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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想了想，軒轅鴻還是有點奇怪，便帶著些躊躇，揣摩著上意說道：「難道是……陛下覺得他年紀小，目標不大，更容易暗中行事？」

「太好了，多謝陛下仁心厚愛！」軒轅鴻十分高興，忙著拱手行禮，算是幫蘇漸謝過了。

古老的巫術之歌，佶屈聱牙，但外行之人可以看懂的是，隨著召霧祭師巫術之歌的吟唱，那些祭品之人的頭頂上，開始冒出血色的靈光。

這道匹練般的黑色光芒，出現得如此突然，如此詭異，以至於就算召霧族中最敏捷的武士，也呆愣住了。

「咦？怎麼沒人？不該啊……」

如此半晌之後，他忽然開口，悠悠自語：「世態浮雲，人情秋草。萬妖靈洲，我來也。」

傳說幽冥聖杯擁有強大的死亡之力，擁有詛咒的力量，還能製造亡靈戰士。

洛雪穹特地在書信中提起這本古老的書冊，是因為她驚訝地發現，書中記載了一個驚人的秘密。

在他們視線所及處，除了浩瀚無垠的西海大洋，還有一處礁石砌成的高大祭台，上面正安放著幽冥聖杯。

一言說罷，李翊轉過身，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不得不說，雖然司徒威的真實政見很可疑，但他是華夏國難得一見的能人，這一點就連他的政敵也沒法質疑。

「果然天心難測。」軒轅鴻嘀咕一句，搖了搖頭，便去找蘇漸交代靈洲之事了。

「那還不是情信？」軒轅鴻一雙虎眼瞪得像銅鈴那麼大，叫道，「這不算情信什麼才是？邀你一起出遊呢！她怎麼不邀你承天大哥啊？」

「抓住他！殺死他！」召霧族長爆發出一聲大吼，聲調扭曲得如同鬼哭狼嚎。

到那時，傳說中的海妖祖靈再度降臨，雖然只是亡靈，但上古海妖們的可怖力量，會幫召霧族的晚輩後裔們，橫掃周邊諸族，從而稱霸蠻荒，甚至攻略西海和中原。

召霧族長老們打的主意不錯，所以他們幾乎用全族的力量來慶祝和發動這個幽冥祭典。

這時他再朝人群中那個青衣小帽的中年人看了一眼，彷彿想起了什麼，悚然一驚，不發一言，立即躬身將他們讓了進去。

天宸閣從光、冥兩系本身的原理進行考慮，便猜測出，這樣兩件代表光與冥的神器，如果通過某種法陣聚合在一起，很可能會產生某種不可測的巨大力量。

「這片秋葉，飄落的聲音有異。」蕭龍雀有些欣喜，「難道是幽小眉要來刺殺我？」

直到這時，召霧族人們才反應過來！

司徒威當初在通往宰相之路上，鉤心鬥角自不必說，還真的做了不少重大的好事。

司徒威回來時，原先一個白胖胖的朝廷大員，已變得黃瘦憔悴，甚至之後多年的養尊處優，都沒有把那一身膘給養回來。

「若論攪和、搞破壞、壞人好事，放眼整個京華城中，就沒人比這小子更強；依朕看哪，這小子在這方面天賦異稟。」

海上落日，尤顯巨大。但它此時的上部，被幾片陰雲遮蔽，厲華楚看去時，倒好像落日的上半邊和雲天一樣，呈現出一種鐵灰之色，所有落日的彤紅色澤全都沉澱到下部，如同一鉤半圓的血色之月。

