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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屠龍傳

作者:管平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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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卷 鳳凰照夜 第119章 謠滿京華

第七卷 鳳凰照夜

第119章 謠滿京華

「看到沒有?」雷大海的好友低聲道,「令狐大人都這樣,咱還拚命幹啥?今天這人是抓不成了,撤吧!」
當時宰相的眼線們也是如獲至寶,再次費心費力地跟了過去,只是很可惜,無論怎麼悉心觀察,他們還是沒能看出蘇漸的舉止有任何異常。
想到這裏,令狐陽心服口服。
他經驗多豐富啊?別看那人體格健壯,但無論是坐姿還是喝酒的姿勢,都屬於「形不散而神散」的級別,別說武力高低了,看樣子根本就不是個習武之人。
自打這一天起,蘇漸便好像開了竅,不再整天和坊間大媽大嬸扯閑篇,而是時不時出門打獵。
於是打了還沒片刻工夫,人數還少一半的玄武衛,竟然完全佔了上風,刑部官差被打得丟盔棄甲,潰不成軍。
見他如此反應,所有人都有些愕然,但很快也就明白了他的心思,那位站在風口浪尖的強硬御史,更是在暗地裡鬆了一口氣。
所以,在他知無不言地稟報這類情況時,心裏一直在嘀咕,想這到底是為什麼。
他和孟彬識于微時,孟彬對他還有救命之恩。
「不管這些了!」令狐陽在心裏跟自己說道,「管他們這些大人物的鉤心鬥角、沉沉浮浮,我令狐陽今日且得抱牢玄武衛大統領這條大腿,以後升官發財指日可待,這才是最重要的!」
很快,這支接近五十人的龐大刑部隊伍,瞬間作鳥獸散,狼狽不堪地逃進附近衚衕里。
別看令狐陽也是堂堂的刑部總捕頭,但這種分量,在一般的小民小吏心目中還行,碰上軒轅鴻這樣的大神,他知道自己的位置在哪裡。
讓他沒想到的是,軒轅鴻接下來一開口問的卻是,當他帶人去抓捕罪臣時,在抓捕過程中,對這些官員的家產有無劫掠,以及,那些官員有沒有當場通過他令狐陽,向宰相大人行賄。
帶回來也就帶回來吧,沒想到蘇漸這廝竟是廚藝極佳,將獵物簡單處理后,就在小院中直接刷油開烤,那焦香的滋味,簡直香死個人,順風飄得方圓數里都能聞見。
老恩師慘死,他跳出來進行責難,甚至指責當今聖上,都非常合情合理,沒什麼奇怪。
聽他這麼一說,令狐陽也不敢怠慢,連忙快手快腳地走進太白居。
「聰明!」軒轅鴻擊掌讚歎一聲道,「令狐陽,你是個識時務的,否則本座哪有時間在這裏。你放心,本座不是要你去上刀山下火海,只是想請你幫個小忙。」
所以,昨天軒轅鴻只是淡淡地傳出一句話來,便讓他惶惶不可終日。
但他並沒有真的害怕。因為民間謠言即使接近真相,要真正產生作用,還需要一定時間的發酵,特別是需要御史台的御史們風聞奏事,才可能真正呈入廟堂。
飢腸轆轆下,痛苦難受時,他們不得不懷疑,是不是自己已經暴露,那少年便想出這樣可惡的辦法,對他們進行瘋狂的報復。
畢竟玄武衛現在同仇敵愾,不僅要人人爭先地在皇帝小舅子面前表現,更重要的是,蘇漸是他們玄武衛最出名的人,是公認的玄武衛模範。可以說,蘇漸就是他們所有玄武衛共同的驕傲。
