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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詞兒後來經常被人用來形容混得越來越差，但其實它的本意，卻是道家認為，反而越是低下細微的地方，越能反映真相。

當他心急火燎地趕到舜源峰玄靈宮，那守門的弟子見是他來，也挺客氣。

正這麼想時，他便忽聽旁邊楚靈風有些吃驚地低聲道：「你看，那邊，那個用作戰技種子的豹族武士，我很眼熟，就好像……是我下山收妖，捉入鎮妖谷中的。」

稍作商議后，楚靈風便憂心忡忡地道：「狂雲，自始至終，有一個人，我們忽略了。」

他陷入了沉默。

但這種話，沒法跟少年說。想了想，她便安慰道：「師兄，你也別太著急。依我看，玄靈宗中明白人很多，除非楚師兄真是叛徒，否則遲早會查清楚，還他清白的。」

「嗯，你想得有道理，不過關鍵還不在這裏。」楚靈風神色沉重地壓低聲音道，「你知道，我震驚在哪兒嗎？這豹妖，被我捉入鎮妖谷的時間，卻已是在揭發肅清孟驚鴻之後了！」

「什麼？怎麼會這樣？」這消息，不啻一道晴天霹靂，猛地打在張狂雲心頭。

他連忙又匆匆趕到西邊的觀天台，略一躊躇，便拾階而上，走過三百多級台階，最後登上這高聳入雲的觀天台。

難得一見的壯絕奇景，倒是在這一刻，讓張狂雲有了些「悟道」的感覺。

觀天台是玄靈宗用來夜觀天象的地方，同時也是掌門及少數地位尊崇的長老清修之所。

「遲早會查清楚……不行，那來不及！」張狂雲斬釘截鐵地說道，「現在這波詭雲譎之時，楚師兄不能在囚室中消磨。我現在就要去求見掌門真人，向他陳說利害，儘快救楚師兄出來！」

「天人合一」。

他倆的心情，都很沉重。

「哦，真好看，謝謝師兄。」白冰嵐迎上來，接過了絲巾，淡淡地道謝。

張狂雲還是第一次登上這樣的高台上，便發現來到台上后，即使自和*圖*書己俯視，滿眼也只能看到空闊的雲天。

張狂雲這時便在心中想到：「厲害的戰技種子，對蒼狼王來說，很稀缺吧？」

他好似很渺小，又好似無處不在，充斥著張狂雲的視線，逃無可逃，避無可避。

「畢竟那大師兄，仗著受掌門師父的寵愛，從來不把郁昊空這個堂主放在眼裡，身為副堂主，卻經常越權行事。」

他已發現，進出城中央那座蒼狼王府的車馬，越來越多，也越來越頻繁。

說到這裏，他忽然很感慨，對眼前的弟子推心置腹道：「狂雲啊，此處也無旁人，實話跟你說，別看我們這玄靈宗，頂著個天下第三道門的虛名，但其實，這些年早已名不副實。現在還接連出這樣的逆事，玄靈宗正是風雨飄搖。」

說話間，他拿出一條在南疆買的蠟染絲巾，對她道：「這是雲貴的蠟染特產，上面還有冰紋呢，就像冰雪裂開的花紋一樣漂亮自然。」

「是，我來了。」正不知怎麼開口的少年，忙上前幾步，躬身行禮道，「弟子張狂雲，只因有急事向掌門真人相詢，便貿然打擾，還望掌門真人恕罪。」

想到這一點，他們也無心再多逗留，那楚靈風一示意，兩人便按原路小心翼翼地撤出血河洞。

逗留蒼狼城的這幾天里，少年明顯注意到，蒼狼國的氣氛越來越不對勁，用一個詞來說，就是「內緊外松」。

此人正是掌門。

「啊？玄宗堂堂主？」張狂雲驚道，「不會吧？怎麼會是他？我曾聽說，他好像一直都不太管事，也看不太慣孟驚鴻。」

「嗯，就在方才，老夫在此觀天台上靜思之時，已決定你先去任清宗堂副堂主，熟悉一段時間，若無差池，再接替楚靈風這個孽徒的清宗堂正堂主之職。」

觀天台所在的舜源峰，已是九嶷山的最高峰，而觀天台還要高聳其上，綿延三百多個台階，可見其已是整個九嶷山毫www.ｈeｔｕboｏk•ｃom.coｍ無疑問的制高點。

說話間，他已經把身上行囊摘下來，往白冰嵐手裡一塞，一轉身，便重又奔下白鹿崖去。

張狂雲的心中，忽然升起一種不祥的預感。

「還有更深的姦細，沒挖出來！」

「你別忘了，能當上咱玄靈宗中第一大堂的正堂主，能有易與之輩？我可聽說，郁昊空和掌門真人的關係，也不差的，只是後來孟驚鴻更善逢迎，搶了他的風頭而已，但那個郁昊空，雖然行事低調，堂中真正的實權，可是始終沒有落下的——」分析到這裏，楚靈風忽然不作聲了。

