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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鎮做題家

作者:趙熙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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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章 風格指南

第03章 風格指南

不管,不認識。
王子舟:一個有很多人的公共場合。
王子舟自詡數學不錯,但也不會傻到去問專攻數學的人「你在看什麼東西」——不可能聽得懂嘛,就像她提小說翻譯風格,對方會想當然按照軟體本地化的路徑給她弄個風格指南出來。
一眼就能認出來。
幾乎所有合作編輯和PM都要問她「只差一個字,你這個筆名有什麼意義」,王子舟都會甩甩腦袋說一句「無可奉告」。
揣在手裡。
「好的。」他說。
明天下午三點。
三欄式表格,第一欄是漢語原文,第二欄是「首選的」翻譯風格,第三欄則是「需要避免的」翻譯風格。
王子舟把它裝進書包。
「此共享文件中有我這幾天從稿件中摘出來的專有名詞,部分已經過文獻查證,但有一些我也不太確定,均已在備註中寫明,希望能夠對您有所幫助。至於您問的有關轉譯時的語言風格問題,我需要更多的時間思考才能給您答覆,請見諒。
書包也太沉了。
陳塢發來的這個線上共享文件,和術語庫是一個性質的東西。
王子舟在往下拉滾動條的過程里,逐漸喪失了理智。
小、說、翻、譯、不、可、能、標、准、化。
可劇情並非如此。
就在她努力完善這個術語庫的時候,陳塢的第二封郵件到來了。
她又重新看向電腦螢幕,移動滑鼠點開郵箱。
真計較起來,對方的國家……只要書脊上還印著他的名字,他就是那個世界永不退位的王,而自己竟然只是一個臨時代政的皇帝,譯審一回朝,她大概就要被強制退位了。
她把車停在學校,背著沉甸甸的炸藥包來到了百萬遍的Shiru Cafe。
看到他還站在那裡。
她問對方:「為什麼會想到寫風格指南啊?」
我怎麼像個唯唯諾諾的述職首相?
她起來刷牙洗臉,鏡子里的自己彷佛籠罩著一團黑乎乎的、不可名狀的氣體。
Avoid
突如其來的自我厭棄。
王子舟:百萬遍的那個Shiru。
見一面。
我當從容起身,像個成熟的商務人士那樣,若無其事跟他握個手:「您好,作者老師吧?請坐。」
給朕閉嘴,如今朕才是這個國家的皇帝!
現在收拾書包打算出門的小王,則是有別於上述兩種小王的戰鬥小王。
王子舟追下台去。
現在卻有人要來教這個專制君主做事。
在進入到譯審這個環節之前,譯者會短暫成為這個資訊不對稱世界里的專制君主,無人管制,權力滔天。
……
像這種對話,你應該這麼翻。
王子舟去取車,他就在邊上停下來。
「您好,我是負責《小遊園-I》作品漢譯日工作的執筆譯員,在試譯過程中我有一些疑問,主要集中在專有名詞的轉譯、注音及語言風格方面,望您不吝解答,具體內容煩請您檢視附件。
王子舟一瞬間恍然大悟,這哪是什麼諫臣啊?這根本就是鄰邦的皇帝呀!原來今天這出不是什麼延英殿召對的內政會議,是首腦級別的外交場合啊!
丁媛媛:你今天不太友善哦!
王子舟也不明白,平時擁擠熱鬧的Shiru今天為什麼會有那麼多空位,再一想——哦,學校放假了。
「我有咖啡了。」
替而代之的,是一種緊張的情緒。
她問得很模糊,沒有特別指代哪一次。
原作者也不行!
她放鬆雙肩後靠在椅背上,望著電腦螢幕上自己的主頁發愣。
螢幕上的時間從2:59順利跳到了3:00。
我好傻。
她從不在咖啡店幹活。
果然啊!
