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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鎮做題家

作者:趙熙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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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莫雷利的耳朵

第15章 莫雷利的耳朵

我確定了。
王子舟瞪他。
「好了好了,我不說了。」曼雲說,「帶你去吃冷飲!快起來!」
太沉了。
曼雲的手機立刻收到了一條回信,他看都不用看,就知道是陳塢回的,乾脆連解鎖都省了,直接把手機揣回了口袋。
逐階往下,王子舟越來越不甘心。到一樓大門口時,這種不甘心升到了頂峰,她忽然說:「對不起,我還是想上去一趟!你等我幾分鐘!」
因為結界知道,廁鬼根本不是出於好奇想看一眼,廁鬼是想跳下去。
可你還是把它找了出來。
曼雲咬牙,拽上王子舟一起:「皇天后土,各路神仙菩薩,共監此心!」
王子舟昨晚不甚理解,現在懂了。
「我……不知道。」
我們在別人不曾留意的細節里,尋找彼此。
王子舟跟道:「我王大舟——」
那種無法免俗的垂涎與戀戀不捨。
王子舟一邊擦臉一邊站起來。
按照小說里的劇情:妖怪們挨個消失,化身人形,重回喧嚷又繚亂的外部世界,繼續它們偽裝成為人類的日常。
「包括你給別人當槍手那本。」曼雲盯她道,「你那個大師姐姓黃吧?我看他讀過那本書。」
「才不用!」王子舟說,「菩薩精通各國語言!」
她甚至徹底想明白了那晚在天台,曼云為什麼要說自己是踩著談睿鳴這條警示線走到了今天——他希望得到警示,不止是學業壓力,不止是期待,還有摧毀不該存在的自己、那種歇斯底里的慾望。
「曼玉現在在哪?」王子舟忽然問。
刺蝟點點頭。
「哇,好帥氣!」王子舟說,「比你好看多了!」
王子舟開始抽噎,曼雲伸手輕拍了拍她的背,又忽然想到:「刺蝟給的手帕呢?手帕在哪?」
曼雲說:「我這是履行承諾。」
他單手插兜,另一隻手抬起來揮了揮,反而催促他們:「快走吧!」
「現在你們聯絡多嗎?」
蠟燭一熄,唯一的光源消失了,宿舍里一片漆黑,彼此面目不可分辨,彷佛置身《小遊園》里那個古老的會場。
蔣劍照有幾分微醺,兩頰緋紅。
「啊?」王子舟沒料話鋒又轉向自己,「我防他什麼?」
「回去給我訊息。」刺蝟叮囑。
「做舞蹈老師。」曼雲說著掏出手機,從相簿里找到一張曼玉的工作照,遞過去給王子舟看。
「回去就註冊。」蔣劍照說,「秋季學期最煩了,春季學期只是延續,秋季學期就是嶄新的開始,一到九月,就要升一個年級,變成更『大』的人。」
她問:「那為什麼還要叫上刺蝟?」
文具,全都是文具。
「我就知道!」王子舟說,「你老這樣!你就是騙我買的東西吃!」
王子舟想了想,回陳塢:「是的,那你來吧。」
她終究沒有成為曼玉。
