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辛德瑞拉與藍雀
蔣劍照沉默了一會。
「誒？」
王子舟忽然又把杯子上的藍雀轉了回來。
太平靜了，像在說別人的事。
「談戀愛啊，你別告訴我不是，鬼都不信，看吧，臉都紅成蘋果了。」
「陣雨，肯定會放晴的。」王子舟說。
「不好吧？！」王子舟這麼說著，卻很誠實地截了屏，儲存了題目。
王子舟說：「我也要做數學和英語！」她說完又問：「做好的題目拍照發給對方就可以嗎？」
反差帶來的滑稽可愛，讓她不自覺笑起來。
是一個不知名的日本窯口產的，名為「藍雀」，粗陶白底，上面手繪了一隻小小藍雀，王子舟一直覺得它很不起眼，但此刻它彷佛活了一般，只是暫時棲居在杯子表面，使得這隻杯子也變得詭異起來。
「好吧，可能……」王子舟在床尾坐下來，「可能有一點。」
地方官稟道：「宜家的UT？KER（于托克）！」
起初解數學題是很費勁的，因為很多知識點都忘記了，她甚至在網上找了高中教材來複習。不過，記憶一旦復甦，也就沒那麼困難了，解題速度會逐漸變快，她看著不斷增加的「解説數」和逐漸到來五星好評，內心會湧起莫名其妙的滿足感。
「我沒有救了，我滿腦子都是罪孽。」地方官忽然自暴自棄地說，「您還是把我流放了吧，我罪有應得。」
「沒關係，手機沒那麼重要。」他說，「沒有導航我也記得回去的路。」說完，他端起咖啡杯，似乎要送去廚房，王子舟連忙說：「啊，這個你就放著吧！」
王子舟「嗯」了一聲，蔣劍照又說：「你還『嗯』？快點問他能不能借自行車給你！」又說：「氣死我了，世界上怎麼還有這種事，讓無性戀教異性戀談戀愛！」
王子舟想。
「你不是說他很奇怪嗎？」
打著拯救糧食的旗號，口號聽起來很環保，但實際就是個處理臨期打折商品的平台——她很少去關注這些，總覺得浪費時間，這會她卻奇怪捕捉到了一種社會生活田野調查的樂趣。
「啊，那個。」王子舟把水杯遞給她，「是幫日本學生做題寫的！」
她很快找到一張證件照，把手機遞給王子舟看。
「辛德瑞拉很積極嘛！」蔣劍照看到回覆，底氣十足地說，「我還以為他是那種隔天才回微信的人呢！」
蔣劍照望著雨霧瀰漫的陽台道：「我的旅遊運啊……」她說著起身，走到王子舟的工作桌前，彎腰一看：「本子上寫的這是啥啊？你要重新參加高考嗎？」
「有意思，我也要下一個。」她毫不避諱地表露這種突如其來的興趣。
喝到底，就到了離開的時候。
東巡帝王開眼了：「這哪搞來的床？」
因為是證件照，所以穿了正裝化了妝，拍攝的時候明顯用了柔光罩，拍完精修過，所以面板質感很好，眼神也非常亮，整個人看上去閃閃發光——她很瘦，臉型稍稍偏長，鼻樑挺拔，唇形非常標緻，很像……
她甚至從櫥櫃里翻出藥箱，想找一片氯雷他定。
「你的手可不是這麼想的。」蔣劍照催促道，「快發。」
「趙老師很兇嗎？」
王子舟點亮螢幕。
「奇怪是什麼壞事嗎？」蔣劍照抬眼說道，「說明他與眾不同啊，你被這種特質吸引也太合理了。」
「不好吧？」
「你在說什麼？！」王子舟跳起來。
「我想薅他頭髮。」
「我晚上可以給你表演魔法。」地方官信心十足。
「我不敢問。」王子舟說，「他不是你們班主任嗎？你說說好了。」
「你到底想不想薅他頭髮？」
「競賽班有幾個人經常去他家，他們說的。」
過敏原已經離開了這個空間。
