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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屠龍傳

作者:管平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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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卷 鳳凰照夜 第118章 酒奠忠魂

第七卷 鳳凰照夜

第118章 酒奠忠魂

從這一點而言,儘管司徒威在內部和同黨議事時,口口聲聲說只有求和才能利國利民,但從蘇漸這樣的旁觀者角度,反而看得更清晰:司徒威完全就是打著為國為民的幌子,以求完成個人的野心。
因為這個,當年戶部尚書高元博按宰相授意,剋扣玄武衛糧餉補給時,軒轅鴻還覺得理虧,不太好意思在明面上反擊——現在蘇漸知道了,原來罪魁禍首,還是宰相司徒威!
見他如此,陷害唐求的幕後黑手們,倒是樂得心安。更多不明真相的人,則開始暗自揣摩,心說是不是軒轅鴻這頭曾經無比可怕的老虎,已經蒼老了……
「晦氣。」見他如此篤定,那為首之人,卻是暗中不爽。他鉚足了勁兒,暴喝一聲道:「蘇漸!你的事犯了!」
說到這裏,他又忙補充道:「大人,卑職絕對沒有別的意思,萬不敢幹涉大人您的決定。只是說句肺腑之言,覺得和大人短短兩天相處,便知大人您雖年紀不大,但氣度風姿實在令卑職折服,不忍大人赴難,才多嘴建言。」
澹臺興這件案子,在極少數知情人的眼裡,根本就是他做的,現在司徒威負責查處之事,就是「賊喊捉賊」。
劍芒離咽喉還有四五寸距離時,百里英直嚇得魂飛魄散,大聲喊道:「答應了!答應了!別殺我啊!」
這一查,果然在唐求家的地磚底下起出了一箱金銀!
一番無法無天的恐嚇說完,蘇漸收劍入鞘,轉身便走,頭也不回。
此夜詳談之後,蘇漸又在周元昌的山莊中蟄伏了幾天。
所以,當司徒威頒布初步結果時,他的同黨們自然一致支持,連很多普通官員和老百姓,也都相信了。
從這一點講,天宸閣的長老、厲華楚的授業恩師應無憂,某種程度上來說也是受害者。
這一晚,當他通過玄武衛的特殊渠道,知道了某個慘案的細節時,忽然冷笑連連。
「哈?」蘇漸一抬頭,瞪著他冷笑道,「百里英,你想到哪兒去了?還以為我要自殺?哈哈!以死相逼,當然是你死啊!」
沒想到,他才走出兩三個街角,便在一個叫「甜水坊」的地方,被一群人攔住去路。
黑暗中,他反覆在心中吟誦那首皇上寫給老恩師的悼念詩。
「怕死?」蘇漸臉色一寒,狠聲道,「百里英!現在擺在你面前的只有兩條路:一,現在就死;二,將來再死,但有可能不死,還名留青史。你選吧!」
靜立片刻,忽然有一種巨大的孤獨感,整個地籠罩了蘇漸。
「謝我?」蘇漸轉過身來,看著陰影中的御史大人。
很快,在確鑿的「證據」下,唐求被投入刑部大牢中,等待最後的判決。
所以當唐求聽到消息,說蘇漸在風滿城中遭遇禁忌之雷時,他的第一反應,便是宰相派人做了手腳。
念著念著,在某一刻,他忽然淚落如雨。
「紙包不住火」,尤其在京華城這樣的地方,哪有什麼秘密?很快蘇漸回京的消息,便傳到了司徒威的耳朵里。
獻策當年為國憂,至今浩氣貫神州。
蒼天不管忠良士,空使窮荒草木愁。
