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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如此，畢竟海路邈遠，風波險惡。兩人乘著羽帆雪蚌船，一路向西南，幾乎航行了兩個多月，才終於接近了傳說中的靈洲大島。

說著話，他便把手串遞向了少女。

「此話怎講？」蘇漸好奇地看著她。

按常理說，這樣的罪魁禍首，千刀萬剮都不為過，但作為最直接的受害人撒菩勒伯，竟然只是抹去人族少年的記憶和功法，息事寧人般驅逐回人類王國了。

見他好似毫無所覺地收下手串，洛雪穹不免蹙眉道：「蘇漸，難道你看不出，這些只是走江湖的小民哄人的把戲嗎？」

對他這樣孩子氣般的舉動，洛雪穹有些猝不及防；微一驚訝，剛想嘲諷，她不知想到什麼，那粉潔如玉的麵皮兒，便微微有些發紅。

「呵！」狂禪冷笑一聲，輕蔑道，「蟠澤，你以為巫龍王大人就這點格局？光暗雙杯之力，實則是用來推動一座曠古絕今的法陣。」

這個變化的核心，便是龍之帝國的親王、巫龍之國的王者「撒菩勒伯」。

「應該是了，」蘇漸道，「看來也是我孤陋寡聞，這靈洲應該也有我族的人常來常往。」

對這一點，旁人看起來，甚至比聖龍皇沒有鳥盡弓藏還要離奇。要知道巫龍王撒菩勒伯，可不是位良善的主兒。

但沒人意識到，某種外人難以察覺的變化，正是從龍之帝國走上巔峰之際開始的。

「是，大人！」蟠澤躬身領命，「屬下明白。請大人放心，此事屬下必保萬全！」

「問得好！」軒轅鴻贊了一聲，沉吟說道，「本座也在懷疑此事。雙杯本身便不說了，為什麼龍族多年沒什麼動靜，偏偏等到現在才去搶幽冥、白骨二杯，難道這裏面有什麼玄機？」

「什麼事？」蟠澤好奇地問道。

「稍大了些？根本就不能雕好吧！」蘇漸苦笑道，「怎麼，連你也相信啊？」

於是，他倆也擠在妖民群中，想要看這人想幹什麼。

此事差不多就這樣確定了，不過有一個問題蘇漸百思不得其解，疑惑問道：「大統領，您知道那龍族，多年不動手，現在為什麼忽然如此著急去搶『光暗雙杯』？」

「當然了不得，」狂禪眯著藍赤冰火雙眼，看著蟠澤道，「以萬里山河為基，以億萬生靈為引，你聽說過這樣的法陣嗎？」

「原來如此……」聽到狂禪這一番推心置腹的話，蟠澤這才真正動容，一時如痴如傻，口中不停地喃喃道：「主上會成功的，會成功的……」

就在厲華楚對召霧族大開殺戒的一個多月前，巫龍執政官的府邸密室中，狂禪找來他的心腹親信蟠澤，在交代他一個秘密任務之前，狂禪談論到他們主子的這一驚天計劃。

「蟠澤，這問題還要問我？」狂禪蔑然道，「你自己動動腦子，想想咱們的主上，一生大志是什麼？」

聽少年這麼一說，洛雪穹也覺得有些荒唐。想了想，她笑道：「蘇漸，你的名頭現在不小啊，連走江湖的都拿你的名頭來賣東西，真不錯。」

走了一段時間后他們才知道，西海靈洲的面積遠超想象；走了一個多時辰的路，他們才見到第一座妖族的村莊。

聽到這話，蘇漸先是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確認無誤后，那臉上的表情別提有多精彩了……