「你做數學吧，英語真是解釋不清！」
「幹嘛找學姐借啊？問辛德瑞拉借！」
她說www.hetubook.com.com：「你回一句謝謝，讓別人回什麼啊？不用謝？」
「哎呀，怎麼說——」蔣劍照拿出手機開始查詢高中學校主頁，「我給你找一找趙老師的照片。」
王子舟有點擔心，直覺告訴她這也許不是什麼好的訊號。想深究，但又不太敢深究，為擺脫這種糾結不安的心情，她乾脆換了話題，說：「你最近在忙什麼？」
「你這個床……」東巡帝王不太滿意，「有一米寬嗎？」
「看看吧，這是你落下的藍雀杯嗎？端起來喝給我看看。」
太荒唐了，王子舟每次經過廚房過道，看到它，都要想起這句話——她偶爾也想，辛德瑞拉的故事也太過分了，王子憑什麼滿世界找她？辛德瑞拉幹嘛要嫁給王子？討厭這個故事。
貼著膏藥的右腕，骨節分明的手，修剪得很乾凈的指甲，指腹壓在小小的藍雀身上，微微低頭垂目，杯體上抬，對面杯沿剛好遮擋入口的位置——喝得小心翼翼。
「陳塢喊她趙老師，不管在學校還是在家裡。」蔣劍照飛快補了一句，「我聽人說的。」
她甚至能回想起辛德瑞拉捧著它喝咖啡的每一個細節。
「哇，你都做了快一百題了！怎麼樣，日本學生難搞嗎？」她說著點開王子舟和學生的對話記錄，「哇，日本高中生也要做完形填空！你怎麼和他說了這麼多？快翻譯一下。」
「心理學上管這個叫——」
她很小心地點進去，裏面有顯示「解説數」及「ランク（等級）」，居然還有學生給的評價，往下一刷都是五星好評——真是一個好老師呢！
「那你幫我把這個置物架抬開嘛。」地方官請求道。
辛德瑞拉，瞧你乾的好事。
我簡直不是人。
「我們不是……」
他杯子里的咖啡，就像一個倒計時器。
王子舟說：「他可以不回。」
蔣劍照趴在桌子上大笑。
他可真是有耐心。
王子舟曾在《小遊園》里看到過那樣的描述——
她立刻拿起自己的手機，開啟App Store下載了同樣的程式。
她甚至能想象，趙老師跟陳塢說話是什麼樣子。
「不會吧？」
「有一點。」
王子送灰姑娘到玄關。
王子舟說：「才沒有，我不信。」
沒有用的，她拿著藥片想。
「你怎麼傻了？」蔣劍照瞥她，又順便瞥一眼螢幕，上一次聊天竟然還是在好多好多天之前，「你和辛德瑞拉關係不行啊，我還以為你們很熟呢！」
就這麼過了幾天，蔣劍照到了。
王子舟根本無法克服那種誘惑——拿著別人的手機，點來點去。她同時又想，換成我肯定不會把手機給別人看，他為什麼讓我看他的手機？
王子舟內心叫囂著，轉動瀝水架上的杯子，把繪有藍雀的那一面轉到里側——看不見就好了。
最後老實交代：「好吧，那是辛德瑞拉落在我家的水晶鞋。你換個思路，用別人的東西是不是不太好？」
「食べて（發音tabete），來吃。」他說，「一個拯救剩餘糧食的App。」
「她可是專門搞競賽的老師，再說了，你不要瞧不起江陰，我們高中很厲害的。如果非要找個現實的回鄉理由，我懷疑是她當時非要跟陳老師談戀愛吧。」
「最好用iPad寫。」他說，「過程太費紙了，一張可能寫不完——你得讓學生明白為什麼這麼做，不能跳步驟。而且，拍照可能拍不清楚。」
「？！」王子舟辯駁道，「不是！」
王子舟又捕捉到了那種微妙的「遊離感」。他在接談睿鳴電話，在池田屋吃飯時都流露出了這種狀態——
現代醫學也解決不了，我得自尋脫敏的辦法。
她問：「做一題有多少錢？」
一到點，灰姑娘總要退場，王子攔也攔不和圖書住。
