平時我給你三分面子就以為我怕你!有本事你跟我爸說去,你以為我在乎?二表哥給你根雞毛你就拿來當令箭,你真以為老三怕你不成?往年我讓你三分是給老三面子。」周蘇年怒火大熾,「老三掏心掏肺對你,你是怎麼對他的?這事要是二表哥知道了,你以為你還能在這江城耀武揚威?」
「下午兩點開記者招待會,宣布蕾蕾暫時息影,事先知會你一聲。記者問起你,你不要多說。」
這樣的信心,在馮曇提出離婚的那一刻被徹底摧毀。
那些合同最後都有蘇三的簽名,蒙細月下意識地咬牙——蘇三說,他全權處理,大概也是和孫蕾蕾一樣的意思吧。
不知為何,蒙細月好像受到什麼心靈感應,似有所悟地說:「他應該只會問你希望怎樣吧。」
孫蕾蕾直勾勾地盯著蒙細月,半晌后輕聲說:「Moon姐,兩部沒拍的,還好推一點。段導的這部戲,我都拍三分之二了……你看能不能和他商量一下,如果他能再等一周的話,我可以繼續給他拍完。」
她的車開進酒店停車場時,輛銀色跑車正從停車場倒出來。
蒙細月努力用這念頭說服自己。
所以孫蕾蕾使出百般手段,逼景韶華公開承認和她的關係,而蘇三能一言不合,遍雇凶向馮曇下手。 多麼相似的兩個人。 然而蒙細月又想到,即便那孩子是景韶華的,蘇三也願意為孫蕾蕾背下這個黑鍋。 這樣的性子,和孫蕾蕾倒也相配得很。蒙細月默默一曬,這些道理,說給劉助理她們聽,只怕是說不明白。 還有我愛你。 蒙細月記得那天蘇三是這樣說的,她只是喝醉而已,還未到失憶的地步。 馮曇的離婚協議很早就寄給了她,打了她一個措手不及,連一個商量的人都沒有,不知蘇三怎麼收到的風聲,竟弄到馮曇的出軌錄影給她。她正在家喝悶酒,喝得醉醺醺的,說男人都不是好東西,他忽然就摟住她,手足無錯而笨拙,好像有生以來第一次擁抱女人一樣。 她說,「你也不是好東西,你以為我不知道他外頭有女人嗎?為什麼非要逼著我承認自己這麼失敗?」 他開始胡亂吻她,好像有生以來第一次吻女孩一樣,連呼吸怎麼換氣都不知道了。他吻她,這裏到那裡,那裡到這裏,最後把她壓倒在沙發,那張年輕好看的臉也壓下來,生機勃勃,熱切渴望。
犯過一次錯的人,不可以再犯第二次錯。
周蘇年在那一瞬間震驚到無法言語,就好比遇到世上另一個和自己擁有相似秘密的人一樣的感覺。
蒙細月等在手木室外,不住地安慰童童,到最後終於有醫生出來,通知說手術很順利,給脾臟肝臟做了修復,正在輸血。童童聽到醫生說沒有危險,這才從驚慌失措中慢慢緩過神來,立即跟蒙細月說:「媽媽,報警,叫警察去抓壞人!」
馮曇原來覺得蒙細月在做妻子和母親方面都很失敗,但難得有一點好,就是懂是非明道理。他們夫妻財務記錄分明,哪些屬公共財產,哪些屬個人所得,蒙細月都整理得清清楚楚,以至於在離婚分割財產時都毫不費勁。再有一點是花錢有分寸,少有少的花法,多有多的花法,明明她也照常逛街購物,但每月開支總控制到位,對他的開銷也有彈性控制,絕不至於讓他在朋友面前失了面子。
「是的,他會搞定!」蒙細月抄起辦公桌上一沓文件,照著孫蕾蕾劈頭扔下來,「他搞定的辦法就是我去給那些大爺們賠錢賠笑臉!你的愛情偉大,你為了抓住那些東西,可以玩一點小小的心計,那你在玩這些小小心計的時候,有沒有想過你簽下的這些合同都怎麼辦?」
「我……」蒙細月猶豫片刻,終於還是忍住叫馮曇小心的話。她很感激馮曇在最後關頭推開童童,但那是為人父母的本性,換作當時是她牽著童童,她也會這麼做。說到底,馮曇也不過是一個普通的男人,有男人的擔當,也有男人的弱點,沒有十惡不赦,也不能十足信任。況且如今住在壓院的是他,告他知道這無妄之災全是固她而起,他會不會為求自保而搶先犧牲她一誰知道呢?