隨著蘇漸調查的深入,查出的結果讓人觸目驚心。
「不、不……也不是做不了。」百里英支吾了半晌,才苦著臉道,「小蘇大人啊,您是武夫,不知道我的苦。名垂青史我固然樂意,但、但……但我更怕死啊!」
畢竟,整個八大人族古國中,他是主張求和的第一人,也和龍族在暗中勾結得最深。一旦事成,誰成為龍族統治下的人族第一人,連傻子都能看得出來。
於是,在漫天風雨飄搖時,唐求懷著對兄弟受害的義憤之心,誰都沒告訴,便開始悄悄追查,要弄清「翡翠驚天雷」的庫存有沒有問題。
想到這裏,令狐陽的眼角餘光下意識地朝街兩邊掃去,果然看見那些街坊小販,正用一種古怪的目光看著他。
剛開始他還以為是錯覺,但很快就感覺到不對勁。
每當這時,不僅玄武衛人人憋屈,作為他們首領的軒轅鴻更是面上無光。
而在千里之外的華夏國都京華城,政局卻變得如火如荼。
老態龍鍾的原因,十分明顯,便是那一日他親眼看見老恩師在自己身前人頭落地。當時熱血濺了一身,無論視覺、嗅覺還是聽覺,都對他造成了巨大的心理刺|激。
差不多人定時分,失魂落魄的百里英,忽然覺得自己模糊的淚眼中,好像看到什麼黑影一閃而過。
漆黑的暗夜中,蘇漸佇立峰頭,正好看到重重的遠山,被夜色掩蓋成黑暗而模糊的輪廓。
剛說到這兒,他忽然清醒了,便自嘲地笑道:「小蘇英雄,孤膽屠龍,雖然做事不擇手m•hetubook•com•com段,但乃正義之人,怎麼會來殺我一個苟延殘喘之人呢?」
癱地之際,夤夜而來的少年,可沒表示絲毫的歉意。
「想幹嗎?」這位叫令狐陽的刑部捕頭大叫道,「蘇漸,你的事犯了!本捕頭特奉刑部尚書大人之令,來抓你這勾結匪人、刺殺澹臺大人的奸賊!」
當初蘇漸接下宰相諭令,前往刺殺亞颯前,曾將心中對宰相一黨的懷疑,告訴過唐求。
驚恐之淚,飛流直下,就在劍尖離咽喉還有幾厘距離時,這要命的青瑩鋒芒終於堪堪停住。
經過一系列或明或暗的查訪,蘇漸赫然發現,厲華楚和司徒威之間並非如表面上那樣毫無關聯。
所以整件事,經過他的調查,越來越像是一場內訌。並且真正的幕後兇手,算盤打得極精,既可除掉搶風頭之人,還可嫁禍政敵——既然澹臺興一直跟宰相鬥,那幕後真兇想嫁禍的「政敵」,自然就是司徒威了。
被人憑空陷害,遭受牢獄之災,固然不幸,但從某種角度來看,唐求還佔了點便宜。
比如這一日,散朝回來,已是下午,百里英胡亂吃了點東西,便待在書房裡,再也不出來。
說話間,他一抖手腕,血歌劍霎時抖出一朵劍花,帶著瑩瑩冷寒劍芒,在黑暗中清晰無比地朝百里英咽喉刺來!
他想到,既然在靈洲之上,厲華楚和甘文光、蕭龍雀一夥十分默契、公然勾結,那他們之間的關聯,絕對「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
「姓蘇的!」令狐陽氣急敗壞道,「你不要囂張!知道你是靈鷲學院的,但老子今天帶了刑部四十八好手,你逃不了的!」
可以說,本來朝中還勉強平衡的政治勢力,被司徒威這麼一搞,一下子就失衡了。
不得不說,司徒威這個所謂的調查結果極有邏輯。並且作為一般小民,根本不了解多少信息,而他們還特別喜歡反轉、陰謀論一類的新鮮事情。
他頓時暴聲高叫道:「大哥!咱跟他啰唆個什麼?就算他本事上天,今天就他一個人,咱可是刑部差房好手盡出,還怕他個乳臭未乾的小後生不成?大哥,咱打吧!」
到那時,八大古國帝皇都靠邊站,所有王侯將相在他面前都不值一提。在龍族的扶持下,他司徒威可以成為整個人類的新王!
只期事業垂千古,豈料形骸付一丘?
