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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心思縝密，三十多年前她就受妖族女王惑夢的委任，負責萬靈聖廟的守衛。

再說那常泰，發完不值一文的核雕串后，果然和蘇漸料想的一樣，一溜煙便跑掉了。

「不對！」看了一兩眼，他便沖蘇漸叫道，「這女子板著個臉，跟湖面結冰似的，就算偶爾看你，也面無表情，怎麼看都不像和自家男人結伴出來玩的。」

本來還以為，這兩個小年輕，只是問點獵奇的事情；但聽蘇漸問了幾個問題后，常泰的眼神漸漸變得驚詫起來。

很可惜，對他這樣的江湖術士，蘇漸還沒必要運用自己不熟的幻系法術。所以緊接著這無人的荒野中，瞬間響起常泰殺豬般的嚎叫：「哇呀哇呀！燙燙燙！疼疼疼！是真的火！」

「能，能，必須能啊！」常泰忙不迭地保證道。

至此，這位心思極為活絡的江湖術士，終於端正了心態，心平氣和地聽蘇漸問話。

「我們神州男女遠行，無論會不會武藝，都會佩劍啊。」蘇漸理直氣壯道。

雖然貌若少女，但逐香在妖族之中德高望重，深受妖民愛戴。

一見他這神情，蕭龍雀的衝冠怒火頓時冷卻下來。

「哦，我懂了。」洛雪穹淡然回答一聲，不再追問。此後她側過臉去，看著窗外庭院中那沐浴在夕陽餘暉里的草木，悄然靜立，半晌無言。

畢竟，身在異國他鄉，常泰心裏這根弦還是時刻緊繃著的；所以兩道黑影鬼魅般出現時，他這吃的驚嚇可想而知。

「啊？」常泰一聽立即興奮地叫起來，「唐求！『撞山豬神』唐求！你居然知道他老人家的名字！看來你不全是戲弄小人；那你是他家親戚，還是他的僕從？」

「也對，也對。」蘇漸樂呵呵笑道，「也怪我，沒跟你們說清楚。你們前來靈洲所為何事，小弟十分清楚。正因為茲事體大，我等玄武衛也不能袖手旁觀，蒙大統領看重，特地差小的來靈洲便宜行事。」

他這如意算盤打得倒是不錯，卻不知道這間屋子裡，剛剛發生的一番談話，甘文光恰好以同樣的話來嘲笑蕭龍雀。

因為地勢極好，又接近靈洲的核心之地，林水鎮和蘇漸剛到靈洲時碰到的村子不一樣，這裏並不屬於哪個單一的妖族，而是各路妖族會聚於此，稱得上「五方雜處」。

看著這兩人，他苦笑一聲，自嘲道：「唉，剛才怕死，還想逃呢。現在一看，太蠢了。兩位英雄手段如此高絕，就是放在神州之中都是數一數二的，我常泰就一走江湖賣藝的，能跑到哪兒去？」

