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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候周圍的猛獸，雖然還沉浸在逐香長老先前飛撒的花粉迷霧之中，但野獸嗜血的本能，還是讓它們一下子失控了。

現在這兩位貴客，被暴動的獸群困在了青風之丘。

想了一想，他忽然大驚想道：「這分明是猛獸吞噬獵物前的眼神！」

「怎、怎麼會？」當逐香長老捂住自己被洞穿的喉嚨，砰然墜落時，一雙瞳孔圓睜，根本不敢相信這樣的結局。

所以，當結果和預想不太一樣時，蘇漸本能地一愣。而他點中之處，對那女子而言，實則是如此的敏感和羞人，而且少年混亂中還歪打正著，所點之處竟然無巧不巧，恰好是局部的中心制高點。所以即使狀若瘋狂之際，那妖嬈女子也是一愣，原本出手如風的攻擊，一時也停了下來。

想到這樣充滿反諷的結果，蘇漸只得苦笑一聲。

有了對蕭龍雀的懷疑，他現在比任何人都更接近真相。

青風之丘的潛伏旁觀，讓他更加堅信了自己的判斷。

在地上掙扎了片刻，她努力地抬起頭，虛弱不堪地朝蘇漸喚道：「救、救我……」

面龐和羽翼感覺著細細的清風，逐香長老點了點頭，心想道：「真是天助我也。今日天氣，正宜我飛撒『迷香花粉霧』。若是狂風吹盪、驟雨傾盆之日，我還真不知道怎麼驅散這些孽畜呢。」

可嘆靈洲萬眾景仰的逐香長老，竟迎來這樣的結局。即使在彌留之際，還被無數豺狼鬣狗撕咬踐踏。輕盈百年的柔美風姿，就此翛然遠逝，只留青風之丘下，滿地的血肉殘羽。

「是呀。」蝶族親隨一臉敬意地說道，「論降服暴躁的獸群，靈洲之中長老您稱第二，就沒人敢稱第一了。」

心中這般想時，逐香長老看到那火圈已經有削弱的跡象。

「什麼不好了？」逐香長老下意識地往聖廟周圍一看，卻沒看出任何動靜，便秀眉一蹙，聲若銀鈴般說道，「別急，你慢慢說，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也許是深潭中有溫泉涌動，先前在谷外看見的白色雲氣，應該是從這些深潭溝壑中湧出的。它們在谷中凝集一陣后，便化作荷花荷葉狀的白雲，悠悠飄向天空。

「不管怎麼說，她是為救華夏之人而死。」看著逐香流血之地，蘇漸彎下腰，恭恭敬敬地行了個禮，口中默念安撫亡魂的道家禱詞。

這一日，對萬靈聖廟具備極大意義的逐香長老，正在聖廟中巡視，卻忽見自己的蝶族親隨武士急匆匆飛來，還沒等靠近便大叫道：「長老，長老，不好了！」

本就騷動的荒野，霎時間一陣沸騰！

看見這麼一大群黑壓壓的猛獸，逐香長老大吃一驚！

「唉，厲華楚啊厲華楚，你是不是對這款鬼面具特別偏愛？上回北滄海國中戴的是這一款，今天還是同一款型。」

蘇漸猝不及防，被女子的拳頭和足弓雨點般打中，劇烈的刺痛瞬間布滿全身，痛入骨髓。

在她漫長的生命里，這樣的刺殺場面，和剛才獸群暴動一樣，她何曾少見？見黑影假借獸群掩護，然後倏然暴起朝她衝來，逐香長老只是冷笑一聲，長袖一揮，一道繚繞花影彩光的「風花斬」，已朝那人迎面劈去。

藉著燦爛的月光，他凝目觀看，想看清女子身上可能有的龍族特徵。只是很不巧，雖然月光皎潔，剛才雲霧也被狂風吹散，但隨著仰首向天的女子雙手一揮，她身子所處的山潭中又升騰起一片雲霧，將她半隱半現地遮住。