王子舟坐在螢幕前咽了一次口水。
沒有點開,王子舟就感到不祥。
他看不起我。
「關於——」
王子舟出門前,帶上了自己所有的資格證書和拿得出手https://www.hetubook•com.com的作品。
腦子裡浮上來這樣的想法。
「關於——」
這是一篇起碼有一萬字的文件。
看著屬於自己的編輯標記逐漸在這個共享文件里蔓延,王子舟感受到了一種入侵他人領地的變態快意。
她只是想問問他對風格的想法。
丁媛媛:沒有啦,我還挺喜歡他的。
差別真大,他連書包都不用背,好像吃了飯,從北部校區的研究室晃出來隨便走走,就順便來到了這裏。
「另,此文件開放編輯,若您有不同看法,請加以批註。
但被困在氣體里的人,終於還是走到了理性思考的階段。
「翻譯老師:
丁媛媛:還好就是不太愉快咯。
「等等——」
丁媛媛:為什麼約那兒,離你們學校很近嗎?
「我們之前見過吧?」
「寫的時候只顧我自己盡興,沒想到給您添了這麼大的麻煩。」
點開是密密麻麻的文字和插入表格,英語、漢語、日語混雜,王子舟立刻聯想到了一個可怕的東西,叫作「風格指南」。
哦,是被她這個暴君打了五十大板的諫臣。
與此同時,王子舟也感覺到一種無法深入交談的氛圍。剛下了拳擊台的選手,怎麼可能立刻與對手交心?至少也要喝頓爛酒,才有可能勾肩搭背、稱兄道弟吧?總之,那種變得親近的可能性,在當下是不存在的,造也造不出來,畢竟在王子舟目前的認知里——
她重新坐正,反問對方:「那你要在這裏繼續看文獻嗎?」
丁媛媛:Shiru是啥?
他說:「不回,我去本部。」
王子舟打掃完這個網路客廳,身心俱疲。
依舊沒有未讀郵件。
事實是她這個專制君主特意請來這位愛卿,主動讓渡了一部分權力給對方,甚至發了免死金牌:朕是虛心納諫的明君,愛卿儘管說就是,朕絕不殺你。
沒、有、人。
昨天晚上她明明對著空氣演練了一個小時——從譯前語句分析說到小說翻譯和本地化的區別,論證為什麼小說翻譯無法被標準化,最後又用「如果你的編輯直接甩給你一個寫作風格指南,叫你按照這個來寫,你會怎麼想」的例子來收尾,稱得上是有理有據,進退有度。
說是免費,其實還是支付了的,用自己的資訊。
「不看了。」
沒、有、人、給、小、說、翻、譯、寫、風、格、指、南。
畢竟她這個專制君主,在打了對方五十大板之後,自己也下了罪己詔,做回了表面上的好皇帝。
還有十來分鐘就要上拳台了,除了埋伏在腳邊的這隻炸藥包,她腦子裡怎麼好像沒有別的招式設計了?第一招是刺拳還是直拳,要麼,來個勾拳?
王子舟一個急剎車,單腳落地,轉身看過去。
王子舟突然發現他發量挺多,怒氣值瞬間往上飆了百分之五。她掃了眼手機螢幕上的時間,正好兩點鐘,還不到約定的三點,所以她決定先離開這個地方。
堂下是哪位臣子在說話?
她拿起手機正要點單,抬頭看到了對面桌子坐的人。
一些遊戲和軟體開發公司,在面向海外市場推廣、進行本地化的時候,就會給翻譯建立這種術語庫,主要目的是為了保證通篇用詞一致,避免同一術語在翻譯過程中出現多種譯文版本。譬如——
她對這種不自知的控制慾,相當敏感。
哎。
王子舟又覺得有點好笑。
陳塢提前做掉了一部分。
隨後發了一條微博。
「那你想喝點什麼嗎?」
接下來的幾天異常忙碌,開研討會啦,做假期計劃啦,合作的PM還在這種時候給她派稿找她救急,王子舟甚至沒空去想手裡還有一個漢譯日的圖書專案,直到這天深夜——
丁媛媛:小遊園作者問我同事「翻譯老師是不是也在京都」,我怎麼回?能告訴他嗎?