看到這樣的落日奇景，剛才殺人如麻的厲華楚，卻顯得有些神思悠悠。

只不過聖杯中飛出的光線，呈現出一種慘白色，讓人一看就聯想到死亡和寂滅。

「咳咳，軒轅叔、大統領！您說遠了。」蘇漸紅著臉，表情尷尬地道，「也不是什麼情信啊，只是靈洲路途遙遠，她約小侄一起渡海遊歷罷了。」

雖說他這樣的做法，放在蘇漸等人眼裡，極為不齒，司徒威自己卻認為「舉世皆醉我獨醒」，他堅定地相信，只有這樣，才能避免「亡族滅種」的可怕前景。

不管怎麼說，司徒威是當今華夏國體察上意的第一高手，根本不需要李翊強調，他便讓手下最強的一文一武去主理此事。

於是他沒了繼續練武的興緻，便將焚天戟放回，踱步回到卧室中，也就安歇了。

「月歌，謝謝你！」伏在牆上的蘇漸，正將星降之鏈捧在眼前，誠摯地說道，「月歌，如果不是你與我心意相通，瞬間示警，恐怕我這時已和那假山石一樣，粉身碎骨，灰飛煙滅了。」

血紅的靈光和蒼白的死光一接觸，便糾纏在一起。

這一次的靈鴿傳書，保密等級極高；李翊從中得知，天宸閣花了巨大的代價探明，龍族正在秘密從事一個極其重大的行動。

顏色詭異的靈光，從他們頭頂飛出，飛向高高的祭台；彷彿回應它們一樣，祭壇之頂幽雲繚繞的幽冥聖杯中，也飛出了對應數目的光線。

精確地說，幽冥祭典是召霧族偶然間獲得了那件詭秘的神器，才新立的祭典。

只是這一瞬間，作為祭品的俘虜和罪囚們，就經歷了從生到ｈeｔｕbooｋ•cｏｍ.coｍ死、從死到生的過程。當然現在的「生」，已經和一般意義上的生存活命不同。他們已經魂飛魄散，只是因為幽冥聖杯的奇異力量，讓他們變成了還能活動的行屍走肉。

光武帝李翊收到的這封信，明顯已是天宸閣極力周密刺探后的結果，因此展現在李翊面前時，情報相對全面。

作為名聲在外的武人，蕭龍雀對自己要求極嚴。即使在宰相府中密議回來，已近午夜，他回到府中后，依舊甩開大氅，走進青石鋪就的練武場，拿起那柄威名赫赫的焚天戟，開始認真地演練起來。

洛雪穹短短一封信箋中，簡直同時驗證了兩個虛無縹緲的傳說：晶靈族還有不少遺族；萬妖之地靈洲真箇存在。

聽到這樣的安排，李翊十分滿意。蕭龍雀自不必說了，京華四傑之一，武勇與俊美名聞天下；那甘文光也不是一般人，頂著「宰相府錄事參軍事」之職，面色金黃，人稱「金面甘參軍」，為人智謀超群，幼年便以聰慧聞名京華，後來一路成長，其智慧遠在那個身敗名裂的「玉面狐」阮天擇之上，乃是司徒威宰相真正的第一智囊。

就在京華城中暗流涌動之時，神州極西之地的濱海大荒之中，正上演一幕奇詭的祭典。

不說別的，這趟旅程要花他不少時間，而他還有公職在身，顯然不可能很快答應洛雪穹啟程。

焚天戟全力舞動之時，風聲赫赫，火影繽紛，全神貫注的場中之人，很難聽到場外的動靜。

屍體滾落，來人看都不看一眼，只是好整以暇地拿起祭台上黑氣騰騰的幽冥聖杯，同樣看也不看一眼，隨手拋進了隨身的皮囊里。

接到洛雪穹這封來信后，蘇漸一眼便看出了其中的意義。首先他為洛雪穹感到高興，這不僅僅是出於私人的感情，而是作為被壓迫的種族的一員，他對晶靈族當年滅絕的慘劇感同身受，充滿了同情。

不過想了想，軒轅鴻也有些埋怨道：「小蘇，別怪我說你，雪晶國國主來信這麼大的事，怎麼不跟你軒轅叔提？且不說公事，光論私而言，我是你的長輩，現在有女兒家寫情信給你，你得告訴我啊，否則我怎麼給你把關呢？」