「呵！」蟠澤隨口一言，卻引得狂禪一聲冷笑，「聖龍皇？他當然贊成。你想想，與人族大戰後，聖龍皇哪一次反對過我們主上的意見？」

「嗯。不過也不能算普通。」洛雪穹看著那人，若有所思道，「能經歷千里風波、萬裏海濤，來到靈洲這裏的，總不是尋常之人。」

當然，對撒菩勒伯的驚天謀略，其親信還是知情的。

「嗬嗬，看來你還不笨。」狂禪看著呆若木雞的親信，悠然道，「蟠澤，你向來為我倚重，主上之計劃歷經二百年，到今日也到了能和你說的時候了。」

「嗯，你別覺得主上大人心機深沉、手段狠辣；其實他才是真正的大智大勇大忠之人。」密室之中，狂禪也有些動情地道，「主上深知，那魔族本性悖亂，一心奉行『滅世重生』，實乃天地間罕見的毒瘤。聖龍皇陛下固然英明神武，但對魔族的處置，還是心慈手軟，這樣必留後患。」

他的真實身份，乃是人族的龍血者，被訓練派入龍國潛伏后，因為能力出眾，最能折騰，最後竟然被巫龍之王撒菩勒伯收為弟子，然後很戲劇地又被不知情的撒菩勒伯，給派回到人族華夏國潛伏。

「巫龍王大人的計劃，是超出想象的偉大計劃，未必百分之百成功，但有件事一定能保證。」狂禪斬釘截鐵道。

這樣的妖居，真是十足十的「洞房」；洞房之外，妖族村人再整理出草坪，圍以荊棘，形成了一個像模像樣的院落。

他們的身後，是湛藍的海波，hetubook.com.com在陽光下閃耀著寶石的光芒，無數雪白色的海鳥翩躚翔舞其上。

「正是。」蘇漸道，「也許，他們等到了某種時機。對了！」說到這裏，蘇漸忽然眼睛一亮，叫道，「大統領，您還記得上回我跟你說過的隱龍君之事嗎？」

對他這樣「軟弱」的處理，所有知道這件事的龍族人，都感到難以理解。

「呃！」狂禪看似輕輕巧巧的一句話，對蟠澤造成的影響，好似比剛才說出驚天計劃時還要大。

「很多『人』，會因此而死去。」狂禪冷漠地說道。

「唔……」軒轅鴻一聽，立即領會了。「好！」他想也不想，大手一揮道，「你安心去靈洲，確保龍賊奪不到白骨聖杯；隱龍客和天雪國這裏，本座會盯牢！」

但這些消除懷疑的龍族貴族們，並沒有意識到，一場由撒菩勒伯籌謀的滔天波瀾，從人龍大戰一結束后，便開始湧起兇險的暗流……

比如這等哄人之時，常泰特地讓身上沒帶錢的妖族人，不要回家拿錢，而是當場互相借錢來買他的核雕。

「不錯，你沒猜錯，這億萬生靈之引，正是那些卑微劣等的人族！否則你以為咱們為什麼留著人族不滅？風暴之牆，哈！笑話，笑話！這世上真有不破的要塞城牆嗎？」

疑問剛說到一半，蟠澤自己便猜到了答案，頓時整個人都驚呆了。

這一場波瀾，空前絕後，兇險絕烈的程度，絕對超乎任何人的想象。

當然從撒菩勒伯的角度看，戰後他的道路，也沒有像史上諸多政爭劇情那樣發展。

人族領袖華夏國，對龍族此番目的難以理解，出現這種情況，正是由於他們完全不知道這麼多年來，龍之帝國真正的目的。

正因為君臣相得，聖龍帝國這兩百多年間，一切運轉如常。

呆愣半晌，意識已經恍惚遊離，但本能告訴蟠澤，在主子面前這麼長時間不說話，很是失禮。於是他如同夢囈，隨口找話問道：「巫龍王大人這般，真是雄才偉略；想必聖龍皇陛下，也是十分贊成的。」

「是、是的……」蟠澤勉強一笑，但笑得比哭還難看。無數細密冰冷汗珠，已經從他額頭不由自主地滲出流下。

此時他們的腳下，是細密的沙灘，那顏色白得就像一整塊雪色的紗絹。

「哈哈！說得好！」狂禪狂笑一聲，讚許道，「蟠澤，果然不枉我看重你，你這番話，真是說到點子上了。不過現在有件事，還需你去做。」

能注意到這點的，都不是一般人，總有各種手段去觀察和驗證。

「巫龍王大人正是以天下為棋局，以萬族為棋子。留著人族不滅，正是需要在我們的逼迫之下，讓他們優勝劣汰，代代改善更迭，最後才能得到符合『慟天滅地血祭大陣』條件的人族。」