諫臣此刻低著頭,正在旁若無人地看一沓紙。
王子舟把書包甩進車籃,被https://www.hetubook.com.com壓得滯悶的胸腔里迫不及待逸出一口氣,她深呼吸幾口,推車出來——
王子舟情急之下瞥一眼腳邊的炸藥包,重新建立了底氣。
「げつようび(月曜日)」無非就是「禮拜一、周一」的意思,平時怎麼說都可以,但術語庫要求你翻譯成「星期一」,那你在這個專案里,只要遇到月曜日這個文字,就絕對不可以翻譯成「禮拜一」或者「周一」。
王子舟看著滿屏表格,覺得很不錯。
窗戶隔音不算太好,外面響起深夜救護車烏拉烏拉的聲音,王子舟側頭一看,發現竟然下起夜雨——難怪稍稍有了涼意——於是她關掉空調,重新癱回椅子里。
書包變得更鼓了。
「嗯。」
覺得自己會被他人注意到,歸根結底是因為自戀。
王子舟:因為你不是他的擔當編輯吧?
王子舟磨刀霍霍,敗興而歸。體面的選手,不該在對方扔了白毛巾之後還追上去拳腳相加。她也跟著撤掉了護具,回應對方:「我明白了。」
王子舟和他對視一眼。
王子舟拿出來一看。
你算什麼?你過CATTI一筆了嗎?你考過JTA資格認定嗎?
她半夜爬起來,在他們共同的線上文件里留了一段話:
裁判乜她:「對方不是上台給你道歉了嗎?」
四目相對。
很輕、很單薄。
「不寫了。」她合上膝上型電腦,把它放回書包。
可現在她腦子裡一片空白。
王子舟開始琢磨,作者與譯者之間的界限——為什麼那麼多作者與譯者互不相識?除去時空層面的客觀因素,是不是還有別的原因?在作者懂外文的前提下,如果譯者向作者徵求意見,作者能夠克服那種誘惑嗎?
王子舟:對不起。
像這類獨白,你最好避免這種語氣詞。
王子舟背上書包,瀟瀟洒灑離開了Shiru,走出門又有點心不在焉,食慾也不線上,最後隨便進了個麵包店買了小蛋糕——甜到發苦,可真是膩到了她。
然後是一條連結。
這是在幹什麼?!
所以打掃這個網路客廳,又有什麼意義呢?不過是受自戀唆使的一種自我塑造工程,也不是真實的我。
丁媛媛:我給你轉達過去~
畢竟她的昵稱就叫「譯員王大舟」。
是譯者需要完成的工作。
王子舟說:「我看他心不誠。」又說:「是不是使詐?是不是緩兵之計?」
你是國王又如何?我可是靠實力打敗了其他黨派和候選人的民選首相。
王子舟心想,這是幹什麼?你們皇室還有這規矩,得目送首相離開嗎?她飛快說了一聲「再見」,騎上車就跑,陳塢卻叫住她。
這是廣義上的平行文字的查詢。
手機忽然震動。
「多有叨擾,不勝感激,盼復。
王子舟:還好吧。
感到不祥的瞬間,肩頸會突然變得僵硬,連移動滑鼠的動作都會遲緩,心跳卻逐漸加快——
王子舟抬頭看他,他問:「是翻譯老師嗎?」
王子舟背著書包,像馱經烏龜,她扭頭問對方:「你要回研究室嗎?」
君心難測啊。
社交平台的主頁就像網路客廳,如果對潛在來客不甚在意,那麼自然連衛生也不必掃,管它什麼外套、內褲、襪子……隨意地丟在沙發上就是了,但如果忽然意識到可能會迎來重要來賓,那還是打掃一下吧!