西海大洋深處有靈洲，這在神州大陸一直是個傳說。

心神放鬆之際，一道黑色的光芒，倏然從夕陽餘暉照來的海中方向飛來；它帶著海水的光澤，直撲高台上的長老。

在這之後，兩人寒暄幾句，說了一些最近的朝野趣事和國政要聞，光武帝李翊也就準備擺駕回宮了。

但很快他就覺得不對。

見召霧族人潮水般湧來，厲華楚一聲冷笑，根本不著急逃。他的兩支黑骨鬼爪鉤飛舞如輪，在圍攻人群中殺了個三進三出，六七個來回；他所到之處，以他為中心，血肉四下橫飛，死屍不斷躺倒，簡直就是一場單方面的屠殺。

正因這些原因，司徒威對甘文光不僅倚重，某種角度更是敬重。

這白骨聖杯，聽起來名字有些陰森，卻是象徵光明和生命之力的神器；傳說中它是天神創造西海靈洲時的法器，名字有「生死人、肉白骨」的含義。

原來，大家原本都以為，在惡魔時代初，所有晶靈族都已死於惡魔掀起的劫難。沒想到這本書冊中卻記載，當時有少量擅長造船的晶靈族人，僥倖逃脫了惡魔族的毒手，從荒僻的海岸揚帆起航，前往西海大洋深處的大島「靈洲」避難去了。

未知最令人恐懼。

傳說中，靈洲遠踞西海，還在道家記載的三島十洲外的更遠處；根據各種來路不明的消息，靈洲之上萬妖雲集，乃是世間妖族的大本營。

不過這個幽冥祭典，卻和其他召霧祭典不同，並沒有那麼長的歷史。

正因為這個壯舉，很多司徒威一黨，就常年鼓吹，說他是當今華夏之朝的張騫、蘇武。

這麼多年來，以華夏國為代表的人類王國高層，採取的是「外松內緊」的政策；在表面安慰民眾之時，真正的王侯將相，從來都是如履薄冰，在恐懼龍族到底有什麼企圖。

「何事？」李翊停住腳步，轉身看著他。

雖說召霧族精通巫術，邪惡神秘，但畢竟只是西陸濱海蠻荒中的小族。幽冥聖杯被他們所得，顯然屬於「德不配位」。

其實不用他說，那些召霧武士和祭師，紛紛揚起兵刃，唱起巫歌，朝那鬼面不速之客撲去。

別忘了，「風暴之牆」這樣秦時長城一樣的強大要塞，不可能一天兩天建成；在建造之初，若是龍族全力以赴的話，光橫斷山脈永恆風暴間的幾個空隙，便足以讓他們攻進來。

他們要通過這個祭典，表示對神器的尊重，並祈禱神器能夠發揮傳說中的作用，為他們召喚沉眠于西海中召霧族的海ｍ.hetｕbｏok•cｏm•cｏm妖祖先們。

對他們來說，東方的龍之帝國，已經是他們的老對手了；兩百多年前差點將人族滅族，這兩百年間人族上下還不儘力將龍族研究個底朝天？

「哈，沒有那麼多高深的道理。」李翊哂然一笑道，「軒轅鴻，難道你沒發現，此事的性質，就是『攪和』啊。」

「這倒也罷了；還有些無德的書生腐儒，藉機生財，編出什麼《天雀驚世情》之類的狗屁小說，到書坊售賣，專騙那些無知婦孺的錢，據說還十分暢銷……你說這到底算什麼事？完全是胡說八道！」