「各位妖族大人，小人常泰，乃是東土華夏人士。」只見中土漢子朝四周團團一拱手，用洪亮的聲音說道。

而這一路上，也並不平靜。除了輕快堅固的雪蚌船要經常抵抗驟然而來的如山巨浪，在快接近靈洲時的某個夜晚，他們還遭受了詭異無比的長須海妖攻擊！

外人揣度，可能正是這個原因，所以在大陸初定、龍族沒了任何威脅后，聖龍皇並沒有鳥盡弓藏，還是一如既往地信任這位巫龍之王。

雖然心存疑惑，但幾乎所有龍族人，都眾口一詞，稱讚巫龍之王深明大義，難怪戰後聖龍皇對他聖眷更隆。

又聽了一會兒，他才知道，原來這位叫常泰的華夏人，並沒有什麼驚天的行徑，只是推銷他帶來的那些核雕。

此時又是雨後初晴，一條巨大的彩虹橫亘在浩闊碧丘的上空，其後亂雲飛動，如萬頃碧浪之上飛架一座七彩長橋，仙雲繚繞，景象十分夢幻。

從這樣的廢棄房屋中，蘇漸看出，妖族果然習性天然，那洞屋本就從草丘中掏得，一旦廢棄塌陷，依然還是一座土丘，對環境不會有任何的破壞和污染。

「呀！」蟠澤倒吸一口冷氣，愣了半晌后，忽似恍然大悟道，「屬下懂了！怪不得主上和大人都說，即將到來的那一天，叫『凈化之日』！」

「那是他們的榮幸！」蟠澤叫道，「本來他們就是卑微低劣的存在！現在有機會參与到如此偉大的計劃中，付出的只是卑賤的生命，換來的卻是無上的榮耀，這真是他們的幸運！」

見得如此，常泰又開始大叫，叫大家不要急著走，因為他為了感謝大家，凡是購買了他核雕的在場之人，每人都有一串上等的核雕手串相贈。

收到蘇漸的書信，洛雪穹見他這麼快便答應同去靈洲，還要阻止龍族的陰謀，十分高興。

「而巫龍王大人籌劃的慟天滅地血祭大陣，需以百萬血肉精魂為薪柴，以萬里天地山河為爐鼎，由光暗雙杯hetubook.com.com啟動，之後便能爆發出浩瀚無邊的決死之力，徹底毀滅魔族世代所居的湮滅地帶！」

此來靈洲，前路叵測，妖族性情難以捉摸，因此還在海上航行之時，蘇漸便與洛雪穹議定，在到達安全地域之前，兩人假扮一對未婚夫妻，如若別人問起來此的緣由，就說是因為先前在海上遭遇了風暴，才流落於此。

