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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風劍雨錄

作者:管平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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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痴男怨女

第10章 痴男怨女

「啊?」香荷聞聲又驚又喜,「難道我才剛動心思,公子就要動手了?要不要這麼靈驗呀?」
一路朝錢塘迤邐而去時,他便想得很清楚,縱使他能馬到功成,除了那妖,也不一定能讓那負心漢立即回心轉意。
「好一對如花似玉的璧人!」看到張狂雲和白冰嵐的第一眼,雲妙妙忍不住在心中感嘆。
「是我失態了。原來,你也和那些人一樣,變著法兒想讓我出場,為你們歌舞取樂。」
想到這裏,雲妙妙滿滿面沮喪,連江南女子慣常的禮貌也懶得講,只是微微一屈身,權當行了禮,然後有氣無力地說道:「兩位找奴家,是找錯人了。妙妙現在已經不接歌舞。如果想要討水喝,你們跟奴家哥哥說便是。」
她看到門前那棵梨花樹下,站著的只是一個白衣少年,和一個美貌的女子。
祝公子年約二十齣頭,本來容貌俊美,面目郎潔,但這會兒卻形神憔悴,眼神中帶著幾分煩躁。
「這小妮子!」望著她蹦蹦跳跳的背影,香荷大丫鬟帶著笑意自言自語道,「真是滿嘴不帶把門兒,瞎說什麼大實話呀!」
「那我待會兒,要不要假裝掙扎兩下呢?」
「小丫頭!你也知道是『依你看』啊!」香荷又羞又惱地道,「你又不是公子,說這些有什麼用?再在這裏瞎咧咧,被公子聽到了,那可羞死人了!你要再說,我就撕爛你這小蹄子的嘴!」
聽得兩兄妹這一番對話,張狂雲倒有些哭笑不得。
「是、是嘛!」雲妙妙如同抓住救命稻草,本來沒了生氣的眼睛中如蘊秋水,撲閃撲閃地望著張狂雲。
說著話,她便轉身往回走。
「等一下。」香荷又叫住她道,「雪梅,你整天迷迷糊糊的,就怕你搞錯。其他搞錯還湊合,葯吃錯了就麻煩了。我跟你說,那梨花格櫥不止一劑葯,不過我都在每包葯下面壓住了對應的藥方。」
祝孤生出身當地世家大族和_圖_書,產業無數,在杭州城各個名勝之處都有別院,但不知道為什麼,祝孤生偏偏選了那麼一個荒郊野外的偏遠地方。
這時已有潔白的菱花和粉色的荷花,星星點點地綻放于碧葉之上,與清澈的池水一映,正顯出江南獨有的柔婉韻味。
那別墅名「香雪別苑」,地靠河渠縱橫的西溪村,倒是一派水光瀲灧的江南田園風光;但畢竟偏遠,每日與雞鳴犬吠為鄰,除非族中上了年紀的老者,一般年輕子侄一輩,誰會沒事兒跑到那邊附庸風雅?
「不然,不然。」張狂雲擺擺手道,「不須扶乩,也不用畫符,更不要行什麼五雷正法。在下所需,只不過是姑娘一段歌舞。」
說起來,雲妙妙那個負心的冤家祝孤生,本住在杭州西湖東側的涌金門邊。
張狂雲自己這時還沒意識到,正是這一次錢塘之行,他讓白冰嵐看到了一個和妖族印象中,完全不同的華夏道徒。
聽過錢塘歌姬雲妙妙的凄慘遭遇后,他的俠義仁心,讓他無法坐視。
說完,雲妙妙便沉著臉,轉身就要回去。
和見過世面的妹妹不同,這人高馬大的哥哥,看著神氣不凡的張狂雲二人,反倒有些膽怯,口角囁嚅,一時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說話聲中,機靈的小丫鬟已經一轉身,朝前面偏廳跑掉了。
本來以為只是簡單的收妖,但是當張狂雲打探了一下情況之後,卻油然生出另一種心思。