「怎麼會這樣？和剛才的反差也太大了吧？」蘇漸驚奇不已。

「這說出去不好聽啊！咱就算不要求星流術，要死好歹也死在什麼秘技絕學上啊。不行！不能死得這麼窩囊！這要傳出去，會被京華城那幫爺們兒笑掉大牙！」

「她會是龍族嗎？」看著驚人唯美的女子身姿，蘇漸心中並無多少綺念，而是在緊張地判斷。

「怎麼回事？」逐香長老還沒反應過來，一道黑影已是衝天而起，朝她疾速衝來。

匆忙趕近，還有五六里路時，逐香長老便在半空中看到遠處躁動的獸群。

至於逐香長老的死，根本不會成為任何有利的證據。

之前他也跟天宸閣說過，北滄海國之事，厲華楚表現得大有問題，結果天宸閣的長老之一、厲華楚的授業師父應無憂，卻堅信弟子絕對沒有問題。

如此近距離的搏擊，別的招數一時也指望不上，渴望求生之際，蘇漸本能便發動那「血瞳心眼」的秘技。

正神思悠悠時，她忽然察覺到獸群中央一陣騷動。

天色將晚，對蘇漸這樣的玄武衛來說，反而更好行事。

此情此景，讓雲荷谷這個蘇漸偶然起意的探尋之地，顯得十分詭秘。

藉著圓月之光，他發現前面最深邃的地方，乳白色的https://www.hetubook.com.com霧氣格外濃重。

「救、救我……」在他驚訝之際，這女子還在翕動嘴唇，一邊呼救，一邊努力地向他爬動。

此時為了嚇阻獸群衝上來，他們顯然也施了法術，青丘之頂燃起了熊熊的火圈，將他們護在了中央。

心中憤憤不平，蘇漸便開始極力求生。

即使是常泰口中人跡罕至之地，蘇漸也依然保持著警惕。進入雲荷谷時，他依靠山壁而行，盡量將自己的身形隱在落日照不到的陰影里。

即使有了心理準備，蘇漸還是被嚎叫嚇了一跳。當然有了先前的鋪墊，現在他不會再那麼驚惶。

要知道在靈鷲學院修習了三年的他，自然精通人體穴位，所以即使慌亂之中，蘇漸也知膻中穴乃人胸前正中央的心窩位置，實在不可能在自己指尖觸及肌膚時，還有如此相對長距離的深陷，更不可能觸感還會如此綿柔溫軟，畢竟，膻中穴那兒是胸骨啊……