雖然心裏已經很緊張，但回到白鹿崖上時，他還是一臉笑意，向那個正在渡雲亭邊發獃的少女說道：「冰嵐，我回來了。看，給你帶了什麼？」

穩了穩心神，他便看到，眼前這空闊的雲天下，只有一人盤膝而坐，瞑目凝神。

他下山的腳步快捷如風，當最後這句話傳入白冰嵐耳中時，他整個人都已經沒入半山腰的雲霧，看不到分毫身影。

「責任？」一直洗耳恭聽的少年，有些迷惑。

掌門真人清寂柔靜的身形，彷彿已經融化在此時的藍天里，似雲翳，似飛鳥，或者什麼都不是，只是一片天空中的虛無。

在這樣外松內緊的情形下，他並沒有辦法更深入地了解詳情，像潛入王府偷聽這種事，完全不可能再做。

有驚無險地撤出后，他們在寄魂山中找了一個僻靜安全處，仔細商量在血河灣秘境中，看到的一切。

現在張狂雲的刺探就是這樣。

見他如此著急，白冰嵐有些猝不及防，等少年都奔下去十多級台階時，她才反應過來，脆聲叫道：「師兄，你慢點走——你剛才說的，蒼狼國異動，是什麼？」

果然，白冰嵐滿是同情地看著他道：「師兄，你知道嗎？前幾天，楚師兄被掌門拘押了。」

「不。」楚靈風搖了搖頭，「師弟，https://m.hetubook.com.com你說的這些，雖然可能是實情，但很多時候，我們看事情不能只看表面。」

這在道家教義中，還有個說法對應，就是「每下愈況」。

除了細細討論從混沌獸到傀儡軍的轉變，他倆最重點討論的還是，楚靈風最後發現的那個不同尋常的疑點。

聽到她這問題，張狂雲腳步絲毫不停，頭也不回地叫道：「此事說來話長，等我將楚師兄救出來，回來再跟你說吧！」

「並且後來愈演愈烈，孟驚鴻儼然以不久將來的正堂主接替者自居，甚至最可氣的是，他好像還不把這個玄宗堂正堂主的位置當回事，他的眼裡，只有將來的掌門之位，所以才會對師兄您這個競爭者，各種戒備和格格不入。」

「雁過留痕」，有些事，是怎麼掩蓋也掩蓋不住的。

這一路上，他已經想好，等回到九嶷山上，略作休整后，便去找楚師兄，說明情況后，兩人一起去向掌門稟報整件事的嚴重性，然後請他老人家儘快拿主張，儘快連絡同道和稟告朝廷。

見他這般有些失態的怒吼，白冰嵐心裏也充滿了同情。

掌門的這副姿態，落在張狂雲的眼中，忽然覺得這一瞬的場景，是如此的震撼。

也不用他開口，那一直瞑目若睡的朗蒼子掌門，忽然睜開眼，清聲說道：「張狂雲，你來了。」

他看到，少女應該挺開心，但此時臉上的神情，卻好像……「同情？」

「咦？你怎麼了？」張狂雲忽然覺得，好像有些不對勁。

風中的兩人，忽然都覺得挺悲哀：「玄靈宗，堂堂天下第三道門，卻竟然被叛國姦細佔據高位。」

略一頹然，他立即振作起來，急聲問道：「楚師兄怎麼會被拘押呢？他不是先我一步回來，跟掌門真人報告蒼狼國異動嗎？怎麼反而被掌門給拘押了？因為什麼呢？罪名是什麼？」

她心說，楚靈風當然不可能是姦細，否則以她對華夏道門的和圖書關注，若楚靈風是塗山國的人，她怎麼會不知道？

這時候，他忽然明白了一件事情：為什麼剛才回來，從進九嶷山玄靈宗的山門起，一路遇到的同門弟子，看自己的神色，便有些怪怪的。

「罪名是……通敵。」看著風塵僕僕、一臉焦急的少年，白冰嵐有些不忍地說道，「玄靈宮已經曉諭九嶷諸峰、玄靈眾堂，說楚師兄身為清宗堂堂主，卻暗中通敵，和那孟驚鴻一樣，竟是塗山國安插在玄靈宗中的卧底姦細！」