「一樣嗎？」甘文光眼皮子一翻，「你的理解能力何其之差？本參軍的重點在於，放手去做。不露痕迹地協助，本就是放手去做中的一種，這一點莫非你理解不了？」

「這件事情，以後再想吧。」看她陷入深思，蘇漸笑道，「我們先做正事。走，我們去找一個人。」

只是就在此時，他們不約而同地聽到庭院中一陣異響。

「自然是不露痕迹地幫助了。」甘文光大咧咧地說道。

就如「金面甘參軍」的外號所言，甘文光的麵皮白中泛黃，黃中透金，遠遠地乍一看去，還以為是哪座廟裡的羅漢金身顯靈，跑了出來。

「當然。」甘文光一拍手中摺扇，冷笑一聲道，「呵，本來還發愁，沒想到剛想睡覺，就有人來送枕頭。蘇漸，你我往日無冤，近日無仇，只能怪你不該往這靈洲走一遭！」

當他離去后，已收起笑容的蕭龍雀，肅然提醒甘文光道：「甘參軍，你別看蘇漸剛才大大咧咧，據我所知，他可不是這樣的人。」

只是怒髮衝冠之時，蕭龍雀一看甘文光，見他正面帶嘲諷地看著自己。

「嘩啦——」只聽得房門一聲響，蕭龍雀正要出劍，沒想到來人在推門之前，已經大喊道：「喂喂喂！門裡的兩位大人，都是自己人自己人——可千萬別拿劍在我身上扎洞啊！」

從常泰的口中，蘇漸第一次知道，原來白骨聖杯確切安放的位置，是在萬靈聖廟的「靈骨聖塔」中。

萬靈聖廟作為妖族聖地，地位也十分尊崇，所有的靈洲妖族，路過聖廟周圍方圓五十里之內，只要天氣晴好，就能看見靈骨聖塔的塔尖，不管看到的塔尖影子有多淡，都會遙遙俯首膜拜。

「咦？」聽得這雜亂虛浮的腳步，嚴陣以待的蕭龍雀，覺得有些意興索然。

「很好，夠機靈，不枉我引薦你。」蘇漸點點頭，心中對常泰的活泛勁兒也甚是讚許。

「啊呀！」倏然出現之人，行動無風，完全出乎常理之外，頓時就把常泰嚇得一激靈，霎時間猛地跳了起來！

「這也沒什麼奇怪的啊，」蘇漸額頭冒汗，嘴上一句不肯讓地辯解道，「她本來性子就冷淡，再加上好好出來玩一趟，還遇上海難，和圖書這心情能好嗎？再加上被你們問東問西——」剛解釋到這裏，忙著辯解的少年，忽然感到身邊人朝自己挨近，還沒等他反應過來，便感覺右邊的臉頰上，溫潤微濕。

和甘文光類似，蕭龍雀也是天生驕傲；他骨子裡的傲氣，甚至比甘文光有過之而無不及。但他這個人有個不為人知的最大特點，便是「感恩」。

「呵，不是這樣的人？」沒想到甘文光不以為然道，「這廝所謂的事迹，本參軍多有耳聞；因為太過煊赫，本就懷疑。剛剛一見面，竟真是小小年紀，那更可知傳聞多不可信，定然是誇大其詞。」

只是服氣之時，他在心中也暗嘆一聲道：「唉，甘文光用計，自然百發百中，蘇漸那小子絕無幸理；只可惜，他死了的話，幽家小妹妹要傷心了……好吧，看在她的面上，事發之時，我搶先出手，給蘇漸留個全屍吧。」

「是我。」很快那房門便被推開。隨著門外陽光的透入，蕭龍雀二人正看見一張笑得稀爛的臉擠了進來。

「哦？」甘文光一聽，心裏想道，「看來這玄武衛，還真是朝廷鷹犬，鼻子真叫靈。若說急火火趕來靈洲，是為國為民，鬼才相信，顯然是他們看到咱宰相一派日漸壯大，心急了，處處想爭功奪利。」