「還有啥?因為看了你這樣子,我心疼,中樞貴人正好能解你的憂煩。」孟彬笑嘻嘻地說道。
連他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的是,就在這樣兇險異常的時刻,他心裏竟然鬼使神差地只想到一件事:「果然是我失察了!孟彬這小子最近買賣突然變紅火,聽說是他接到朝廷的一筆大生意。而玄武衛的人,最近在街頭碰到,好像都換了新戰衣……哎呀!孟彬,你小子出賣我!看我回去怎麼收拾你——如、如果今天還回得去的話。」
身為總捕頭,他也不是沒有懷疑這個突如其來的邀約,但畢竟傳訊的這個人,是他認識十來年的老友。
「端木大人,您這是何意?」別看剛才令狐陽囂張跋扈,但面對端木楚,他頓時如同矮了一截,十分客氣地問道。
這讓只能啃麵餅喝涼水的密探眼線情何以堪?往往第一縷香味兒鑽進鼻子里時,他們便立即餓得前胸貼後背。
甚至,這則謠言精確到,明確指出當日刑部大獄外的長街上,在眾目睽睽之下殺死老忠臣的兇手,正是司徒威的義子蕭龍雀。
本來哪怕是三天前,他都不知道這家酒鋪,但正是因為要抓捕蘇漸,他對此人進行了詳細的調查,便知道這太白居正是蘇漸常去的酒鋪。
於是兩相比較下,玄武衛的戰意完全不輸對方,更何況對這種街頭混戰,玄武衛相比刑部官差,簡直就像老祖宗。
「這酒,也一般嘛。」大統領咂了咂杯中殘酒,搖搖頭道,「那小子經常來,還以為這裏的酒有多好喝;沒想到也不過如此。也罷也罷,他不識酒,本座可不能坐視不理和_圖_書,等回頭有空,送幾壇好酒給他吧。」
這不是因為宰相手軟,尚書仁慈,而是軒轅鴻已經放出話來,說:「想來抓蘇漸,可以,來試試。」
「你幹嗎?」雷大海又氣又急。
如果說聽到其他荒唐謠言時,司徒威還能一笑置之,但這則「謠言」,就讓他如坐針氈了。
不僅是京華城中更加烏煙瘴氣,很多其他華夏國的重鎮城池,也受到波及。
就在他快走近那人時,對方好像終於聽到了腳步聲,慢慢地轉過頭來。
宰相司徒威權勢熏天,又藉著澹臺興的案子緹騎四齣,人人自危之際,百里英最明智的做法,就是閉嘴不說一個字。
這樣正常的隱居日子,大概持續了七八天。忽然有一天,蘇漸竟是出了院門,騎了他那匹神駿的白馬,直往京華西門而行。
小店昏暗的燈光里,這人轉過頭來時,臉上還帶著無比親切的笑容。
不過很快他就覺得自己這想法很可笑,因為軒轅鴻大統領做這些,主要還只是為了『以攻為守』地自保吧。
連軒轅鴻都有動作了,那位昨日引起兩方勢力第一次公開對峙的焦點人物,卻從這一天開始,沒有了任何動作。
但這一日,當蘇漸在玄武衛所點了卯,若無其事地回到自己的住所后,卻再沒有人敢做第二次嘗試。
「太白居?」抬頭一看這酒鋪的招牌,興沖沖趕來的令狐陽,卻是心中一動。
很快,京城中的監獄已經塞不下越來越多的罪囚,不少官階並不高的嫌犯,已經被發往鄰城的監獄。
見此情景,刑部官差中脾氣最火爆的二捕頭雷大海,頓時急了,揮舞著朴刀拚死向前,想從人縫中衝到端木楚附近,來個「擒賊先擒王」。
想到這裏,令狐陽滿腔的火氣,瞬間只化作一個「怕」字。
「不用多說了,」軒轅鴻一擺手,不客氣地打斷他道,「令狐捕頭,本座時間寶貴,今日特別約你,可不是來跟你繞圈子的。」
其實按道理說,百里英出面進行這樣的彈劾,也不是完全不可思議,因為他就是受害人最得意的弟子。
而百里英在奏摺中還提到,根據最近京華民間的傳聞,司徒威很可能就是殺害澹臺興的幕後真兇,他最近的所作所為,都是「賊喊抓賊」!