但他此刻，雖然眼神驚恐，卻已經說不出任何話來；那纖柔的喉頭間，只能發出「嗬嗬」的吞咽聲。

「我、我……」對這個基本的問題，瀕死女子卻一時遲疑。

正因如此，雖然蝶族在靈洲妖族中的規模和勢力都很弱，但因為逐香長老的緣故，即使靈洲中勢力最大的山魈之王石岡和狼族之王裂風，也對蝶族保持著難得的尊重。

此時青丘之下，長風漸起，滿目蕭條；風吹衣冷，蘇漸卻恍若不覺。

看見這樣詭異的場景，蘇漸儘管膽子不小，也忍不住頭皮發麻。

逐香長老因為是蝶族，眼力很好，又飛在半空，因此雖在五六裡外，還是一眼看清了狀況。

雖然猛獸狂亂，卻好似本能地忌憚此人，即使嗜血奔突之際，依然本能地將他避開。

在數的過程中，蘇漸逐漸反應過來，因此當數到女子身後竟然冒出了九尾之時，他雖然沒出聲，但驚詫之下，身子一動，便不小心碰到了旁邊的岩石。

「看來不是龍族……但還是要確定一下。」即使心中恐懼，蘇漸還是十分執著地伏在原地，想要看到確證。

只是，如此混亂境地中，哪那麼容易隨心所欲地點中？運指如風之時，他點那膻中穴沒點到，往右邊平移了將近兩寸的距離。

又走了一陣，遠處山岩上映照的最後一縷餘暉也徹底黯淡；一輪滿月，升上東方的蒼穹，燦爛的光華如水銀般瀉下。

「別過來！」蘇漸本能地往後一跳，跳到一個安全的距離，才警惕地低頭看著她道，「你先告訴我你是誰，我再考慮救不救你。」

忍著劇烈的皮肉之痛，蘇漸分明看到，越是狠揍自己，那女子的神情越發輕鬆舒坦，倒好似這樣的攻擊，能減緩她自身難熬的痛苦。

這樣的風花斬，逐香長老已是浸淫多年，所以對發出的這招極有信心，好整以暇地等待那黑影慘叫墜落。

幸運的是，往日多風多雨的青風之丘，今日倒是風和日麗。

迷香花粉霧，正是逐香長老身為蝴蝶精怪特有的法術。一旦圍困青風之丘的低等獸群吸入了迷香花粉，頓時就會變得純良無比。

這一看，卻讓他有些臉紅。因為他發現，這女子身上只覆著一層輕薄的絹紗，在今晚皎潔的月光下，如若無物。她的身姿，格外修長，望月舒張之際，呈現著罕見的美感，曲線妖嬈中散發著驚人的誘惑力。

「嗯，就讓本長老的調查，從這處騷動開始吧。」心裏這般想著，逐香長老身姿一轉，十分輕盈地朝那處騷動的獸群飛去。

當飛臨獸群上空時，逐香長老離地還有兩丈多距離。這個距離不高不低，利於她接下來施法驅走獸群，又可以避免被豺狼鬣狗飛躍撲擊。

月光中蘇漸看得分明，四處湧來好似鋪天蓋地的水汽雲霧，都被那女子吸納；吸吮的速度極快，整片山谷雲霧都以她為中心，飛速地旋轉起來，就好像一團巨大的旋渦，場面極其可怖。

原來，這女子眼神渙散，臉色蒼白，嘴唇烏紫，雖然身姿曼妙，渾身卻縈繞著一股死氣，怎麼看都像快要斷氣之人。

隨著行進的深入，蘇漸越來越發現，這裏簡直是一個絕佳的天然藏身之地。

「轟！」一團巨大的水霧如有實質般砸在他剛才的埋伏之地。剎那間，地上碎石亂飛，眨眼就被砸出一個深坑。

尤其此際星月在天，水霧濕身，那勾勒出嬌軀輪廓的婉轉曲線，上下微微起伏，星月的光澤便也順著凹凸的曲線婉轉流動。於是，神秘女子透露出來的魅惑風姿，已經遠超「光彩照人」的範疇，簡直灼人視線，讓人心癢難熬，又不敢直視。

就在他臨近白霧還有十來步距離時，讓他沒想到的是，雲霧和*圖*書的中央好像旋起一團狂風，霎時將濃密的雲霧吹散！提心弔膽又期待看到的場景，就這樣突然一覽無遺地呈現在他的眼前！