「很簡單啊，一來可以防身，二來也可以裝飾。」說著話，蘇漸一旋身，擺了個造型，沖犬族武士首領道，「大人，難道你沒覺得，在下腰間有劍，顯得更英姿勃發了？」

洛雪穹會意，手一揚，一道青色的旋風倏然激發，帶著尖銳的嘯音順著火圈飛旋而過；剛才還火勢熊熊的烈焰圈子，轉眼便消失無蹤。

相比面如好女的蕭龍雀，年紀更輕的甘文光，雖然容貌一樣俊美，但面容輪廓更加冷毅，更有男子氣。

聽他如此說，甘文光心中倒是十分受用，心說「你知道就好」。

甘文光這問話，看似順口說出，其實卻是暗藏玄機。

伴隨這一聲暴喝，轉而便是一陣腳步亂響；蘇漸二人抬頭一看，便見七八個妖族武士，正舞刀弄棒地朝這邊衝來！

「什麼人這麼大胆？」蕭龍雀正好一腔怒火沒處發泄，聽得有人翻牆，立即冷笑一聲，白玉般的纖細手指，已經摸上了佩劍的劍柄。

「甘參軍，我知道你眼高過頂，可這蘇漸，你真不可小覷。」蕭龍雀誠懇勸誡道。

坐落於花語草原落霞之丘的萬靈聖廟，作為妖族聖地，守衛森嚴。

見他這樣，蕭龍雀自然沒什麼好心情。要知道他也是極驕傲的人；也就是甘文光了，若換了另外任何一個人對他這樣，他早就揮出焚天戟，將他碎屍萬段了。

他明裡暗裡都在告訴蘇漸，此事以他為主，蘇漸若是識相，就老老實實打下手，別亂說亂動。

沒想到，他好心提醒后，那些妖族村人卻笑了。

「哈哈！」蘇漸聞言，想也不想地脫口大笑道，「不露痕迹？哈哈！參軍此言怎麼像個女人？」

雖然醒悟，但蘇漸的表情，瞬間僵硬得跟靈洲海灘的礁岩一樣。

很快，那腳步聲便朝這戶響來；蕭龍雀手中的劍柄，也漸漸被握得更緊。

「唔。」也是因為心中有鬼，蘇漸這句很普通的話在甘文光聽來，總覺得別有用意。

「那你們身上為什麼帶劍？」犬族武士首領依舊一臉懷疑地看著他。

「蕭龍雀，你別忘了，上回他被龍囚誣陷通敵，雖然後來還他清白了，可有個詞叫『三人成虎』；只要稍後靈洲事發，不用我們出面，自然有人懷疑他上回並不冤枉。」

當常泰的身影消失在茫茫的草野中后，蘇漸最後還是忍不住，跟那些還在把玩核雕的妖族村人，委婉地指出，這些核雕可能並不那麼值錢。

「哈，龍雀兄，別怪我總不認同你。」甘文光一副輕佻的語氣說道，「你稍微用腦子想一想，便知道此事栽贓給其他任何人，都不合適。」

「這是什麼道理？」武士首領迷惑道。

「當然啊，」只聽犬族武士首領自通道，「別以為本大人沒看過你們神州的書！你們人族故事里，不都是說，如果普通人娶到美貌的姑娘，那這姑娘不是妖怪，就是鬼靈；我看這女子大太陽底下行動有影，不是鬼靈，那自然就是咱妖族咯。」

蘇漸這話，其實並不符合他平時性情；此言聽來魯莽，卻是他故意說來讓自己顯得有勇無謀的，因為來之前，蘇漸分析過甘文光的性格，知道他一生以智計自詡，對魯莽衝動之人最是鄙視。

「這……果然不愧是智計無雙的甘參軍。」蕭龍雀雖然心有不滿，但聽甘文光這一番分析，也不由得不嘆服。

當然從這一點也可以看出，常泰這傢伙沒少在靈洲各地騙錢。

「當然不是。現在能好好說話和_圖_書了嗎？還逃嗎？」蘇漸看著常泰喝道。

只是這時候後悔已經晚了；蘇漸想了想，便從容道：「這位大人，其實我二人確是東土神州人士，還是指腹為婚的夫妻，只是暫時還未成婚。」

「什麼？」一聽此言，蘇漸氣得暴跳如雷，跳腳大叫道，「你哪只妖眼看出來我普通啦？」

他回到林水鎮另一端的落腳處，和等他的洛雪穹見了面，便把面見甘文光二人的事情說了說。

「還是別猜了。」蘇漸看著她，真誠地說道，「此事重大，又涉我華夏權貴，所以我並不想把你也牽連進來。」

當時司徒威特地將蕭龍雀叫到書房，推心置腹地跟他說，此行任務極為特殊，不僅明裡要裝著幫助靈洲抗擊龍族奪寶，還要暗中協助龍族成事；這其中種種不露痕迹、輕重拿捏，極為不易，因此蕭龍雀一定要唯甘文光馬首是瞻。畢竟，過去許多事情都證明，甘文光雖然武力平平，但那腦子不用說人族諸國，就算加上龍境諸族，也能稱得上獨佔鰲頭。