沒有人能想到,那個監察御史百里英,竟然在一天上朝時,突然發難,言辭激烈地彈劾宰相司徒威濫用權勢、陷害忠良!
「大、大人,」他失態地說道,「您、您想知道些什麼?屬、屬下一定知無不言。」
這時只有愣頭愣腦的雷大海,一臉莫名其妙,不知大哥為什麼忽然變得這麼客氣。
別看刑部總捕頭聽起來威風,但在當今的華夏國,只是一個幫刑部捉拿犯人的附庸,別說玄武金徽衛了,某種程度上,連銀徽衛都不如。
一聽是中樞貴人,令狐陽立即動了心。
現在令狐陽當了總捕頭,孟彬則成了京城中有數的大布商,他們財勢相當,依然還保持著非常好的友誼。
畢竟「閉門家中坐,禍從天上來」,突然面對如狼似虎的官差闖入家中,抓捕一家之主的情形,任何高官顯貴家都是極慌的,任何救命稻草都要抓。
所以雖然老於政事的官員們心裏想法都很多,但沒人會覺得,宰相司徒威會受到這些謠言的影響。
他們跟在蘇漸後面,穿過了西城門「文昌門」,又隨行了一陣,來到了郊野開闊之地,此處再也難以掩藏這麼多人的行跡,為首的人讓大部分人散去,只留一小部分精幹人員繼續跟隨。
令狐陽連珠炮般說出這番話,一方面是跟端木楚頂牛,但更大程度上,倒像他好不容易找到個機會發泄,把這些天來積累胸中的鬱積之情給一吐為快。
這太白居……偏僻是偏僻,可這會兒正是掌燈旺時,怎麼偌大的前廳里,幾乎沒什麼人,油燈也只點了寥寥數盞?看著眼前的情景,令狐陽只覺氣氛不太對勁。
「說得好!」令狐陽脖子一揚,大喝一聲道,「兄弟們,上!給我辦事拿人!」
所有人都被震得眼冒金星,帶著不可思議的目光,重新審視這個叫「百里英」的監察御史。
所以,氣急敗壞的司徒威,最終無奈地發現,就算他氣得七竅生煙,也不能拿百里英怎樣。不僅不能拿百里英怎樣,還得在朝堂上裝得十分大度,當著聖上和百官的面,稱讚百里英正直敢言,真乃言官表率。
這還了得?
「寵辱不驚?真這樣才有鬼!」司徒威根本不相信,繼續加強了對蘇漸的監視。
和剛才不同,這時稟報時,他心裏忽地豁然開朗了。
而人心所向,司徒威這段時間的所作所為,很多人都是敢怒而不敢言,生怕引火燒身,現在有百里英這麼一鬧,這些人在暗自嘲笑百www.hetubook.com.com里英是瘋子、傻子的同時,心情也確實變得好多了。
嗅著小院中飄來的濃郁烤肉焦香味,他們恨不得馬上卸下職責,找家酒食鋪子狠狠吃一頓。
懷著尊敬而激動的心情,他注視著那人轉頭,還在心裏猜測,究竟是哪方尊神,分量夠不夠庇護自己。
事實上,這些天來,蘇漸已不是京華城的焦點了。
「喏,就在那裡。」令狐陽往前走時,孟彬在他身後指點道。
就在他患得患失的注目中,那人終於轉過頭來。
只是,當司徒威皮笑肉不笑地盯著自己時,百里英的冷汗,還是瞬間濕透了整個裡衣。他感覺,自己就像被虎豹盯上的獵物,冷汗直冒,汗毛倒豎。
他這麼一說,蠢蠢欲動的各方,全都偃旗息鼓。
「反應真慢。」令狐陽一邊腹誹著,一邊賠著笑,恭恭敬敬地看著那人轉頭。
比如,他在家中院子里,常常一坐就是小半天,還經常吟誦什麼「寵辱不驚,看庭前花開花落;去留無意,望天外雲捲雲舒」。
他吃了一驚,回頭一看,卻見是自己最要好的兄弟正將自己一把拉住。
按照他的性子,這會兒就該明裡暗裡使用手段,好生折磨報復這個不識時務、不知死活的百里英。
心中篤定,令狐陽甚至絲毫都沒想到去摸腰刀的刀柄。
每回聽到密探發回這類報告,司徒威就哭笑不得,幾乎要忍不住當面呵斥蘇漸,說他好歹也是朝廷命官,還有爵位在身,怎麼可以這樣趣味低俗?
