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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漸這麼說，是擔心蕭龍雀這樣的危險人物，幽小眉實在不該去惹。

「很重要。」蘇漸神色凝重，點了點頭。

「對啊。」幽小眉答應一聲，忽然好像想到什麼，便又驚又喜地看著蘇漸，「小蘇哥哥，你、你沒有不喜歡魔族嗎？」

「呃？」蘇漸聞言一驚，不過心裏卻有些疑惑地想道，「回來后的這些天，我在玄武衛中抓緊查看近一年多落下的情報，並沒看見說周邊凶殺案的案發率有增加啊？」

這樣的感覺，讓蘇漸覺得很美好，甚至沖淡了現在籠罩心頭的濃重心事。

對這樣的封號，唐求也十分滿意，雖說這兩者都是從七品的軍中勛職，但因為華夏採用府兵制，軍團以下即為折衝府，因此這樣的封號，實際就在明確地告訴唐求，上頭已經認定他的功勛，他已經足以擔當主力軍團折衝府的校尉將軍了。

楓林之葉映在湖中，彷彿倒映的不是肅穆冷清的秋日林葉，而是無數絢麗多彩的陽春花樹。

「哦？」本來心緒悠悠的蘇漸，眼神驟然一緊，忙問道，「他們怎麼會走得近？你還知道他們什麼？」

「都不是。」蘇漸搖了搖頭道，「如果人和物能解決這個問題，小侄就根本不敢煩到您面前來了。我現在只想向您尋求一個建議。您戎馬一生，不知見過多少大風大浪，那經驗見識絕非小侄可比；現在我對黑袍怪客的身份，是毫無頭緒，更無從談起後續的復讎。所以我想問問您，有什麼辦法，能揪出這個人？」

心中這般想著，他的目光重新變得堅定，一如往常的冷靜無波。

幽雲的介入，是因為談判雙方陷入了僵局。當時亞颯向幽玄求助，幽玄便讓幽雲更深地介入。

「好，那我把我知道的，都告訴你。」幽小眉便把最近了解的情況，跟蘇漸娓娓道來。

別的不說，就拿他在三元坊的這處宅子來說，如果不是因為司徒威，以他一個區區白虎軍團的挂名將領，想在權貴雲集的三元坊有處宅子，根本不可能——這根本不是錢的問題。

「這……」軒轅鴻沉吟片刻，便問道，「你先告訴我，這幾年關於此事，你究竟做了些什麼？」

本來他還不會有這麼尷尬，但想起在魔語海淵中發生的那一切，當軒轅承天用熱切的眼神詢問滄雪的一切時，蘇漸覺得自己有一種莫名的負罪感。

「小眉，」他柔聲道，「你我相處了這麼久，還不知道哥哥是什麼人嗎？王侯將相、販夫走卒、人族魔族，都是天生地長的萬物生靈，何必區分彼此你我？只要我們性情相投，人族魔族，又有什麼分別？」

他張大了嘴巴，跟個剛才心中所想的傻瓜笨蛋似的，獃獃地看著眼前的湖水漣漪，一動不動。

秋日的心碧湖水，也格外清澄靈澈。

不過閉口不言才片刻，她卻忍不住，小心翼翼地問道：「小蘇哥哥……你、你真的可以和魔族人做朋友？」

她想好好安慰蘇漸，但她實在不擅長安慰人。

「那就好。」蘇漸道，「你便幫我一個忙，留下他的命，讓我來殺。」

「嗯！就是小眉的姐姐。」幽小眉遲疑了一下，說道，「我、我其實是那個……那個教派的繼位人。但我年紀還小，只想學更多的本事，便讓姐姐她替我先管教派。」

「正好你承天大哥，還一直念叨著你——我這做父親的是看出來了，他這樣不僅是顧念兄弟之情，好像還有什麼重要的心事要跟你說；所以如果你明天沒事兒，就來我家吧，省得他神思恍惚的，有些事情還是你們年輕人之間說好。嗯，如果你養的外宅小娘子們要鬧，就一併帶過來，哈哈哈！」