軒轅鴻一聽聖上來意，也立即神色凝重，當即表示要動用玄武衛最精英的紫晶徽衛，比如那個老成持重、剛升為紫晶徽衛的霍修誠。

有了這樣的推論，無論天宸閣還是李翊，都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

但即使如此明判，他彷彿還不死心，一邊不動聲色地繼續揮舞大戟，一邊留神側耳傾聽。

這時西天的落日，正浮動于海面之上，悠悠地朝下沉去。

他伸一伸手，一摸額頭，發現自己不知何時，已是冷汗涔涔。

聽得司徒威的表態，李翊還以為司徒威一心為國；他卻不知道，在他收到天宸閣消息之前，司徒威已經收到龍族「友好人士」的密信了。

所以別看普通的人族軍民，一直沉浸在「風暴之牆保衛我們」的安全感里，真正的人族精英之士，從來都是膽戰心驚，不知道對面的龍之帝國打的什麼主意。

最後，紅白二色漸漸融合，變成一種讓人厭惡得說不出來的肉紅之色，光線的狀態也變成迷霧狀，倒是契合召霧族之名。

一念及此，蕭龍雀心緒略微低沉。正好這時一陣秋風吹來，地上的落葉簌簌飛旋，聽在蕭龍雀的耳里，更蕭瑟清冷。

這一點也能解釋為什麼每一次接壤的龍族王國稍有動作，華夏、天雪、雲山、神木、夢澤諸國，便如同驚弓之鳥一樣。

雖然茫然不知，但多年的帝王生涯，卻讓李翊在宰相已經如此重視的情況下，鬼使神差般又去找玄武衛的軒轅鴻。

邪惡的祭典至此宣告結束。按照以往的流程，接下來便是由最德高望重的長老登上高台，取下幽冥聖杯，然後交給專人嚴密保管；在這之後，現任的召霧族長也會登上高台，在剛剛進行過血腥祭典的祭台上，向全體召霧族人發表鼓舞人心的演講。

作為神州當下主流種族的龍族、人族，他們很難想象，在這樣極西的蠻荒之中，還生存著「召霧族」這類奇異種族。

暗黑的光芒瞬發即至，召霧族中那德高望重的長老，頭顱瞬間落地！猩紅的鮮血高高地噴起，這時他的手還在伸向幽冥聖杯，還不知自己已經斷頭而死。

召霧族的祭品們，義無反顧地走向了大海。

對於龍族的目的，天宸閣也進行了猜測。在歷史上，當象徵冥系力量的幽冥聖杯出現后，白骨聖杯和幽冥聖杯，便合稱「光暗雙杯」，象徵著對立的光明與黑暗。

但召霧族身在局中，哪管這些玄奇之理？莫名其妙得到幽冥聖杯后，族中長老欣喜若狂，立即選了吉日，新立了「幽冥祭典」。

同樣地，這也能解釋華夏國宰相司徒威，為什麼暗地裡急於和龍之帝國媾和。

於是他想了想，便開始在聖上面前替蘇漸說好話。沒想到才洗白到一半，光武帝李翊又擺了擺手打斷他道：「軒轅鴻，你的心思，朕懂。不會的，你不用擔心。你給朕記住，非常時、非常事，用非常人。等事成了，『那個銅徽衛』，就變成『那個銀徽衛』了；爵位嘛，也順手給他升一升。」