「閉嘴！」蘇漸怒喝道，「我只是想問你幾句話，怎麼這麼多事？難不成你把我當成殺人越貨的盜匪了？」

還別說，蘇漸還真問對了人；這常泰簡直就是靈洲的活地圖，對本地的各種風土人情都如數家珍，讓蘇漸省了很多探聽情報的力氣。

「那好。剛才我問你的幾個問題，雖然答了，但還不夠詳細。你再好好說說。」蘇漸說道。

「我們是什麼人，你不用管。」蘇漸還是一臉親切明亮的笑容，平和說道，「常泰，我再問你一個問題：你想不想進玄武衛？」

「想啊！」常泰想也不想地叫道，「玄武衛在小人心中，簡直是神仙一樣的存在，怎麼不想進呢？只是……」

在萬靈聖廟所有的防衛力量中，一個叫「逐香」的蝶妖族長老，作用尤其關鍵。

於是，當司徒威跟他鄭重交代，靈洲之行要聽甘文光的時，蕭龍雀縱然心有不甘，也不折不扣地執行了。

「常泰，」蘇漸一臉含笑地看著他，卻是語氣森冷地道，「以後，若真進了玄武衛，你這多嘴的毛病，可得改一改。」

在屋中兩人的靜待中，那翻牆者終於跳落到庭院中，腳步亂響地朝這邊跑來。

「你不知道，這一回除了聖杯公事，我還有一件私事要辦。」蘇漸看著窗外漸濃的暮色，肅容說道，「有一樁陳年舊案，事涉我最尊敬的兄長同袍，我始終都沒能忘記。」

「哎呀！」聽得這樣的言論后，蘇漸霎時茅塞頓開！他立即對洛雪穹道：「哈！果然『行動須有三分財氣』，出來走走，就知道了一條生財之路哇。將來萬一我在華夏國混不下去了，就來這裏做生意，到那時，如有必要，你雪晶國可要給我發通關文牒、通商憑證！」

「嗯？參軍此言何意？」蕭龍雀驚訝地問道。

甘文光暗示這一點，倒不是想在這事上爭什麼權，畢竟他從來都是「以天下為己任」的，根本看不上這點雞毛蒜皮；他這麼說，是為了避免蘇漸干涉太深，影響他們暗中動手腳幫助龍族。

要知道，萬靈聖廟中不僅供奉著白骨聖杯，還珍藏著無數妖族歷年收集的奇珍異寶，從來都是多方覬覦的對象；要不是妖族嚴陣以待，早就被各方勢力偷盜一空了。

「自然是——」蘇漸剛要說出那人名字來，忽然聽得不遠處有人暴喝道：「呔！你們是什麼人？」

「不要笑。」蘇漸一臉認真地道，「雪穹，我還真不是開玩笑。雖不知貴國商貿情況，但你們離此靈洲相對不遠，真可考慮開埠通商的。相比我等人族，貴國之民傳承雪晶族衣缽，和妖族溝通起來更親切。」

「這樣啊，」洛雪穹想了想道，「莫非那人，是甘文光？」

本來，以他的江湖經驗，面對能問出這些問題的人，絕對要少說話，尤其不能問東問西。但到最後，常泰還是忍不住心中的好奇，開口問道：「這位小爺，還有這位小姐，你們究竟是什麼人？」

「像女人」這樣的話，對蕭龍雀來說，從來都是如龍之逆鱗般的存在；聽得甘文光這麼說，他頓時勃然大怒，立即便要翻臉。

所以，蘇漸決定扮成一個魯莽之人，雖然不知道後面會發生什麼事，但讓自己可能的對手輕視，總不是什麼壞事。

正要辯解，這犬族武士首領又喝問道：「你們和剛才賣核雕的那人，是一起的嗎？」

他們用生硬的神州語跟蘇漸說，這些核雕也許在東土不太值錢，但對他們來說，是太新奇太精巧了，簡直是世所難求的珍寶！反倒是常泰這位「東土異人」，跟他們索要的金銀銅錢，在他們這裡有很多，並不怎麼值錢。

正因為五方雜處，四路通衢，這林水鎮也成了三教九流最https://www.hetubook.com.com好的落腳地。如果有什麼人想來花語草原做點事情，又不想引起注意，這林水鎮是最好的藏身之處。