但一夜之間出現的謠言,做到了這一點。
毫無疑問,諸多謠言中,就數這個謠言鬧得最凶,傳得最廣。
相比之下,刑部官差們固然懷著悲憤,士氣比平時壯了許多,但和面前的玄武衛相比,還差得太遠。
「玄武衛的大統領,果然深不可測。」令狐陽心中盛讚道。
鬼使神差一般,剛剛還一臉大義凜然的令狐陽一聽這話,自然而然地便在旁邊長條凳上坐下。
這年頭玄武衛執行的任務,幾乎件件兇險異常。刑部官差就是負責抓抓人、抄抄家,和要麼深入敵後暗中行刺,要麼在戰場第一線偵緝刺探的玄武衛相比,簡直是地下和天上的差別。
這些人本來以為今天能立個大功勞,沒想到吃灰啃土老半天,最後發現,蘇漸竟然只是去西山腳下打了一整天的獵。
從這一點也可以看出,司徒威掌權的華夏朝廷,風氣已是這樣不正。明面上的官家律法,還不如權臣私下交代的話管用。
當然無論他怎麼平靜,司徒威那些人可絕對不會放鬆警惕。雖然有軒轅鴻的威脅,但他們依舊在蘇漸住所的四周,密布了暗樁和眼線。
這樣的時刻,他只能在心裏瘋狂地叫道:「蘇漸!蘇漸!我已經按你說的辦了。你可千萬要成事!否則縱算眼前不死,將來老夫所受的報復,將會比死還慘十倍!」
「軒轅鴻!」一個他根本意想不到的人物,活生生地出現在他的眼前!
但讓司徒威有些鬱悶的是,現在還不能對他動手。畢竟百里英親眼看見老恩師遇害,而且人人知道他對澹臺興的感情,就算懷疑這世上任何人是兇手,都沒辦法懷疑這個人。
說到這裏,端木楚的紈絝脾氣也上來了,臉一黑,朝令狐陽破口大罵道:「令狐陽,你個破落戶,這些日子為虎作倀,抓了那麼多忠臣良將,也就罷了。今日竟敢動到老子頭上來!識相的,就帶你的人快滾!要是遲了半步,小心讓你見血!」
漸漸的,即使安排這項盯梢任務的人,依舊十分重視和警惕,但這些下面具體執行的眼線暗樁,已經不可避免地越來越鬆懈了。
「端木大人,您也知道的,飛簽火令一下,這就是死命令了。如果我不抓他回去,就得替他坐大牢了。所以今天這人,咱必須得抓回去啊。」
一石激起千層浪!
既然如此,那今日要是讓蘇漸被這些刑部走狗帶走,那今後大伙兒還怎麼做人?甚至要是有誰去相親,那對方姑娘要是知道此事,鐵定扭頭就走……
軒轅鴻看著他坐下,慢條斯理地說道:「令狐捕頭昨日在長街上那一番話,本座聽懂了。」
只是接下來的發展,有些出乎他的意料。每天密探傳來的消息都表明,蘇漸極其安分守己,甚至都有些安分得過了頭。
他繼續往裡面走,便看見有一個身軀健壯的中年人,正坐在最裡面的那張桌子旁,背對著他,一口一口地喝著酒。
別看百里英平時表現得像個剛正不阿的強勢御史,但誰不知道誰?那只是為了追求功名利祿所做的包裝罷了,能在官場上混到今天,有哪個是真正迂腐死板的主?
