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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行道

作者:不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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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二章

第一百零二章

李懷信覺得胃都快要酸吐了,他還傻里吧唧的,去買她和她舊情郎愛吃的東西。
李懷信沒拒絕,小圓子才敢拿帕子給他擦,這也是太行恆古不變的規矩,祭祀大典的前夕,必須沐浴洗身。
但如今有關貞白,哪怕聽一耳朵,他就受不了了。
弟子們多少不服氣,私下裡怨聲載道:「今天年夜,李老二還有完沒完,連桃符都不讓掛,是想怎樣?」
「因為馮師兄。」他盯著膛爐中的火勢,說:「寒時殿一道桃符都沒掛。」
「嗯吶。」小圓子笑道:「掌教每到年關都讓師兄們買糖炒栗子回來的,好像是因為二師叔曾經喜愛吃,掌教每回都帶去承華殿。」說著,他將另一袋炒栗子打開,捧給李懷信:「早知道殿下您也喜歡,之前我就讓師兄給咱也……」
也怪李懷信平常說風就是雨,狗仗人勢慣了,從不解釋因由,光招人恨。
只要一想到糖炒栗子,胃裡就一陣陣反酸,再加上自己為此干過的蠢事,李懷信腦殼就疼了,像一根指頭粗的鐵釘狠狠扎進眉心,猝不及防,栽進水底……
貞白微愣,盯著煙波中的人,像在霧裡看花,一時間居然忘了來意:「你……」
他迎著貞白的目光,咽了口唾沫,七情六慾突然來勢洶洶的,纏上了身。
一顆顆□□開裂的栗子滾了滿地,沾染塵土,小圓子被李懷信那張陡變陰翳的臉色嚇得喉頭一緊。
但也無和-圖-書所謂,既然她主動,李懷信心裏那點兒醋勁來得快也去得快。
一名年紀較小的弟子從門后探出身,滿臉惶恐地出來認栽:「是,是我,怎怎怎……?」
小圓子大氣不敢喘,一路小跑的跟著,看見李懷信往後山的方向走,他才疾風驟雨似的卷進院門,將掛了滿身的東西通通往地上一卸,顧不得規整,衝進屋裡端皂角香料和換洗衣物,動作相當迅捷,腿腳奇快,在李懷信寬衣解帶坐進浴池時,他已經氣喘吁吁將托盤擱在岩石上,然後抓了布巾繞到其後,長吁一口氣,跪下去,將帕子在水裡浸濕,謹小慎微地說:「殿下,圓子幫您搓背吧?」
那黑犬還格外識相的,將人掀到水裡后,踩著碎步溜走了。
與此同時,在房內閉目打坐的貞白倏地睜開眼,好像身臨其境般,鋪天蓋地的潮水涌過來。貞白如風如影,卷出去,尋著記憶中那點模糊的殘影,觀四周地形,縮地成寸般閃到後山。
因為氣壓太低,整個過程中小圓子都不敢吭聲,待擦洗完,李懷信才開口遣人,獨自留在池子里泡。
貞白頷首,臉色如常,看不出失望或者不失望。李懷信無法確定,因為對方向來尊重他的意願,不會勉強,所以現在被拒,貞白才會毫不遲疑的起身,往岸上走?
李懷信氣得騰騰冒煙兒,剛轉身要走,無意瞧見門框上掛著桃符,直接炸了,怒https://m•hetubook.com.com吼:「誰釘的桃符?!」
「嗷,差點忘了。」小圓子拎著兩袋鼓囊囊的栗子跑回去,分一包給對方:「勞煩師兄了。」
眾弟子積極分工查看,這次誰也不敢怠慢。
小圓子仰起頭,瞪大眼,愕然無措的盯著他:「殿下?」
小圓子怕他家殿下悶聲不響,氣昏了頭,走之前冒著被痛罵的風險叮囑一句:「殿下別泡太久,您晚上還要去太行殿與大家吃年夜飯。」
水太燙,泡過時辰就開始燥熱,又發了汗,這會兒竟覺口乾舌燥了。
這麼明目張胆盯著人洗澡……
「是。」眾弟子紛紛應答,作鳥獸散,去揭隨處可見的桃符,並一傳十十傳百的吩咐下去,將各個大殿偏殿的桃符摘下來,齊刷刷扔進焚帛爐中。
貞白筆直地立在池邊,依舊一副冷定之態,不避不閃,盯著他看。
所有人這才反應過來,差點忘了這茬,馮天現在是陰靈,而桃符壓邪驅鬼,釘在門首,會傷他的魂。
李懷信縱身一躍,驀地將門框上的桃符揭下來,拋進一旁的焚帛爐中,燒了。然後臭著那張閻王臉,對在場所有弟子放話:「太行所有宮門殿門寢門的桃符,全部撤下來燒掉。」