飛快點開。
鼓鼓囊囊一個檔案盒。
紙邊微微捲起,列印出來之後看了很多遍吧?內容是英文和*圖*書的,是每個單詞都認識、但組合在一起不太看得明白的東西。
對方卻忽然說:「你想吃甜品嗎?」
王子舟起身彎腰,提起自己沉重的書包,和對面說:「那就這樣吧。」
王子舟回頭看他,他的視線落在她的書包上。
「作者老師:
可今天關於她的人物設定就是「下午三點在Shiru寫作業」,對方這麼問很合理。她要假裝寫作業嗎?電腦螢幕上開啟的是那份引起糾紛的風格指南。
王子舟卻突然啞口了,彷佛論文一個字沒寫,對面卻坐著聽她彙報進度的導師。可惡,怎麼會變成這樣?就算是她只是代政君主,也不至於在外交場合遜到這個地步吧?
「誒?」王子舟扭頭看一眼就在身後的甜品櫃,想起剛才在麵包店吃的那個膩死人的小蛋糕,回覆說,「不想吃。」
他回得也模糊,沒有特別指代哪一次。
等著吧,哪怕是延英殿召對,那也該是朝臣等皇帝,豈有皇帝等朝臣的道理?皇帝午飯都沒吃,現在必須去進膳,愛卿就老老實實待在這吧!
愛卿開口說話了,她卻勃然大怒。
果然是中了本地化的毒!
只要註冊了,在手機上點單,拿學生證給店員看就好——每天都可以「免費」去喝一杯。
王子舟認真思索這件事。
他也跟著起身。
這就是術語庫所要求的標準化。
王子舟底氣大泄漏——
丁媛媛:哈哈哈哈哈哈哈!
書包拉鏈拉到盡頭,她忽然驚醒過來。
反正諫臣都提前來了,那還要她這個暴君佔座幹嘛?
裁判回道:「別打了,散了吧。」
一道走到了門口,他拉開玻璃門,王子舟飛快地逃到外面。
彷佛在說——
這團氣體持續了三天,都沒有散去。
揣著這樣悲觀的念頭,王子舟迎來了清晨第一縷陽光。
你與我,好像都沒什麼線下交際的天賦。
她徒勞地重新整理幾下,轉而開啟微博,找到陳塢的主頁,點選關注。
王子舟:有多難搞?他是不是很討人厭?
哪來什麼作業?
她坐下來,從書包里抽出電腦,開啟那份她根本不想再看第二遍的「風格指南」。她本打算藉此給內心那隻名為敵意的鋰電池再充一點電,可不知為何,電量一直維持在二十左右,怎麼也充不上去了。
王子舟咬牙切齒地想。
我就算做了皇帝,也不是好皇帝。
王子舟:為了防止我們互相殺害。
丁媛媛:你們都在京都的話還不如見一面啦,隔著網線容易誤會~
裁判撿起地上的白毛巾:「還緩什麼緩,人都下台去啦!」
她在氣頭上曾幼稚地想,如果對方寫風格指南是因為不信任自己的能力,那就把能力甩給他看!可以證明我能力的東西是什麼呢?就是這一包辛辛苦苦得來的紙而已。
真是專制暴虐、反覆無常。
用專業來套近乎,不是什麼明智選擇。
他還不知道那裡面裝著「炸藥包」。
王子舟正要開口,對面卻說:「抱歉,是我自以為是。」
原來愛卿是原作者。
生活小王和工作小王,不是同一個小王。
王大舟是王子舟的筆名。
王子舟開啟那條邀請線上編輯的共享文件連結,顯示一個Excel表格,一共四列,即「原文、譯文、注音、備註」,是一個類似「術語庫」的東西——
誰在台下還打架啊?那要犯法的好不好。
王子舟握緊了拳頭。
從人物對話,甚至誇張到腳註里的古籍引用,他一一擺出了例子。
「對不起,作者老師,這樣說可能有些過分,我認為作者可以提出風格化的建議,但給譯員寫翻譯指南也許是不太合適的。您的想法我會參考,但不一定會採納,請您見諒。另,感謝您之前對建立這個術語庫提供的幫助。hetubook•com•com
配圖是一張氣得炸成球的河豚。
他根本不信任我的能力。
回家吃了飯,打掃了衛生,洗完澡,坐到電腦前,開啟郵箱,裏面一封未讀信件也沒有。
「請說。」對方大度地容許她先發言。
「你想去吃河豚嗎?」
一下跌了十個點,系統發來低電量警告。王子舟嚇得開啟了省電模式,把炸藥包放到了沒人的椅子上,鬆了松因為過荷而酸痛的肩背。
她已經三天沒碰小遊園這個專案了。走在回家的路上,王子舟想著,罷了罷了,今天回去就繼續工作吧,畢竟簽了合同的,畢竟還有截稿日等著奔赴,人總不能變成情緒的奴隸。
百萬遍十字路口就在K大斜對面。被叫作百萬遍,則完全是因為附近那個知恩寺——「百萬遍」是知恩寺的賜號,即誦經念佛百萬遍之意。至於Shiru Cafe,則是一個面向K大生的「免費」咖啡店。
王子舟:他有事要找我嗎?