而就這短短十來步的進屋距離,雲妙妙已經把九嶷山玄靈宗狠誇了一番,甚至拐彎抹角地問清了張狂雲在玄靈宗中的大致情況。
「雲姑娘,且末回頭;若此回頭,你便再挽不回和祝郎的一段情了!」
而那個痴情的歌姬,已經時日無多。於是經過幾天的深思之後,他決定,先救人,再除妖。
看到雲妙妙終於止步回頭,他忙道:「倒不是要你幫忙跳大神。讓你跳舞,實有hetubook.com.com他意。或者說,若是在下計策施行得當,雲姑娘不用跳舞,便挽回那祝家情郎了。」
「哥哥!」雲妙妙氣道,「什麼狠心的傢伙?是祝郎!沒有祝郎,我活著還有什麼意思?」
心裏想得開心,以至於張狂雲接下來,怎麼跟雲妙妙說自己的計策,白冰嵐都沒怎麼聽得清。
「明白啦,香荷姐姐就是精細,」雪梅丫鬟擠擠眼道,「依小妹看啊,公子他真是迷錯了人了,無論先前那個姓雲的歌姬,還是現在那位……依我看啊,都不及姐姐!」
大概轉了七八圈之後,他忽然立定,仰天大叫道:「誰,執我之手,斂我半世癲狂?」
「哦。」丫鬟雪梅聞言,轉身便要離去。
就在雲妙妙回身、雲哥哥躊躇時,張狂雲又開口了。
見盤問無誤,這兩人還真的很可能是九嶷山下來的玄靈宗弟子,雲妙妙臉上的笑容就更濃了,簡直笑得像一朵花兒——雲妙妙本來就挺美,現在帶點病態,再笑靨如花,無意間便流露出一種驚人的魅力,搞得張狂雲本能地就朝她臉上多看了兩眼。
再加上畢竟是玄門道子,腳力很快,水陸相濟,不出五六天他們已置身於杭州吳越之地。
「什麼?」一聽此言云妙妙如遭雷擊,用一種和病體不相稱的迅疾姿態,霍然轉身,一雙眸子死死地盯住張狂雲。
錢塘之人,甚是聰穎精明;一旦疑慮盡去,雲妙妙立即喜笑顏開,極為恭敬地把張狂雲二人請進了屋裡。
眼看著,一個本來富足安康的江南農戶小家,從此就要家破人亡。
不知為何,一想剛才雪梅丫鬟的「胡說八道」,香荷便滿心喜滋滋的,都忍不住哼起小曲兒來了。
「他要我跳舞啊!你難道沒聽到?」雲妙妙叫道。
距離冠山腳下那個出名的永不幹涸的「乳泉」不遠,有白牆黑瓦的村舍三間,正是雲妙妙的家。
這時她的哥哥也出來https://www.hetubook.com.com,看著兩位訪客。
不過她很快便幽幽嘆息一聲,心想:「這白衣少年,雖然英俊,有一股勃勃英氣,但怎及得上祝郎那油頭粉面的風流模樣;每回我只要看著他,就覺得有飽腹感,這不是『秀色可餐』是什麼?」
「嗯,在下張狂雲,乃九嶷山玄靈宗弟子;久聞吳越這樁孽緣情事,心生不平之氣,今日正要來為姑娘扶困解厄。」張狂雲一臉微笑,不徐不疾地清聲說道。
這一日,正當雲妙妙一家依舊愁雲籠罩,她哥哥正苦勸她吃點飯菜時,卻聽得房門外有人朗聲叫道:「請問,這是雲姑娘家嗎?」
只可惜,滿懷熱望的苦命女子,很快失望。
「妹子!」這時候,倒是她哥哥出聲道,「依哥哥看,這兩位九嶷山的小神仙相貌不凡,一定能幫到你的!就算不能挽回那個狠心的傢伙,能念點安神咒,開個開胃的藥方,讓你恢復胃口、恢復正常,也不錯啊!」
「這不,一見人家漂亮,兩眼就往人家姑娘臉上亂瞄。看來本公主是猜對了,你來此地分明不是因為道心俠心,而是因為一顆色心啊!」
「唉!為什麼?為什麼不是祝郎?」
「哦……」忽然間,雲妙妙冷靜下來,一臉的凄楚。
這一日,西溪村畔白牆黑瓦的香雪別苑裡,讓那雲歌姬魂牽夢繞、又愛又恨的祝孤生,卻在家魂不守舍。
「這……」雲妙妙停住腳步,躑躅不言。
畢竟,作為道門子弟,信奉「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除了道門看重的斬妖除魔之事外,無論愛恨情仇,在道家的眼裡,都是如芻狗一般的自然之事,無善無惡,即使發生,那就讓它們順其自然吧。
「是嘛。」見她如此,張狂雲依舊不疾不徐,「雲姑娘,你誤會我了。就算我和那些庸人一個來意,你為何不多聽我說幾句?如果聽過我的安排,你覺得不行,再將在下拒之門外,也不遲。和*圖*書