顯然他並不是為了省燈油。
痛楚,自責。
想到這些,百里英滿腔悲戚。
他自己當年,乃是幾近純正的龍血者,派去龍境后,便受到龍族信任,又反派回人族王國潛伏。
所以,藉著這個被大部分人接受的「合理」結論,司徒威開始了大肆搜捕。
這時的他,好像重回孩提時代,面對黑沉沉的暗夜荒山,心底生出一種本能的惶恐和無助。
想到這樣可怕的真相,饒是蘇漸膽子極大,也霎時驚得冷汗直流。
搜捕的風頭過去,蘇漸毫不猶豫,立即離開了靜謐祥和的周家莊園,又開始繼續暗中查訪。
面對如此凄迷的夜景,蘇漸的心情格外惆悵。
事實很快證明,這樣的思路,十分有效。
「是刑部的兄弟?」蘇漸抬頭一看,不慌不忙地說道。
所以,隨著調查的深入,蘇漸對司徒威的憎恨,也越來越強烈。更何況,這時候還傳來了華夏名臣澹臺興,在京華長街眾目睽睽下人頭落地的悲慘消息。
因為現在宰相大肆抓捕異己,大理寺和刑部根本忙不過來,犯人受審還要排號,因此刑部對唐求,一時並沒有來得及完成最終的審判程序。
「誰?」他擦了擦眼睛,盡量高聲喝了一聲。
就在百里英強烈的驚恐中,蘇漸冷冰冰的聲音清晰地傳來:「老大人,請記住今晚的恐懼。我蘇漸,大義面前,是會殺人的。我『拜託』你的事,你最好盡心完成。」
蘇漸說此話時,聲調平和,語氣淡然,周元昌聽了,卻覺得內里蘊含著無比堅定的力量。
說著話,他把刀望空一劈,便示意部下向前攻擊。
「哈?缺胳膊少腿?哈哈哈!」蘇漸聽了,仰天長笑數聲,然後一低頭,雙目如劍,緊盯著令狐陽喝道:「來吧,來吧,試試看,究竟誰會缺胳膊少腿!」
沒想到還沒等蘇漸說完,百里英卻一下子跳起來,叫道:「不行,絕對不行,我做不了!」
在他的注視之下,英姿挺拔的少年沉默了半晌,忽而齜牙一笑,道了句「你知道就好」,便轉身飛身如鳥,穿過窗欞,消失在了茫茫的夜色里。
其實這也是幕後黑手的「無奈」之處,陷害是陷害了,但不能做得太過火,否則一下子就會被人懷疑,說他們怎麼會對一個小小的玄武衛,這麼心急火燎地插隊定罪。
和刑部差人剛才和_圖_書逡巡停頓不同,這二十來人毫不遲疑,身形如電,一番眼花繚亂地穿插后,已經緊緊地將蘇漸護在了中間。
認真說起來,令狐陽和雷大海的想法,十分有道理。「雙拳難敵四手,好漢架不住人多」,今日刑部高手有備而來,還來了這麼多人,任你蘇漸本領通天,也絕難逃得出去。
夜色一片寂靜。
「啥?」蘇漸一歪腦袋,似笑非笑道,「令狐陽,我沒看錯吧?你帶這麼多人攔我,想幹嗎?」
對任何忠直之士,蘇漸都懷著天然的敬意。因而聽到這個消息時,他也不禁心中大慟。
之後,如果他百里英「政績突出」,司徒威還會跟聖上奏請,讓他擔任懸空已久的御史大夫之職——要知道,御史中丞其實只是御史台的副手,官階只是從二品;御史台的真正掌管者,還是從一品的御史大夫。
得到消息的宰相,當時就愣了好半晌,然後把當初信誓旦旦說蘇漸死了的貼身影衛,叫過來臭罵了一頓。
他一方面覺得蘇漸這傢伙真像只踩不死的臭蟲,另一方面,他感慨暗中做這種事,還是蕭龍雀靠譜。
「是我。」一個有點熟悉的聲音在黑暗中傳來。
假模假樣的道歉聲中,飽受煎熬的百里英再也支撐不住,剛剛坐起的身子一下子軟癱在地。