「還幹嗎?」紛亂中他那要好的兄弟往旁邊努努嘴,示意他看。
「聽……懂?」和圖書令狐陽一驚,忙道,「卑職說了啥?啊!那些只是一時氣話,萬望大統領不要誤解,卑職其實——」
一見他終於有了動作,所有宰相暗中布置的眼線,頓時就像見了血的蒼蠅,蜂擁跟隨。
正讚歎時,那軒轅鴻忽然又開口問他道:「令狐陽,你再想想,有沒有刑部抓捕的朝廷命官,還未查明罪證,尚在待審之時宰相之人便迫不及待將他們的女兒送入樂坊,充為官伎的?」
「端木大人,您誤會了。是這樣,」令狐陽賠著笑,十分耐心地解釋道,「不是卑職故意為難蘇漸,而是我家尚書大人接到司徒宰相的命令,說蘇漸不僅和匪首亞颯有勾結,還有參与刺殺澹臺大人的嫌疑,故此吩咐卑職抓他回去審問。」
對他忽然變臉,不少知道端木楚來歷的刑部官差,並不以為意。因為任何人面對當今聖上的小舅子,這種客氣程度已經算是極有風骨了。
「這個……」令狐陽聞言,為難道,「端木大人的面子,自然是要給的,但這一回真的不行,因為那位……逼得急,尚書大人就給咱下了必須完成的飛簽火令。」
這一點,也完全可以從那蘇漸的官職上看出來。
「好好好,有氣節。」軒轅鴻隨意地拍了拍手,然後朝旁邊一指道,「坐下說。」
「呸!」端木楚一聽,喝道,「令狐陽,你還真是給臉不要臉!告訴你,你抓誰都行,抓他就是不行!」
令狐陽這一驚可非同小可!
但蘇漸的恬淡寧靜,越發令人震驚。
「大人請說,只要卑職辦得到,萬死不辭!」令狐陽剛說完這句話,心裏就對自己充滿了鄙視和自責。
這些道理,令狐陽非常懂。但他不懂的是,為什麼軒轅鴻不關心那些官員的冤屈,反而糾纏這些細節。
這一下,整個華夏朝堂如同發生了一場劇烈的大地震!
因此,軒轅鴻放出話來后,司徒威一方無論有意還是無意,都把抓蘇漸這件事給擱下了。
一邊後退,令狐陽一邊還捂住手臂,也沒見流血,嘴裏卻響亮地哼哼著,說胳膊受傷了,好疼,好疼。
「哈?」聽他這麼一罵,令狐陽的倔脾氣也上來了。
所以,根本不是接不接受的問題,這個問題的答案根本都不用想。
「哈哈!老哥這張嘴啊,還是和身手一般犀利。快別說了,別讓貴人久等。」孟彬說著話,便一推令狐陽,催他趕緊進去。
當然有許多謠言並不靠譜,類似「司徒威強|奸八十老婦,拐賣三歲孩童」,一看便是荒誕不經之言。但就是在這些經不起推敲的荒唐謠言中,有相當一部分,卻並不像謠言,而更像是掌握了真相后的血淚指控。
面對落水狗,刑部官差們順手牽羊,簡直是行規。而被抓的官員一方,現場通過刑部官差向宰相大人行賄,也是順理成章、十分自然的事情。
他該吃吃,該喝喝,不時吟詩作賦,還喜歡串門和鄰居聊天扯閑篇。什麼誰家寡婦偷了漢,哪位儒生做了賊,各種小道消息聊得不亦樂乎。
很快,他感激地朝自己的好兄弟看了一眼,以示謝意。
「這……大統領請說。」縱然心不甘情不願,但軒轅鴻的氣勢實在驚人,竟令令狐陽毫無反抗的餘地。
而早在蘇漸「閉門隱居」的第三天,京華城中忽然出現了一個新局面:不知發源何處,幾乎一夜之間,京華城中謠言四起,矛頭直指宰相。
而現在政壇大亂,人人自危,御史言官們自保不暇,哪還有心情去採納這樣的謠言?何況其指控的,還是一手遮天的司徒宰相。