「那個年代的省內TOP回鄉教書嗎？」
王子舟試圖喝口咖啡來抑制這種瘋狂的念頭，咖啡杯卻早就空了。她尷尬地喝了一口空氣，放下杯子問道：「那你現在是……」
「我看看。」
真的是為了掙錢下的這個App嗎？王子舟很懷疑，但她躍躍欲試。她點選手機，讓它回歸主螢幕，忽然又瞥見一個眼生的App，遂問：「TABETE，這是什麼？」
你疲倦了，偶爾也有些絕望，但總的來說，還是在暴君的千錘百鍊中變得更強了一些，畢竟眼眶額顳的一點風吹草動，你都已經能精準捕捉，對接下來要面對的疾風驟雨也都了如指掌，痛就痛吧，你說著，一個巴掌甩了過來。
「可我如果做對了，他非說我是錯的怎麼辦？」
有一種人，對自己要求很嚴格，對其他人要求也很嚴格，趙老師就給她這樣的感覺。
蔣劍照瞪大眼：「怎麼不是，你不是屬豬的嗎？」
「家裡的事你們怎麼知道？」
她說：「算了，我覺得你和我一樣，當一個無浪漫情節無性戀也挺好的。」
王子舟找了一個帆布袋出來，說：「沒有紙袋了，拿這個裝吧。」
王子舟正在輸入框里編輯內容，聽到「談戀愛」猛地抬起頭。
「好玩好玩。」她說，「你去鋪床單，手機給我玩玩，我也來練練手！」
辛德瑞拉，你要走了。
王子舟低下頭。
蔣劍照扭頭：「這水有毒嗎？」
「好可怕。」王子舟咕噥，「趙老師一定對他很嚴格。」
又來了，那個呼吸一樣的笑聲。
王子舟撂下床單湊過來，一看題目也愣住了。
王子舟臉紅到脖子根，看得蔣劍照大吃一驚：「天啊，你問題好嚴重。」
辛德瑞拉喝過的那隻杯子——
他終於喝完了最後一口咖啡。
王子舟抗議道：「我不是豬！」
「哪裡差不多？！」
「就是一些商店，主要是麵包店，會在打烊前釋出剩餘商品的套餐，你可以點開看——」他仍然大方地邀請她檢視，那裡面甚至可以看到他自己的每一條購買記錄。王子舟一邊想著，這樣真的好嗎？一邊無法控制地點開了它。
蔣劍照氣定神閑，支使她：「床單不急鋪，快給朕倒杯水來。」
「答不出來怎麼辦？」
王子舟把題目發給了陳塢，但她也沒按蔣劍照教的說那麼多，只在後面接了一句：「這題做不出來，對我來說超綱了……」
「是不是像金瑞亨？」蔣劍照問。
王子舟心裏滋生出古怪的滿足感和空虛感，滿足是因為輕而易舉窺探到了對方日常生活的一角，空虛則是因為對面那隻咖啡杯里，只剩一口的黑咖啡。
陳塢回：「發作期。」
偵探小蔣冷笑：「下次我給你錄下來，看你怎麼抵賴。」又說了一句：「你有問題。」隨後轉身拖回自己的行李箱，看王子舟還愣著，催她道：「快，領朕出發去京都行宮！」
王子舟說：「沒有笑。」
「什麼東西？」蔣劍照一頭霧水，「你在當家教嗎？」
「你不信問辛德瑞拉好了，陳老師很有魅力，真的。」
辛德瑞拉沒有等羅嗦的王子說完。
「檢視題目要扣除一部分積分，答完之後，對方確認無誤，可以返還並累積積分，積分可以兌現。」
「積分會被扣掉。」王子舟捧著手機說。
「那算什麼企圖？」
陳塢飛快算了一下：「平均差不多100日元一題。」
王子舟好奇地抬頭：「有人追他嗎？」
王子舟覺得他說這話的時候，彷佛一個等待暴君登門的冷宮妃子——暴君遲早要來，但不知道他幾時來，等著吧，只是等著。
「不知道。」陳塢說，「可能僥倖逃過一劫，也可能來得晚一點。」
「必然啊，趙老師可是差點上了TOP2的人。」
她