他現在癱坐在書房角落的姿勢,更加頹廢落魄。
霎時間,一股濃重的徽墨香氣,充斥了百里英的口鼻。
原來這時候,甜水坊的百姓們依舊保持了京城群眾的光榮傳統,根本不怕喊打喊殺之事。一旦遇上,他們就特別來勁,不僅自己搶佔視野良好的位置,還會呼朋喚友來圍觀,無比的助人為樂。
只是,在這場大動蕩中,以往這類事件中唱主角的玄武衛,反倒偃旗息鼓,毫無動靜。
可以想見,厲華楚要在人國、龍境之間暢行無阻,幹了那麼多壞事還不被上面察覺,這背後該有多大的勢力為其張目。
判明這一點,他便準備從厲華楚和司徒威之間的關聯入手查起,以達到破局之效。
就在他快要飛身躥出窗戶時,百里英的聲音從他身後傳來:「蘇漸,謝謝你。」
昏暗的夜色中,不聲不響走路的少年,就如一匹蓄勢待發的孤狼。
罵完之後,司徒威又非常感慨。
但做人的良知,終究還是阻止了他吞下這個極其美味的餌料,因為他知道,所謂的「政績突出」,不過就是當好一條司徒威的狗。
「玄武衛!」看清來的是什麼人之後,刑部官差們頓時倒吸了一口涼氣。
而這時暗夜的遠山中,又有猿啼和狼嚎不時傳來,偶爾還有幾聲聽不太分明的慘叫,讓這一片黑茫茫的廣闊天地,呈現出一種詭秘的寂靜。
驚怔片刻,他又想到,也許宰相司徒威,也被蒙在鼓裡。司徒威只知道厲華楚在龍境中倒向了龍族,可資利用,成為他們和聖龍帝國間的溝通者。
「蘇漸,識相的話,你就乖乖束手就擒,也省得待會兒兄弟們下手時沒輕沒重,弄得缺胳膊少腿的,就不好看了。」
窗外的天色,從明亮的日光,到昏黃的餘暉,再到濃重的夜色,在整個過程中,百里英都枯坐在桌案前,始終都沒有點燈。
但這回他的反應,再次讓所有人失望了。
「哈哈!」蘇漸聞言,不怒反笑道,「令狐陽!你是刑部總捕頭,我是玄武銅徽衛,雖然你官級高,可咱井水不犯河水。就算小爺我犯事,自有玄武血晶徽衛拿人,哪輪得到你們這些紅褲狗抓人?」
這時,他聽到一個冷靜的聲音傳來:「我是蘇漸。」
「嗯,謝謝你。」百里英誠懇說道,「奸佞勢大,雖是滿朝金紫衣冠,卻無一人敢替我恩師說話。只有你,在權重如山的奸賊面前,還敢為我老恩師出頭。」
「做不了?」蘇漸站直身,瞪著他,寒聲說道,「百里大人,您在御史台中,簡直是一面旗幟,任那奸相掀起漫天腥風血雨,卻還沒動你,足見你威望卓著。」
不僅如此,他們在打開這箱金銀之時,還在壓箱底之處發現了一件金紫花紋的官衣。
這麼做,已經是玄武衛中最高級別的避險了。
接到這樣的舉報,已被司徒威控制的大理寺,效率極高,立即派人去唐求家裡搜查。
他想起當年,自己還是個窮舉子,沒勢力,沒後台,很難上進,還是澹臺興慧眼識英才,唯才是舉,據理力爭之下,才沒讓自己的鄉試名額被權貴子弟侵佔。
雖然蘇漸頗有些名聲,但能當上堂堂刑部的差人,哪個是吃素的?更何況現在他還只是一個人。
不少要害部門的主官,因為向來對司徒威不買賬,這一下可倒了霉。好對付的,司徒威早就捏造證據,將他們拘押;那些不方便明目張胆陷害的,也架不住宰相命令大理寺和刑部的人,三天兩頭地到他們的地盤和_圖_書去質詢主官。
「逃?我什麼時候說過要逃?嘖嘖,」蘇漸搖了搖頭,嘖嘖兩聲道,「令狐捕頭啊,你也是在京華城混生活的,難道不記得金運來賭坊沈高飛之事嗎?來吧,別啰唆了!」