「是嗎?」周蘇年神色越發驕狂:「既然都是明白人,不如打開天窗說亮話,我們老三怎麼就這麼不招你待見呢?年頭到年尾,你就沒個好臉色給他看!」
這樣也好,蒙細月想,若孫蕾蕾真因為懷孕而逼得郗家接受她進門,那至少她安全了。
蒙細月默默地望著孫蕾蕾,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她。孫蕾蕾生得很好看,眼角眉梢總流動著一股別樣的韻味。蒙細月總覺得自己若是男人,有這樣的女孩子肯倒追上來,恐怕也很難放手。然而孫蕾蕾笑得凄婉:「他說我在他身邊,等於是一輩子都要提醒他,他背叛了阿昕。」
童童在她懷裡瑟瑟發抖,平時再小大人的孩子到這時侯也只會哭著叫媽媽。蒙細月不停地輕拍她的背,安慰的話也一個勁兒地顫抖。110的醫務人員初步檢查確定是脾臟破裂出血,馮曇的手不斷變冷,臉色也一陣一陣地煞白。
蘇三鬆開攥住她的手,神色也一分一分地冷下來:「你做這多,就是為了試探我?」「我不試探你,你會承認嗎?」
周蘇年猜想或許是誰曾經在蒙細月這裏碰過釘子,這樣強勢冷血的女人,怎能不招人嫉恨?這幾個不入流的角色十有八九是吃過蒙細月的虧,又奈何不了她,所以來過過嘴癮。
還記得當年是孫蕾蕾甩掉蘇三,他對孫蕾蕾卻是不離不棄,亦算得是郎「財」女貌。
和蒙細月在一起,自然也是出於喜歡,然而經歷過初戀女友那一糟,到底來得淡了。蒙細月又是很能規劃的人,哪天降溫要添衣服,哪天下雨要帶傘,什麼時侯進修,什麼時侯加薪都算得清清楚楚,久而久之,他覺得自巳好似跑步進入老年期。他也是規劃得很好的人,偏偏蒙細月比他更會計算,到最後他覺得餘生里別無他事,在蒙細月的小皮鞭下努力向前沖就行了。
蒙細月不是傻子,她知道蘇三素來對她不錯,只不過年齡差距擺在那裡,她倒真從未往那方面想過。還在北京時,郗至誠也常和她說起蘇三,總是長兄如父的口吻,明明在埋怨,卻伊然一副只許自己打罵、不許別人挑剔一個字眼的疼愛模樣,說得多了,蒙細月心裏便也拿他當鄰家小弟一樣對待。然而所有這些她都不能和馮曇明說,放在以前,他們共榮染共損,當然什麼都可以攤開來談,如今形勢卻不同。
蒙細月只覺渾身血液都衝上來,這蘇三怎能跟小孩子說這些?先拿馮曇開刀,如今又從小孩身上下手,真是越來越不像話!劉助理在場,她也不好發脾氣,生怕童童再說下去會被劉助理髮覺什麼。她還沒想好如何應對,劉助理已笑得前仰後合:「你呀,小孩子就這麼容易上當,你Uncle Susan現在哪有時間來陪你玩!」
「她早上遇到車禍。」蒙細月看到蘇三眼睛陡然睜大,平靜地一字一句道:「馮曇把她推開了,所以今天進手術室的人是馮曇。」蘇三明顯鬆了一口氣。
不對,不對,蒙細月稍稍冷靜,立刻覺出不對勁來。
蒙細月的頭跟炸開一樣,腦子裡晃來晃去的都是蘇三那一閃而過的剪影。
馮曇想了半天,那套小小蝸居早在房市好的時侯賣掉了,他回憶許久仍不確定那套傢具到底搬到哪裡去了,只好說:「等爸爸回北京去找找。」「找不到怎麼辦?」
童童吃過早餐哭過一陣后,因驚嚇過度在她懷裡睡著了。蒙細月打電話叫劉助理過來帶童童回酒店。等劉助理走後她又到醫院住院部去登記了一間病房,然後靜靜地坐在房裡等著。不出半小時門就被推開了,蘇三驚慌失措地衝進來,見蒙細月好端端地坐在房內,煞是驚訝:「你?你不是住院了?」
車前三叉戟的徽標在夜色里捏程發亮,蒙細月一眼認出那是蘇三的車,專門定製的版本。蒙細月記得這車運回來的時候,不知被哪了愛車族拍到照片發到論壇了,為這車究竟是什麼型號爭執了很久。
印象里蘇三極少沾手公司的事,前兩年偶爾為之,也是為孫蕾蕾。
孫蕾蕾咬咬唇不說話,算是默認她的問話。
倒是劉助理在身邊抱怨:「天啊,蕾蕾手頭還有三部片子是板上釘釘的,這回得賠多少錢啊?」等記者稍稍平靜下來后,只聽到孫蕾蕾柔情萬種地說:「謝謝各位的關愛,今天到此為止。」
「沒錯!」周蘇年脾性素來張狂,人命關天的案子,他說起來也絲毫不當回事,「你還可以順便向我哥還有我爸告狀,誰告誰是王八蛋!」
出乎蒙細月意料的是,手挽手坐在主席台上的,是景韶華和孫蕾蕾,而不是她預想中的蘇三。
她很利索地喂他喝粥。馮曇很是愣了一下,他這一愣,蒙細月才想起來,當初他們倆從量變到質變,彷彿也是馮曇的一場病起了促進作用。
蒙細月捂住嘴不敢相信自己眼前的一切,回過神后立刻衝過去抱起童童。童童被嚇得說不出話來,等見到渾身是血滾到路旁的馮曇后,這才「哇」的一聲哭出來。蒙細月掏出手機,手忙腳亂地拔110,又跑回酒店叫保安。她不懂急救,也不敢去動馮曇,生怕弄巧成拙加重馮曇的傷勢。馮曇渾身是血,也不知道都是從哪裡冒出未的。她一個勁地叫他的名字。馮曇仰躺在地上,睜開眼看到童童安然無恙,這才放心地喘口氣,努力笑了笑,說話聲音卻氣若遊絲:「沒事,沒事。」
蒙細月只好搪塞道:「蘇三那個人你還不知道嗎?什https://www.hetubook.com.com麼事都三天新鮮勁!你這女兒也不知跟誰學的,小小年紀就懂得充分利用資源,將來還不知道要怎樣呢。」
他還記得通知她一聲,不知她是不是該感激涕零。
「你甭在這裏唬人,我一人做事一人當,教訓馮曇的人是我,人是我找的,錢也是我付的,你以為只有你敢跟二表哥告狀?二表哥要知道老三為了你活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到時候不得好死的可輪不到我周蘇年!」
蒙細月別過頭去,原來孫蕾蕾也是這樣看她的。