見得此情，蘇漸驚懼不已；劇痛之中，他也極力閃避，但那女子如影隨形，始終將拳頭雨點般砸在他的身上。

在靈洲這片大地上，逐香長老已經縱橫上百年，今日這種事情在她的眼裡，只不過是微不足道的小場面。

這時照進谷里的日光，也越發黯淡。雲霧繚繞之際，蘇漸更加謹慎，前行的速度便放慢了下來。

因為深知事情的嚴重性，逐香長老即使位高權重，也一路振翅疾飛，匆匆趕往青風之丘。

事實上，「孤膽屠龍」蘇漸，近年來無論劍技還是法術，都大有長進，很少有人像今天這樣，能逼得他用上那招更像死中求活的「血瞳心眼」來。

還沒反應過來，女子便撲了過來！她張牙舞爪，手腳並用，看似雜亂無章，但瞬息之間好似產生無數幻影，朝蘇漸劈頭蓋臉地砸來。

見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逐香長老十分滿意。

心中已是愁緒萬千，再想起輕盈若仙的妖族長老轉眼零落，碾為血泥，蘇漸更感人生無常。

這一看不要緊，蘇漸頓時大吃一驚！

這時青丘頂上，本來好像驚慌失措的甘文光和蕭龍雀，忽然判若兩人，變得鎮靜從容。見獸群中那人拱手，他們也向青丘之下遙遙還禮。

「厲華楚，你太投入了。」蘇漸心中想，「這般投入，無論你心裏怎麼想，一切表現得比敵人還敵人的話，那你就是我們的敵人了。」

只是他快，那女子的手更快！只見她素手一揚，一道雪白的雲氣如匹練般疾射而出，瞬間便撲近蘇漸的身後。

這地名還是常泰手繪的那張靈洲地理草圖中寫的，說此地在靈洲空有好名，但不知道為什麼，平時少有人去。

「不是聖廟這裏。」蝶族武士也意識到自己的莽撞，忙雙翼一斂，落到地上，恭敬說道，「稟長老，是那兩個神州來的貴人出事了。」

她看見，無數鬣狗和豺狼，氣勢洶洶地圍住青風之丘，其中甚至還有不少大象，正四足踏地；沉重的蹬地聲，和響成一片的狗吠狼嚎互相應和，宛若雷鳴。

「當然自己死去這種事，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這麼可怕的人，究竟是誰？到底為什麼他要殺害長老？」

就在這凄美的漫天血雨中，受人愛戴多年的逐香長老，就此香消玉殞，墜落在成群猛獸的爪牙之下。

看著遠方雲空低暗，草野如浪，他心中默默地想：「甘文光，蕭龍雀，你們果然有問題。剛才那人，雖然還戴著鬼面，我蘇漸卻一眼就看出他是誰了。」

「只是……」想到這裏時，蘇漸卻有些頭疼。

靜夜之中，山谷格外寂靜。遠處偶爾傳來的瀑布飛濺的水聲和不知名鳥獸的鳴叫，更添靜謐與凄清。

就在獸群奔散，剛才所有的當事人死的死、走的走，現場忽然變得空蕩時，有一人從沒膝的野草中悄然浮現。

「嗯，此言有理。」逐香長老點點頭道，「所以，報訊之人就讓你來找我了？」

「找到了！」絕境之中，蘇漸的效率也極高，很快心中便驚喜叫道，「原來她的弱點是『膻中穴』！」

當濃重的雲霧不停地湧入女子口中時，雲荷谷頂上那輪滿月，也似乎起了某種莫名的變化。倏忽間，它變得更大、更圓，顏色也從原本的燦白，變成某種神秘的橙紅之色。

蘇漸堅信，這一回來靈洲，他不僅能確認蕭龍雀就是當初寂滅林的兇手，還可能找到他們跟龍族勾結的證據。

靈洲相隔神州中土，不啻萬里，風波險惡，除了常泰這樣零星的小民，其實互相併沒多少往來。因此妖族女王和長老們，不僅弄不清甘文光二人的來意，甚至連兩人在華夏國中真正的身份地位，也一無所知。

「就是他們。」蝶武士道，「他們前日見過女王陛下之後，本來安待在客舍之中。只是今日一大早，他們說要出去玩玩，希望看看南邊『青風之丘』的風光；沒想到剛才有人來報，說有猛獸騷動，將他們困在青風之丘上了。」

現在天宸閣不相信厲華楚出了問題，同樣也不相信司徒威有問題；他們和光武帝李翊一樣，都認為當今的華夏宰相，只是一個有些迂腐的求和派而已。

「不好！」蘇漸暗叫一聲不好，立即翻轉身形，朝旁邊一滾。

如果說，這時候蘇漸看到谷中的，是任何妖魔鬼怪，或是龍族，都不會有現在這麼驚訝。雲霧散處，月光照下，一覽無遺在他眼前的，是一個身姿極為曼妙的女子，正在水霧蒸騰的潭水中，向天舒展美妙無比的身形。