王子舟推開冷櫃拿了一個,走到結賬櫃檯,曼雲抱著箱子後知後覺:「我沒有帶錢包出來!」
陳塢摸出一張字條:「要我領讀嗎,你們打算用什麼名字結拜?」
王子舟說:「我是有理智的人!」
「也不知道她上沒上學。」曼雲輕描淡寫地說,「就算找到了,她也用不上這些了吧……」
聽到「刺蝟」,王子舟終於有意識地停下來。
「好好好。」大王將軍破天荒大方起來,「買!」
陳塢一本正經說:「你後悔了可以撤退,我掩護你。」
刺蝟戴著家務手套在清洗鍋碗,聽見動靜,側身看過去,問:「有什麼東西忘記了嗎?」
秋天要來了。
在那些心情中,還包含著一種「垂涎」。
曼雲束手www•hetubook•com•com無策,只好蹲在對面看她哭。路過的寮生投以奇怪的視線,曼雲抬頭回看看,說:「好了,他們肯定覺得我欺負你了!我好冤枉!」
到了京都,飯都沒吃,直奔知恩寺。
惡魔如願以償親吻了刺蝟。
回頭想想,那種惡毒的想法,是因為覺得自己的生存受到了威脅吧?她那麼小,就能看到大人們張牙舞爪說「我們想要個男孩」的驚悚面目,併為之感到恐懼,那種……成為曼玉的恐懼。
「聽說過莫雷利監別法嗎?」
不可捉摸。
王子舟抓住了那隻手。
曼雲扭頭,一眼瞪一個:「說什麼小話?」又說王子舟:「鬼祟!來廟裡找菩薩做個見證,東看西看、做賊一樣,你怕什麼?」
想要離他遠點。
蔣劍照看到她,揶揄道:「你還捨得下來。」
不是我的下意識流露,而是我不甘心的標記,我故意的。
她忽然就想起昨晚從東竹寮回來後,蔣劍照隨口說的:「曼雲真可憐。」
陳塢說:「帶了。」
「她是大學讀了舞蹈學院嗎?」
她很想和陳塢說一說這種感受,可礙於場合,最後只是打了個招呼,就同蔣劍照一道下了樓,將那些心情暫時壓抑下來。
「王曼雲!」
「噓。」王子舟伸出手指示意他小聲。
碧藍長空,沒什麼人的街道,偶爾飛馳過去的汽車,在一聲又一聲的蟬鳴里,夏末午後顯得寂靜又落寞。
可愛的、花哨的,還有簡樸的、素凈的……
她爽快回道:「我知道你要幹什麼!去吧!」
「祝你順利畢業!」
陳塢又說:「今日義結金蘭,不求同生,不求同死。」
王子舟一邊說:「需要那麼多見證幹嘛?」一邊又想:真不錯,又可以見到我的刺蝟了!
這次他難得照顧了王子舟的步速,走得比平日慢許多。兩個人靜靜地走了一段,路過便利店,曼雲說:「走走走,吃冷飲!」隨後用肩膀頂開了玻璃門,看王子舟:「愣著幹嘛?快進去。」
太傻了,蹲在人家學生寮門口哭。
陳塢最後領道:「皇天后土,各路神仙菩薩,共監此心!」
「你應該了解的,他怎麼會做那種事?」曼雲耐心地說,「當然,肯定根據重點資訊做了排除,最後得到一個比較小的範圍,在這個縮小了的範圍里,他找到了那本書。」
「好,隨便找個菩薩念一遍就行,磕頭就免了吧,在外面拜一拜就好。」
曼雲停頓了片刻。
說是隨便找個地方,最後還是費勁繞到了偏僻的勢至堂。正午時分,連香客都沒有,曼雲在殿門外停下來:「就這吧!大勢至菩薩,我看不錯!」
「誰要管你,我又不是你哥!不對——」曼雲說,「你等會下車別走。」他說著收起書,迅速掏出手機給陳塢發了一條訊息。
小王將軍眼淚一開閘,大王將軍就傻了。
陳塢為什麼要在《小遊園》里攔住廁鬼?