定下這樣的決心時,馮曇心裏仍有微微的苦澀,他撐起笑容抬頭道:「讓你這幾天兩頭跑,也怪麻煩的,我看我還是早訂機票回北京吧,我那邊……請長假大家也都不方便。」
「你不知道?」劉助理大吃一驚,先前童童說什麼都歸於童言無忌,現下發現蒙細月居然被蒙在鼓裡,愣了好久才回過神來,喃喃道:「真沒看出來,孫蕾蕾還有這麼一手。」
蒙細月最終沒有向警察提供這條線索,她承認這樣做的出發點是自私的。
蒙細月一臉詫異地瞪著孫蕾蕾:「你開什麼玩笑?再等一周,再等一周你還是個孕婦!」
馮曇笑笑,也不說話,只覺得這會兒的蒙細月像極了和他戀愛、剛結婚時的樣子一凡事不服輸,在外面碰到什麼都死撐,回到家卻忍不住要和他抱怨兩句,什麼事都不瞞他……真不知兩人怎麼會鬧到後來這般田地。
「我有時候覺得你們挺無恥的——如果孫小姐今天和景韶華逛街,不小心路過嬰幼產品櫃檯,你們就會說她借孕逼婚;如果不巧我遇到她喝了一杯咖啡,你們又會說她劈腿富二代;如果她跟大導演合作談成了,你們就說她靠潛規則——別怪我說得坦白,如果恰好她和這個導演沒有合作,那就是偷雞不成蝕把米;去韓國一趟就是整容,容光煥發就是打針,胖兩斤就是懷孕……今天這個記者招待會,我們如果跟你們兜圈子,那就是裝神秘為新戲炒作;如果沒開這記者招待會,明天報紙上會連預產期都登出來!」
馮曇自然沒想那麼遠,他知道蒙細月一向不喜歡那群二世祖,前兩年跟他抱怨過幾次,說蘇三不務正業,動輒腦子一熱就給那些所謂的文藝片導演砸錢,公司賺的還不夠他賠。不過聽童童說起蘇三,馮曇到底還是多問了兩句:「他對童童好像還挺照顧的。」
童童在馮曇懷裡一點也不老實地扭來扭去,還扯著馮曇的耳朵添油加醋:「不管,不管!我就要,我就要!爸爸你不給我打,我就去找Uncle Susan打!」
蒙細月覺得這社會很不公,不公到讓這些念頭也深植於她腦海的地步一常有員工在桌上擺全家福的照片,若是男人,她心裏總會給這人加一點印象分,因為顧家的男人大抵負責;若是女人,心裏就不由自主地減分,最怕那種三天兩頭因為家裡小孩生病請假的女職員。但凡生過孩子的女人,工作時總要開小差,不是記掛孩子中午飯吃好沒,就是顧著晚上去接孩子,你不能要她加班,多緊急的事情都不行一往大里說是性別歧視,但現實就是如此。
這條路鮮有車輛經過,自然不存在什麼紅綠燈斑馬線。馮曇牽著童童的手準備過馬路到對面的停車場,突然殺出一輛摩托車,馮曇吃驚的剎那,條件反射地把童童往後推。這一推的反作用力讓馮曇身子向前傾過去,正撞上那輛風馳電掣的摩托。被撞飛后的馮曇被彈到路旁的兩排斑竹上,而後重重跌落到水泥地上。
「你知道童童在哪裡嗎?」
年末到股東大會上作報告看臉色的人,還是她蒙細月,不是影后孫蕾蕾。
童童瞪大眼望著劉助理,連蒙細月也覺察到什麼,直瞪著劉助理。倒是劉助理恍然未知,捏捏童童的小臉蛋笑道:「童童你記不記得星期一下午我們吃飯時遇到的漂亮阿姨?」
多孩子氣的話,他以為這是小孩子扮家家酒呢!
睡前困得連妝都沒來得及卸,好在她向來化很淡的妝,殘留並不多,孫蕾蕾還因此專門向她請教過。記得那是剛拍《女王》時候的事,因為這幾年職業女性的話題成為熱點,尤其新一代的都市女性要家庭事業兼顧,是個很有挑戰性的話題。這部戲拿到公司來的時候,蘇三力薦孫蕾蕾做女主角,因為故事主角是女強人,導演選角的要求是要找位外剛內柔的女演員,孫蕾蕾動時英挺靜時嫵媚,極合導演心意。
蒙細月把削好的第二個蘋果遞給他。離婚的夫妻倆在病床上對著啃蘋果,看起來總有些滑稽,蒙細月也忍不住笑起來。忽聞門口極清亮高亢的兩聲咳,一回頭,見蘇三雙手插在褲兜里,面無表情地杵在門口,目光良久停駐在馮曇和蒙細月手上的兩個蘋果上:「聽說馮經理出車禍,我特地來看看。」
「你看到什麼人撞爸爸了嗎?」
童童見蘇三不能留下來吃晚飯,小小失落了一陣,旋又因馮曇要來江城的消息振奮起來。離婚的事既已塵埃落定,馮曇對童童的教育又很在乎,蒙細月再看他便沒那麼可恨。前些天馮曇聽童童說媽媽帶她去學琴昏倒在走廊,心裏雖然怪責蒙細月明明精力不足還非要搶撫養權,但考慮到實際情況。既然蒙細月肯在江城單獨置業撫育童童,那他一個月多花幾千塊給童童請個鋼琴老師也算不得什麼。
他都已經這樣了,她罵他又有什麼用?他原來再不成器,也不過多燒些錢,郗家都拿他當小孩子寵,她看他久了,也拿他當自家弟弟一樣管教。現在他已變得和那周家老二別無二致,她再費唇舌又有什麼意思,反正也不是她家的孩子!
「你為什麼不來找我?」蒙細月氣得手腳發涼。「何必要用這樣的方式……」
蒙細月老老實實地把電池裝回手機,打開筆記本。劉助理已連夜把孫蕾蕾所有進行中的片約和通告都分類整理好發到她郵箱里。蒙細月迅速分出輕重緩急,把最要緊的幾樣通告揀出來,正準備繼續聯繫蘇三,他的電話卻不請自來了。
那是唯一一部蘇三親自參與制片的戲。蒙細月記得孫蕾蕾有一句台詞,說女人如花朵,盛開和凋謝,都是因為某個特定的人,最美麗的那一瞬,應當遇見最好的人。蒙細月掂著這張DVD苦笑,盛開、凋謝,她也是花朵嗎?如果是大概也只是開在寂寂懸崖上的花朵,春去秋來,一榮一枯,都不曾有人路過。
「我喪心病狂?」蘇三忽然笑出聲來,面露嘲諷,「他不就把童童推開了嗎?在你心裏形象就突然高大英偉起來了?蒙細月,你看人的眼光也不過如此。他現在在手術室?這麼說就還沒死啰,真可惜!」
那是周蘇年頭一次看見蘇三發狠,從小到大他們都知道蘇三好脾氣,容易騙,也容易哄。那天他們在會所打麻將。身後幾位腦滿腸肥的中年男人天南海北地亂吹,張三說前兒在北京和某某吃飯,李四就說下周要去上海陪某某慶功,一聽就知道都是往自己臉上貼金的不入流的貨色。