「這樣，狂雲，非常時期，當行非常之事，上回鎮妖谷之事，你立了大功，也讓本座看到了你的能力。現在這時候，你要擔當起責任來。」

一聲嘆息，他忽然話鋒一轉，看著張狂雲，臉上浮現出笑意：「但三清祖師，還是垂憐我教，還讓我發現了你這好苗子，正是滄海遺珠，失之東隅，收之桑榆，稍讓老夫欣慰。」

「什麼？通敵？他是姦細？不可能！不可能！」張狂雲一臉震驚地吼道，「楚師兄我再了解不過，就算任何人會通敵，他也不會！他怎麼會是塗山國的姦細？不可能！」

不過刺探之事，很多時候，是不需要真正深入垓心，親耳聽到當事人怎麼說、親眼看到他們怎麼做的；只要足夠信心，從外圍一些不起眼的信息，就完全能發現一些對方極力想掩飾的真相。

「郁昊空。」楚靈風沉聲道。

「是嘛！」張狂雲很是吃驚，不過想了想，神色便緩和下來道，「師兄，這也不奇怪吧，之前那孟驚鴻唯利是圖，和幽靈客勾結，販賣鎮妖谷中被收押的妖物。所以在這裏看到鎮妖谷之妖，也不奇怪吧。」

吹在身上的寄魂山風，越來越讓人寒涼。

他也發現，蒼狼王國中的糧價開始上漲——雖然今年的年景不太好，整個塗山國的糧食收成都不佳，但是經張狂雲認真觀察，即使周邊王國糧價都在上漲，但蒼狼國的漲幅，明顯偏大。

發現這些和圖書端倪之後，張狂雲覺得，已經可以下結論，蒼狼王確實包藏禍心，並且結合偷聽來的烏光元帥的話，一旦事情爆發，很可能對華夏國和塗山國同時不利。

不過當張狂雲說想入內求見掌門時，他便說，掌門真人現在並不在玄靈宮內，而是去西邊的觀天台打坐清修。

他們都從對方的眼神中，讀出了驚駭懼色。

「無妨。」朗蒼子一臉溫和，一揮手中拂塵，「我本就算得你會來，還會問楚靈風之事。」

「誰？」張狂雲問道。

他忽然感覺有點眩暈。

張狂雲也陷入了沉默。

分析出這樣的結果，楚靈風便趕緊先趕回去，向掌門稟報此事；張狂雲則急著回去也沒用，就去蒼狼城監視，看暗中加緊製造兇悍傀儡軍的蒼狼國，有沒有更多的異動。

「正是！掌門您真是神機妙算。楚師兄他——」剛開了個話頭，朗蒼子便擺擺手道：「唉，狂雲啊，你休提這個孽徒。老夫現在聽人一提他的名字，就頭疼，就道心不穩。」

蒼狼城中，那些巡城官吏們，還和往常一樣，並沒有什麼異狀，反而有時候還故意跟民眾逗逗樂子，一副輕鬆自在，與民同樂的樣子。

得出這結論，張狂雲無心逗留，立即曉行夜宿，加緊趕路，想用最快的速度，趕回九嶷山。

那些神情，當時不太明白，現在聽白冰嵐一說這消息，他就弄懂了：原來，那些神色，既有同情，也有嘲諷和蔑視呢。

「而且，還不止一個。」

「不過倒是可以看出，那為禍神州的幽靈客，很可能就是蒼狼王的人，乃是蒼狼王用來勾連華夏國內妖族勢力的中間人。」

但這樣的障眼法，對張狂雲來說，毫無用處。他們越是這樣，他越是在心中冷笑。

說完這句話，兩人忽然相顧無言。

「他太讓我失望了！本來，本座很看好他，沒想到他……他這樣，孟驚鴻也這樣，到底這是怎麼了？是老夫修行不謹，便遭三清神靈懲罰嗎？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