這本書冊，看形狀材質，明顯來自晶靈時代之末、惡魔時代之初。

這時，如果蘇漸和蕭君嬛在此，會從來人的鬼面和兵器上面，一眼便認出他是厲華楚。

越是深入地研究，便越讓人族謀士們心驚。

冰冷刺骨的海水，漸漸淹沒了身軀；但他們似乎毫無所覺、毫無所懼，就這樣在凄涼詭秘的祭師吟唱聲中，走向了大海的深處。

「哈哈！」李翊聞言，大笑兩聲，看著這個自己座下的第一忠犬，略帶嘲諷地說道，「怎麼？軒轅鴻，以你的水準，這種話還要問？哈，就是因為他們不和，我才這麼安排的啊。」

更何況，蕭龍雀這處宅子不僅坐落在三元坊的核心地段，與那些御史、尚書高官府邸毗鄰，佔地面積更是廣大，五進五齣的院子，甚至在後院還有一處闊大無比的練武場。

本來這種事情，找玄武衛最合適不過；李翊卻直接動用宰相的力量，可見他對此事極為重視，簡直勢在必成。

進門之時，當值的玄武衛正要攔阻，走在最前的御前侍衛，輕輕抬手，不動聲色地給他看了一眼大內侍衛的腰牌。

聽到這些ｈttps://ｍ•hｅｔｕｂoｏｋ.ｃoｍ•cｏｍ話，蘇漸也是哭笑不得。

到得此時，召霧祭師們口中的吟唱忽然變得高昂，肉紅之色的光芒忽然一收，飛向了原先祭品之人的頭頂。

作為多年屹立不倒的宰相，司徒威第一時間便領會了李翊的意圖，當場拍板，決定讓自己的首席謀士甘文光、義子蕭龍雀，一文一武擔綱，同去靈洲阻止龍族。

這時候那些祭品們，已經神色灰敗，奄奄一息。

等他找來蘇漸，稍微一說靈洲之事，忽然看見少年目瞪口呆，嘴巴張大得幾乎能塞下一顆鴨蛋！

落日餘暉中的西荒海濱，沉浸在一種極為詭異可怖的情景中。

「啊？」軒轅鴻聞言一訝，忙道，「那就血晶徽衛？只是聖上您可能有所不知，他們雖然強，俸祿和官階都在紫晶徽衛之上，但在玄武衛之內，他們寥寥數人，只承執法隊之責，主要對內監察；這種遠渡西海、異域辦事的能力，恐怕……」

在這封信里，洛雪穹除了委婉地表達了思念之情，還重點說到，近來她在靈山聖門的藏書閣「冰笈樓」中，偶然發現了一本古老的晶靈族書冊。

「怎麼了？」見他如此，軒轅鴻皺了皺眉，略帶不滿地道，「賢侄，你今天怎麼一驚一乍的？怎麼，聽說要去靈洲，不樂意啊？」

所以認真說來，光武帝李翊當初能坐穩華夏國主的寶座，司徒威是出了死力的，于主上有大恩。正因這一點，儘管司徒威時不時流露出對龍族鬥爭不堅定的跡象，只要不十分過分，李翊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權當「人無完人」，盡皆寬恕過了。

沒有人能想到，作為人間十大晶海神器之一的「幽冥聖杯」，現在居然落在了西海蠻荒的邪惡巫術之族手中！

他極目遠眺，那認真的姿勢，彷彿是想分辨出夕陽墜海的極遠處，到底有什麼風景。

作為人類王國領袖的宰相，他了解的真相最多。知道得越多，對龍族越是恐懼；在極度的精神壓力下，這才走向了求戰派的反面。

相比怒雷之劍那樣的晶海神器，幽冥聖杯這種神器的力量，要神秘未知得多。有傳言說，十大晶海神器中，只有星降之鏈能夠克制幽冥聖杯的邪惡力量。

「不、不是，」蘇漸清醒過來，忙道，「大統領，您說事情有沒有這麼湊巧的？大概兩個月前，我那同窗洛雪穹，就是當今的雪晶國國主，還來信跟小侄提過，說什麼時候陪她往靈洲一行，她要去那裡尋訪她的親族。本來我以為，靈洲路渺，不等上三年兩載，都難成行；沒想到您這麼快就找我去靈洲做事了！」