「方才我說的事,對你來說只不過小菜一碟,還是你的老本行,怎麼做不了?相信我,這件事若做成,不僅能讓你將來執掌御史台,更可能名垂青史!你不是最好名嗎?怎麼樣,現在還做得了嗎?」
「對啊,他就一個人,雖然有那麼多關於他的傳言,但這種事我也見得多了,多半是編出來唬人的吧,都是混生活,誰不知道誰呢。」
「無妨。」蘇漸一擺手道,「兄之拳拳心意,我自知之。只是周兄,值此亂世,最糟的不是我們去做不智的事,而是什麼都不做。這件事,我覺得必須做,那便義無反顧去做了。」
蘇漸入山,非為看景,而是在山巒峰頂尋找大樹冠頭,爬上去,在枝葉的遮蔽下入睡。
「哇呀!」令狐陽捕頭一聽,氣得頭頂冒煙,大叫道,「好個牙尖嘴利的小賊!別裝糊塗了!澹臺老大人遇刺,現在京華城正是非常之時,我家尚書大人協助司徒宰相查案,自然有權下令抓捕一切疑犯。」
他說,經過一段時間的調查,發現這件案子,很可能是澹臺興同一陣營的官員所為。
他不明白,蘇漸為什麼會犯下這樣的錯誤,竟然還敢回到京華城!難道他還不知道現在的京華城,已經成了他司徒威的天下了?
所以令狐陽這時才會有些羞慚,後悔自己居然剛才被蘇漸的氣勢給唬住了。
暗夜之前,在某一刻,他忽然口中低吟起當今皇上為遇難老忠臣作的那首詩。
這時他還沒怎麼反應過來,順手扯下塞在嘴裏的抹布,愣愣地問道:「蘇漸,你深夜到訪,是來殺我的嗎?」
「唉!」聽他此言,蘇漸長嘆一聲,低下頭,一撫手中劍鋒,滿臉落寞地說道,「既如此,別無他法,晚輩也只能以死相逼了。」
別說司徒威也受蒙蔽,精明似鬼的他,縱然開始不知,後來雙方勾結次數那麼多,也早該知道厲華楚無論立場還是來歷,都十分可疑。
眼見如此,百里英心中大恐,拔腿想逃,但整個人好像都被定住,根本動不了;霎時間,本來就滿臉淚痕的老大人,眼中「唰」的一下又流下淚來。
每回蘇漸從家中前往玄武衛總部,這甜水坊是必經之路,對此地他熟得不能再熟。
「這……」忽聽他提起賭坊舊事,本來氣勢洶洶的令狐陽,忽然心中一凜,一時竟陷入了沉默。
「啊?千萬別呀!」百里英叫道,「你還年少,千萬不要想不開,你再去找別人試試吧,說不定能成呢——」
當唐求被抓,大理寺和刑部的例行行文到他那裡時,他只是淡淡回了個「知道了」,便再也沒有了下文。
「遠的不說,我自個兒不還編了個外號叫『劈破天』嗎?難道還真劈得了老天?」
這樣,他潛入華夏,成為「龍血者」,混入了天宸閣和無名山莊,之後又被派去龍境作為人族的潛伏者。
沒想到剛說到這裏,陰影之中就傳來蘇漸冷冰冰的聲音:「不,我是來殺你的。」
早在北滄海島之時,看到厲華楚明目張胆地橫行,蘇漸便開始懷疑。
對他這般暗示,在場的刑部差役心領神會。
司徒威的勢力本就十分龐大,更何況還有中立者的支持。一下子,這個結論矛頭所指的那些宰相的政敵,即使紛紛反對和抗議,聲音也顯得極為微弱。

當然,天地茫茫,蘇漸這麼一個小人物的暗中動作,暫時根本激不起任何波瀾。
說話間他解下腰間的酒囊,朝著遠山望空一灑,高聲祝道:「晚輩蘇漸,誠願老大人英靈未遠,泉路暫停,冥冥中親見真兇授首,以慰忠魂。」
可以說,他和蘇漸的路數驚人地巧合,只是方向恰好相反。