陳塢又說:「我王大舟——」
時間緊迫,直奔重點就好。
「我也想過,要不然隨便上上學,隨便考考試算了。」曼雲說,「可分數一滑下來他們就打我哎!後來我想算了,還是好好學吧,如果我不成器,那最後還是要牽連曼玉倒霉,曼玉想罵我,就罵吧。」
王子舟探頭,想看看他發的什麼,手腕上智慧手錶卻忽然震了一下。
推開門往外走,燠熱的夜風吹拂著,帶一點潮意。走進昏暗的巷子,蔣劍照說:「明天不會下雨吧?我的航班可別延誤啊。」
曼雲實在憋不住了:https://www•hetubook•com.com「叫你好好寫的呢!你寫的這是什麼?糊弄我們!」
「還行吧。」他說,「在北京上大學那會她反而不想見我。我們明明在同一個城市待著,她當時住的地方離我也沒有特別遠,但她就是不准我去找她——她說你身上有那所大學的氣味,我聞到了就覺得噁心。」
她摸出手帕,曼雲搶過來胡亂地給她擦臉:「哎,你這個小孩,這麼能共情是要吃虧的!刺蝟還能適當抽離自己,你可怎麼辦?你跟他學學吧!」
「舞蹈學院?怎麼可能。曼玉初中就去北京了,一個人。」曼雲看向窗外,用一種很冷硬的腔調說著這些話,「那應該是她最討厭我的時候。」
小氣鬼小王捂了幾十秒,最後還是把另外一支棒棒冰遞了過去。兩個人並排坐在玻璃窗前,默不作聲吃冷飲,一瞬間,彷佛回到了童年的某個夏季,抱著暑期即將結束的心情,吃著這個熱烈假期里最後一支水果味棒棒冰。
曼雲一放紙箱,王子舟差點沒接住——
「我可沒你臉皮厚!」王子舟說,「到底去哪?」
王子舟撲哧笑出來。
「沒那麼多聯絡。」曼雲捏癟了空掉的棒棒冰包裝,「但他就是可以從隻言片語里抓到你,他就是這種人——天生觀察家,修習過讀心邪術,你防著他點!」
「但你們應該經常聯絡吧?語音電話、視訊之類的。」
曼雲說:「你拿回家去吧,便宜你了。」
就這樣走回了家,洗漱休息,一如往日。
「王子舟,就像沒有人會像你一樣用那種方式讀《小遊園》。」曼雲忽然喊她大名,「可能也沒有人比陳塢更了解你了,你知道他看過你所有的譯作嗎?」
惡魔氣喘吁吁出現在了廚房門口。
「也許吧。」蔣劍照隨口應道,「最後還是要回到日常。」
「走到了再說。」曼雲頭也不回。
「好像有一點印象……」王子舟于腦海中費勁搜尋,「是那個把型別概念引入藝術監別的喬瓦尼·莫雷利嗎?」
「你送談睿鳴啊?」王子舟抬頭,「為什麼是你送啊,我的刺蝟呢?」
王子舟接過來擦汗。
王子舟「哼」了一聲:「我就知道!」
王子舟看到了。
陳塢:你決定要和曼雲結拜了嗎?他讓我開完組會去知恩寺找你們。
王子舟於是閉上了嘴。
王子舟懊惱地往外走,一臉悶悶。
曼雲抱著箱子率先走了出去,王子舟跟上。
她抬腕一看,是陳塢發來的訊息——
「你自己先畢業再說吧!」
王子舟忽然好奇陳塢寫這一段的時候是怎麼想的,她也同樣好奇,作為廁鬼原型的曼雲,看到這一段時又作何想。
曼雲一眼看穿她:「口是心非,你有本事一會別和刺蝟說話。」
如果找丁媛媛問,大概也能問出大師姐是誰,那本書叫什麼,可這未免太唐突太冒犯,不像是陳塢會做出來的事。