從常泰的話中，蘇漸二人知道，作為眾矢之的白骨聖杯，就放在作為妖族祖廟的「萬靈聖廟」中；而萬靈聖廟，就坐落於靈洲南部花語草原的落霞之丘中。

此後，從靈洲東部海灣上岸的蘇漸二人，便按照常泰提供的這張潦草地圖，對照著洛雪穹帶的那張「靈洲山河圖」，開始一路往西南方的花語草原而行。

見他怒髮衝冠，洛雪穹不禁莞爾一笑，暗中牽了牽他的衣袖，暗施靈力，也就把他拖離此地了。

本來暗自惱火的蕭龍雀，聽得這樣的自然之聲，心緒也漸漸變得幽靜。

「那為什麼要如此呢？」洛雪穹更加迷惑道。

作為雪晶國之主，洛雪穹什麼奇珍異寶沒見過？但此時此地，當蘇漸遞過來一隻粗陋不堪的核雕手串，愣了一下后，她飛快地伸出手，收下了。

這時洛雪穹也停步轉身，有些疑惑地看著說話的犬族武士。

「這劍！」常泰陡然一驚。要說能來靈洲的，再怎麼謙卑，自然不是凡人；常泰的眼光豈是那些犬族之人可比？一看見血歌劍柄，常泰立即便知道，這絕不是一把普通的文士劍。

雖然這時蘇漸二人穿的都是常服，但那股子氣勢十分驚人，常泰的舌頭開始不由自主地打結，稱呼也自動謙卑起來。

說起來常泰是個很普通的人物，但當他開溜之時，蘇漸一直緊緊地盯住他；那認真的姿態神情，倒好像在認真觀察常泰遠去的路線一樣。

「你！」蕭龍雀聞言大怒，喝道，「甘文光，剛才我便是這麼說的，你全盤推翻；怎麼等我問你，你又和我說的一樣？」

「甘參軍，那你說該怎麼辦？」蕭龍雀強壓怒火問道。

當常泰解答完所有疑問后，他還十分殷勤地手繪了一張靈洲地理草圖，贈給二人。

「難道不是……啊！我錯了我錯了，不是不是不是，千萬別是！」常泰連聲叫道。

「當然不是！」蘇漸立即道，「我們和他素不相識，只是剛才——」

「可是，說他暗助龍族，有人信嗎？他可是號稱『孤膽屠龍』啊，民間都奉他為屠龍大英雄呢。」蕭龍雀質疑道。

為首那人，體覆白毛，雙耳更尖，正提著一口板刀，面相兇狠地看著蘇漸二人，大喝道：「你們究竟是什麼人？來我靈洲，鬼鬼祟祟，是要干不法之事嗎？」

「不是錢。你誤會了。」蘇漸看著他，平靜地說道。

蘇漸這會兒，雖然還不知甘文光一夥居然徹底倒向龍族，但終究心懷警惕。聽甘文光這麼問，他隨口反問道：「不知甘參軍有何高見？參軍您才高八斗，是眾所周知的，連我平時巡察的賣菜大娘都知道，我又怎麼敢在您面前賣弄？」

「多年以來，我一直留意追查兇手，卻沒什麼眉目。不過近日我偶然得知，當日屠殺同袍、裡通外國的兇手，很可能與宰相一黨有關。所以，我必須接近他們，留心那人露出的馬腳。」