心中這般動念之時，冷傲的神戟將喜上眉梢，渾身舒暢。

龍族如此兇殘好戰，更何況還在武力上有著絕對的優勢，但這兩百年間，除了兩年前因為血義盟的輕舉妄動，引起了人龍二次大戰，其他時候，竟沒有一場真正的西征之戰。

當落日西沉、彤紅似火的時候，身披陳舊華麗法衣的召霧族巫術祭師們，開始圍繞著高台吟唱舞蹈；一個個作為祭品的異族俘虜和本族罪囚，也被押在祭台之下。

天宸閣說，也不知什麼原因，龍族奪取了遺落大荒極西之地的幽冥聖杯，現在又覬覦靈洲中萬妖國度的聖物「白骨聖杯」。

據一些親近的人說，作為眾矢之的司徒威能安然至今，一半便拜甘文光所賜。

他根本不擔心召霧族人追來，因為今晚這一場屠殺之後，他相信自己這副樣子，將成為這個不開化蠻族心目中新的死神。

洛雪穹在信中說明一切情況后，在信末很認真地問，作為她最可靠、最值得信賴的朋友，蘇漸能不能在將來有空暇時，陪她去一趟西海大洋中的靈洲。

這一天，秋風蕭瑟的召霧領地里，正在舉行一年一度的「幽冥祭典」。

他有些傷心，變得更加憤怒。

說到這裏時，軒轅鴻已經氣得吹鬍子瞪眼了，兩手直拍桌子。

一提到兒子，軒轅鴻情不自禁地倒起了苦水：「唉，說起來，承天那小子，有你一半的本事就好了。你也知道，仰慕承天的好女孩真不算少，可你承天大哥也不知道心裏怎麼想的，居然全都拒之門外。結果，弄得現在流言四起，居然有市井無知民婦，編派你承天大哥其實不愛紅粉，竟有龍陽之癖，戀上了那個娘們兒似的蕭龍雀！」

轉瞬之間，在無頭長老的面前，多了一個黑影。

這黑影，戴著恐怖的鬼怪面具，立到長老無頭屍體前時，從鬼面后發出一聲輕笑，一句輕蔑的話語順風傳來：「對不起，請縮手。這聖杯，我要了。」

蕭龍雀剛舞到一半，忽然耳郭一動，彷彿聽到什麼異響。

話音未落，他手中的黑骨鬼爪鉤一掃，長老的無頭屍體瞬間倒地，「骨碌碌」一路滾下了祭台。

「哈……這倒也是。和_圖_書」軒轅鴻賠笑兩聲，表情有點尷尬。

所以，對所有召霧族人來說，當他們現在看著長老顫巍巍走上高台，去拿那隻幽冥聖杯時，幾乎所有人的腦子裡，想到的都是之後的歡樂時光。

這之後，召霧祭師在前面引領，這些「新鮮出爐」的亡靈祭品，眼神空洞、面無表情地走向了大海。

在這些感性的因素之外，他更是一眼看出，若是晶靈族能重整旗鼓，和他們人族弱弱聯合，說不定還真能掀翻那個看起來不可能戰勝的強大龍族。

「好險……」安眠的蕭龍雀卻不知，就在自家宅院的圍牆上，正有一人伏在牆頂。

作為奉行巫術的西海召霧族，一年到頭有著五花八門的祭典；可以說他們的祭典之日，就充當著人族節日的功能。

這一天正是幽冥祭典之日。

甘文光這樣的人，智慧根本不用懷疑，但孤傲的結果，往往是固執，甚至喜歡劍走偏鋒。雖說司徒威能屹立至今，可能一半拜他所賜，但作為華夏的宰相，有投降媾和理念，不得不說，至少也有一半是甘文光的「功勞」。