他們的眼前，更是從未見過的浩大草丘，它們在碧藍的晴空下迤邐蜿蜒，無邊無際，清風吹來時就彷彿萬頃海波動蕩起伏。

羽帆雪蚌船，也是雪晶國立國后的這兩年多來，從冰笈樓中發掘出的雪晶族古老文明；整艘船無論船體還是帆舵，都是按秘典中記載所建。

這樣的海船，其水準已經大大超過了現在內陸國華夏國的水準；所以當蘇漸第一眼看見羽帆雪蚌船時，在感激洛雪穹之餘，也確實覺得自己的運氣不錯。

見此情景，蘇漸從旁冷眼觀看，發現這位常泰雖然做的事情不入流，但各種機巧手段，倒也有過人之處。

蚌殼形的雪白帆船，小心地靠近靈洲東海岸的一處偏僻海灘；停穩之後，蘇漸和洛雪穹便離船踏岸，不過兩人還沒顧得上重新適應腳下堅實的土地，便被靈洲風物的唯美清新震驚了。

一念及此，他立即轉臉對洛雪穹小聲說道：「雪穹，你有沒有覺得，這些犬族人看見我倆，似乎並不是很奇怪。」

「嗯，我看到，祖上在晶靈時代的末期，其作為與眼前的妖族截然相反。他們于器物、靈法一途，有了極高的水準，但心境修為卻未能跟上。結果，他們對器物和靈術的濫用比比皆是，自然山河也被大量改造，以滿足他們日益膨脹的慾望。」說到這裏，洛雪穹神色黯然，痛心地說道，「於是惡魔族侵攻之前，各種天災已開始層出不窮，最後惡魔國度侵略時，我族已是無力抵抗了。」

「沒問題，」蘇漸道，「很好，很好。」當他再次拱手告辭往外走時，臉上忽然露出了一絲笑容……

「你聽好，」狂禪道，「雖然巫龍王之妹雪冽邇大人，已經啟程前去靈洲，奪取那白骨聖杯；但此事實在太過重大，為確保萬全，你便尾隨其後。」

說到「聖眷更隆」，其實龍之帝國中有少數有心人，還注意到戰後另一個小小的異常——撒菩勒伯在帝座之前提出的所有決策建議，聖龍皇都言聽計從。

作為聖龍皇唯一的子女，月歌是龍之帝國天然的繼承者，打一降生落地起，便擁有龍族九大王國公主的稱號。

只是驗證的結果，大大出乎他們的意料。

當他掏出銀錢，購買核舟之時，常泰看見他的樣貌，顯然一愣，不過也不敢多言，趕緊從這位同族之人的手中收過錢，遞予核舟，趕緊去跟其他犬族人收錢交貨去了。

於是，當蘇漸到來后，洛雪穹稍作準備，便和他一起前往雪晶國的北方海濱，乘坐雪晶族特有的「羽帆雪蚌船」，朝西南方向的西海靈洲揚帆而行。

這樣的事，發現之人的第一反應，就是懷疑聖龍皇是不是讓撒菩勒伯操控了。

「東土異人？」蘇漸和洛雪穹聞言一愣，相互對視一眼，便也加快腳步，跟在這些妖族之人後面，趕到前面去一探究竟。

除了妖族村莊的民居，妖族之人當然也吸引了蘇漸二人的注意力。

「他已有心儀的女子，還曾跟小侄略微透露過；平時未曾流露，拒女子于千里之外，實在是因為大哥他說，『龍賊不滅，何以家為？』便一時不把這些兒女之事放在心上。」

饒是蟠澤有了心理準備，聽到如此宏大殘忍的核心計劃時，還是驚得毛骨悚然、張口結舌。

所謂「羽帆」，乃是白帆之頂飾以風靈異鳥的羽毛，自動帶有風靈之力，即使無風或逆風，也照樣能揚帆前行。「雪蚌」，則是指它的船體借鑒了雪蚌的橢圓之形，能夠在遠洋航行中兼顧速度與牢固度。