一見如此,令狐陽更加不怕了。
宰相一黨,依然在大肆打擊異己,緊張局面已成蔓延之勢。
他立即本能地轉頭,看看有無埋伏,沒想到回頭一看,什麼人都沒有,甚至連給自己傳訊的孟彬,也從門口消失了。
「那就好。」孟彬關心道,「令狐老哥,別怪我多嘴,今日自打我碰見你,就看你魂不守舍,哪有往日的英姿風采。既然如此,今日這位中樞貴人,你一定要見了。」
那雷大海,更是怒沖腦門,大叫道:「大哥!跟他們廢什麼話?這些泄氣話咱回去關起門來說,外面不丟這個人!今天這人咱們是抓定了,一句話,打吧!」
「端木楚!」看清為首之人是誰后,令狐總捕頭更是大吃一驚。
話說到這份上,氣氛就變得很僵了。
但很快,局勢的發展就大大超出了他們的預料。
正因如此,今日他才會一聽孟彬的傳話,便動了心。這會兒他把總捕頭的驕傲收了收,一切的目的,就是希望能搭上個中樞貴人,庇護自己渡過難關。
「這是哪裡話!」端木楚轉臉朝他瞪了一眼,不高興道,「小蘇啊,你這話老哥就不愛聽。這京城誰不知道,你是我端木楚最敬重的知m.hetubook.com.com交好友?你今日要是被這些紅褲狗給抓了,老哥這臉還要不要了?今後在這京華城裡還怎麼做人?」
「我明白了!我明白了!」他心中驚嘆道,「高啊!大統領此意,不糾結那些善惡正邪,畢竟那些東西說不清道不明,有得扯皮;他現在問的這些,和『抓賊拿贓』『捉姦在床』差不多,就是要抓你個『鐵定有問題』,這樣才一抓一個準,讓人不好辯駁!」
那司徒威宰相是什麼樣的人物?屹立華夏政壇幾十年不倒,經歷了無數風雨,至今安然無恙,連皇上都讓他三分,怎麼可能因為這點事就被扳倒呢?
「多謝。」令狐陽謝了一聲,便加快了腳步,往裡面走去。
因此,儘管對面的端木楚來頭極大,但在現實的利益威脅面前,令狐陽沒有其他選擇。
聽到他這一番話,現場那些刑部官差,都感同身受,竟忽然籠罩在一種悲壯的氣氛中。
「沒什麼。」令狐陽搖了搖頭,自嘲地一笑,心說自己也太多疑了。
「為啥?」令狐陽明知故問地看著他。
眼見兩位上官都認慫了,下面的人還有什麼理由繼續支撐?
這少年現在也算名動京華,聲勢極大,連爵位都有封賞,但在玄武衛中,到今天還只是個銅徽衛。很明顯,玄武衛中這些實權頭銜的含金量,不是一個刑部附庸的總捕快能夠相提並論的。
在接下來的日子里,他經常從京華外城的四個城門洞穿城而出,去郊野的山林原野中騎馬射箭,玩得不亦樂乎。
同在華夏偵緝系統混,令狐陽怎麼可能不知道這個職務意味著什麼。
「你若做得好,等這陣風頭過後,來我玄武衛做事吧,本座直接保舉你一個『金徽衛』。」
見他們如此,端木楚怪笑一聲,叫了聲「早就等著你們」,便也呼喝下令,讓同來的玄武衛兄弟們向前攻擊。
當然,他貴為刑部總捕頭,怎可能被區區一點異常給嚇倒?畢竟這是在京華城,難不成還怕有人在這裏要對他這個刑部總捕頭下手?
要是司徒威不知道吟誦之人是誰,乍聽這樣的詩句,還以為是哪位八十致仕、退隱林泉的老大人。
長期的朝堂生涯讓他養成了驚人的直覺,他覺得,蘇漸這傢伙絕對有問題。
但這也只是理論上。身在局中,真的有迂腐到螳臂當車的人嗎?