和_圖_書說著放下藍雀杯，雙手往後一背，仿若東巡帝王，打量這個京都地方官給自己準備的臨時居所。從廚房過道往裡走，就是狹小的待客區域，然後是工作桌和床，沒了。
蔣劍照表露出和她從陳塢那裡聽到這個App時，一模一樣的好奇心。
王子舟翻出手機給她解釋那個應用程式。
王子舟陷入兩難，理智和慾望就像天平的兩端，一邊是正人君子，一邊是變態。她不自覺吞咽了口水，意識到自己已經滑落到了變態那邊。
偵探小蔣說：「笑了，還是很奇怪的那種笑。」
蔣劍照信心十足地接題做，結果王子舟床單還沒鋪完，她就傻眼了：「什麼啊，這超綱了吧？我沒學過這個！」
王子舟：對了，你明天要用車嗎？
「沒有，只有80公分。」地方官回稟道。
「後來去了哪？」
陳塢：不用。
他拿了書，等她在工作桌的抽屜里翻找。
「不是你想的那樣！」
「剛搬來這邊買床那會，是你說你以後可能要來京都玩，我才買的這個！」地方官委屈得很，「還不是為了你！」
「不準喝！」王子舟剛幫她把行李箱提進來，就看到她往藍雀杯里倒水。
「好。」他看了它一眼，從地上起身。
如此重複多輪，說不定已經過去了七八年，你已經很清楚這個暴君的脾氣了，你試著揣摩它的心思，用盡辦法嘗試與它握手言和，卻收效甚微。
下一句還沒想好怎麼發，對面回了一句——
「你有幾輛車啊？」蔣劍照盯她道。
到了京都，天氣愈加不妙，但還是趕在落雨前抵達了公寓。
我在這裏，我又不在這裏；我是我，我又不是我。
「今天沒有痛嗎？」王子舟問。
「行！」
「你就說你不小心檢視了一個超綱的題目，請他江湖救急。」蔣劍照說，「實在不行你分他一百日元好了！一道題差不多就是這個價吧？」
「叫什麼……」
「那性質差不多啊。」
「這絕對超綱了啊！」蔣劍照說，「這是大學的數學題吧！日本學生怎麼也這麼卷啊？答不上來會怎麼樣？」
王子舟重新看了一眼App上的「解説數」，總數已經上千了——做家教，面對的客戶就那一個，做這個，可是面對無數個小客戶，無數個日本高中生。
「這個啊……」
陳塢想了想，拿出僅剩10%電量的手機，解鎖點亮螢幕，說：「幫日本高中生答題，數學和英語。」他說著大方地把手機遞過去，王子舟看到了那個應用程式——「モバイル家庭教師」，大概猜到了它的用處。
「可你對他有所企圖。」偵探小蔣歪起腦袋看她。
我也太禁不起誘惑了。
經蔣劍照這麼一比，王子舟內心忽然湧起一點不真實感，燈光和後期的努力，會讓人喪失某種粗糙，同時增加奇妙的銳利和戲劇感。
王子舟也跟著起身：「我找個袋子給你裝書吧。」
啊，原來這個暴君還記得我。
這個錢也太難掙了！
陳塢發了一張圖過來，是iPad上寫了匯出來的，明明沒有劃線，卻一行一行非常齊整——這個人考試的時候肯定沾過書面分的光。
總不能捧著藍雀杯滿世界找人吧？
「當然是省內的TOP。」
王子點點頭，說：「路上小心。」
「啊做題原來可以掙錢。」王子舟恍然大悟，「我也要下一個。」
你如釋重負，重獲自由，但你也不知道這自由能維持多久，可能一個月、兩個月、三個月……運氣好的話說不定一年、兩年……甚至更久，直到你差不多已經忘記了這個暴君，某個清晨，忽然一個巴掌就甩了過來。
蔣劍照朝里看了一眼：「胡說八道。」
「一輛。」王子舟心不在焉地說，「可以租，問我學姐借也可以。」
「我就順便提醒他，你第和圖書一題做錯了。」王子舟說。
「好殘酷！那怎麼判斷我是錯的還是對的？」
「為什麼是差點？」