雷大海這一叫喚,頓時提醒了令狐陽。
要知道這年頭的服飾樣式,有著嚴格等級規定,若是越級穿用,顏色不對,花紋不對,立即就會被抓起來。
於是,本來洶洶而來的刑部總捕頭,忽然間竟是遲疑了。
他的親信捕頭雷大海,本來就脾氣火爆,這時見蘇漸故弄玄虛,裝腔作勢說了幾句就讓自己大哥遲疑,霎時怒火衝天。
司徒威拋出的誘餌,不可謂不誘人,以至於百里英在如此仇恨和自責的情況下,居然還有些動心。
就在此時,百里英聽到了少年極不真誠的驚叫:「哎呀!三天不殺人,這手也生了,差點就刺上了,老大人,對不起啊!」
只是正在這時,就好像有人是他們肚裏的蛔蟲,紛亂的長街中有一個響亮的聲音倏然傳來:「誰說他只是一個人?」
就在尖聲驚叫中,那毒蛇般的劍尖卻並沒有停住,而https://www.hetubook.com.com是繼續朝前推進,很快就到了離百里英咽喉一寸多距離的地方。
以前他對此也百思不得其解,但現在因為靈洲之事,蕭龍雀露出了馬腳,便立即提醒他從宰相這一路入手——這一查,還真讓他豁然開朗!
令狐陽忽然沉默,是因為只要是京華人,就不會不記得,正是眼前這位小小的玄武衛,當年為了自己的兄弟血戰長街,沒有後退半步。
話音剛落,從長街四處蜂擁而出二十來人。
冷笑之時,他用了比平時更快的速度,飛快地爬上一座無名山丘的頂峰。
想通這一點,蘇漸忽然覺得無比的諷刺和可笑。
以前他們玄武衛,根本不知道那些龍境中的人族潛伏者,是怎麼出事的,為此軒轅鴻還被宰相司徒威拿住把柄,在朝堂上大肆攻訐。
古劍出鞘,氣自幽遠,縱然屋內黑暗無光,也鋒芒熠熠,令人膽寒。
本來他就是一個言官,現在被殘殺的還是自己的老恩師,他就更應該挺身而出,指控最可能是兇手的那些人。百里英不是傻瓜,怎麼看不出宰相司徒威嫌疑最大?但可惜,他還是懼怕對方的滔天權勢,只能忍氣吞聲。
從這一點來說,司徒威的野心,超過了神州歷史上任何一位賣國賊。
種種負面的情緒,攫住了他整個心魂。
片刻的動心,已足夠讓百里英更加自責。
這時本是山花爛漫,但星月無光,暗夜下一切花團錦簇都被掩蓋了光鮮的色彩,囫圇成陰暗的顏色。

只不過,玄武衛之中,除了蘇漸,其他人並不是都無動於衷。萬馬齊喑之際,京華玄武衛中,就有一人,在悄悄地調查一事。
想到這裏,蘇漸覺得,不管宰相知不知情,他都已經因為個人私心,為虎作倀了。
「要我做什麼事?」百里英立即問道。
當夜幕降臨時,他甚至都無法保持案前的坐姿,而是癱坐在地,靠在書房的一角,整個人如同一隻斷了脊樑的癩皮狗,失魂落魄,凄涼無比。無邊的黑暗裡,百里英雖然保持著靜默,內心裡卻心潮翻湧。
和當下喧囂的澹臺興被刺案不同,此人調查的,是「翡翠驚天雷」的庫存問題。
綜合他在龍境歲月中得到的信息,蘇漸赫然發現,自己完全有理由相信,厲華楚和自己當年潛伏龍境一個路數,只不過位置完全對調相反。
不過和很多人不同,對澹臺興的慘劇,蘇漸沒有掉一滴眼淚。
第二天早上,剛在京城中露面的蘇漸,便從住所出發,去玄武衛總部述職。畢竟按照流程,此次外派做事,回來后總要向上官報告此行的詳情。