別的不說,有一個鬧得最凶的謠言,便是殺害澹臺興的幕後黑手,就是當朝宰相司徒威。
所以,別看平時他們一樣穿著官衣,看不出誰弱誰強,但現在真的兩相對攻,孰強孰弱一目了然。
所以,正因為這些原因,百里英此舉,真把所有人都震驚了。
本來令狐陽以為,軒轅鴻大統領費了這麼大勁,要問自己最近抓捕罪臣的細節,肯定是想知道那些被捕官員的冤屈,畢竟從昨天軒轅鴻的表態來看,他肯定是和宰相較著勁的。
面對氣勢洶洶的端木楚,他也脖子一梗,怒道:「端木大人,別怪兄弟不給你面子,實在是上命難違!」
「嗯。」軒轅鴻點了點頭,「是這樣,因為澹臺興一案,你最近不是在幫刑部到處抓人嘛,本座只要你做一件事,便是給我通傳每件抓捕之事的細節。」
片刻之間,令狐陽原先那些不滿、恐懼、怨恨通通消失,驚喜激動之下甚至連說話都變得結結巴巴。
「去你的!」令狐陽打了他肩膀一拳,笑罵道,「老孟,胡咧咧啥?只知道你最近布匹生意做得越來越大,還不知你竟有了龍陽之癖,愚兄失察,失察啊。」
「我是何意?令狐大人,這話應該我問你才是吧!」端木楚衝著令狐陽毫不客氣地叫道,「我兄弟外出做事,今日回衛所述職聽差,你帶著一幫閑漢把我兄弟圍住,究竟何意?」
就在玄武衛和刑部官差長街對峙的第二天,總捕頭令狐陽下值回家時,卻在途中碰見一位名叫孟彬的至交好友。孟彬當街攔住他,說有一位中樞貴人想見他。
而讓這些宰相的密探暗樁極不高興的是,這蘇漸竟然箭術極佳,每次出獵都帶回來一大堆獵物。什麼野兔松雞,麂子狍子,每一隻都肥美非常。
說實在的,在場這些玄武衛,就算是頂頭上司下的命令,都沒這麼拚命過,但端木楚這樣的皇后親弟,一聲令下,便各個生龍活虎,潑了命地向前攻擊。
「唉!這算什麼事兒?」然後他又話鋒一轉,抱怨道,「你說得沒錯,我等刑部官差,說難聽點,就是一條狗。這些天我們四處抓人,得罪多方,不知被多少人臭罵,我們都知道,可又有什麼辦法?」
只是這樣的友好笑容對令狐陽來說,卻沒有絲毫意義。一見此人樣貌,令狐陽頓時嚇得魂飛魄散!
說著話,他便站起身,在桌上隨手擱下一錠銀子,悄無聲息地走出門,消失在m•hetubook•com.com京城凄迷的夜色里。
到這時,百里英才發現那些留名青史的言官前輩,是多麼值得尊敬。因為直到這時,他才知道,那些不畏強權、以死抗爭的御史言官,曾經經受過怎樣的折磨和煎熬。
這樣的局面,可以說是前所未有。之前只有宰相壓制政敵的份兒,從來就沒有過針對他的反擊。
「啊?什麼?」一瞬間,令狐陽只覺得自己腦袋嗡嗡作響!他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於是他拋開雜念,一心一意地將自己知道的所有事情,甚至連軒轅鴻沒問的,都竹筒倒豆般傾訴個乾乾淨淨。
在玄武衛中,金徽衛基本就是常規體系的最高指揮者,下屬無數銀徽衛、銅徽衛、鐵徽衛、錫徽衛,個個都是精兵強將,和他一個刑部總捕頭的實權完全不可同日而語。
京華城監獄中那些小偷小摸的罪犯,也都被提前釋放,只為騰出更多的空位。
「軒、軒轅大人!」輸人不輸陣,縱然令狐陽內心恐懼,卻強撐著搶先開口,「雖然您地位尊貴,但卑職卻非您統屬,若今日您要以勢壓人,或是收買我,卑職只有兩個字,『不行』!」