一旁劉助理還在繼續八卦:「也不知道孫蕾蕾走了什麼狗屎運,你看看她和景韶華那事鬧的,就算蘇三不介意,那郗家家長能不介意嗎?真難得咱們這麼多年來一條心……」蒙細月心煩意亂,揮揮手止住她:「你把蕾蕾今年所有的安排都列個清單給我。」
新聞無非都是無法聯絡到孫蕾蕾本人,但據「知情人士」透露,孫蕾蕾此番突然離開片場,回江城去婦產科做檢查,顯然是和景韶華好事已近。甚至還有素來比較犀利的個人博客里點評,說孫蕾蕾一回江城就被人拍到,遮住整張臉還能讓人分辨出來,顯然是欲蓋彌彰,欲擒故縱-這話里透著的意思便是說孫蕾蕾故意走漏風聲,借孕逼婚。
電話一聲接一聲地嘀著,像在宣告她和機主之間正無限拉長的距離。
一沓沓A4紙列印出的合同,白紙黑字,如雪片一樣紛紛飄落。孫蕾蕾彎下腰,一張一張撿起來。她知道那都是蒙細月前前後後幫她張羅到的大製作。她蹲著身子,一邊撿一邊流淚。蒙細月看她淚眼婆娑的模樣愈加窩火:「哭,你現在有什麼好哭的!將來出去丟人現眼被人數落的是我,現在有種哭,當初都想什麼去了?」
蒙細月已經困得要死,偏偏這小祖宗非不讓她睡,現在又問出這種哭笑不得的問題,她極無奈地問:「你怎麼突然想起這些?」
那導演忽生一計,給孫蕾蕾支招兒著兒說:「現成的例子放在身邊,你回公司跟你們蒙總學兩天,就什麼都有了!」孫蕾蕾很好學,專門搬到酒店來跟她一起住,二十四小時貼身跟蹤。在此之前蒙細月對蘇三堅持用孫蕾蕾很有意見,以為他拿公司資源當泡妞砝碼,直到見孫蕾蕾這樣拚命她才對她改觀。
那樣有表演天賦的女孩,蒙細月真是第一次見到。曾經有導演說孫蕾蕾往聚光竹下一站,就是一台戲。
蒙細月緊蹙起眉:「怎麼這麼大的事都沒人跟我說?」
「二少爺是撒野請回家去,新天地廣場站櫃檯那女孩去年自殺的事,周先生還不知道吧?二少爺禍害外人咱也管不著,可別天天想把蘇三也往爛泥坑裡帶就好。」
她不會每天查他的手機。通話記錄和簡訊,她不會在公眾場合出狀況讓他難堪,她比他更敏銳地判斷商場上的敵友……
孫蕾蕾怎會利用景韶華?說她利用蘇三去激景韶華倒有幾分可能,若她最終目的是嫁入郗家,又何必等到今天這麼多的新聞。
難怪別人說,要成功,娶一位中國太太就好,她會時刻鞭策你前進。
蒙細月一瞬不移地望著他,他說的這些都沒錯,劉助理說她在醫院,住院部也有她的名字……是她交代劉助理這麼說的,也是她登記的病房,然而他何至於要如此急慌慌地趕過來?
暖意融融的背景,是英國進口壁紙鋪就的牆面,陽光透過大幅落地窗灑在一對璧人的臉上。
蘇三顯然佔上風的,以他的身手打幾個啤酒肚是小菜一碟,會所里的保安也只當看熱鬧,以為蘇三打得高興玩到爽快自然會收手。等周蘇年醒過神來,才發覺蘇三完全是要人命的打法,他眼尖看到對方已有人在報警,連忙去扯蘇三。不料蘇三一拳推開他,砸得他到公安局還在疼。保守們也看出不對勁來,都上來拉蘇三,沒想到那天蘇三真跟瘋了一樣,周蘇年衝上去抱著他整個人往後拖,挨打的人躺在地上已見了血,蘇三去不依不饒,攥著半截啤酒瓶抵住腳下那人的褲檔:「你哪隻眼睛看到她跟人上床?」他抬頭又拿啤酒瓶指著另外幾人,「你,還是你?」
這句話蒙細月說得很輕,起初憤怒是因為童童差點出事,馮曇再有千般不是,到底也在最後關頭推開了童童。後來是因為失望,那種徹底到絕望的失望,就好像自己親手養出來的孩子,最後卻走上歪路一樣的痛心。
醫生說是操勞過度引起的,蒙細月想起馮曇幾次陪她在實驗室加班,很過意不去,又接連送了幾回燉品。他病好后又回請她,這樣一來二去的,不記得哪天過馬路時他拉起她的手,她沒有拒絕,便走到那一步了。
「我不想再看到你。」
饒是蒙細月已親身經歷過丈夫出軌,又眼見這圈裡種種不堪之事,聽孫蕾蕾轉述景韶華這番話時,心仍涼得像在冰窟里滾過一樣。
蒙細月雙目一眯:「是你找人撞的馮曇?」
那晚月光明亮,照在他年輕的面龐上,那張她從來只當你男孩的臉上,漾著青春勃發的光彩。他目光澄澈,被她蹬下來也不氣惱,甚至還笑了笑,半跪在沙發旁。這一回他的吻熟練而輕柔,像夏末的微風,涼爽里還有暖暖的溫度。那句話說出后他好像就變了個人,不似先前那樣拘謹緊張。他動作輕柔,她感受到的卻是他脈搏里的強勁跳躍。蒙細月想自己那時一定是醉了,否則為和*圖*書什麼竟沒有第一時間再推開他?直到他吻至耳邊喃喃低訴,這回她聽得分明,他說他愛她,他說若她婚姻美滿他會把這個秘密永遠藏在心底,現在他知道自己錯了,他要把她從這樁糟糕透頂的婚姻里解救出來。他這一句話又把她從那近乎沉溺的美好感覺中拔|出|來,瞧瞧他這都說的是什麼話,他說他愛她,還說要把她從婚姻里解放出來。
圍成半圓的記者們被他數落得極為尷尬。蘇三舉手投足間優雅無比,一派富貴閑人的作風,卻字字句句都鏗鏘有力。
孫蕾蕾仰起頭,清澈目光里滲出絲絲苦澀:「你知道我去找蘇三,他跟我說的第一句話是什麼嗎?」
或許還有比喪失希望更悲慘的。當第一縷晨曦從窗帘縫隙鑽進來時,蒙細月找到了比喪失希望更悲慘的事,是她明明已喪失希望,卻不得不為了生活,去為那兩個還保留著希望的人收拾爛攤子。
如果說蘇三先前那些話只是讓記者們臉上掛不住,那這段話則真正引起騷亂,蒙細月更是下巴都快跌下來。蘇三這番話既維護了景韶華和孫蕾蕾的感情,又替孫蕾蕾博得同情分,暗示她患上了什麼極難醫治的病症。記者若再追問下去,就未免顯得太不近人情了。
「十二越末吧。」
原來大家都這麼看得開,說消失就消失,說關機就關機,那她何必替人操這樣的閑心?