怎麼回事?惡魔心想,我原以為得手了就能平息的內心,為何愈發澎湃起來?我恨不得住在這個廚房裡,勒令時間都給我停下!可是無情的時間啊——罷了,惡魔找回了理性,昧心地放開了刺蝟,交代道:「我在你的架子上貼了一個頭痛御守,你記得收起來。」
曼雲反而教訓起她:和_圖_書「少說話,公共場合!」
曼雲問:「結拜用詞帶了吧?」
知道了。
那個小女孩。
王子舟想,如果結界會說話,那它一定會說:「誠實一點吧,廁鬼,欺騙我放你進去沒有用的,你就是想毀滅自己。」
她說完拽過陳塢就要跑,曼雲說:「跑什麼,不吃飯啦?」
「幾號回校註冊啊?」
「其實……」廁鬼忽然偏過頭看她,「曼玉罵我的那些,我都能理解,我都能接受,但是直到有一天,她跟我說,你有沒有想過你戶口本上的出生日期為什麼是錯的?因為你就是個強盜,搶劫了屬於我妹妹的所有,世界上根本就不該有你這麼一號人!」
「那我走了。」惡魔說。
王子舟瞪他:「你擅作主張!」
那些耳朵。
曼雲道:「我跟他說這些幹嘛?」
你居然明白那些東西。
她當時只覺得這個人奇怪。
因此,她不合時宜地問道:「你和刺蝟說過這些嗎?」
捂住臉大哭。
他罵過那道結界:「你怎麼只攔我?」
「這些……你原本買給誰的?」
她問為什麼,蔣劍照說:「說不上來,但有一點我很明確,就是——我們幾個人至少還覺得自己是自己,但曼雲好像覺得他不是自己,他也不接受自己。這個人看起來雲淡風輕,但比談睿鳴還要有毀滅欲,你懂我的意思吧?」
王子舟忽然負荷不了,被箱子壓得蹲了下來。
「王大舟!」
心情驟然沉重,陳塢朝她伸出了手。
那種垂涎,那種渴望——惡魔被這些非理性的慾望沖昏了頭腦,完全不顧刺蝟還戴著手套,兩手濕淋淋。
「我還記得那時候她罵我:你考那麼好乾什麼?你考得越好,家裡越覺得我多餘、沒用!我就應該在小時候掐死你,然後我也去死!讓這個家徹底完蛋!」曼雲說著居然笑起來,「真是不錯,我也希望她乾脆掐死我算了。」
廁鬼說:「我就是好奇想看一眼裡面什麼樣子,你為什麼不准我看?你可真是小氣得要死!」
可人與人的際遇啊——
她從書包里翻出錢包,付好錢,氣鼓鼓地坐到臨窗的檯子前,撕開了外包裝袋。Papico一袋有兩支棒棒冰,王子舟撕下一個開始吃,曼雲伸手來拿另外一個,她捂住說:「這個也是我的!」
曼雲拽了她一把,示意陳塢:「見證人先吧。」
王子舟側頭看他。
不知不覺,到來的九月。
刺蝟姍姍來遲。
我們完全、是同類。
桃子味的棒棒冰真是清爽甜美,王子舟想,我口腔里全是這個味道,可我聞到的卻是像眼淚帶來的那種鹹味。
好在太陽夠熱烈,悲傷情緒蒸發得也快,王子舟重新找回理智,讓自己平復了下來,可一低頭看見那隻紙箱,眼眶就又被酸澀包圍,彷佛上面坐了一個面目模糊的小女孩,在朝她招手。
他甚至還穿著拖鞋。
王子舟走得滿頭大汗。
「禮成。」見證人宣布。
王子舟屈膝蓋頂住箱子,費勁地騰出一隻手,移開了蓋子。
他根本,不喜歡自己。
「你是想問那個結界吧?」曼雲瞥她一眼,忽然罵罵咧咧,「破刺蝟就是這樣!他會讀心術!他寫那段的時候,我們甚至沒見過面!」
我擔心喜歡只是幻覺,擔心回應來得太突然、太意外,擔心你不夠了解我,擔心你說「沒有那麼可怕」只是無憑安慰,現在我——
王子舟憋笑,曼雲瞪她。
「等你吃完手上那個,它都要化了!」
「是在做……」