這時倒是被晾在一旁的蘇漸,見雙方劍拔弩張,連忙走上前來,對端木楚說道:「端木大哥,今天這事兒,小弟我自會應付,不想給大哥添麻煩。」
對軒轅鴻為什麼突然發威,不同的勢力自然有不同的解讀。不過此刻京華城中,風起雲湧,各方勢力激烈博弈,一個小小的蘇漸暫時沒抓著,在明面上最多讓下令者損些顏面,其實並沒有多少實際損失。
其實別看雷大海脾氣火爆,但能在刑部中混到二捕頭,絕不是傻蛋。現在他見老大這樣,心裏頓時涼了半截。
接下來,他又把自己所知道的這類情況,一五一十地跟軒轅鴻稟報起來。
就在這時,他忽然覺得自己的皂衣下擺,不知被誰死死拉住。
他們心情好,司徒威的心情就很不好了。
隨著他一聲令下,早就戰意勃發的刑部官差們,發一聲喊,便朝對面的玄武衛殺去。
這時候,他心中忽然冒出一個奇怪的念頭:「莫非呼風喚雨這麼多年的司徒宰相,要倒了?」
「怎麼了,老哥?」看著他發愣,孟彬奇怪地看著他。
當然也不僅是他的脾氣大,最重要的還是今天這任務,是尚書大人委實下了死命令,在沒人處已經跟他直說了,說是宰相親自來布置,言明這蘇漸是他死敵,不管如何今天一定要將他帶回去。
「又不是我等想跟這些人作對,這年頭誰比誰容易啊?實在是職責在身,上命難違。結果現在兩邊不是人,被人賊娘老子地痛罵,我們又能找誰說理去?真把老子逼急了,大不了不要這身狗皮,回家行鏢種地去!」
一旦想通,雷大海做得比令狐陽還徹底,轉過身倒拖著朴刀,一聲不吭地就跑了。
「這樣啊,那,令狐大人,」端木楚道,「今天能不能賣兄弟一個面子,有什麼事,我玄武衛自己審判,不勞你們刑部了,如何?」
等他一五一十地稟報完后,他抬頭想看看軒轅鴻的反應,沒想到此時的大統領依舊面無表情,讓人看不出他有什麼心理波動。
對這兩個問題的答案,毫無疑問是「有」,而且很多。
只是,才走了幾步,令狐陽忽然覺得有些不對勁。
其實平時令狐陽的骨子裡,也是個挺驕傲的人,今日他如此屈膝卑顏,實在是昨天剛得罪了玄武衛,還驚動了他們的大統領,便讓他一下子沒了譜。
而在蘇漸出門的日子里,有一天他還去了城東郊的靈鷲學院。
「這……」雷大海一時沉吟。
警惕心一去,他想到對方乃是中樞權貴,便把剛生出的鄙視之心給收了一收,替之以一副畢恭畢敬的樣子,輕手輕腳地朝那人走去。
如果這時候換了其他任何一個人,忽然來跟他說這個,令狐陽肯定要疑神疑鬼,但見是孟彬情辭懇切地邀約,令狐陽便沒有任何懷疑。他立即隨著孟彬的指引,在街道中七拐八繞,來到一處不起眼的酒鋪里。
蘇漸回到家裡后,便一直閉門不出,過著十分平靜的生活。
一瞬間,令狐陽那顆心跌到了谷底。
雷大海滿腹狐疑,帶著火氣,轉臉一看,只見剛才氣勢逼人、情緒悲壯的總捕頭令狐陽,這時卻在人群中不住後退。
玄武金徽衛!
這一下,令狐陽徹底放下心來。
「呃?」令狐陽一愣,立即順口答道,「有,有不少。」
當然,這隻是一次失敗的抓捕行動,若刑部或是宰相府,真想抓一個人,一次不行還有第二次,直到抓住為止。
這會兒,他都以下屬自居了。
這一番密談,幾近一個時辰。此後令狐陽先告辭而去,軒轅鴻又坐了一會兒。
現在他見孟彬領自己來到這個地方,不由得一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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