「不一樣?」
景韶華一番表白說得情真意切,蒙細月微微哂笑。娛樂圈人人都是影帝影后,明明曝光後景韶華和孫蕾蕾的關係就處於冰封期,但每每面對公眾,總能表現得情比金堅。孫蕾蕾亦甜甜一笑:「自即日起,本人將停止一切演藝活動,前往美國進修。作出這一決定,並非傳言中我和韶華的感情有什麼變動,而是基於身體方面的原因。」此言一出,記者們齊齊變成長頸鹿,孫蕾蕾嫣然一笑,「當然也不是大家所猜測的懷孕。」
若他這場車禍早發生一兩年,能讓蒙細月停下手頭工作來照顧自己這麼兩天,也許一切都不會變成今天這樣了。
也許是因為太忙了吧?忙真是一件好事,蒙細月想。
相比之下,現在家裡那位在這些方面就實在沒譜,最近不知哪根筋不對,跑去查舊賬,說他離婚時太吃虧,分給蒙細月的房產增值空間高,每天下班回到家她都要念叨這件事,偏偏她現在又是孕婦,還不能跟她發脾氣。郗至誠為他離婚的拿狠狠地訓過他,說一個男人喜歡什麼樣的女人,代表著這個男人審美的最高水平;而跟什麼女人結婚,則直接關係到未來生活的品質。冷靜下來一想,馮曇不得不承認,在事業方面,小卉確實不如蒙細月對他的幫助大,甚至可以說,小卉完全是在幫倒忙。
蘇三就更別提了,誰讓他胎投得好!
「他答應我的!」
周蘇年站起身,撣撣袖子,神色緩緩變得驕矜:「蒙細月,我說你這個女人,怎麼就這麼不知道好歹?」
「我承認我看錯。」蒙細月往後跌了一步,險些撞在床腳上,她穩住身子,食指指著蘇三,卻實在想不出什麼詞來罵他。
蒙細月一肚子火,加之周蘇年本就是這群公子哥兒里她最不待見的一個,便沒好臉色給他:「你大哥的新公司最近有聲有色,二少爺這麼閑,不如花心思想想光年通信未來的前途,蘇三的事,就不勞您費心了。」
蒙細月眉心緊皺:「這樣有什麼問題?」
在外人看來光鮮亮麗的生活,內里其實早已破敗不堪,蒙細月恍然發覺,原來人生最悲慘的境地,是喪失希望。
孫蕾蕾一臉恬淡,長舒口氣后笑道:「前幾天我被人拍到去產檢,是真的。」
她立即打住話頭,把公安局那邊的調查結果轉述給馮曇。馮曇搖搖頭,嘆道:「現在到處治安都不好,前一段不是還有個打假鬥士被一挺有名的醫學交手僱人給錘了嗎?」
蒙細月化妝也沒什麼竅門,不過拍一遍保濕的收斂水,抹乳液后再上隔離霜,其餘粉霜之類悉數不用,再給嘴唇塗一層唇蜜和口紅便算完工。孫蕾蕾起初很詫異,追問她為什麼化這麼淡。蒙細月解釋說她每天要出入各類場合,濃妝經不住折騰,殘掉的話比不化妝還可怕。孫蕾蕾有樣學樣,很快就把這一套學得青出於藍,後來常被記老們誇她「素顏出鏡」,論壇上每次PK女明星素顏照孫蕾蕾總能靠這門絕技穩坐前三。
蒙細月還未從劉助理的話里醒過來,蘇三和孫蕾蕾?她腦子裡全被攪亂,又被童童這句舌嚇得恨不得找塊抹布塞住她的嘴,然後想想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人生的所有希望,似乎也只剩下童童,但若有一天她不在了,馮曇也會好好照顧女兒。
童童抱著畫板,雙目炯炯地盯著她,彷彿想從她臉上看出些什麼來,僵持片刻后她終於屈服,低聲咕噥了一句「阿姨已經幫我洗過澡了」便跑進卧房。蒙細月心想,這明天還有得哄,又疑惑孫蕾蕾的事,於是坐到少發上沉聲問:「蕾蕾這幾天不是應該在片場嗎?怎麼又跑回來了?」
童童一臉迷茫,很疑惑地轉過頭來問蒙細月:「媽媽不是Uncle Susan的girlfriend嗎?」
童童笑得花枝亂顫,又鬧著要吃全家桶。蒙細月平時老嫌那是垃圾食品,這回到了馮曇面前,童童自是抓住機會勒索。蒙細月「不」字還沒說出口,馮曇已說:「她一兩回又怎樣。蒙細月拗不過父女兩張嘴只好陪著他們。」
「在哪裡?我要!」
這回馮曇再握住蒙細月的手,蒙細月沒有拒絕,因為這一回的握手,象徵著集種意義上的和解。
蒙細月幫馮曇訂好酒店房間,見他Check in后給北京那位發簡訊,沒兩分鐘酒店房間里的座機就響起來了。蒙細月暗自冷笑,這查崗的速度也太勤了些,像是生怕馮曇一入江城,就會被她怎麼樣似的。馮曇臉上也有些尷尬,接完電話后沒話找話地朝她說:「上個星期剛領了證,她現在懷著……到時侯補酒席通知你。」
周蘇年不記得那天蘇三究竟是怎麼動手的,明明兩人喝得好好的,等他回過神來,蘇三已和那幾個人扭打在一起了。印象中蘇三操起一把椅子就砸到後面那桌上,那群人也是有眼不識二世祖,仗使著人多,叫囂得厲害,真敢打的卻沒幾個。
蒙細月發狠般抽出手機的電池,噼里啪啦地摔在茶几上,沖回卧室準備睡一覺,卻見童童躺在床上,眼睛睜得大大的。看到她進來,怯生生地問:「媽媽劉阿姨說的是真的嗎?」蒙細月不曉得該如何回答女兒的問題,她伸手摸摸童童的小腦袋,往她身邊挪了挪安慰道:「別想了,睡覺,乖。」
他面色慘白,似乎不知該如何面對蒙細月的目光。半晌后他頗不肯定地問:「你沒事?我在住院部看到有你名字的病房……」