當初為了引亞颯入彀，他必須擺出一副仙風道骨、世外高人的做派。但從長遠來看，他在人界的真實身份，還是得告知亞颯，否則之後有些事情很難推行。

見她如此，蘇漸一臉苦笑，手足無措，卻也不便將她推開。

看著眼前的少女如此怯怯和小心，蘇漸心中忽然一痛。

「這……」蘇漸愣了一下道，「就是愛戴黃花的女兒家啦。哎，不說這個了。小眉，我不在的這一年多，你過得還好嗎？」

「所以依我說，蕭校尉那些人，有你這麼個同袍戰友，是他們的幸運。好！既然小蘇你如此仗義，我軒轅鴻也不甘人後；你說吧，有什麼本座能幫你的？是要錢，還是要人？」

心中驚疑之時，他神色嚴肅地問道：「小眉，你確定他甘心當你的刺殺對象？他……聽起來，長得像美人，恐怕武藝也不高，你一個不小心，很容易把他誤殺死吧。」

「對啊，」幽小眉撇著嘴道，「護體陰影，跟片烏雲似的，醜死了！哼哼，他這人，就是姦猾，哪比得上我家蘇哥哥光明磊落呢？」

「嗯！」幽小眉堅定道。

樹木繁密的火楓ｈtｔｐs://m•ｈetｕbook•coｍ•com林中，空氣本就清新；而心碧湖水又濾去僅余的微塵，讓湖邊二人呼吸之時，如飲雪釀甘泉一樣倍感清甜。

「啊？那……小眉該怎麼辦？」小眉雖然天真，可並不傻，聽得蘇漸此言，頓時意識到什麼，眼圈泛紅地看著蘇漸。

正心事悠悠之時，忽聽少年開口道：「小眉，有一事我倒要怪你。」

「不過又一想，姐姐寄信給我，我有回信，裏面幾次都說，我現在有個風景很美的住處，也找到一個……很好的哥哥，越來越不想管那個教派了。所以，小眉明確說過，只要幽雲姐姐願意，妹妹可以隨時跟爹爹說一聲，讓她當了教主便是。哥哥，你說，我都這麼跟姐姐講了，她怎麼還會對我不利呢？」

「沒有啊，誰敢欺負小眉？我、我就是……想哥哥了。」少女哽咽著說道，「哥哥剛走的那些天，小眉每天都到京華的四個城門等，看哥哥什麼時候回來。」

手足無措、口角囁嚅了半天，小魔女忽然惱了，跳起來怒叫道：「那個亞颯太壞了！竟然讓蘇哥哥這麼傷心！我這就去殺掉他！」

「你還是想報仇嗎？」軒轅鴻看著蘇漸，神色凝重地問道。

「嗯，你這麼說，也有道理。」蘇漸頓了頓，還是關心地道，「小眉，你涉世不深，不知人心險惡。有時候，你不一定要做什麼，你的存在本身，就是問題。」

原來，帶領混血者起義的亞颯，雖然逃脫了天雪國的大軍，但情況還是很不樂觀。

秋日的陽光，從天頂照下，明亮通透，照在色彩繽紛的林葉上，彷彿是無數的寶石玉片彙集在蘇漸的眼前，即使不用心看，也能看得見那些楓葉的脈絡。

絮絮叨叨說了一些后，幽小眉忽然想到一件事，便說道：「蘇哥哥，小眉今天，真的非常高興……你對小眉這麼好，真有點像我的幽雲姐姐呢。」

二人交心之際，少女對少年更加親近。除了心神震顫，渾身好似被溫暖包圍，幽小眉還有一種感覺，就是想掏心掏肺，想把自己知道的一切，都向蘇漸訴說。

說話之時，她還偷偷地看著蘇漸的臉龐；不過當蘇漸看向她時，她又連忙轉過臉去，面對心碧湖，假裝看風景。

默然不語良久，他忽然長嘆一聲，看著小魔女，神色落寞地說道：「小眉，你說心裡話，我蘇漸是不是很失敗？身為玄武衛，吃著帝皇糧，卻讓自己最好的兄弟，成了天下最大的反賊……」