「不會的,我看了天氣預報。」王子舟說。
「你要是想腳https://www.hetubook.com.com踏兩隻船,千萬不要在他面前想。」
「行吧,吃完來東竹寮找我。」曼雲忽然變了語氣。
曼雲別過頭,不耐煩似的說:「問那麼多幹什麼?反正也找不到了,再也不可能了,所以——」
很小的時候吧,她也對捉弄她的親戚說過那種狠話。親戚說:「你爸媽要是生個弟弟就不要你咯!」她就惡狠狠地嗆回去:「那我就把他弄死。」
陳塢遞了手帕過來,她一愣,陳塢說:「沒用過,新的。」
王子舟伸出雙臂。
曼雲耷眼睨她:「刺蝟通風報信!」
王子舟差點又哭了。
那些彷徨、不安,似乎都被刻意封存在了那個古老的蠟燭會場里,誰也沒有再提起。
王子舟也不知道為什麼要去寺廟,曼雲說:「得找個菩薩見證一下吧,日本菩薩勉強也行。」
「刺蝟有組會。」曼雲瞪她,「你能不能去掉那個限定詞?他是你的所有物嗎?」
她沒有問為什麼。
惡魔自覺完成了今日所有任務,揣著只被填滿了一半的心,下樓去。
惡魔說著伸出了手,刺蝟配合地低下了頭。
「你送蔣劍照啊?」曼雲垂眼。
結界靜默不語。
曼雲說完看她:「陳塢看那些譯作大概也一樣吧,他很清楚你會把耳朵畫成什麼樣,清楚哪些耳朵是你畫的,哪怕是在署著別人名字的譯作里。」
可曼玉真實存在。
王子舟壓著聲音質問:「我答應結拜了嗎?」
「真好啊。」蔣劍照沒頭沒尾地說,「好像逃離了日常,做夢一樣。」
「當然要吃!」王子舟說,「但不要和你吃!」
曼雲兩手提起那隻沉甸甸箱子:「走吧!你家在哪個方向啊?」
陳塢不說話,眼神示意了一下殿內。
但此刻,她問——
「可是《小遊園》里……」
「小氣鬼!」
「你就拿著吧!」他兇巴巴地說。
曼雲說完,放肆地朝前走。
王子舟到這會還是覺得荒唐,她皺眉問陳塢:「這真的合適嗎?」
像不同年齡段的學生會喜歡的文具,大概積攢了很久、很久。
曼雲答:「總要有個見證人吧!」
王子舟看在眼裡,忿忿說道:「瞧你得意的樣子。」
刺蝟笑了笑,回道:「好。」
我需要一些讓我內心平復的東西。
惡魔到了門口,又扭頭說道:「我今天連了你的藍芽音箱,你下次來我家也可以連我的!」
就這樣走下山門,去吃了蕎麥麵。吃完飯,陳塢要回北部校區,王子舟獨自前往東竹寮。
曼雲非常不滿,威脅見證人:「我回去揍你。」又跟王子舟說:「你要不要給菩薩翻譯一下?翻一個好點的版本!」
幾不可聞地,王子舟嘆了口氣。
王子舟在池田屋跟陳塢說過給大師姐當槍手的事,可她從來沒說過大師姐是哪位,以及那本代筆的書叫什麼名字。
曼雲跟道:「我王曼雲——」
「也是,除了刺蝟,你也喜歡不上別人了。」曼雲說道。
「旅行是這樣吧。」
王子舟覺得曼雲怪怪的,她說「不要和你吃」,本意只是想捉弄一下他,結果他真的叫他們走了,搞得她有些自責有些後悔。
「要你管我!」王子舟猖狂地回道。
結界靜默不語。
「亂說,明明一樣!」曼雲沒收了手機。
在她給曼雲發了訊息的兩分鐘之後,曼雲雙手提著一個紙箱子出來了。
異口同聲:「今日義結金蘭,不求同生,不求同死。」
走到冷櫃,王子舟指著Papico桃子棒棒冰說:「我要吃那個。」
陳塢各看他們一眼,說道:「我王曼雲——」