當和雲妙妙鬧了這一出之後,祝孤生就跑去杭州城西北郊外一處別墅中住下。
只是小曲兒還沒哼兩句,便聽院子那邊公子爺大叫道:「香荷,香荷,你過來!」
因為善舞之名傳遍杭州,雲妙妙家中亦稱小康;本來日子幸福美滿,但因為痴心錯付,弄得雲妙妙現在不僅無心歌舞,連水飯都不太想飲食,搞得一家人都愁雲慘淡。
自瀟湘至錢塘,張狂雲剛走了一遭,這路途十分熟稔。
「好好好!」雲妙妙大哥連忙道,「祝郎好,祝郎好,那你更要聽聽這兩位道爺怎麼說,萬一能幫你挽回那人呢?」
「呵呵。」白冰嵐在一旁,冷眼旁觀,心中想,「張狂雲啊張狂雲,聽你說要先幫這個什麼雲姑娘,就知你沒安什麼好心。」
「啊?」原本倚靠在床上神氣懨懨的雲妙妙,聞聲立即坐起、下床,連那雙鳳頭履都胡亂穿了一下,便一陣風般奔出房門,「是那個負心人終於回心轉意,來找我了嗎?」
當然,若知些內情的,便猜出祝公子此舉一來躲避雲歌姬,二來恐怕在那邊金屋藏嬌了。
原來,除妖簡單,但要救回那個被始亂終棄、已然要殉情的痴情女子,卻是難上加難。
「還是算了,我一個姑娘家身輕體弱,怎敵得過血氣方剛的公子爺啊,白費那力氣幹啥。」
「跳舞又怎麼了?」雲家大哥道,「你沒聽說有『跳大神』這件事嗎?神仙道家的事咱們哪知道?說不定小道爺想讓你跳一段大神呢!」
「雖然說了無數遍,我雲妙妙今天再說一遍:我,雲妙妙,已是將死之人,今生不再唱一首歌、跳一曲舞!」
「感謝什麼三清啊!」她暗笑道,「你要感謝神佛,還不如感謝女媧娘娘呢;這些幻術,正是我女媧大神妖族一系,天生精通的特長啊。」
「沒什麼意思。」姿容俏麗的大丫鬟香荷平靜道,「公子的躁狂病又犯了。你趕緊去西偏廳梨花格櫥里,把昨天抓www•hetubook•com•com的安神葯,照著藥方醫囑煎了,然後端來給公子服下。」
「好啦好啦,不說啦。」雪梅丫鬟笑嘻嘻道,「真是『世風日下,人心不古』,這年頭幫別人說出心裡話,那嘴還要遭殃哩,哪兒說理去?不說了不說了!」
蜻蜓,翠鳥,又在荷塘上往來飛舞,為翠色的江南平添幾分生動的韻律。
聽得他這聲音,在院門邊候著的丫鬟雪梅,忙問旁邊年紀稍長的丫鬟香荷:「香荷姐姐,公子他這話什麼意思啊?」
「是嘛……」一聽這話,雲妙妙倒是有些半信半疑,便轉過身來,看著張狂雲二人。
善舞的歌姬雲妙妙,正住在錢塘江南的冠山腳下。
但張狂雲不是一個典型的道教門徒。
尤其是對祝孤生這樣性子跳脫、生性風流的後生輩,此舉更是有些匪夷所思。
他本來也可以直接除妖了事,後續那個世家子弟祝孤生,能不能回心轉意,那是他們自己的事,並不在他道門弟子的職責範圍之內。
「給公子服的安神葯的藥方,大致有首烏藤,地黃,柏子仁,酸棗仁,丹參,並言明主治『陰虛血少,頭暈眼花耳鳴,煩躁不眠』。若見此方,那就對了。」
初夏的錢塘,草木蓊鬱,好鳥相鳴。
她也顧不得追究張狂雲的確切來歷,便急切地問道:「可以嗎?真的可以嗎?張道爺,您要怎麼做?是扶乩還是畫符?還是行五雷正法?總之無論您怎麼做,一應花費都由我雲妙妙出!」
「嘿,如果真是這樣,倒是好事呀。」白冰嵐開心地想道,「這不正說明,人族這些傢伙都是虛偽假正經嗎?要是人間道門的新生力量,都像他這樣口不對心,不幹正事,那對我塗山朝來說,不正是大大的好事?哈,就是這樣的,太好啦!」
「真的呀!」聽張狂雲話裡有話,頗有文章,雲妙妙終於動心了。
星羅棋布的池塘里,不是種荷,就是植菱。
他現在正在水磨青磚的院子里,來來回回地踱步轉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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