王子舟:……
這場比賽,對方連拳也沒出,髮型服帖,臉上一滴汗都沒有,看著很體面很從容。他摘掉拳套,一邊拆手腕上的繃帶,一邊解釋說:「你在附件里問到的有關風格的建議,我看了也很茫然,後來找到一個微軟的簡中本地化風格指南,以為能照它來寫。對不起,是我想當然了。」
認識一下吧。
王子舟拽住裁判:「那今天這比賽還有什麼意義?」
她睡前點開郵箱,發現裏面躺著一封未讀郵件。
王子舟無法確定。
在她撰寫的劇本里,她不應該認出對方。
「您好,來信已收到,抱歉這麼遲才給您回信。
異口同聲。
對自己作品產生的、天然的控制慾。
我連皇帝都不是了!
他只是坐在對面,就流露出了這樣的潛台詞。
心情忽然變得與京都傍晚的天氣一樣平和。
王子舟沒回了,丁媛媛似乎察覺到什麼,又發來一條:寶貝兒委屈了,別太在意作者說的,這個作者是有點難搞,不是你的問題~
可——
裁判準時吹哨,王子舟選手全副武裝站上了拳擊台,四顧不見對手——對手何在?就在她不知道下一步該作何反應的時候,對手離開自己的位子走了過來。
有什麼可神奇的。
好神奇,明明只差一分鐘,三個數字卻全部換掉了。
鬧鐘甚至還沒響。
王子舟伸出了橄欖枝。
真是教人不甘。
文案是,就像吃了一隻大河豚。
可是窮學生的資訊值什麼錢呢?想看就看吧!
丁媛媛:你是不是和他溝通不愉快啊?
因為他在小說里寫了非常多中國古籍里出現的妖怪,單是名字要如何翻譯就很讓人苦惱——這是需要閱讀文獻、做大量查證工作的。首先要找到這個妖怪的出處,然後去找對應的日語譯文——它之前有沒有被翻譯成日語過?有沒有可參照的翻譯方式,漢字又是如何進行注音的?
王子舟關掉瀏覽器頁面,給手機充上電,熄燈爬進了被窩。
隨後切回自己的主頁,檢查有沒有奇怪的內容——
每個譯者的工作習慣不同,有人喜歡先整理出可能存在的問題,有人則是隨性而為,碰到了問題再去查。王子舟偏向前者,這也是她欣然接受陳塢這個術語庫的最大原因,而且——
裁判裁判,對手扔白毛巾投降了,這還打不打?