「望山跑死馬」，剛才蘇漸在和_圖_書白浪川畔看著雲荷谷挺近，等趕到附近時，那日頭已經落到了山丘之頂，不多久便是黃昏了。

慌亂之際，他也沒工夫仔細想這膻中穴的位置；說時遲那時快，他伸出食指，便朝女子身上的膻中穴點去。

「這……」霎時間，蘇漸目瞪口呆。

逐香長老的獨門法技，今日依然效果顯著。那些咆哮奔騰不已的兇險猛獸，在花香粉霧的籠罩下，漸漸變得安靜。也許過不了片刻，它們就會如同被馴養的家畜，乖乖地主動離去。

這時候，蘇漸感覺已經走到了雲荷谷的最深處。

今日這雲荷谷中，隨便碰到的一個無名瘋女人，就逼得他不得不施展出壓箱底的絕招。如果此時他還能有閑暇琢磨，就會立即察覺，這身披薄紗的「瘋女人」，來歷絕對不凡。

這場面來得太快，蘇漸甚至都沒反應過來，還在那兒傻乎乎地數道：「一條，兩條，三條……什麼？九條？」

轉眼間，他便砰然倒地，並且死不瞑目——因為在他臨死前，心中還充滿了問題：「剛才殺害長老的兇手，只是離去時在自己面前一閃而過，看都沒看清，怎麼這會兒咱就死了？」

蘇漸的腳力不可謂不快，全力奔逃之際簡直如同脫韁之馬、離弦之箭，瞬息之間便已奔到數十步之外。

畢竟，就如他們預先籌劃的那樣，在靈洲位高權重的逐香長老，是被發狂的獸群踐踏而死的啊；誰又能先入為主地堅信，他蘇漸說的就是真實的呢？

蘇漸幾乎可以想得到，有關這一點，甘文光他們一夥，可以編出千百條理由來辯解。

有關這部分的記憶，蘇漸已經完全回憶起來了。他十分清楚地記得，當初天宸閣之人來無名山莊通報此事，帶走厲華楚時，自己和同伴們有多羡慕。

一待接近，她再次揚起手中的小陶罐，想先在這處局部施放迷香花粉霧，加大劑量，讓這裏的猛獸先鎮靜下來。

雖然步履放慢，行路艱難，蘇漸對這處雲荷谷的興趣，卻越來越濃。

飛向異樣騷動的獸群局部時，她的心神雖然十分放鬆，但多年老到的經驗，還是讓她睜開蝶眼，本能地預先掃視了獸群一遍。

可能正因為這樣，女子出手越來越快，下手越來越重，神情也越來越瘋狂。

碩大無比的橙紅之月，懸在雲荷谷的上方；當某一縷猩紅的月光照到潭中女子的身上時，「嗷」的一聲，這女子再次發出一聲凄厲的嚎叫。

更重要的是，這一聲嚎叫不類人聲，蘇漸受驚的同時，心中也是驟然一緊。