見得如此,令狐陽頓時暗自羞慚,當即再無猶豫,暴喝一聲道:「蘇漸!本捕頭念你年少,本想好言相勸,沒想到你冥頑不靈,軟硬不吃,那就怪不得本總捕頭了!今日我刑部四十八差役,你就一個人,不把你抓回去,老子這總捕頭也別當了!」
當然,那些被宰相對付得喘不過氣來的官員,是心情奇怪的,很多人在家裡偷偷燒高香,祈禱玄武衛這樣真正可怕的鷹犬,就不要再來湊熱鬧添亂了。
對這些主官來說,即使一時沒有牢獄之災,但都是有頭有臉、主政一方的人物,結果在自己的地盤上,被那些小吏當著他們下屬的面,呼來喝去,反覆盤問,別說官威蕩然無存了,就是私人這張臉也沒處擱啊。
這時候百里英根本來不及辨別,便一下子歇斯底里地叫起來:「你們來殺我了!你們來殺我了——」狀若癲狂,還待再叫時,來人隨手抓起一物,順手一拋,正巧扔在百里英的嘴裏,將他張大的嘴巴牢牢塞住。
當朝宰相司徒威,此刻正將多年來鍛煉的權術,發揮得登峰造極。
所以,大理寺將唐求抓去后,不僅說他貪污受賄,還指控他有僭越謀反之心。
他懷疑,厲華楚走了一個相反的路數,很有可能不是什麼人族的「龍血者」,而是本來就是個龍族人!
但為了討好龍族,更為了自己的投降求和「大業」能成功,作為堂堂一國宰相,司徒威卻對厲華楚這樣的危險人物,睜隻眼閉隻眼,假裝不知。
不知是否天地同哀,這一晚,正是星月無光。
原來,為厲華楚這種可怕的雙面之人大開方便之門的,正是華夏當朝宰相司徒威!
「蘇漸?」百里英心裏一驚道,「原來他沒死!」
甜水坊,乃是京華城水鋪的聚集處,這兒打了幾口甜水井,便因此得名。
唐求的調查,很快就被證明極為有效——因為他很快就被陷害了。
這一日,忽然有人匿名向大理寺舉報,說唐求私相授受,利用玄武衛和折衝府校尉的身份,大肆受賄。
結果,司徒威竟然沒有低調行事,反而利用這件案子大肆打擊異己。
說完這一番肺腑之言,百里英看著窗前的少年,一臉的感激和真誠。
m•hetubook•com.com所謂惱羞成怒,這時他吆喝下令時,已用上一些只有自己人才聽得懂的暗語。他要大伙兒今日不必留手,蘇漸自然要抓,但在抓捕過程中,該讓他吃的苦頭,一個都不能少。
懷著這樣的竊喜,他很快叫來了人,如此這般地做了一番安排。
「一個人,怕他怎的?早點抓了,早點回去吃飯喝茶!」心裏不約而同地這麼想著,四十多個如狼似虎的刑部差役,一擁而上,獰笑著朝蘇漸撲去。
當然,光武帝李翊對此案,一直強調要秉公審理,但經不住下面念經的和尚把經念歪啊。畢竟也沒誰知道,什麼結論就是「公」,什麼結論就是「不公」啊。
青史有名書鐵骨,錦衣無復耀麟游。
司徒威很可能沒想到,龍族厲華楚,正利用了他的宰相權勢,得到了許多本來他不可能知道的情報,從而殺死了很多人族王國精心安插在龍境中的志士仁人。
這人正是唐求。
「我、我還是不行……」盯著血歌劍的劍鋒,百里英耍賴般叫道,「我、我還是害怕,不如大人您另找他人吧。這朝中,還是有許多奸相政敵的。」
這時他固然痛恨殘害老恩師的幕後黑手,但更痛恨自己的懦弱。
說話之時,他已緩緩抽出血歌劍。
唐求的思路,不可謂不巧妙。在蘇漸被暗害之事中,任何人要動手腳,都不可能繞過「翡翠驚天雷」。因而從這一點入手,便可以取得事半功倍的效果。
這一下,問題立即升級!