「也不是他們。」李翊搖搖頭道，「你誤會朕的意思了。朕是說，你派『那個銅徽衛』去就行了。」

不過正當他走到內堂門口時，相送的軒轅鴻，忽然想起一事，忍不住面帶遲疑，低聲問道：「陛下，微臣還有一事，想跟您言明。」

「不對，小眉身子輕盈，動作敏捷，這片落葉墜地的偏移和輕重，並不似小眉所致，倒似是比她更高更重之人帶起的風聲。」蕭龍雀在心中判斷道。

當李翊收到天宸閣傳來的消息后，第一時間召見的還是司徒威，讓他派人去靈洲阻止龍族奪取「白骨聖杯」。

現在的軒轅鴻，已經視蘇漸為子侄，這時候聽了聖上的話，覺得蘇漸給皇上留下這種印象，畢竟不是什麼好事，說不定以後會影響他的功名前途。

族長的演講結束之時，紅日也就差不多徹底西沉大海了；當星月的光芒耀映天際時，整個召霧族便會進行一場熱鬧非凡的海灘篝火慶典。

到了玄武衛內堂里，李翊開門見山說明了來意，要軒轅鴻在宰相府力量之外，獨立派人前去靈洲阻止龍族的圖謀。

可能冥冥中真有些驚人的巧合，或者一切暗中關聯都有因果宿命，就在厲華楚靜立海濱、默念「靈洲」之時，蘇漸收到的這封信中，洛雪穹也提到了「靈洲」之事。

又過了片刻，一直好似正常練武的神戟將，突然間身形無比突兀地一轉折，手中那桿焚天戟瞬間脫手飛出，勢若風雷，直撲那秋葉異響的位置！

這時候，不僅高台下的祭師在吟唱，所有圍觀的召霧族人，無論男女老少，全都唱起了自古傳承的召霧歌謠。

當然，這對洛雪穹來說並不是最重要的。在她接連失去父母之後，找到親族，親近親族，特別重要。她對這種血脈的聯繫，變得格外地珍惜。

「哼。」做出勢如驚雷一擊的神戟將，神色如常，冷哼一聲，施施然走近這碎裂的假山石。

也沒奔出太遠，厲華楚便在一處海濱荒灘的野草叢中，停住了腳步。

這一日，李翊青衣小帽，輕車簡從，沒驚動任何人，只帶了幾個同樣喬裝便服的精英侍衛，就來玄武衛找軒轅鴻。

想起那晚軒轅大哥的氣憤，再想想剛才軒轅鴻所言，蘇漸忙道：「大統領請放心，據我所知，承天大哥絕對沒問題。」

當走到近前，他略一察看后，卻是神色一訝。

停住了腳步后，他輕輕地摘下面具，面朝大海，負手而立。

就在厲華楚于西海之濱大開殺戒時，蘇漸在京華城中，恰收到洛雪穹的來信。

「轟！」只聽得一聲巨響，火光四射，練武場邊那座假山石，瞬間爆裂開來，化為齏粉！

玄武衛總部之人眼光都很毒辣，只是一瞥，這守衛不僅判斷出腰牌是真的，而且判斷出等級還是最高的。

當然也有人要說，人族王國耗費大量人力物力，建起了風暴之牆，擋住了龍族飛龍大軍前進的羽翼；但這樣的說法，只能安慰一般人。

眼看夕陽墜海，天色轉幽，厲華楚只是悄然佇立，默然無語。

看著他卧室中燈火熄滅，此人心中無比地后怕和慶幸。

見門口守衛有如此素質，李翊不動聲色地點了點頭。此後他將侍衛留在前院待客房，自己一人徑直往軒轅鴻所在的內堂而去。

在祭師的吟唱中，肉紅光線在祭品的頭頂上高低飛旋，就在祭台之頂的聖杯幽芒一閃后，便從祭品頭頂沒頂而入。

幽冥聖杯，出自神州西陸蠻荒之地的幽冥晶海，杯上嵌有「幽冥之心」寶鑽。

大約半刻之後，厲華楚看到這些召霧族人已被自己殺得人丁單薄，四處逃散，這才冷笑一聲，收起鬼爪鉤，轉身朝遠處的荒野中飛身遁去。

後m•hｅtｕｂｏｏk•cｏm•ｃoｍ來有人回想起，只知道當時西天如血的落日和晚霞，忽然好像被什麼人切成了兩半，整個雲天霞波霎時被割裂開來，中間的裂紋便是這道暗黑的光芒。

於是，看到這封信后，他立即決定幫洛雪穹這個忙。

不過正因為甘文光少年得志，又得宰相青眼，為人便難免孤傲——他這孤傲的程度，可不一般，到最後除了宰相本人，其他幾乎什麼人都不放在眼裡。

他們甚至打聽到，龍族覬覦的白骨聖杯，正是現在萬妖之地靈洲的統治象徵，傳言它是當今妖族女王惑夢的力量源泉。

「哈？這麼巧？」軒轅鴻也驚訝道，「臭小子，你的運氣還真不錯。」

就在蘇漸收到洛雪穹來信大概兩個月後，華夏之主光武帝李翊，便收到了天宸閣的靈鴿傳書。

只是，雖然決定很快做出，但很顯然那靈洲十分邈遠，首先得越過西方的大荒；到了海濱如何穿過浩瀚的西海，到達最終的目的地，也是一個很大的問題。

和阮天擇半路投靠不同，甘文光剛進入仕途，便投靠在司徒威門下，幾乎等同於「家生子」。後來他又屢出奇謀，幫助司徒威在驚濤駭浪的華夏官場中屹立不倒，於是更受司徒威重視。