他問:「我可以坐這裏嗎?」
這、是、小、說。
它可以帶來底氣,卻又在某些瞬間,令王子舟覺得自己——
王子舟點點頭。
王子舟提起炸藥包,導致椅子與地磚摩擦發出了聲音,對面的人忽然抬頭看過來。
回到Shiru,是兩點四十五分。
氣氛變得沉悶。
偷偷瞥了一眼對方壓在手腕下面的那一沓紙。
這、又、不、是、做、軟、件、和、游、戲、的、本、地、化。
Chinese Preferred Target
王子舟回了一個可愛的鞠躬表情,收起手機,繼續朝家走。
脫離了拳台,脫離了那和圖書件事本身,選手與選手,就是一對既不會打架也不會說笑的陌生人。就算比賽前翻看過對方的簡歷,了解過對方的戰術與水平,這樣到了台下,也還是互不相識。
就在她看著杯底的咖啡漬分心的時候,對面問她:「你要繼續寫作業嗎?」
他問:「很沉嗎?」
王子舟想,我也要去本部,但她沒說話,就這樣往校門口走。
他捲起那薄薄的一沓紙。
熱浪滾滾而來,頭頂是太陽,底下是燒熱的鐵板,人被夾在中間炙烤。
她扔掉手機,蒙頭大睡。
雖然王子舟後續還是要自己去核查一遍,但這個術語庫的建立至少能看到作者對專有名詞的一種翻譯偏好,後續他們還可以共同在這個線上文件里完成相關術語的增刪修訂,得到一個相對完善的術語庫,這對提高翻譯效率和準確度是有幫助的。
王子舟拉拉鏈的時候突然感覺後悔,那是一種理性狀態下對自己非理性狀態時產生的行為的指責,是一種遲到的、沒什麼意義的批評——我怎麼會把證書和作品帶出來啊?光是想象把它推到對面、再一一拿出來的場景,我就要羞愧到無地自容了。
是自戀吧。
繼續朝前走。
「不沉。」馱經烏龜回道。
她在郵件標題里看到了「Style Guide」字樣。
這就是我的武器,我的炸藥包。她想,如果對方聽不懂人話,那就把炸藥包引線拔了,要死大家一起死。這種近乎發狂的預設敵意,就像壽命將盡的鋰電池,充滿電離開家門,等到了學校,掉到只剩百分之三十——
王子舟:那你告訴他,我明天下午三點會在Shiru寫作業。
王子舟把咖啡喝到了底。
王子舟以前碰見過這種東西。
接下來的時間,王子舟真正進入到了這個專案里。
兩個人站在拳台之下,你看我,我看你。
最後剩的一點敵意,也蒸發掉了。
反正大舟就是比子舟好,所以她落款時使用了前者。至於抬頭稱呼,王子舟本來想寫「陳老師」,但最後為了對應別人稱呼她「翻譯老師」,她乾脆也叫對方「作者老師」。
你給我等著吧。
建議和指南,是兩碼事。
民選首相懂嗎?你簽了那個海外出版的授權,你就已經被架空了!如今實權在我手裡!國家大事現在還肯送給你過目,那是給你面子!
你是資訊不對稱世界里的王,而我是我所創造的世界里的王。
紫粉色的晚霞沉澱在街道盡頭。
王子舟又點點頭。
哦,是愛卿你啊。
「——譯員王大舟。」
王子舟發完郵件就從資料室悄悄溜了——畢竟她也不想放任自己發展成一個真正的、在現實中偷窺別人反應的超級變態。
「——譯員王大舟。」
我的謙虛與求教,變成了他對我的偏見。
但不重要了。
「祝順利。」
王子舟氣到睡不著。
王子舟不到兩點鐘就到了,因為她怕來晚了沒位子——先佔上座再說。她推門進去,被迎面襲來的冷氣一把擁住,周身頓時涼快下來,預設的敵意也從百分之三十陡降至百分之二十。
丁媛媛:抱抱~
她生氣了。
一前一後,進了校門,穿過那些陳舊的建築,來到王子舟停車的地方。
畢竟,只要同意了註冊協議,Shiru就可以替贊助商合法地窺探你。
很公平。
她咬著後槽牙寫完這一段,關閉了整個線上文件。
裁判衝出來說:「台下打架我可不管啊,你們當心點。」
對方卻想當然地要把翻譯工作標準化。
丁媛媛:?
其實是睡不著的,睜眼閉眼、翻來覆去,所及都是自己可憐的自尊心。
空調壓縮機工作的聲音一下子消失了,屋子裡變得格外安靜。王子舟扭頭看窗戶,玻璃上映出她頹廢的坐姿和沒有收拾的臉——
Example:
她大致瀏覽一遍,給對方回了信:「收到,十分感謝。」
憤怒逐漸演化為委屈,最終跌入自我反省的泥沼。
他拉開對面椅子坐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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