本來還挺好奇，等到了近前一看，蘇漸和洛雪穹發現，被圍在一圈犬族村人中央的，只是個衣著尋常的神州男子。

聽到這裏，蘇漸幾乎要笑出聲來！很顯然，這位常泰老兄只是個走江湖的不入流角色，「國師」這詞兒從他嘴裏說出來，本身就有一種莫名的荒唐感。

「在主上看來，魔族本性邪惡，性情悖亂，無論殺傷、鎮壓、封印，都沒有用。要解決天地間這個根本不應該存在的毒瘤，就要徹底毀滅這顆毒瘤的生存之地。」

從這一點也可以看出，無論什麼種族，基於同樣功能的事物，往往會殊途同歸，比如眼前妖族的草丘洞屋，演變得也和大陸人族的院落差不多了。

「哈？原來還是我國之人。」蘇漸小聲笑道。

在這座犬妖村莊中停停走走，行行看看，過了一陣后，蘇漸忽然覺得www.hetubook.com.com好像有哪裡不太對勁。

安頓好一切，洛雪穹便和蘇漸踏上未知的征程，在風光如畫的草丘之中向靈洲大島的深處而行。

「請大人吩咐，屬下萬死不辭！」蟠澤狂熱地叫道。

「不錯什麼，」蘇漸嘟囔道，「賺了錢，也沒見分我一文兩文。」

初登靈洲，蘇漸覺得事事新奇，便連這樣在靈洲十分普通的妖族居所，也細細打量。

不過海妖襲來的那一晚，蘇漸和洛雪穹聽到風波異常，便格外警惕；當詭秘的海妖披星戴月踏浪而來，他倆立即反應過來，拼盡全力，聯手抵禦，最後將海妖擊退了。只是那一役中，海妖兇猛異常，最終他們還是損失了五六位同行的雪晶國船員。

雖說月歌所作所為令人髮指，邪惡瘋狂，但因為固有的感情，所有的龍族之人，還是把仇恨的目標，指向了那個人族少年。

「正是。」洛雪穹點了點頭，心中不知聯想到什麼，一時默然不語。

第一次親見靈洲妖族，他倆發現，這些妖族之人雖然出身禽獸，但現在的化形已經和人族基本無異；只是有些細節，比如尖耳、毛羽、頭角、身後之尾等，還或多或少保留著原有禽獸之身的特徵，彰顯著他們是不同於人族的族類。

蘇漸剛要走出房門，忽然心中一動，又返身問道：「軒轅叔，先前您提到，陛下已先命宰相大人主理此事，不知他派的誰人前去？」

十分湊巧的是，在這段時間里，她也從冰笈樓中發現了更多有關靈洲的記載，特別是修復了一張古老的「靈洲山河圖」。

意識到這一點，軒轅鴻連忙面容一肅，矜持著說道：「那就好，那就好。我說嘛，承天他心懷大志，定是一時不屑這些兒女情事。做得好，做得好啊！果然有老夫當年的風範。」

煞有介事地吹噓也就罷了，他竟然敢大言不慚地說核雕是由各國國師施大法力，通力合作才製成的。

他發現，在村子的角落裡，有些洞屋已經塌陷，看樣子並非天災，而是人為捨棄的。

「嗯。」洛雪穹點點頭道，「方才這一路，他們見了我倆，神色毫不驚異，莫非……」

這會兒忙著生意的常泰倒沒想到，剛才這位清俊洒脫的同族少年，正是自己拿來當幌子的「孤膽英雄」蘇漸。

這樣喪心病狂的事情，最後自然沒能成功；否則現在消失的，就不是月歌，而是巫龍之王了。

「放心，放心，全包在小侄身上！」蘇漸滿口答應，那鄭重的姿態甚至比接受公務還要認真。

草丘之上，不乏鮮花，但因為丘原千里，尺度廣大，即使局部的花叢無比絢爛，放到如此廣闊的天地里，也立即被稀釋，成為千里碧毯上零星的彩斑。

「對，也不對。」狂禪冷然道，「應該說，是『滅絕』魔族！」

「這、這……」囁嚅了半晌，他才問道，「敢問大人，這樣的法陣，究竟用來做什麼？」

「是甘文光，」軒轅鴻抿了一口茶，漫不經心道，「還有蕭龍雀。怎麼，有什麼問題？」

他們發現，聖龍皇陛下沒有一點異常，並且每次看起來言聽計從的決議，其實毫無例外也是聖龍皇自己的想法。

他們之前對靈洲知之甚少，總有種錯覺，覺得隱在大洋深處的海島，既然神州之人聽說得不多，那很可能真箇荒莽粗劣、艱難兇險。現在一見，卻是如此風光秀美，內心不免有巨大的衝擊感。

撒菩勒伯之名，在龍族語中，有墮落和桀驁的雙重含義；不過撒菩勒伯，從沒任何墮落的跡象，桀驁也只在下屬面前顯現。熟悉他的人，甚至認為，他是聖龍皇座前最忠實、最聽話的臣子。