夜裡蒙細月不知怎麼突然就驚醒了,也沒有做什麼夢,平白無故地就睜開了眼。枕側童童睡相嬌憨,蒙細月忍不住伸手擁住女兒,也不知道為什麼,眼淚竟然流下來了,醒悟過來時枕頭已濕了一大片。她怕吵醒女兒躡手躡腳地起身,出門經過客廳到浴室里去清洗。
「你——」蒙細月氣得直發抖,「你知不知道你現在像什麼?你這樣和流氓惡棍有什麼區別?今天要不是馮曇把童童推開,現在進手術室的就是童童……馮曇之前再不堪,尚且知道護住女兒,你呢?你和童童相處也有一段時間了,卻還能下得了這樣的手,你簡直喪心病狂!」
上午的安排是丟看房。蒙細月相中的樓盤是蘇珊城市花園,精裝修的園林小區,又鄰近南湖,對外早掛上了售罄的牌子。蒙細月今天看的是幾套早捂住來做人情的房子,童童看中了其中一套帶有超大向陽陽台的戶型,樓層不錯,景觀也好,便很快敲定下來。接著去逛家居,馮曇心裏不知怎麼竟感慨起來。他們買第一套房的時候,兩人拿著存摺算了又算,確定付得起首付時,樂得什麼一樣。依稀記得那套房子戶型不好,朝向也不好,他們仍歡欣得要死。
馮曇不自禁伸手握住蒙細月手腕。她猛然一驚,連一旁的水壺都打翻,水潑到了被褥上。蒙細月手忙腳亂地跳起來,這突如其來的另一場忙亂倒把馮曇拽回現實,他知道他和蒙細月都是太現實又太清醒的人,即便曾為那片刻的溫情所觸動,到如今這般田地,也已是覆水難收了。
蒙細月沒好氣地道:「你這到底是挖苦我,還是贊我?」
「算起來,至少四個月了吧。」蒙細月眼皮也不抬一下,「之前拖手照曝光,也是有計劃的吧,那時候你就知道自己懷孕了,一定要逼景韶華和阿昕分手。」她冷冷陳述事實,連疑問句都不用一個,「你手頭上有三部電影,是鐵板釘釘跟人按了手印的,來,你告訴我你準備怎麼辦。」
確實,孫蕾蕾所言不假,蒙細月自問若孫蕾蕾發現懷孕后首先求援的人是她,她一定會勸她不值得為景韶華傷害自己。
現在蒙細月卻有些難過。
蒙細月沒說什麼,動作毫無遲滯地幫他換好病號服,然後站起身後又微微停住,俯下身來給馮曇一個告別式的擁抱:「有什麼事需要我幫忙的,打了電話就好。」
孫蕾蕾愣了愣,略顯迷惘地說:「蘇三說這些事他會搞定。」
蒙細月不露情緒地瞥她一眼,劉助理越發想從她這裏證實自己的猜測:「蕾蕾跟蘇三面上看起來是分手了,可也沒見蘇三給孫蕾蕾小鞋穿,一色的重頭戲讓她上,你看……」她低下聲音,生怕有誰在這房裡安竊聽器偷聽似的,十足的八卦本色,「會不會是郗家太后那邊不答應,所以蘇三不得不暫時跟孫蕾蕾分手。我們私下都八卦過了,我覺得最有可能的就是蘇三迫於家庭壓力和孫蕾蕾分手,孫蕾蕾就借景韶華過橋。果然我們三少爺受不住這了激,你看她跟景韶華公開還不到三了月吧?你記不記得上了月孫蕾蕾和景韶華吵得那麼凶……我們琢磨著肯定是三少爺摔破醋罈子,孫蕾蕾這回還不打蛇隨棍上?一擊即中,一屍兩命……這年頭大家都學精了,長得漂亮不頂用,戲演得好也不頂用,最要緊的是肚子爭氣!少嫁入豪門的,生不齣兒子,一樣被人閑言閑語!」
「我們都以為你知道。」劉助理急切道:「蘇三都沒跟你透一句口風?」
答應給他一個交代后,蒙細月再撥電話給孫蕾蕾,果然關機。她直直他坐在沙發上,很久后終於下定決心,改撥蘇三的手機,誰知蘇三居然也關機了,打了幾遍都這樣。她又撥他家裡的座機,也沒人接。
蒙細月沒再說話,無知覺地照顧馮曇吃完飯,又無知覺地削蘋果,削完后卻忘了遞給馮曇,自顧自地咬了一口。馮曇看她整了人失魂落魄的,百感交集一他自然不知道蒙細月其實是為別的事而拿不定主意,一心以為她擔心自己的傷勢,從未看她如此慌張的模樣,就忍不住笑出聲來。蒙細月這才意識到失態,訕訕地道歉。
「是嗎?」蒙細月笑笑,「那好,我一直擔心這事跟你有關,既然你說不是你,那我就放心了。我這就打電話給公安局,反正他們手上有酒店的錄像帶,我這就讓他們從頭查起,把那個騎摩托的人查個底朝天。」
這樣陰晴變幻不定,任馮曇再好涵養,也忍不住問道:「他常年都這樣?你這幾年怎麼忍下來的?真不知道郗總怎麼會有這樣的弟弟,兄弟倆真是一個天一個地。」說著又搖搖頭笑嘆,「我算明白了,原來郗總最看得起的人一直是你,不然怎麼也不放心把這個混世魔王交到你手裡。」
翌日清晨,三人在酒店大堂集合,清點好要帶的各樣東西,正準備去停車場取車,童童忽又叫道:「相機,相機!」
馮曇卻絲毫沒懷疑到這上頭。他清醒過來后警方又來找他做筆錄,恰好他最近幫郗至誠投下一個大標hetubook.com.com,中間可能得罪了些人,便?D?D向警方作了解答。蒙細月心中微生愧疚,馮曇臉色便好了幾分。北京那位聽說馮曇出車禍,言語里對蒙細月很有意見,不過她現在大著肚子,沒辦發到江城來找蒙細月的麻煩,只能在電話里抱怨兩句。抱怨得多了,馮曇也不高興,況且遇到車禍這種事,也不是誰願意的,所以每次電話到最後總說得很僵。馮曇原本還準備情況稍微好轉就轉院回北京,被北京那位這麼一鬧,反而決定在這邊醫院多休息幾天。
做不成夫妻,他們至少不要做事業上的敵人。