「我知道。」剛才看似隨意的甘文光，這時卻雙目一眯，露出兇狠的光芒，沉聲道，「不管他以前如何，今日來此靈洲，卻註定有來無回了。」

「找一個人？誰？」洛雪穹有些茫然地問道。

「咦？為什麼這麼說？」蘇漸覺得很奇怪，轉過身來看著那武士。

「咳咳，」甘文光清咳一聲，好似若無其事道，「蘇漸，別怪我們驚訝。這靈洲遠離神州，不啻萬里，突然見你出現，不驚訝才怪。」

「小事……」常泰眼珠習慣性地一轉，恰瞥見蘇漸腰間懸挂的血歌劍。

見兩人如此反應，正打著如意算盤的蘇漸，忽然有種不祥的預感，覺得自己是不是做錯什麼事情了。

在犬族村莊中這一番鬧騰后，不到半個時辰，那位正在一棵大榕樹下喜滋滋數錢的常泰，忽然看到眼前多出了兩個黑影。

不過剛走了七八步，蘇漸便聽得那武士首領忽在身後喊道：「喂！你這人族女子，也是我們妖靈一族的吧？」

犬武士首領想了想，道了聲「也對」，便揮了揮手，讓他二人離開了。

「嗯……」聽著他的話，洛雪穹的神情漸漸嚴肅，最後俯首不語，認真思索起來。

逐香乃是女兒身的蝶精，年歲久遠，但作為蝶妖族的緣故，容貌依舊宛如少女。

自稱「小人」之際，他甚至連身子都開始往下塌，好像憑空矮了一截。

「好好好！這樣，公子，你問的這些，我光靠嘴也說不清；等我拿幾張紙，給你畫出來。」常泰殷勤地說道。

說著話，他便手忙腳亂地開始去行囊中掏錢。

「啥？」聽得此言，蘇漸覺得十分冤屈。

能這樣克制，除了先前多年的共事中，蕭龍雀知和圖書道甘文光這樣的臭毛病，更重要的是，此行出發前，他的義父司徒威反覆叮囑，讓他一定要聽甘文光的。

「而這事，乃是當今聖上親自交代的，屆時肯定難以含混過去，我等必定要找個替死鬼。」

「你叫常泰？」黑影之一蘇漸問道。

正因為萬靈聖廟的守護力量每天都在變化流動，所以聖廟這麼多年來，從沒有發生任何意外。

相比蘇漸，宰相派來的甘文光和蕭龍雀，早來了一些時日。和蘇漸直接詢問常泰不同，這些天里甘文光二人親自跋涉了不少靈洲地方。

聽了他的敘述，洛雪穹有些奇怪地問道：「蘇漸，貴國政事我也略知一二，你們玄武衛不是跟宰相一黨不對付嗎？為什麼你會這麼快去找他們？而且，為什麼要明裡接近他們？這回事情，我們隱在暗中不是更好嗎？我……真沒想到，你這麼守規則。」

這一天，甘文光便和蕭龍雀，在原主人的卧房中，秘密商議此次究竟該如何行動。

剛剛興奮起來的常泰，一想到自己的身份，立即變得頹然，沮喪道：「我這種只會耍嘴皮子的江湖術士，那玄武衛的老爺怎麼肯收？雖然小人身份卑微，公子您這樣取笑我，真箇不厚道。」

「不是錢？」常泰變得更加驚恐，臉色煞白。趁著蘇漸一個不注意，他猛一轉身，撒丫子就朝荒野中跑去。

「不逃了，不逃了……」常泰囔囔了兩句，猛然「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凄惶號叫道：「好漢、好漢！還有這位女英雄，我常泰雖然走南闖北騙人無數，但真沒幹過半件傷天害理的事情，最多倒騰些不值錢的小玩意，騙騙這些異族愚民。誰叫俺常泰沒本事呢？家裡又上有老下有小，八十八的老娘要我養，兩三歲的孩兒又剛出世，我——」剛嚎到這兒，常泰這不走心的套話就被一聲暴喝打斷。