定了定神，他悄悄抽出血歌劍，握緊了劍柄，朝前面那團最濃重的白霧躡足而去。

到這時，蘇漸越來越確信，厲華楚很有問題。因為他自己也做過卧底龍族的「姦細」，知道無論表面如何，一個真正忠誠的卧底，絕對不會是厲華楚這個樣子。

長舒一口氣后，他振一振精神，喝道：「呔！你究竟是什麼人？在這深谷中裝神弄鬼，莫非是想行什麼不法之事？」

「我只看一眼就好。」感受到這樣的氣氛，蘇漸在心中寬慰著自己。

因為離得比較遠，身材易見，容貌卻看不太清晰；不過蘇漸眼神不錯，雖然只看到神秘女子在星月之光中隱現的面龐輪廓，便也知她的樣貌定是傾城傾國。

從草野藏身之處走出后，他看了看滿地的狼藉，一聲冷笑。

風花斬的名字，聽著風雅輕柔，但被逐香長老揮出之時，勢若雷霆；那些彩光看著如同天花亂墜，一旦沾身，卻如同夢澤國雨林深處最毒的瘴氣，轉眼便是潰爛中毒之局。

「雲荷谷？」見得雲氣形狀，蘇漸腦子裡忽然蹦出這麼個地名。

青風之丘在花語草原的西南方，正靠近十分荒涼的海濱。雖說青風之丘在傳說里是妖族的起源，但畢竟地方偏僻，還時常暴雨傾盆，本地妖族基本沒什麼人去。

帶著這幾個疑問，逐香長老的親隨武士，充滿怨恨地死去了。

這一日，蘇漸在落霞之丘的西南方查探，眼見日影西斜，便沿著白浪川向北而行，想去林水鎮的落腳地和洛雪穹會合。

當然這樣的騷動和剛才的暴動相比，已經十分輕微，但逐香長老心思細密，性子極為敏感，這些許的騷動立即引起了她的注意。

如此謹慎的掃視，並沒有發現任何異常，於是她徹底放心，放慢了羽翼扇動的速度，降低了高度，緩緩地接近躁動的獸群。

蘇漸的心中，或有鬱積，但並不氣餒。

提心弔膽地前行時，猛然間從前面那團雲霧裡，傳來一聲凄厲無比的嚎叫：「嗷——」這聲嚎叫，十分慘烈凄絕，其中透露出來的痛楚，簡直生不如死！

他這樣的態度，蘇漸十分理解，因為厲華楚可以說是歷屆龍血者中的翹楚ｈeｔｕbｏｏｋ.cｏｍ.cｏｍ，已成了應無憂無比驕傲和自豪的最傑出徒弟。

此後這幾天里，蘇漸繼續和洛雪穹分別行動，走遍萬靈聖廟周邊各處。

「哎呀，『血瞳心眼』果然奏效！」蘇漸心中狂喜地大吼一聲，再無遲疑，立即再次出手如電，胼指點處，正中那女子的胸口正中——這一次，他再也沒點錯地方，正巧點中位於女子兩乳中間的膻中穴。