戰後他依舊隱藏在聖龍皇的光環之下，在帝座之前俯首帖耳，甚至那忠誠的態度，比戰前有過之而無不及。

和神州大陸的村鎮不同，妖族村中的民居風格怪異，與其說是房屋，不如說是在草丘壁上掏出的半圓洞窟。

有這樣的身份，再加上龍族傲視神州的背景，如果有人說月歌是這世上受上天恩寵眷顧最多的生靈，估計沒有人會反對。

常泰的話，連洛雪穹都有些信以為真，更別提本地那些犬族村人了。他們對常泰的話深信不疑，每當常泰舌燦蓮花之際，他們還爆發出震耳欲聾的叫好聲。

比如眼前這座村莊，從妖的口鼻耳尾特徵來看，蘇漸覺得不出意外，應是犬族。

見他如此，軒轅鴻十分滿意，想了想便道：「賢侄，這樣最好。你就跟洛女主一同去靈洲；畢竟雖說我這邊會全力支持你，但你若能有雪晶國一臂之力，更能成事。我人族境內，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想必她雪晶國，也不希望龍族大敵成事。稍後本座就寫一封公函，說明個中利害，你拿給她看，她自然能夠理解。」

「主上……聖明。」附和讚歎heｔuboｏk.cｏm•ｃom時，蟠澤內心卻對撒菩勒伯的手段心機悚然而驚。

「啊！」饒是蟠澤性情陰冷，聽得狂禪之言，也不由得大吃一驚。

「主上他有堅定之念，一旦認定所行之事正確，哪怕世間所有人都反對，他也會堅持執行。別忘了，我聖龍帝國中，誰人最崇敬愛戴聖龍皇？是主上！現在做下悖逆之事，那也是為了信念迫不得已。」

白骨聖杯遠在西海大洋深處的妖族領地靈洲，龍族的勢力難以到達；但白骨聖杯本身，又對撒菩勒伯的計劃十分重要。別人不知，狂禪和蟠澤卻早已知道，白骨與幽冥這一對「光暗聖杯」，通過巫龍王大人的秘術聚合在一起，將迸發出史無前例的巨大能量。

「怎麼會看不出？」蘇漸笑道，「別忘了我是幹什麼的，簡直就是這些人的祖師。不過別忘了，我倆現在就是小民啊！這核雕手串為什麼不要？我要拿它來送給你！」

端著架子才說了幾句，最後他還是忍不住道：「賢侄啊，叔還是那句話，你們年輕人之間談得來，若有機會，你也別忘勸勸你大哥，那龍賊固然要滅，但一時半會兒也滅不了不是？總得傳宗接代啊，你也別讓他太不著急了。」

這個少年後來被證明，來歷一點都不簡單。

別說他們，就連龍族之中，也很少有人知道這一點。

狂禪注意到他的神色，見他還是面色煞白，便不快道：「蟠澤，沒想到你膽子這麼小。試看今日之域，究竟是誰人之天下？你應該慶幸跟隨的是撒菩勒伯大人！」

離開海灘前，洛雪穹又交代那些同來的雪晶國船員和武士，讓他們在附近的密林中紮營潛伏，隨時等待她的指令。

這些犬族村人的衣物，雖然風格與神州中原迥異，更類似於人族歷史上的胡人衣裝，但總的來說，差別並不如想象的那麼大。

心中暗贊此人心思機巧之時，蘇漸也掏錢買了一隻小舟造型的核雕，算是異國他鄉，幫襯幫襯自己的同胞。畢竟，雖然對常泰滿嘴胡言有些不以為然，但蘇漸也經歷過貧苦之時，便也有心幫襯。