笑聲。
他回道：「好，雨停了，你來取吧。」
「水沒有毒啦，你換個杯子。」她說著拉開櫥櫃抽屜，翻出一個藍白條紋的杯子來：「用這個。」
「很難不那麼想。」偵探小蔣往單人沙發里一坐，「你現在正是血氣方剛的年紀，要勇於承認自己的慾望！何況他又不賴，你對他有企圖很正常！」
「他不信你！」蔣劍照邊蒙邊說。
「答題是有限時的，答不出來會扣掉你為了檢視這道題目使用的積分。」
「幹嘛這麼激動？」偵探小蔣說，「辛德瑞拉難道不是陳塢嗎？他來過你家吧？你也不告訴我！」
兩張床一擺，屋子裡就幾乎沒什麼空處了。王子舟給她找床單和毯子：「你睡裏面那張。」蔣劍照托著下巴，看著那張床思索：「陳塢睡過它嗎？」
「就不告訴你。」蔣劍照抱臂，「快點，給辛德瑞拉回訊息，人家都幫你輔導功課了！」
「他判定你做錯，這道題會轉給下一個人，你們都可以看到這個過程，如果下一個人的結果和你一樣，那你可以投訴他，這條錯題記錄就可以消除。」
她把手機遞還給對方，說：「我看手機快沒電了，你要充會電嗎？」
他說：「好。」
王子舟點點頭：「思路很清楚啊。」
等待下載的時候，陳塢問：「你打算做什麼科目？」
為什麼還是過敏？
王子舟反思著自己，疑惑地點開了「過去のレスキュー（過去的救援）」列表，裏面都是他購買過的一些580日元、680日元的麵包套餐，對比近兩千日元的原價，這個價格也太划算了。
「處心積慮啊，京都沒有宜家吧？你還得讓人從別處運來。」東巡帝王一邊抬床，一邊嘖嘖道，「隨便買個正常的單人床不好么？」
王子舟忿忿道：「那你也是豬，我們都是豬。」她說完這句，不知道為什麼突然就想到辛德瑞拉——辛德瑞拉和我同年吧？辛德瑞拉居然也屬豬！
蔣劍照看得氣死了。
她看看螢幕，又看看王子舟：「你居然真的在研究題目答案？看得懂嗎？」
就算是服用了氯雷他定，也沒有一點用處的——
王子舟：蔣劍照來京都了，她想騎車，我的可以給她騎，但是我不放心她一個人騎車，我想……
「好了好了，饒你一命。」理虧的東巡帝王說道，「給你加官進爵。」
王子舟悶聲不吭去廚房倒水。
東巡帝王無可奈何，只能上手抬走床邊的置物架。這時，地方官說：「你再看這個床，它其實是兩張80公分的床疊起來的，把上面那張抬下來，就變成兩張80公分的小床了！你睡一張，我睡一張，正好。」
「你想什麼呢？他又不差，當然有人追，男的女的都有。」蔣劍照仰頭回憶道，「不過追了也是白追，趙老師會把這種事扼殺在搖籃里。」
「不哦。」蔣劍照說，「趙老師是我們學校難得一直化妝的中年老師，她就是把自己收拾得很出眾，當然了，皺紋會比照片上多，素顏應該也有很多斑和痣吧，這個照片比較早了，現在大概老了很多。」
那個高中生把整篇完形填空的文章都拍了下來，有已經做了的，有沒做完的。他問空著的那三個怎麼填，結果王子舟一眼發現他第一個空就填錯了。
又說：「你居然背著我在京都養灰姑娘。」
王子舟咋舌。
好單調的生活，和我一樣，王子舟想。
蔣劍照擰眉看她：「你笑什麼？」
「80公分？！」東巡帝王難以置信，「學校的床都有90吧！你要朕怎麼睡？」
空出來的一點零碎時間，王子舟都交付給了那個做題App。