「大家再分頭檢查檢查,看有沒有遺漏的桃符沒揭,全部投進火里燒掉。」
她都不害臊,他害什麼臊。
結束時已近傍晚,李懷信走出主殿,在御碑亭https://m.hetubook.com.com碰見採購回來的幾個師弟,還有小圓子,身上挎滿了大包小包,沉甸甸的走過來。
「也怪不得李老二發脾氣罵人。」
還沒走出多遠的幾名弟子聞聲回頭,莫名其妙。
所有人大氣不敢喘,李懷信厲斥一聲:「聽見沒有?!」
李懷信赤身泡在雲霧繚繞地溫泉池中,水位剛剛沒過胸口,感知到有人靠近,如踏疾風而至,這樣的速度不可能是小圓子,他警惕地回頭,恰與貞白四目相對。
李懷信被澆了滿臉滿頭,心裏卻想,這狗東西簡直是來成人之美的。
有弟子忙道:「師兄,怪我們,竟然把這事兒給忘了。」
所有弟子不明就裡:「為何?」
李懷信眯起眼縫,將貞白從頭捋到腳,用盡量沉著的口吻,啞聲問:「看夠了沒?」
還好李懷信只是不快地皺了一下眉,沒同他發作,小圓子才有驚無險的撤退。
池子里炸起巨大的水花。
「二師兄。」
突然一聲狂暴的犬吠聲響起,一條黑狗從樹叢中猛地竄出來,張著口尖利無比的獠牙,往貞白身上撲咬。貞白方才被那池中妖孽恍了神,危急關頭,反應慢了半拍,只得躡身閃躲,結果一腳踩在岩石邊的皂角上。
李懷信:「……」
只是瞬間一念,李懷信決定帶上她:「你也去吧,跟我一起。」
李懷信頷首,示意小圓子跟他回去,後者屁顛屁顛跑了兩步,忽地被另一位弟子叫住https://www.hetubook.com.com:「小圓子等等,掌教讓買的那份糖炒栗子你還沒給我。」
「話都說不利索。」李懷信火冒三丈:「太行何時連結巴都收了!」
他願意敞開心扉,她應該感恩戴德才對。
那小弟子臉色騰地漲紅,紅到脖頸,想辯解,又害怕。他不是結巴,而是聽多了這位二師兄的惡霸行徑,嚇成了口吃。他不明白,年年新春釘桃符,怎麼就惹惱了這位二世祖。
李懷信越想越氣,那老東西有什麼好,值得她如此念念不忘?
真是……不害臊啊……
熱氣往上蒸,蒸得他頭腦昏聵。
李懷信聞聲扭回頭,突然就敏感起來,有些狐疑,問再次跟上來的小圓子:「師父也讓你們買糖炒栗子?」
貞白駐足側首:「嗯?」
下午申時,李懷信去了趟紫霄宮,商討明日凌晨,在太行金頂舉行祭祀大典的流程。
『砰』,李懷信突然一巴掌掃過來,將那袋栗子打翻在地。他從未關心過誰誰誰的喜好,哪怕連自己師父偏愛什麼,李懷信都不在意,更別說過問太行每年年關下山採購的東西。
打從入太行伊始,山門前的千鶴,玉佩,許多事,樁樁件件,和許多人,口口聲聲,全是他那杳無音信的二師叔和貞白之間糾纏不清的前塵□□。現在就連一包毫不起眼的糖炒栗子,也是愛他所愛?喜他所喜?
「殿下。」
李懷信一向知道自己小心眼兒,沒有君子度量,更狹隘到見不得比自和-圖-書己優秀的,比如他討厭秦暮,原因並不是這人本身惹人厭。李懷信知道自己這種性格不討喜,哪怕整個太行上下的人都看不慣,他也壓根兒不在意,活得肆意妄為。
恨就恨吧,他也不屑跟人解釋,自己還一肚子火呢,回來院子都沒進,直接繞到後山那口溫泉池。
李懷信又怕她誤會,自己拒絕她,並不是不願意,遂道:「你去么?」
十幾個人圍著焚帛爐,議論:「有他在,咱過個年都不消停。」
但是,李懷信臉頰發燙,心如擂鼓,他都怕憑這女冠的耳力和敏銳度,會聽出來。
他在這兒好好泡澡,貞白卻突然出現,這居心,李懷信根本不需要加以揣度,他清楚得很,只是這種行為,不太好吧?!
李懷信在這束從容淡定的目光中赤身硬挺,他一條漢子,怎麼也不能輸在氣勢上吧?
「總不能他想幹嘛就幹嘛,這事兒就該跟掌教說,太不講理了。」
「說了。」一名弟子手捧桃符,是剛從紫霄宮的大殿前摘下來的,他疾步邁下石階,擲進焚帛爐中燒:「今年不能掛桃符。」
貞白在水中穩住身形,抹了把臉上的水,看見李懷信彎起的眼尾。
撲通。
腳底狠狠碾碎一顆栗子,李懷信更不服氣,他都沒嫌貞白年長,沒嫌她一窮二白,更沒嫌她陰邪滿身,不人不鬼,她倒好,如此不識好歹。
「一會兒要去太行殿吃年夜飯。」李懷信覺得時間上有點倉促,現在不太合適:「我必須到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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