他還說,這些人大多數是當年澹臺興的同年,擔心澹臺興這回出獄,因為聲威卓著,會威脅到這幫人今日的地位,故而買兇殺人。
「確切地說,如果你不答應我要你做的事情,今日就是你的死期。」蘇漸盯著他道。
在人前,在朝堂上,他還能硬撐,但每次回到自己府中,他便迥然而異。
這天清晨,當他悠悠然走到甜水坊處,冷不丁從周圍的街巷中湧出四五十名官差,個個皂衣褐褲,手提雪亮快刀,氣勢洶洶地攔住去路。
這也能很好地解釋,為什麼蘇漸天賦異稟,身上龍血純度極高,但厲華楚的龍血純度卻比他還要厲害,近乎完美——因為他就是龍族啊!
雖然有些驚訝和遺憾,司徒威的心情卻變得很好。
「是擦硯台的抹布?」愣神思忖,百里英終於有些鎮靜下來。
離開周家莊的這些天里,他每次黃昏之時便入山。
說罷他將酒囊湊在口邊,猛喝了幾口,然後便好像平息了所有怒氣,一聲不響地朝最近的那棵大樹走去。
為了扳倒司徒威,蘇漸的思路十分清晰。也許很多事說不清道不明,但眼下有一件事,卻是宰相司徒威的硬傷。
可以說,這陣子京華城的官場中,烏煙瘴氣,雞飛狗跳,正在進行著一場大清洗。
沉悶良久,最後他忽然猛吐一口氣,仰面直視蒼穹,揮拳叫道:「老前輩,我不會讓您忠骨白埋的!」
悲苦,無助。
念著念著,蘇漸只覺得心動神搖,一股激憤之氣填塞心胸,久久不得舒展。
甚至,這期間司徒威還特地派人來,暗示他,說那御史中丞已經老了,司徒威願意不計前嫌,忘記紅焰晶海之事,唯才是舉,舉薦他成為下一任的御史中丞。
膽怯,害怕。
而唐求這樣的人物,在京華城比蘇漸還不如,完全是個不起眼的馬前小卒,人們對他被抓捕一事的驚訝程度,甚至還比不上對玄武衛保持沉默。
對這樣的局面,大家都覺得十分奇怪,心說玄武衛這個華夏國當之無愧的首席朝廷鷹犬,怎麼變得悄無聲息?
縱然只是玄武衛小吏,但作為華夏子民,周元昌也受過聖人教誨。此刻感受到少年平淡話語中,彷彿充塞著浩然之氣,直可盈沛天地,他禁不住心魂震動,躬下身子,朝蘇漸行了一個鄭重無比的大禮。
長夜漫漫,分外難熬。
「我要你……」蘇漸傾身向前,低聲說了幾句。
「別看你今晚凶神惡煞,我百里英可一點都不傻。不怕你笑話,我已經被恩師之死、權相之勢給嚇破了膽,是你給了我一個下決心的理由。所以,老夫真要謝謝你。」
「不管怎麼說,咱今天帶了四十多號人,難道還怕他個小後生?唉,雷大海說得對,打就是了,剛才真不該遲疑,這下要是傳出去,簡直太丟人。」
本來玄武衛的內部,有血晶徽衛負責監察,唐求這樣的事,完全應該由血晶徽衛負責。按往常軒轅鴻大統領「自己的人自己殺」的霸道理論,這回他肯定不會善罷甘休,肯定要找那些伸手過界的刑部大理寺官員興師問罪。
軒轅鴻有沒有老不知道,但監察御史百里英,現在好像一下子蒼老了許多。
「什麼?」百里英驚得一下子從地上坐起,不敢相信地瞪著半蹲在自己面前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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