「魔族？」蘇漸一愣，脫口問道，「我們這裏什麼時候有這麼多魔族人？」

聽到這聲音，蘇漸的一腔怒火，霎時熄滅無形。

小魔女後面的話，蘇漸好像已經完全聽不見了。

「多謝大統領指點！」心有所得之際，他連忙離座躬身一禮，朝軒轅鴻真誠道謝。

「叔！我明天老老實實準時拜訪還不行嗎？就別埋汰小侄了！」蘇漸一臉苦笑，紅著臉求饒道，「小侄這條件，您又不是不知道，這些好姑娘哪會看得上我啊？明天我準時到您府上拜見就是了！」

亞颯的本意，是去各國收攏混血族人，壯大力量；奈何本就存著偏見的人族各國，見他們鬧出這一番動靜，立即翻臉，都把他們作為征剿的對象。

蘇漸這樣連升四級的封賞，在華夏國非常罕見。當然，能這樣，還是蘇漸數次功勛累積后才有的結果。

「給我慶祝節日？」乍聽到這消息，忙得暈頭轉向的蘇漸，只覺得莫名其妙。等他去翻了翻日曆，忽地啞然失笑：「嚇！這小丫頭！」

「我……」只是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小女娃聽了，眼圈便紅了。

「小眉都是被逼的。」小女娃嘟著嘴道，「我也不知道為什麼，以前四處亂逛，只怕沒人來惹小眉，往往連個壞人都找不到。可是不知道怎麼的，現在來找小眉麻煩，還要殺我的魔族人，越來越多了。」

「這樣啊。」軒轅鴻聽了，想了想便道，「小蘇，雖然你很努力，那排除之法，也挺不錯，只是你可能有點走入死胡同。你想過沒有，要查出此人真面目，根本不需要證明所有事件和環節，只要抓住一個容易入手的突破點，去查出來就行。」

「這樣啊……」聽得這樣有些香艷的消息，蘇漸情緒卻有些低沉。

相比之下，那唐求在幽州立國事中也同樣出生入死，但這次回來，並沒有得到爵位，只是將原先的「四靈校尉」軍職，升為「折衝府校尉」。

「怎麼會這樣？」猜到是誰時，蘇漸很是震驚。因為在他的印象中，蕭龍雀武藝絕強不說，為人陰冷狠辣，實在難以和幽小眉口中描述的樂於助人的傻子聯繫起來。

「哈哈，咱爺兒倆說笑呢。」大統領看著少年認真辯解的模樣，反而笑得更開心，繼續添油加醋道，「別hｅｔubｏok•ｃｏm.ｃｏｍ擔心啊，你這樣反而會讓本座考評時高看一眼的，這多有本事啊。你看，什麼魔族小姑娘、學院女教習、紅焰熱辣女、雪晶俏女王，這一個個的，沒有個真本事，一般人還真應付不來！」

「你說自己是天魔族之事，怎能輕易說出口？」蘇漸蹙眉責道。

「當然啊！」天真的少女將竹籃往旁邊一拋，如旋風般地撲在少年懷裡，拿小臉兒使勁在他胸前蹭。

此時無風，整片心碧湖如同一大塊寧靜的碧色琉璃，纖塵不染，柔碧安寧。

至此，別的不說，蘇漸已經被他的玄武衛同僚們戲稱為「散財童子」了；因為只要跟隨他辦事，最後總能落個不錯的封賞。

想到這裏，他也忍俊不禁，一笑想道：「哈哈，國人都說軒轅叔是咱華夏國的頭號鷹犬，這麼一看，還真是實至名歸呢。」

他忙站起來，苦笑著對撲近的少女道：「原來是小眉妹妹啊，哎，一年多不見，模樣兒還是這麼好看，出手還是這麼狠辣。」

「是我也不行。」蘇漸搖搖頭道，「這是我沒什麼壞心，但換了個人呢？小眉妹妹，你以後可不能這樣輕信人了！」

此後蘇漸便拱手告退。

不過這樣的質疑，只持續了片刻。

出神之時，正值日落西山。

「嗯嗯，小眉這麼懂事，怎麼會出去亂說呢？不過這黃花閨女，是什麼意思啊？」幽小眉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看著少年，一臉的求知若渴狀。