並且，和負責守衛外圍的山魈之王石岡不同，蝶精長老逐香負責的是最核心的萬靈聖廟。

「是，是！」常泰一臉恭敬，連連稱是。

「我不是守規則。」蘇漸搖了搖頭道，「我從來都只是守原則，具體行事，從來不拘小節。」

在常泰殷勤的回答中，蘇漸和洛雪穹對靈洲的了解，開始漸漸清晰起來。

「此事我已想過，龍族乃敵族，要協助其事，只能不露痕迹。」蕭龍雀認真答道。

「什麼亂七八糟的！」武士首領一臉不耐煩，又把目光看向洛雪穹。

萬靈聖廟整個防衛力量的陣容和機關，每天都在輪換；其設計的更換和日程的安排，皆由精於此道的逐香長老編排。

這一日，在林水鎮一戶普通的妖族院落里，司徒威宰相派來的兩位得力幹將，正在暗室中議事。

在了解了當地的情況后，他們便選中白浪川邊的林水鎮作為落腳點。他們在鎮子邊緣尋了一個不起眼的妖族人家，用重金將整個院子包下來，潛伏於此。

「是，小人是常、常泰，你們是剛才那兩位……」很顯然，常泰一眼便看出蘇漸和洛雪穹，剛剛在他生意場里出現過，還買了只小核舟。

「哎呀！原來不是常泰大人的人！那你們更可疑了。」首領喝叫道。

「大大大、大人……」常泰的舌頭立即更加打結，滿臉驚恐地叫道，「剛剛剛、剛才，小人不合騙了你們的錢；這錢，我我、我加倍還給你們！」

一時間，蘇漸覺得有些不對勁，便不想久留，隨便說了幾句話后，就拱手告辭離去了。

「是幻象嗎？」常泰經驗豐富，即使四周火焰飛騰，他還不忘伸手一探，想看看是不是自己也會的騙人幻術。

「是我是我，小弟蘇漸！」這驀然闖入之人，不是別人，正是當今華夏國的銅徽衛蘇漸。

「那就好。」蘇漸點了點頭，朝身邊的女子看了一眼。

這時往回走的蘇漸，還不知道自己已經被人當成死人了。被甘文光和蕭龍雀念叨之時，他還真打了幾個噴嚏，一臉茫然地說究竟誰在記掛自己。

一邊拖，洛雪穹一邊憂慮：「唉，自上靈洲，蘇漸便不像原來的蘇漸，頗顯得孩子氣。這……會不會壞事呀？」

「唉，只是不入流的小毛賊么？」心中這般想時，蕭龍雀本來生出的戲弄發泄之心，頓時轉淡。他心說，算這人走運，只等他一靠近門，就一劍將他洞穿了事吧。

「反而這蘇漸，編造出來的事迹太多，經歷如此複雜，又是勇闖龍境，又是深入魔界，花里胡哨，本意騙賞貪功，卻不知說多錯多！到時候說他于龍境之中，已暗中私通龍族，否則也不可能活著回來，這樣再順理成章不過。」

屋內一時陷入沉默，氣氛微妙之際，便顯得極為安靜；屋外庭院中的飛花落葉之聲，也能聽得十分清晰。

別看他面前這位老兄，不僅號稱「神戟將」，還是京華第二hｔｔｐs://wｗw.ｈeｔuboｏk•ｃoｍ.cｏｍ傑，可謂名動天下；但面對他，高傲無比的甘文光依舊一副冷若冰霜的模樣。不僅神情冰冷，連語氣也冷冰冰的，就差鼻孔朝天了，擺明不把蕭龍雀放在眼裡。

甘文光和蕭龍雀，那都是什麼人？一下他們便聽出，這異響竟然是有人在翻牆！

「嗯？」犬武士首領更加懷疑地看著他。

見洛雪穹這般手段，常泰的神色立即變得更加頹然。

異樣的舉動，來得如此突然，而少年在這方面又實在缺少經驗，於是在這一口印上來之後，蘇漸愣怔了許久才忽然醒悟過來：「哎呀，雪穹剛才在我腮幫子上，吻了一下呀！」

「哼。」到此時，蕭龍雀已看出甘文光是在故意損他，也就冷哼一下，不作聲了。

「唔……是你就好。」蘇漸點了點頭，盯著他道，「常兄弟，別害怕。我們來找你，只是有點小事。」

他看著蘇漸，自矜著說道：「無他，靈洲畢竟妖族領地，我等只合不露痕迹地幫助妖族守衛聖杯。」

心中這般想時，他表面卻偽作不知，一臉正色地說道：「蘇漸，你來得正好。此番遠涉靈洲，沒辦法多帶人手，正好你來了，也好助我等一臂之力。怎麼樣？你對阻止龍族的陰謀，有什麼好的想法？」