饒是蘇漸二人見多識廣，乍看見這樣清新唯美的雄麗景象，也十分震撼。

這樣的能量，當然不是用來燒鍋煮飯、開山採礦，其真正的用途，連此時在場的蟠澤也不知道。

可是，任誰都沒想到，最該造反的撒菩勒伯沒動靜，這位毫無疑議的皇位繼承者，卻出了大問題！

確認好此事，蘇漸便行禮告辭；軒轅鴻也按照華夏國的慣例禮儀，習慣性地端起茶杯，以示端茶送客之意。

兼顧功能與美觀，這一點倒確實是傳說中晶靈族的風格。

「消滅魔族！」蟠澤脫口答道。

三百多年前，封印魔族；又用一百年，橫掃神州大陸。之後，龍之帝國走上了它的巔峰。

見得如此，蘇漸不免感嘆，心說這樣的小民為了賺點錢，不顧萬里波濤的兇險也就罷了，光這個小買賣的過程，就花費了無數的心思籌謀。從這一點說，他高價賣點這些不值錢的核雕也算合理。

得到這個結果，這些龍族權貴高人不由得驚呼：「難怪巫龍之王能夠屹立不倒、聖眷日隆，靠的全是這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揣摩上意的天賦？」

半晌無語后，洛雪穹彷彿自省一般幽幽說道：「蘇漸，這兩年我遍察晶靈族經典，發現我族的沒落，除了惡魔族的入侵，和本身有很大關係。」

如果說這期間，唯一讓人有些意外的波瀾，便是「月歌之隕」。

說到這裏，蟠澤忽然想到一事，便有些疑惑地問道：「大人，法陣這般浩大，要山河萬里，生靈萬千，究竟要去哪裡——啊？難道是……」

「唔……我明白了。」蘇漸若有所思道，「我族有聖賢說，『道法自然』，又曰『天道守恆』，那天地自然自有其運行之理，豈是這般容易被改造的？與其說是改造，不如說是破壞，最後自是要遭反噬。這樣說來，這妖族倒是契合天道自然，雖然僻處靈洲，將來若得機緣，前途不可限量。」

「真的嗎？」對蘇漸的話，軒轅鴻有些懷疑。不過他很快就意識到自己這樣問很不妥，哪有懷疑自己兒子不正常的？

「蟠澤，你以為，主上跟龍皇陛下這麼多年的深厚情誼，他不看重么？他才是真正的犧牲者。為了信念，犧牲曾經的深情厚誼，甘當這個『惡人』，主上他內心好受么？主上已經暗自跟我說了，等事成之後，他一定會解除巫術，跟聖皇陛下自縛請罪。」

當然「月歌之隕」，是龍之帝國最大的醜聞，也是最大的機密，除少數當事人外，其他幾乎沒人知道內情。

「你怕什麼？」狂禪盯著他，陰冷而得意地道，「你放心，主上是什麼人，做這等事焉能留下痕迹？」

「記住，你只隱在暗中，不要現身。若雪冽邇大人一切m•hｅｔｕbｏｏk•ｃｏm.ｃoｍ順利便好，你就當去靈洲刺探一番，為我族今後征服妖族做準備；但若雪冽邇大人事情不諧，你便暗中伺機行動，務必保證奪得聖杯，確保巫龍王大人的偉大計劃萬無一失。」

因此，即使有部分龍族貴族察覺到蛛絲馬跡，也完全想不到其真正面目是什麼。

這時大伙兒才知道，原來聖潔神明、集萬千寵愛於一身的月歌公主，不知道受了什麼刺|激，發了什麼瘋，竟然被一個人族少年誘惑，從而墮落。

具體細節外人無從得知。一來二去，這人族姦細少年，竟騙取了月歌的芳心；他不僅讓她墜入了愛河，最後居然還蠱惑她，讓她去刺殺她父皇最忠實的兄弟和重臣——撒菩勒伯。

同時，在船沿和船身的外側，羽帆雪蚌船也確實覆蓋了一層巨蚌之殼；這樣不僅可以抵禦海水的侵蝕，在陽光照耀時還能閃現珍珠般的晶彩光澤，樣子十分美麗。

作為實力強大、威望極高的第一功臣，尤其智力和武力都已強大到幾近完美，撒菩勒伯並沒有走上謀朝篡位的道路。

撒菩勒伯統治的巫龍之國，本就和穹龍、冰龍、雷龍、靈龍之國一樣，位列上龍之國，而且他自己的謀略也極為出眾，在龍族橫掃魔族人族時，便在聖龍皇身邊出謀劃策，被龍皇倚為左膀右臂。