原來這問題也不是沒想過,蒙細月和馮曇原來每年年終都要作總結,順便展望新一年的發展。那時他們倆是強強聯手,雙劍台璧,同行里老一輩的人常說,若生不出郗至誠這樣的兒子,能找到馮曇和蒙細月這樣的左右護法也是好的。但他們畢竟是替人打工,國內的職業經理人制度並不算成熟,不能幹的老闆看不上,太能幹的老闆又時刻提防你奪權,蒙細月和馮曇也估量過在郗至誠手下能做多久的問題,這問題他們每年都要重新評估一回,結論是郗至誠待他們二人不薄,又是嫡系親信,換哪家也不可能給他們這樣的自由度和信任。
蒙細月不置可否地笑一聲,她如此平和,倒叫馮曇有些詫異——他原預備著頭幾次來探視童童時蒙細月肯定不會有什麼好臉色的。蒙細月亦有些詫異自己現在的心情,離婚不過月余,和馮曇的婚姻生活卻已像是上輩子的事了。
偏偏他們這回說的是蒙細月,偏偏他們這回遇到蘇三。
「依我看,逼婚確實是逼婚,只不過他們都找錯了對象,那景韶華算什麼,怎麼能跟蘇三比?」劉助理巧然一副內幕人士的模樣分析道,「你看郗家大少神龍見首不見尾,這麼多年我就愣沒見這個人出現過,他到底是不是還活著都沒人知道!二少就不說了,結婚這麼多年只有一個女兒,我看三少現在心裏肯定急著呢,先不說是男是女,反正生下來是女兒他不賠,是兒子就賺了!孫蕾蕾產檢的照片一流出來,蘇三急得跟什麼似的。我們前腳看到照片,他後腳就衝到公司來,要所有人封口!你說說看,咱們三少什麼時侯這麼積極來公司啊?還說這事他全權處理,我們都以為他跟你通好氣了呢……」說到這裏,劉助理那雞血勁兒才稍稍減下來,「我看他可能也是看你這幾天忙吧,而且平時就算出事,外面記者也不敢打電話找你呀,你都是出來開記者招待會封車馬費的。我們都以為你知道,結果都沒通知你……」
蒙細月從病床上起身,一步一步逼近蘇三:「你找人下手的時侯,就沒想過童童也會在場湯?你前些天不是很疼她的嗎?就因為我和你吵架了你就能下這麼狠的手?」
馮曇原是對蘇三的態度有些詫異,聽蒙細月這麼解釋,倒覺得很符合蘇三那公子哥兒的秉性,又在童童臉蛋上狠狠捏一把:「你好樣的啊,幾天沒見,就敢不認老爸了!」
孫蕾蕾垂下頭,半晌不言語,抬首時眼裡已泛起淚光,良久后她輕聲道:「Moon姐,女人有時候為了抓住一些東西,是會用一點點心計的。」
蒙細月愣住,老半天才回過神來,下意識地問:「他跟你說的?」童童搖搖頭:「我猜的。」
孫蕾蕾但笑不語。她身著一件銀色真絲魚尾裙,襯得膚色極為白皙,目光流轉中,另有一番雍容風度。蘇三擰擰麥克風淡淡笑道:
蘇三神態極是疏離。蒙細月本不願搭理他,但一時又不知他來意,怕他真橫下心來又找馮曇的麻煩,只得擠出小臉,不咸不淡地說:「你來了。」
「一屍兩命?」蒙細月聽得越發糊塗,「你是說,蕾蕾懷孕了?」劉助理整張臉都變形:「你孩不會連這個都不知道吧?網上有關蕾蕾去婦產科產檢的照片傳得滿大街都是了!」她二話不說搶過蒙細月的手機,輸入孫蕾蕾的名字,鋪天蓋地下來的全是孫蕾蕾戴著鴨舌帽、大墨鏡、白口罩從第三醫院婦產科出來的照片,儘管臉蒙得嚴嚴實實,可誰都認識她那一身標誌性的裝扮,除開一頭長發隨意札成的馬尾和清純秀麗的面龐,其餘的一身女王范兒,不是孫蕾蕾又會是誰?
「那你怎麼又到醫院來了。」
這樣也好,及早冷靜,及早反省,人生路還很長。
蒙細月狠命地摁太陽穴,告訴自己鎮定。她努力深呼吸,平心、靜氣,再深呼吸,周蘇年卻不依不饒:「老三這人心思單純得很,我認識他這麼多年從沒見他跟人動過氣、動過手唯一的那次,就是因為你!」
最後還是馮曇搶到賬單,童童迫不及待地把新家地址報給售貨員,以炫耀自己記憶力不同尋常。馮曇捏捏她的臉蛋,笑道:「你還沒出生的時候,爸爸親手給你打過一套小傢具呢!」
明明是從未得到過的溫暖,她心裏卻彷彿失落了什麼。
封面上還印著英文譯名,THEQUEEN,下面還有一行小字:
許多年前,蒙細月並不認為被人利用是一件很受傷的事,有人願意利用你,說明你還有被利用的價值。
蒙細月掰著手指頭,找不出蘇三做過的任何一件正經事。
「那……」馮曇遲疑良久后笑說,「那爸爸再給你打一套!」蒙細月無奈地笑笑,搖著頭說:「你不能這樣的,現在都覺得虧待了她,拚命補償,什麼都往她這裏塞,遲早寵壞她。」
會場內的工作人員忙著給記者們發車馬費,等這一場混亂收拾乾淨后,孫蕾蕾走出來朝蒙細月深深鞠了一躬:「Moon姐,對不起。」蘇三看看表,一副匆忙模樣,只朝孫蕾蕾說:「剩下的事你跟Moon解釋一下,我今天還有事要忙。我跟蘇年說好了,他派人送你去杭州,你先在棲雲庄避一避。」
不過木已成舟,馮曇無奈深嘆一口氣,有的事情想得太明白,這日子就過不下去了。
「我聽說北京現在月嫂難請,你得早作準備,他們說請個合適的月嫂,比招個大學教授還難。」
偏偏老天要一個人倒霉的時侯,兩小時的時間也不肯等。
馮曇非要到離婚後才能發覺,蒙細月有多適合他。
她從來料想到,有一天讓她走投無路的,會是對她頗有好感的蘇三。