確如蕭龍雀所想，他有今日這一切，除了自己的努力，更重要的還是義父司徒威的恩蔭。

「好吧……」蘇漸以手撫額道，「小眉，我謝謝你！」

蘇漸這次回來，一眾隨員各有封賞。

只聽幽小眉毫不在意地說道：「蘇哥哥，你別替他擔心了。他雖然長得像女人，一身本事可了不得呢。哥哥還擔心我誤殺他？他賊得很呢，好幾次我都快殺到他了，他卻忽然渾身好像罩在陰影里，小眉眼一花，他就滑到老遠的地方去了。」

「什麼？」蘇漸猛然驚叫道，「他有護體的陰影？」

猶豫了一下，她才有些忸怩地說道：「蘇哥哥，我聽教中信得過的人說，幽雲姐姐好像很喜歡亞颯哥哥呢。她現在，不僅幫亞颯哥哥做事，還努力想成為他的新娘呢。」

紅葉照水，少女的臉龐又映在水裡，也變得紅撲撲的，不知道是她本就臉紅，還是紅葉倒影的渲染。

「啊？」蘇漸驚叫道，「小眉，你以前雖然也對我很暴力，可沒聽說你嗜殺啊？怎麼才一年多不見，你竟殺了十七個人？」

尷尬之時，他也在心中嘆息：「唉，果然非我族類，其心必異；你看這魔族小姑娘家家的，也不知男女大防，一個勁兒往我懷裡鑽，這就壞了我的清白名節。」

跟蘇漸說到這裏，幽小眉的神色忽然變得有些古怪。

「算了，反正剛才已經沒了清白和名節了。」心中這般想著，他就伸手將小天魔女摟在了懷裡。

「啊？」幽小眉愣了一下道，「沒想到他這麼好啊！那小眉知道了。嗯，以後要對他好一點，不要再呼來喝去了。」

但亞颯心懷大志，有著強大的信念，如何肯屈服？所以即使山窮水盡最艱難之時，亞颯也明令代表他談判的白袍公子沈克敵，讓他堅持他們只需要魔人國的兵力援助，亞颯一手拉起的混血軍團，還要以他亞颯為主。