「原來如此。」蟠澤訥訥道，「這樣的法陣，一定了不得。」

於是，當他在密室中，聽著主子大談特談光暗雙杯融合時的強大威力時，蟠澤忍不住問道：「大人，不知巫龍王大人要這麼大的能量幹什麼？難道是要炸開風暴之牆的要塞嗎？」

「呵，」見得如此，蘇漸啞然失笑道，「雪穹，剛才看妖族紛紛奔走，呼朋喚友，還以為東土異人是什麼奇人異士，沒想到原來只是我們那裡的普通人。」

正說到這裏，他倆聽前面一陣喧嘩；還沒反應過來，就見附近的犬族人紛紛向前奔走，邊跑還邊喊道：「東土異人來了！東土異人來了！」

「多謝大統領，如此最好。」蘇漸欣然稱謝。

於是，當最後常泰也遞給他一串粗陋不堪的核雕手串時，蘇漸也就欣然收下了。

「你以為，那些卑微人族所說的『巫術』一詞，來自何方？不就是我們偉大尊貴的巫龍族么。放心，咱們英明神武的聖龍皇陛下，他所做的一切決斷，都出自『本心』。」

看出這一點后，蘇漸跟洛雪穹一說，女孩兒便也俯首沉思。

二人初登靈洲，是在一個雨後初晴的上午。

這一仔細觀察，還真讓他看出些門道來。

這時洛雪穹還有些信以為真，轉臉低聲問道：「沒見的這一兩年，你真的在研究雕刻之術？只是這血歌劍，雕橄欖核，稍大了些吧？」

巫龍國中暗室密謀之際，蘇漸那邊也正緊鑼密鼓地準備靈洲之行。在軒轅鴻那裡領到任務后，他立即寫信給洛雪穹；書信寄出之時，他也整裝上路，沒帶任何人，秘密前往雪晶國。

龍之帝國的模式，有點像人族的周朝，根據具體的族群，分封了多個王國，並按血統的貴賤、勢力的大小，在中樞國聖龍皇朝之外，形成了上、中、下三等龍國。

有了剛才心中的琢磨，蘇漸很快就明白了常泰這樣說的用意：他要用這樣的小恩小惠，留住人群，避免有人先回家，被家人一頓說，清醒過來，回來廝鬧退錢。

對這樣的做法，蘇漸開始有些不理解，但仔細一想便覺得還真有道理：一旦人群走散，回家拿錢，就算不被他人三言兩語提醒，就這一路被風一吹，也難免清醒，覺得常泰賣的價格太貴。

「對！」蘇漸恍然道，「看來這人應該有點門道。反正現在也無事，便去看看這人不遠萬里來到這裏，究竟要弄什麼噱頭。」

一聽說有免費的東西送，那些正四散的犬族村人全都停住腳步，聚攏回來，不走了。

但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事情過去后的幾年間，不少龍族人都聽到了一些風聲。

這些核雕，雖說小而精美，以徑寸之木或為宮室器皿，或為人物鳥獸，但在華夏國中，也屬於常見之物，而常泰這位仁兄，卻把這些核雕吹得天上有、地上無。

蘇漸一眼便看出，因為此地草丘極多，連綿不絕，所以當地妖族人便因地制宜，選擇相對高聳牢固的土丘，在丘壁上挖坑掏洞，再用木板固定洞壁，便成了不錯的居所。

「是，是！」聽得此言，蟠澤的心情，確實變得平靜了一些。

收錢交貨，畢竟有個過程，這其中有些先買了常泰核雕的妖族村人，便準備散去。

正暗笑之時，他忽然聽到常泰嘴裏蹦出一句話，頓時更加愕然——那常泰竟然說，他手中最頂級的那幾隻核雕，是由華夏國最著名的「孤膽屠龍」蘇英雄，提著血歌劍，蘸著獸龍之血，親自雕成的！

談話的緣起，還是因為白骨聖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