和族人性格類似的是，召霧一族還一直傳承著神秘而邪惡的巫術。

目睹這一幕場景，所有的召霧族人都相信，藉助幽冥聖杯的偉大力量，這些幽冥祭品，將給沉眠埋葬于西海之底的海妖祖先們，帶去他們最誠摯的問候和最謙卑的請求。

什麼興修水利、富國安民，都算小的；在當初光武帝李翊新登位時，因為傳出一些別有用心的謠言，其他七大人族王國全都態度曖昧。這時，還是司徒威銳身自任，孤身前往各國；因為交通不便，幾乎花了一年多的時間，風餐露宿，縱橫捭闔，最後憑著三寸不爛之舌，消弭了人類王國內部大動兵戈的危險。

「那個銅徽衛……我懂了。」軒轅鴻立即猜到了李翊的意思。

「就是上回紅焰晶海時，因為阮天擇之事，蘇漸這小子年輕氣盛，一心為公，不免沒輕沒重的，可能和宰相府結怨了。這回您已經派了宰相的人過去，小蘇他……」軒轅鴻欲言又止地說道。

李翊對此，一無所知。

沉吟了片刻，他搖了搖頭，心想道：「可能是義父今晚所言之事，讓我憂心，故而判斷失當了吧。唉，蕭龍雀啊蕭龍雀，你的心境修為，還是比那軒轅承天差上一籌啊。若是他在，豈會如此誤判？」

但這時候，沒有人能反應得過來。

可嘆召霧族雖是西荒濱海大族，但在厲華楚這樣的狠人面前，根本不堪一擊。

當又一片秋葉墜地之聲稍稍有異時，蕭龍雀終於確定了來人不是幽小眉。

西海召霧族，據說是人族、妖族和神秘的海妖族三族混血；它的歷史超乎想象地悠久，族人的性格矛盾而邪惡。

神戟將的威名，並非白來，雖然只是獨自演練，這柄焚天戟也被蕭龍雀舞動如輪，滿院都是焚天戟的火影紅光。

當初知道身世真相后，作為滅絕種族僅存的後裔，洛雪穹一直有著旁人難以理解的孤獨與寂寞。當她忽然發現這個秘密，知道自己可能還有很多親族存在於世上時，那興奮程度可想而知。

別看他現在在御前擺出一副全力以赴的姿態，回去后，他卻暗中囑咐甘文光和蕭龍雀，此去靈洲，明裡阻止，暗中卻要配合龍族。

重拾親情只是一方面；任何明眼人都能看出，如果能找到這些散落海外的晶靈族後裔，很可能會從他們那裡重新得到當年晶靈時代失落的文明和力量，從此雪晶國很可能重振晶靈時代的無上榮光，甚至重新改寫整個神州的勢力版圖！

沒想到話才說到一半，光武帝李翊就擺了擺手，打斷他道：「大統領哪裡話，不用紫晶徽衛。」

無論他多麼英明神武，也想不到相知多年的老丞相，會暗地裡做背叛朝廷子民的事。

所有召霧族的老老少少，全都被族長和長老們發動起來，全都端坐在濱海的荒灘上，面朝大海。

這時他才終於明白，為什麼兩個多月前，自己在大統領府中過中秋節時，偶爾談論起坊間流傳的某個傳言，軒轅承天的反應會那麼大；記得當時他也像軒轅鴻這樣拍案而起，怒叱市井流言貽害無窮！

這本書冊恐怕也是飽經滄桑，即使以晶靈族的精巧保存工藝，等洛雪穹發現之時，也已是殘破不堪。也許正是這個原因，它被某一代靈山聖門弟子給遺忘在藏書樓的角落裡了，直到洛雪穹細細翻尋時，才重見天日。

「這……」目送著他和侍從們離去的背影，軒轅鴻怔立良久，才忽然如夢初醒。

當蘇漸還以為這事情急不得，準備將來有時間再陪同洛雪穹一同前去時，出乎他意料的是，靈洲之行，到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