少年呆看的湖水，從原本的翠碧清澄和紅影絢爛，逐漸變得幽沉和昏暗。

不得不說，幽玄這樣的作為，十分厲害。

京華城外，九月九的火楓林，楓葉還沒有紅透。但正是這樣沒有紅透的時節，才讓整個楓林最多姿多彩。

亞颯這時的力量還很羸弱，怎麼能跟各王國的正規軍相比？很快他這支隊伍，就陷入了人人喊打、四面楚歌的境地。

夜色中，他自嘲地一笑，心想道：「蕭龍雀啊蕭龍雀，你簡直自尋煩惱。本是罪囚之子，按律當斬，全憑義父當年周旋，將你解救出來，才有你蕭龍雀今天的一切。」

正疑惑地想著，他便聽幽小眉繼續說道：「小蘇哥哥，你別擔心，我雖然殺了一些人，卻不是你的同族，而是那些魔族人。」

「哎呀！是小蘇哥哥啊！」燕語鶯啼般的女音倏然響起，又驚又喜地叫道，「我說是誰呢，還能躲過我這招『花雨天襲』。原來是小蘇哥哥啊！」

蘇漸一邊賞著美景，一邊走向木屋。還沒走近，他便看到那個粉妝玉琢的少女，正提著一隻小竹籃，在心碧湖邊的草叢中，採摘著什麼。

「什麼人敢偷襲公差？」狼狽不堪地躲避時，蘇漸還本能地大聲喝叫。

「嗯……」幽小眉聽得此言，小臉蛋兒上露出難得的幽幽神色。

所以，在談判伊始，魔人國便意圖吞併亞颯的混血起義軍，讓他們歸順魔人國。

踏月而行和_圖_書，除了新添的重重心事，蘇漸也有一種特別的感覺。

此時的魔人國，因為實力強大、選址得當，不僅在北滄海國、雪晶國之間的空白地帶牢牢立足，還不斷屠殺吞併附近的土著部族，勢力一天天地壯大。

「長什麼樣？」幽小眉手指抵腮，想了想道，「他長得沒蘇哥哥你英俊，但很美貌，簡直跟個女人似的，真是的！哼哼——唉，小眉將來長大后，有他那麼漂亮就好了。」

只是那個黑袍怪客的護體陰影，如此鬼魅奇特，即使以玄武衛的耳目，蘇漸折騰一圈下來，居然也找不到絲毫有用的消息。

「後來呢？」蘇漸從沒有一次這樣認真傾聽幽小眉的話。

沒想到，聽到他這句話，幽小眉卻說出一句讓他驚得魂不附體的話來！

滿腔悲憤之時，他偶然轉眼一瞥，看見被少女丟在一旁的小竹籃中，正掉出幾束亮黃色的野菊花來。

「咦？我說，小眉妹妹啊，」蘇漸遲疑地問道，「你在採花嗎？幹什麼用的？」

除了唐求和其他玄武衛同僚，就連紅焰女這個異族女子，因為協助有功，也被贈予七品「雲騎尉」的封號。

「貌如好女啊……」聽得幽小眉此言，蘇漸沉吟一下，腦海中立即浮現出一位面目姣好的熟人來。

他不知道聯想到什麼，想了想，便認真地提醒道：「小眉，你性子天真，涉世不深，可不要輕信於人。別怪哥哥挑撥，你姐姐忽然對你這麼好，我覺得有點奇怪。你最好還是小心些。」

這時他彷彿想到什麼，連忙又認真道：「對了，其實這『黃花少年』，也只是哥哥從你們『黃花閨女』的稱呼上借用過來的，你記得千萬別出去亂說啊。」

此時陽光正好，楓林如畫，看著火紅楓葉前一襲白衫的英俊少年，不知為何幽小眉有種發自內心的感動。

所以，這時候他便表明了身份，本來可能帶來一些衝擊，但因為時機合適，又有了長時間的鋪墊，最後並沒有損害亞颯對他的信任，相反，因為局勢艱難，亞颯得知自己的精神導師竟然如此有來頭有實力，還有幾分難以言說的欣喜。

「他沒說自己的名字，」幽小眉道，「他只讓小眉叫他『蕭哥哥』。」

「小眉最近是變得更幸運了嗎？」幽小眉抬起臉兒問蘇漸道，「和小蘇哥哥一樣，以前幽雲姐姐也不怎麼管我，但最近突然變得特別好，經常寫信給我，關心我的冷暖，關心我的行蹤，小眉真的很感動呢。」

「是的。」蘇漸道，「小侄永遠也忘不了那一天同袍們流在寂滅林中的鮮血。那個黑袍怪客，實在太過狠辣歹毒，小侄發誓今生今世，只要有一口氣在，就定要將他揪出來！」

「還是那次寂滅林之事……」蘇漸說道。

「開始小眉還記著等的次數，可後來有一次記亂了，就記不清了。應該有好多次吧，最後沒等到哥哥，但不要緊，小眉對京華城的城門道路，變得極熟了。」

「啊？」真是「一語驚醒夢中人」，蘇漸聽得此言，眼前一亮，似乎想到了什麼。

「義父於你，不啻再生父母，他給了你命，就是你的天，就算這片天烏雲蓋頂，你蕭龍雀也要跟著他一條道走到黑。」

此時經過幽玄的解釋，亞颯也知道這尊龍教的背後，便是魔族的鼓動支持，意圖在混淆視聽，攪亂神州。

「這……」蘇漸沉吟一下道，「此事是有些奇怪。不過，即使是魔族，你也不能亂殺啊，他們也都是這世上的生靈。你真搞清楚了他們是想殺你？」

於是，沉默了片刻，她忽然間十分衝動地說道：「小蘇哥哥，對不起，小眉有事情瞞著你……小眉、小眉其實是天魔族！」

「噢，知道啦。」幽小眉吐了吐舌頭，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雖然她被哥哥責怪了，但心裏卻覺得暖乎乎、甜滋滋的。