「怎麼不是我？」蘇漸笑嘻嘻道，「甘大人這話說得有趣，能在這麼隱秘的地方找到你們，難道除了我還有別人？」

很快這群犬族武士便衝到近前。

「什麼？」聽得這聲叫喚，蕭龍雀一陣愕然，不由得轉臉和甘文光面面相覷。

「你就當我取笑你好了。」蘇漸不動聲色道，「常泰，若你相信我，此行回到華夏，你去玄武衛京華城總部中，找一個叫『唐求』的人；到那時，你只需要把今日之事一說，他自會安排。」

「還逃嗎？」蘇漸冷靜的話語，再次在火圈之外響起。

蘇漸聞言，一臉尷尬。他沒想到，原來那位不入流走江湖的常泰，在此地的名聲竟是如此好使。他心說，早知如此，剛才就該認常泰那廝的親戚了。

因為有白骨聖杯在，萬靈聖廟的守衛極為森嚴。據常泰說，在花語草原中，時時刻刻都有披甲長毛金剛犀牛，圍繞萬靈聖廟轉圈而行。這金剛犀牛，乃是靈洲特有的異種，不僅半通靈性，生性還極其兇猛，正由山魈之族管理。

「這還用問？」甘文光面帶嘲諷地看著他，「別忘了我等此行所為何事。既然襄助龍族，還真以為能不露痕迹？世上就沒有不透風的牆！」

這小鎮依水而建，有一條名為「白浪川」的河流，從南邊的花語草原中蜿蜒而來，在林水鎮這個地方轉了個彎，又往東方流去。這林水鎮正建在白浪川這個河灣邊。

只是，才跑了沒幾步，就聽得「轟」的一聲，一愣神后再看，他赫然發現自己的四周已騰起熊熊火焰，將自己圍在正中心。

「呵，怎麼會？你還想做海商么？」洛雪穹聞言一笑，有些不以為然。

「怎麼是你？」這下不僅蕭龍雀，就連甘文光也很愕然，脫口問道。

本來在蘇漸和洛雪穹看來，此地的青草丘原，風景已經極為優美；但據常泰說，這裏和聖廟所在的花語草原落霞之丘一比，簡直是天差地別，不可相提並論。

於是，蘇漸說出這話后，甘文光臉色鐵青，強抑怒火，蕭龍雀卻「撲哧」一聲，笑出聲來。

「你是說……」蕭龍雀遲疑道。

「哈！不露痕迹？」甘文光嘴一撇，嗤之以鼻道，「我等乃天朝上國的名臣良將，來到靈洲這樣蠻荒化外之地，有什麼好顧忌的？自當放手去做了。蕭將軍你這樣謹小慎微，真像女人！」

只見這密室之中，蕭龍雀等了半天，甘文光才輕搖手中摺扇，好整以暇地說道：「蕭將軍，宰相大人所託之事，我等該如何行事？」

簡單說就是，一生厚黑、不擇手段的司徒威，在拯救蕭龍雀這件事上，著著實實地做了一件好事。所以在這個世上，蕭龍雀可以傲視任何人，但義父司徒威永遠除外。

在白骨聖杯所在的花語草原西北方，離花語草原十幾里地的地方，有個叫林水鎮的妖族小鎮。

見他這表情，蘇漸頓時醒悟過來，忙道：「這很奇怪嗎？我還是童子之身，對男女親熱，吃不消不行嗎？難道大人你這個年紀，就對這樣的事情習以為常了？」

「我二人想在成婚之前，乘船出海，略作遊玩，沒想到半路遇上颱風，一路將海船吹到此地，最後撞上礁石傾覆，我二人便流落到貴地來。剛才大人所言，實在冤枉，你看我們小兩口，年紀輕輕的，能有什麼企圖？」

作為罪囚之子，最後能活，全靠司徒威一力擔待，這裏面的恩德，蕭龍雀可謂永銘五內。並且，蕭龍雀長大后調查得知，當初自家被滿門抄斬，確實和司徒威毫無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