果不其然，緊接著這處獸群的上方，便傳來一聲凄厲無比的慘叫！

所以，現在他雖然找到了司徒威的人和厲華楚相互勾結的證據，結果卻變成：這兩方，因為對方沒問題，現在這般配合無間，反倒互相洗白了。

剛走到一半，他往西邊一望，恰好看見那裡有幾座山巒正圍成一圈，形狀倒有點像一座銅香爐。

心中這般想著，她從懷中掏出一隻小陶罐，衝著下方的獸群，不斷地揮舞。

「血瞳心眼」並沒有欺騙蘇漸，這地方正是這一身怪異功夫的女子的弱點。被他這重重地一指點中，剛才勢若瘋虎的女子，瞬即「嚶嚀」一聲，整個人已是軟軟地癱倒在地。

逼近少年之時，這條白霧如有靈性，飛速一卷，如同一條怪獸的長巨白舌，將蘇漸靈活無比地攔腰纏住，然後往回一收——一心奔逃的蘇漸，就這樣被詭異無比地席捲而回。

獸群如潮，斯人獨立，和剛才漫天的血雨相比，倒也形成一種動靜對比的極致之美。

當然作為遠來的神州客人，甘文光和蕭龍雀因為好奇前去遊玩，倒也合情合理。

同樣因為地理阻隔，靈洲的妖族也相對單純。因此他們見甘文光和蕭龍雀不僅身具異相，還談吐過人，風度翩翩，便單純地相信了他們所說的一切。

這人正是蘇漸。

一見這情況，逐香長老再無遲疑，立即振翅加速疾飛，朝獸群的上空迅速飛去。

這時她的心神已經較為放鬆，甚至開始想到事後要追查獸群暴動的原因。

這塊看似一面整體的壁立岩石，其實石壁上有一小塊石斑已經風化，本就臨近脫落，現在被蘇漸一碰，便如成熟的果實一樣，「嗒」的一聲掉在地上，還朝旁邊骨碌碌滾了好幾圈。

從雲荷谷東邊的豁口往裡走，還有很長的距離。一邊走，蘇漸一邊觀察四周，只見此地果然荒涼，不僅到處怪石嶙峋，草木繁密，還有許多瀑布深潭，不時傳來水聲轟然。

到這時，剛才隨逐香長老同來的蝶族武士親隨，才如夢初醒。

「是刺客！」逐香長老反應過來，卻不急不忙。

看到她這樣的目光，蘇漸忽然覺得很熟悉。

「呵。」這時候，在紛亂的獸群中，卻有一人傲然佇立。

只是，虛弱癱倒在地的女子，沒有回答他的話。

聽到這怪聲，蘇漸反而沒有剛才那麼緊張。他立即低伏身形，小心翼翼地逼近嚎叫聲傳來之處。

「哦？」逐香長老有些訝異，想了想道：「是華夏來的甘文光和蕭龍雀么？」

「會有龍族之人藏在裏面嗎？」饒是膽大，月霧朦朧之際，蘇漸的心也跳得更快了。

一邊揮舞，一邊口中念念有詞，轉眼之間便有黃綠與紅粉之色的煙霧，從小陶罐中翛然噴出，在空中形成彩色的煙霧，伴隨著一陣迷離沁脾的花香，朝下方的獸群籠罩而去。

「這！」逐香長老吃了一驚，不過想了想便有些奇怪地問道，「那青風之丘，倒是在我蝶族領地附近，但畢竟位置偏遠，已靠近南方荒蕪海濱。他們是從萬里之外神州來的人，怎麼會知道這麼偏僻的地方？」

「啊——」這聲慘叫，即使凄厲驚恐，卻並不是那麼難聽，甚至仔細分辨，還聲若銀鈴。

尤其是山巒圍繞的中間山谷，有白雲涌動，形似圓團游移，片片冒出，絕似荷花荷葉。

雖說個人因素有限，但不得不說，經驗豐富、精通機關之術的逐香長老，幾乎相當於萬靈聖廟一半的守衛力量。

說話間，蘇漸不知不覺地就用上了玄武衛的官腔。

只是，就在她揚起小陶罐的一剎那，騷動不安的獸群竟是猛然朝兩旁一分！

「呵，倒也是。唉，正因有些虛名，你家長老才這般忙碌。」小小抱怨一句，逐香長老也爽快道，「那就快走吧！人命關天，還是神州來的貴客，要是真出了事，後果十分嚴重。」

蝶族的鮮血，天生帶著一種花香，此時它們噴洒飛濺時，竟也帶著一種莫名的美感。

也來不及細想，她立即凝目搜尋，不一會兒便看見那兩個前幾天剛見過的神州貴客，果然站在青丘的最高頂上。

不僅如此，它們還會如同醉酒，暈暈乎乎，完全失去本來的神志。到時候，逐香長老再念動特有的馭獸咒語，這些兇猛的野獸就會變得如同小綿羊一樣，在她的指揮下乖乖地四m.hetubook.com.com散離去。