只是，作為當事人，爵位連升四級之後，蘇漸自己卻並沒有太多的感覺。

「當然。」蘇漸笑道，「我不僅不討厭魔族，還和他們做了朋友呢。哎，也是剛回來，積壓的事兒多，沒來得及跟你講。你不知道，哥哥在外面兜了這一圈，遇到很多事情呢。其中在魔語海淵，我就和塵魔族交了朋友。如果不是他們幫忙，哥哥恐怕今天還見不到你了呢。」

出門之時，他也在心裏凜然想道：「唔……雖然大統領剛說的都是玩笑話，很離譜，根本不是真相，但也說明，他這個玄武衛大統領，還真不是白當的——敢情跟我有點瓜葛的人，他都一目了然啊。」

「哼！」蘇漸一把將她推開，惱道，「小眉妹妹，難道你覺得哥哥很老嗎？記住了，我們人族這個重陽節敬老的意思，是敬真正上年紀的老人，而不是像我這樣德高望重的長輩。你記清楚了，你家小蘇哥哥還風華正茂，乃是如假和-圖-書包換的黃花少年呢！」

「嗯，謝謝哥哥。」幽小眉欣然道，「其實，哥哥，我雖然小，可不笨。我也有想過，最近那些魔族殺手，是不是和姐姐有關係。」

「原來是他。」蘇漸很快便想到，幽小眉口中說的這個笨蛋，竟然是名震天下的京華四傑之一，「神戟將」蕭龍雀！

沉吟半晌，她便仰起臉兒，笑靨如花地對蘇漸說道：「哥哥，小眉相信你。你……真的可以和魔族人做朋友的。」

蘇漸有些好奇，躡手躡腳地走近；誰知還沒到近前，猛然間只覺得飛來無數黃色的光斑，還帶著尖利無比的嘯音。

在暗夜的長街中走了一陣，他便從宰相府所在的朱雀坊，走到了三元坊自己所住的院落中。

「我們人族有句話，『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真有那一天，挺身應對便是。」蘇漸道，「小眉，不管怎樣，無論將來世事如何變幻，永遠記得，這片心碧湖畔，有一座哥哥留給你的小木屋永遠歡迎你。這裏永遠是你的家，等到你將來嫁人，哥哥還會給一個大大的紅包，助力你的嫁妝。」

「蕭哥哥？」蘇漸一愣，忙問道，「這位蕭哥哥長什麼樣啊？」

眼見日落西山，她捨不得蘇漸走，便搜腸刮肚，沒話找話似的說道：「小蘇哥哥，你知道嗎，有個人真笨呢。小眉拿小蘇哥哥練刺客武技，哥哥總是躲都來不及；但這個笨蛋，老是求著小眉殺，你說他笨不笨、可不可笑啊？」

「哦？哪個……幽雲？」蘇漸看著她道。

「啊？真的啊？」幽小眉欣喜道，「塵魔族我知道，他們族長叫痕天，是個大個子；他——」剛說到這裏，幽小眉忽然好像意識到什麼，連忙閉上了嘴巴。

聽得此言，懷中的少女，不知不覺已是淚流滿面；帶著滿臉的淚水，她使勁地點了點頭。

「哦。」軒轅鴻一聽，便明白蘇漸想說什麼。畢竟寂滅林之事，作為華夏國一次損失慘重的行動，他這個玄武衛首腦，一直都銘記於心。

「是。」蘇漸聞言，便把這些年對寂滅林之事的追查，詳盡地稟報給軒轅鴻。

因為心中有事，他並沒有把這個封賞放在心上，只覺得如果不早日揪出真兇，對不起那些在寂滅林中遇難的兄弟。

「有這樣的人？」蘇漸一聽，正要笑，但不知道想到什麼，立即一本正經道，「哎呀這樣的人，很難得呀！如此忠勇老實，小眉可要珍惜啊。這種人，正是最好的替罪羊——哦不對，是最好的練習對手啊！」