王子舟忽然想到陳塢www.hetubook•com•com有次隨口說到的:「曼雲喜歡買文具。」
沒有原因,就是不許。
「北京。」
「我不是那樣的人!」王子舟辯駁道。
無腳鳥、無根木,浮雲般飄蕩的廁鬼。
他心裏像尖刺一樣的——
夏日尾韻悠長,像空中劃過的飛機雲,久久不散。
我覺得我藏好了。
她想,這可是我和刺蝟在一起的第一天,我就這麼回去的話,要等到明天才能見到他了!惡魔對刺蝟垂涎了一整天,卻始終沒法下手,惡魔的耐心此刻已經耗盡了。
「我需要把手套摘了嗎?」刺蝟問她。
王子舟嚇了一跳:「幹什麼?你這個配置,像被解僱了!」
曼雲一臉篤定。
「沒錯,按照莫雷利監別法的觀點,畫家會在構圖以及繪製重要的部位時學習前輩、遵循傳統,但在繪製那些不太重要的細節時——比如耳朵和手——會下意識地流露出個人特徵,而正是這些不起眼的特徵,成了監別畫作是否出自某畫家之手的重要憑據。」
「想象力真豐富,」曼雲睨她,「伸手!」
她抬頭:「太沉了吧!什麼東西?」
「你有毛病吧!」曼雲嚇了一跳。
誰都被允許走到泥淖旁思索是否要了結自己,可廁鬼不被允許。陳塢單獨為廁鬼設定了結界,獨一無二的結界,永遠不作回答的結界。
惡魔喘著氣想,對,我惦記的東西就在這裏,可惜我帶不走。
王子舟擠進店內。
陳塢見狀,說道:「他需要自己待一會,就讓他待著吧。」
作者真的很偏愛廁鬼。
「憑什麼這麼說?!」王子舟不服氣。
王子舟吸了吸鼻子,伸手指路。
王子舟哭得更厲害了。
「哎呀!」曼雲眉頭擰起來,發愁地說,「你哭什麼?白得一箱文具應該高興才對!」
王子舟從宿捨出來時,就生出這種熟悉又迷幻的感覺——今晚我好像短暫地在會場里恢復了我妖怪的身份,可我現在又變成人走出來了。
「不用!」
「好!我努力!」
王子舟就在這個瞬間,看到了《小遊園》作者寫到第三部 都沒有揭露的、廁鬼頊天竺的底色,隱藏在瀟洒放蕩背後的陰鬱底色——
「他怎麼會知道……」王子舟說,「問了編輯嗎?」
那個在曼玉和曼雲之間出生、被送走的、不知去向的、小女孩。
王子舟狂奔上樓。
《小遊園》里有個可以吞沒一切的泥淖,廁鬼最喜歡在那一帶徘徊,但總是會被結界攔住。
蔣劍照上午的航班,王子舟一大早送她去機場。臨近中午,她在回京都的車上遇到了曼雲。曼雲靠車廂站著,揣著書在看,王子舟鬼一樣飄過去,刻意壓低聲音說:「你在看什麼?」
她到了刺蝟跟前,說:「我想……」
「為什麼?」王子舟滿頭霧水,「我甚至刻意模仿了大師姐的行文風格,大師姐最後還統一潤色過!」
他愣了會,回過神趕緊蹲下來用手去抹,王子舟撥開他的手繼續大哭。
王子舟原本以為結拜這件事很荒唐、很隨意,但結合曼雲突然的變臉,又聽陳塢這麼說,她意識到,這件事對曼雲而言,也許並不是那麼輕鬆的決定。
王子舟走進東竹寮院內,驀地想起借書的那個下午——也是這樣碧空如洗的好天氣,她跟著陳塢走進狹窄的樓梯間,去到那個十六疊的宿舍,第一次見到了日語很差、個性散漫的曼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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