要知道靈洲妖族之中，奉行「強者為尊」的叢林規條。如果沒有逐香長老的存在，蝶族別說受人尊重了，連生存都會很困難。

驚詫只是瞬間的事，受過良好訓練的蘇漸，立即平復下波動的心情，屏息凝神地觀察谷中女子。

「哼！果然有鬼。你不說，我就走了。」說著話，蘇漸轉身作勢欲走。

但此刻他哪還有時間細琢磨？趁那瘋女人拳頭雨點般落在自己身上時，蘇漸閉目凝念，激發那「血瞳心眼」，順著女子的拳頭，察看她暗藏的弱點。

當蘇漸反應過來，雙目恢復視力，睜眼一看時，見剛才詭秘哀嚎的九尾女子，已經站在面前咫尺之地，正雙目如狂地盯著自己！

「啊呀！」一看這情形，蘇漸嚇了一大跳，想也不想便跳起來，朝外面疾奔而去。

低伏在暗角，他此時甚至還有心情想道：「嗯，這女子姿容，可謂國色天香，但口中發出的叫聲，卻跟美人完全不沾邊，簡直像野獸的嚎叫。」

「少有人去？」一想到這個，蘇漸頓時來了興趣，便中途轉折，往西方那處雲荷谷而行。

這些天，他和洛雪穹分頭行動；洛雪穹去打聽妖族和萬靈聖廟的詳細情況，他自己則盯緊了甘文光和蕭龍雀。

「這！」看見這情形，蘇漸倒吸了一口冷氣。到這時他才明白，剛才雲霧忽然消散，根本不是什麼狂風的功勞，而是這女子的吞噬！

青丘風冷，沉默了一陣，他便搖了搖頭，轉身踏入蕭瑟蒼茫的原野。

剛想到這裏，他便驚異無比地看見，好似應和著他心中的想法一般，橙紅月光中的女子，尻尾之處，竟然真的驀然冒出幾條尾巴！

「呃？」直到這時，蘇漸才藉著月光，近距離看到女子的情形。

恰在這時，雲霧中的女子忽然再次凄厲嚎叫一聲，整個姣麗的面容霎時扭曲如鬼，與此同時，附近所有的山潭瀑布，全部霧氣遊離，以她為中心，匯聚過來！

話說自從林水鎮與蘇漸那次「巧遇」之後，甘文光和蕭龍雀也就正式拜會了妖族女王。出於不可告人的原因，這次拜會，他們並沒有開門見山地言明此來的目的，而是含糊其辭，說自己傾慕靈洲的風土人情，前來優遊一番。

見他們還禮，獸群中這人擺了擺手，做了個告別的手勢，忽然拔身而起，如同一道閃電般在獸群中縱橫轉折，轉眼便來到獸群之外，很快就消失在茫茫的草野中了。

蘇漸見狀，不得已又向前靠近一些，想看得更加真切些。

越往裡走，這樣的白色雲霧便越多，不僅讓景象顯得更加詭秘，也影響了蘇漸尋找前路的視線。

「嚇！還怕制不住你？嘖嘖，這『血瞳心眼』果然是我的保命絕技，哈哈，真管用！」見自己一招得手，蘇漸頓時得意一笑。

「逐香長老，她死了啊……」想到這一點，雖然之前素不相識，蘇漸還是覺得有些傷感。

他倆詳細觀察花語草原的地形，察看龍族最有可能隱藏的地方，也順帶檢查妖族守衛的薄弱之處，儘力推斷屆時龍族最可能從哪處下手。

「應該是有人說了吧。」蝶族親隨道，「雖然青風之丘偏僻，但長老您別忘了，傳說中那裡還是咱靈洲妖族起源的地方呢；傳說當年天神將咱千族百類的妖族種子，隨著青蔥色的神風飛撒，落在靈洲青風之丘的地方，才有了我們現在的妖族，連青風之丘的名字都和這個傳說有關呢。所以屬下認為，那華夏貴人應該是聽聞了這個傳說，便想去看個新鮮。」

厲華楚本身的表現，也同樣十分優秀；如果不是這樣，當初應無憂作為天宸閣的最高層長老，也不會破格在下屬的無名山莊中，親自收這位龍血者為親傳弟子。

蝶族武士沒弄明白的問題，有一個人卻好似知道答案。

「嗯？」手指點實之時，蘇漸只覺得指尖深陷，觸處極為鬆軟，便不由得一愣。

回程之時，他看著遼闊蒼茫的草原大地，心中想道：「任你們姦猾似鬼，最終還不是要幫龍族奪取聖杯？不要告訴我，今天殺死負責萬靈聖廟防衛的逐香長老，只是因為看她不順眼。所以任你詭計千萬條，我只盯牢萬靈聖廟便是！」

獸群天生畏火，他們用這種辦法倒也能勉力支撐。但逐香長老深知，這個火圈乃無源之火，沒用任何薪柴，全靠靈力催發，一旦施法之人靈力消耗殆盡，火光一滅，那千軍萬馬般的獸群就會洶湧撲上；到那時任你再是法力通天，也難逃肝腦塗地、血肉橫飛的下場！

「完了！」蘇漸在心中既驚恐又悲哀地想道，「難不成我蘇漸一世英名，最終會死在一個瘋女人的拳頭底下？」

停了一時，見逐香長老已被踐踏成泥，此人仰起臉，朝青風之丘上遙遙一拱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