說這種頭痛就像一個暴君，無法討好ｈｔtｐs://wwｗ•hetubｏoｋ.cｏm.ｃｏｍ，亦無可能被推翻，能否輕鬆度日全看它心情好壞。然它又是極度的任性，你再小心翼翼它也會突然賞你一巴掌。即便這樣它也覺得不過癮，接下來的每一天幾乎都會把你拖起來揍一頓，偶爾中午、晚上甚至半夜也會突然發瘋揍你，揍到它心滿意足，終於肯放你輕鬆一陣子。
「你說什麼？」
王子舟想了想，回了兩個字：「謝謝。」
王子舟糾結了很久。
特別的過敏。
「那個年代嘛，先填志願再出分，實力允許，卻因為種種原因沒有報上，和夢校失之交臂很正常。這種遺憾最後就會變成執念，甚至影響到學生和子女，我真的非常理解她為什麼那樣。」
好巧不巧，拿了藍雀杯。
難討好的高中生。
王子舟一下子就感覺到了那種壓力。
那天之後，王子舟再也沒碰過藍雀杯，彷佛它就是那雙只有辛德瑞拉穿得上的水晶鞋，現在遺落在她的廚房瀝水架上。
王子舟早早出發去大阪接人，蔣劍照一出來看見她，連行李都不要了，衝過來就一把摟住她：「啊！我的豬！」
「流什麼放！」東巡帝王把癱倒在床上的地方官拽起來，「來訊息了。」
又是一百日元。
「學生來判斷。」
她說：「做題是……數學題嗎？」
他說：「看書看論文，做題做飯，跑步走路。」
「等我查查再告訴你。」蔣劍照往椅子里一癱，瞥一眼外面的大雨說，「明天會晴吧？你說好帶我去騎車的，還騎得了嗎？」
「外國人哈哈哈哈。」
「積分是算錢的吧？」蔣劍照急中生智，「你馬上發給辛德瑞拉，快點。」
「現在演！」東巡帝王命令道。
「你又笑了。」她說。
蔣劍照湊過來看。
蔣劍照眯起眼：「辛德瑞拉是誰？」
「你想睡他。」偵探小蔣斂起眸光。
蔣劍照捲起桌上的草稿紙敲了她的腦殼：「別羅嗦，快發。」
「是學生上傳不會做的題目，給出解答是嗎？」
「嗯。」他說，「你可以點開看。」
外面打雷了，陣雨嘩啦啦往下傾倒。
「偏不。」蔣劍照拿著藍雀杯不放，「除非你告訴我為什麼不能用這個。」
「沒洗過。」王子舟說。
「真人不長這樣吧？」王子舟問。
蔣劍照有一種到哪都像自家的本事，她像回家一樣在玄關脫了鞋，一邊說著：「渴死我了。」一邊邁上廚房過道，尋覓燒水壺和杯子。水壺是沉的，說明有燒好的水。她端起水壺，順手拿過瀝水架上的杯子——
「我怎麼說？」王子舟惴惴不安。
辛德瑞拉在玄關穿上帆布鞋，開啟門，彎腰點頭，說：「到這裏就好。」
那是一種什麼樣的心情呢？王子舟想。
「是嗎？」他說，「好像是。」
自欺欺人而已，過敏的癥狀又開始冒頭。
「這個積分是做題掙的嗎，做什麼用？」
「我們沒什麼關係。」王子舟放下手機說。
啊，發作期。
「對！我跟他說要填with，他不信。」王子舟把聊天記錄往上滑，「然後我跟他說，填with，請你相信我，我是外國人。」
南瓜馬車接走了辛德瑞拉，王子關上門，回到屋裡，看著茶几上那兩隻杯子嘆了口氣。她彎腰端起杯子走到廚房，擰開水龍頭清洗，最後把它們放在瀝水架上。
「我真的服了。」蔣劍照坐下來，「難怪高中有人追他，肯定是想讓他幫著補課。」
王子舟愣愣地盯著那條「我看看」。
啊！我不要想！
論文進展不順，要看的資料比預想中多，她乾脆放緩了進度，但也沒有勻多餘的時間給《小遊園》的翻譯工作。她是有節制的那種譯員，規定每天譯多少字就是多少字，一旦劃分好段落，制定好計劃，就嚴格按照日程執行——如果今天做了明天的工作，明天做什麼呢？
想起來就過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