周蘇年口中的二表哥正是郗至誠,蒙細月聽他這樣說,更挑動心頭怒火,神色越發陰冷:「我是拿雞毛當令箭,你呢?郗總如果知道蘇三那些壞習氣都是你給教唆的,信不信他立刻關你半年禁閉?先在會所跟客人打架,鬧進公安局然後教唆蘇三找人對馮曇下手——你以為蘇三不說,我就不知道是你在背後使壞?蘇三原來胡鬧,項多不過燒點錢,現在呢?他自從跟你混到一起,就有樣學樣,今天敢買兇,明天就敢殺人,你們還有什麼不敢做的?」
「你的意思是,我所有的出發點都是為了公司的利益,而不會考慮你的個人意願?」
景韶華神色淡然,看看蒙細月的臉色,確認她真的放行后便匆匆告辭。長長的紫檀木辦公桌後面,蒙細月目光清冷落在孫蕾蕾身上:「你可以開始了。」
那時蒙細月也曾想過,若有一天在郗至誠這裏待不下去,十之八丸是他們翅胯過硬,叫郗至誠都不能放心。
小孩子最大的特點就是,越得不到的東西,越哭著鬧著喊要。
童童在心裏默記下來,決定明天就給謝見素打電話。她心裏這麼一腦子裡想的事情就被轉移開,終於讓蒙細月抓住機會哄她睡著了。
這句話如平地驚雷,蒙細月發現她今天已錯估了好幾次:「你做了流產手術?」
染細月亦疑惑萬分,不知蘇三今天玩的又是哪一出,景韶華和孫蕾蕾如此情意拳拳,底下記者卻並不那麼好對付,接二連三地拋出問題。在記者招待會上提出的問題自然還比較禮貌,但蒙細月知道其實這些天的新聞已說得很不堪,景韶華和孫蕾蕾在片場爭執以及孫蕾蕾夜半與蘇三同車的照片都有流出,各式關於孫蕾蕾如何上位的新聞亦甚囂塵上。蒙細月心底迅速衡量該如何拆解這危機,又想到蘇三說他全權負責——她摁摁眉心,到最後又會搗出一個爛攤子來讓她收拾吧?
開拍沒三天,問題就來了,孫蕾蕾原來最擅長的是邊緣角色,或天真或頹廢或野性,相同點就是性格趨於極端。能演邊緣角色的演員在電影圈是很吃香的,偏巧這次的都市女性角色要走剛柔並濟的路子,多一分是女魔頭,少一分是菟絲花,孫蕾蕾得其形而不得其神,總找不到感覺。
劉助理更覺好玩,她跟童童相處了幾天,知道這孩子人小鬼大,忍不住逗她:「你Uncle Susan最近真的不會有空來陪你玩啦!」
蘇三不說話,只狠狠地瞪他,那目光已不再是憤怒,只餘下悲哀、委屈、不甘和絕望。
不知怎麼蒙細月忽然灰心了。
「我沒有……」蘇三張口結舌,不自覺地往後退了一步,「我沒有,我真沒有。」
無論有多聰明的男人,總會為了某個特定的女人做出一些自己也無法相信的蠢事。
周家兩兄弟非同母所生。周粵年假以時日必成大器。這周蘇年常年笑面佛一般。也不知道想騙誰呢。周蘇年那似乎是與生俱來的笑臉上不經意間閃過一絲陰霾——蒙細月知道打中了他七寸。也明白點到即止的道理:「二少爺慢走,我就不送了。」
蒙細月腦子裡「嗡」的一聲,手機「啪」地掉下去,她一動不動地坐在地上,雙腳失去知覺一般,怎麼也站不起來。不曉得過了多久,手機鈴聲又響起來,在寂靜的大房子里張牙舞爪地回蕩。
警察過來做筆錄,可惜童童除了記得對方騎著摩托車,別的什麼也說不出來。而蒙細月離得遠,更提供不了什麼有用信息。蒙細月看警察那面色,顯然根據目前已有信息,立案也不過是走過場,她心一灰,忽然又想起什麼:「酒店門口可能有監控錄像,不如你們跟酒店那邊聯繫一下?」
劉助理應聲告辭,馬上又有電話打進來。是孫蕾蕾正在拍的那部電影的導演,劈頭就問:「孫蕾蕾這是怎麼回事,說請幾天假,今天第三天,到現在手機還打不通,她是準備洗手不幹了還是怎麼著?」蒙細月極力安撫,換來那邊一頓抱怨,說孫蕾蕾跟人間蒸發了似的,他們這兩天趕著拍其他人的戲,若不是有粉絲探班,還不知道外頭出了這樣大的事。
酒店那邊反饋的結果是小路上四個攝像頭均在頭一晚被破壞,兩名警察聽此消息面色頓時變得凝重一這顯而易見是有預謀的,於是又仔細地盤問蒙細月關於馮曇的進一步信息,在江城是否有仇人之類。蒙細月一一作答,心裏不知怎麼生出一種不祥的預感。那天晚上蘇三氣急敗壞的臉浮現在她眼前……手機在此時急促地響起來,蒙細月心裏一驚,看著屏幕上蘇三的頭像,竟然半天不敢按下去。手機持續不斷地響著,蒙細月心中一動,把音量調低,任它翻來覆去地響。
「傻瓜,不是好朋友,是女朋友!」劉助理點點童童的鼻子,「喏,昨天我們學過的單詞,girl是女孩,friend是朋友,girl和friend連起來,girlfriend就是女朋友,明不明白?」
這一回蘇三沒有爭辯,也沒有動怒,他扭著頭,無所謂地瞥了蒙細月一眼,揚長而去。
蘇三的聲音難得的正經:「蕾蕾的事,這回我全權負責,你就不要插手了。」
蒙細月趕到公司時,蘇珊傳媒的兩棟大樓已被圍得水泄不通,有記者眼尖見到蒙細月,又嗡地一堆人圍上來。好不容易殺出一條血路,找到保安攔住記者,保安說只有若干蘇三指定的媒體允許入內,所以許多記者和粉絲都被堵在一樓大廳里。主樓二樓靠近陽台的一間半開放式會場,是蘇珊傳媒平時用於例行記者招待會的,這回蘇三選的地點也在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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