這一日兩人的對談，到此時已經聊了很長時間。明亮的秋日陽光，漸漸西斜，無論湖面還是地面的楓葉紅影，都已經漸漸黯淡。

「金錢鏢？」還懷著恬適心情的蘇漸，大叫一聲「不好」，立即就地一滾，堪堪躲過了這一輪犀利無比的攻擊。

原來，當他翻開三天後的日曆，發現上面赫然寫著：九月九日，重陽節，宜登高、曬秋、敬老……

心中大樂之時，蘇漸隨口問道：「那麼，這個笨——這位忠勇助人的好漢，究竟是誰呢？」

「哦？」聽得此言，蘇漸卻是一愣。

沒辦法，亞颯這時候，只能採納他恩師幽玄的意見，試圖與北洋之濱的魔人國聯合。

「哎呀，我搞錯了？」幽小眉眨巴眨巴眼，愣了片刻，忽又拍手歡笑道，「那這些花也沒白采啊！哥哥是黃花少年，黃菊花正適合送給你呀。」

「當然啦。」蘇漸故作不知地道，「不信你去問痕天，我可和他一起出生入死，他幫我逃離海淵，我也幫了他們一個大忙。」

「是因為聽的人是哥哥啊。」幽小眉道。

「幹什麼用的？」幽小眉抬起頭脫口說道，「剛才拿來打你用的啊——噢不對！今天不是重陽節嘛，要敬老，我問了人，說要在敬老對象的頭上插上菊花。所以小眉就很用心地采這些野菊呢。」

「咱爺兒倆客氣啥？」軒轅鴻樂呵呵笑道，「清查寂滅林慘案的真兇，也是我玄武衛的職責；小蘇你若真查出來，不也是算我大功一件？所以你還真別謝我。」

「咦？小蘇哥哥，這很重要嗎？」幽小眉驚奇地看著他。

彷彿怕少年煩悶離去一樣，幽小眉搜腸刮肚，想起些平時不注意的事情，趕忙說道：「小蘇哥哥，我知道，幽雲姐姐和那位亞颯哥哥最近走得很近呢。」

這時候他也知道了，原來幽玄的真實身份，便是尊龍教的上一任教主。

「別。」蘇漸拉住了她的衣袖，說道，「小眉妹妹，你真心想幫我？」

本來聯絡魔人國對他來說很困難，但這時候又是幽玄，向他推薦了尊龍教暫代攝政的幽雲。

「怎麼了？」蘇漸吃驚道，「難道被人欺負了？」

一旦想通關節，中秋節過後的日子里，他就開始到處打聽。

當然，能這麼決策，還是因為按亞颯的理解，魔人魔人，半魔半hｔｔｐs://ｗｗw.ｈetubｏoｋ.ｃom.com人，也屬於混血之族，所以他也視其為自己的同類。

正當他有些氣餒之時，忽然幽小眉託人傳訊來說，再過三天，請他去火楓林心碧湖一趟，說是要給他慶祝節日。

平時的蕭龍雀，都是一副冷傲如冰的模樣，今日從義父家中出來后，俊美無比的臉上卻有一絲憂色。

「好了好了，不說公事了。」軒轅鴻話鋒一轉，「小蘇啊，你別忘了，明天就是八月十五中秋節；你在外面也晃蕩了那麼久，吃了不少苦，明天就到我家來，咱一家人好好慶祝一下團圓日。」

在月色迷離的郊野驛路中走了很久，蘇漸才對這種感覺恍然大悟：這一次心碧湖邊的對談，他並不是把幽小眉當成利用的對象；湖邊的這一番談話，倒好像兩人都是不加掩飾的平等朋友。

蘇漸自不必說，爵位從士級爵，直接連升四級，躍上一個台階，成為大夫級爵最低一級的五等大夫爵。

心扉已經敞開，美景又讓人如此沉醉，幽小眉便想跟蘇漸說更多。

「哇！」蘇漸一聽，不僅不驚，反而露出一個十分誇張的表情，驚喜叫道，「太好了！我還以為只能認識塵魔族的人，想不到早就認識了更厲害的天魔族！」

「義父他……在這條路上，是不是走得太遠了？」蕭龍雀想起今日義父交代自己的事情，竟生出幾分心事來。

「冤枉啊！」面對大統領最後這個玩笑，蘇漸一臉悲憤地叫道，「都是謠言，都是謠言！大統領不可輕信啊，別因為這個影響您對我的考評啊！」

所謂「一言能成事」，經過軒轅鴻隻言片語的指點，一直毫無頭緒的蘇漸豁然開朗。

雖是秋日，白日陽光最盛時，兩人並不覺得冷；但日影西斜之際，湖面風起，雖然不大，也讓人覺得有些清涼。

幽小眉聽到前半段話時，一臉的感動；聽到少年最後這句話時，卻乍然變色，脫口叫道：「嫁人有什麼好的？小眉不嫁！」

「對啊對啊，正該如此。」蘇漸嘴上說著，心裏暗笑道：「哈哈，哪來的笨蛋？是自虐狂嗎？正好正好，正好可以替換自己，當被小女娃糾纏刺殺的替罪羊，哈哈，哈哈哈！」

他現在很想不通，面對這樣一個天真可愛的小女娃，當年的自己，怎麼會一心只想利用她來升職？

「後來……後來實在等不來哥哥，小眉就生氣了！」幽小眉眉頭一擰叫道，「既然哥哥不在，小眉沒了刺殺對象，便離開了這裏，四處周遊，找別人來練習刺殺了。」

「哥哥……你真的不在乎小眉是魔族，還瞞了你這麼久嗎？」幽小眉一臉小心翼翼地問道。

當然，唯一美中不足的是，那軒轅承天纏著他追問滄雪的事情，搞得蘇漸十分尷尬。

「哈哈，想不到想不到，咱們的孤膽屠龍大英雄，還會害臊呢。」見少年整個臉都紅了，軒轅鴻便也不再說什麼了。

「好樣的！」軒轅鴻讚許地看著他，「小蘇，我沒看錯你。這件事過去了這麼久，很多人別說想報仇了，恐怕連罹難者的名字都記不得了吧。」

剛才這一番話，好似打開了幽小眉的心防。

映在少年眼中的心碧湖，也變得像那一片他永遠也難以忘懷的幽暗陰影一樣……

「啊？什麼事？」幽小眉緊張地叫道。

蘇漸趕到時，眼前的火楓林絢爛多姿，彷彿天上的神靈打翻了調色的硯台，滿眼的綠、黃、紅、橙、紫，五顏六色交織在一起，猶如五彩斑斕的錦繡。

不過這時候幽小眉的心，依舊滾燙。

當蘇漸從火楓林離開，踏上歸程時，已是星月高照，四野蟲鳴。

「是啊！我也有些奇怪，但這樣不正好嗎？」幽小眉喜滋滋道，「小蘇哥哥，你可別生氣，說真的，那些魔族人比你們人族的人厲害多了；雖然小眉只殺了十七個，但鍛煉的本事，有殺一百個人那麼多呢。」

雖然，因為一直生長在人族王國中，亞颯對魔族有著本能的害怕和厭惡感；但按照「敵人的敵人便是朋友」的邏輯，再加上形勢確實艱難，亞颯也就接受了和魔人國聯合的建議。

星月交輝下，蘇漸這麼一想，便覺得自己當年挺沒人性的，簡直禽獸不如。

「找容易入手的突破點？」以蘇漸的才智，很快便想到，只要集中精力找出，誰有夢魘一般的護體陰影，就能確定他有重大嫌疑。

到了第二天，他按時上軒轅鴻的府邸拜訪，和他們一家人同過中秋節。很早就成為孤兒的蘇漸，很珍惜這樣溫馨的家庭聚會；這一晚在軒轅鴻府上度過的時光，他感覺是那麼的美好。

「蘇哥哥……」見他如此說，幽小眉心中不僅難過，還很心疼。

只是，破解心理障礙容易，實際進入談判時，亞颯發現很是艱難。

重陽節后沒幾天，這一日深夜，京華四傑之二的神戟將蕭龍雀，正從義父司徒威的宰相府中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