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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闕絕歌之兩朝皇后

作者:端木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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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部 煙花慢 第八章 點絳唇

上部 煙花慢

第八章 點絳唇

他面容一冷,點頭稱是:「也可以這麼說,」他以指背輕輕滑過我的臉頰,激起我綿綿顫動,溫然的眸光深幽幾許,「不過,你似乎低估了自己。」
我正色道:「既然唐容大哥已作選擇,便沒有後悔的餘地……」
我轉臉看他,淡淡地掃了一眼,拂了一下散亂的鬢髮——他的臉上冰冷如霜,他的語調涌動著太多的情緒:「你到底怎麼了?為何總是躲著我?」
絳雪雪腮裳的緋紅恰與瑩紅色裙裳兩相映照,鳳眼妖嬈,喜氣的神態愈顯美艷不可方物。她的唇角浮出暖暖羞澀:「他還不知道……我想找一個月白風清的時候親口告訴他。他很喜歡孩子的,一直想要一個孩子,如今,他終於如願以償。」
我揚起小拳頭,捶著他的肩胛口,忍著哭意,艱澀道:「你——還——取笑我!」
他臉上漫起的肅殺之氣,令我冷汗微滲。我平心靜氣道:「為何這麼問?」
一片模糊之中,渾身一陣激靈,灼燙的熱潮急速地流動,我癱軟在他的懷中……
疲憊地閉上眼睛,一滴清淚滑落——我一驚,方才明了,心底的痛壓抑如此之深。
呵,這一招激將,已經不管用了。我越過他的身子,隨意道:「如你所說,或許我就是膽小怕事的吧。隨你便了,你也早點兒歇息,明兒要渡江呢!」
那道疑慮的目光,彷彿刻在心間,每當想起,手腳皆是冰冷。我幽幽笑道:「這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你再無選擇。」我起身,夜涼如水,絲絲的冷意鑽進肌膚,抽絲剝繭一般抽離身上僅存的溫暖,「夜深了,我先回去歇息了。」
唐抒陽的心口沉穩有力,語氣越發地溫柔,彷彿我是一個小小女孩兒:「到底什麼事?告訴我,好么?」
這語氣……似乎有點兒生氣了。我婉言解釋道:「沒什麼,你誤會了!我……我並沒有躲著你,只是不想讓別人誤會而已。」
轉眼到達昌江北岸。渡過昌江,再走三五日便到揚州。已是黃昏時分,無法渡江,我們商量著就地歇息一晚,翌日清晨渡江。
我怒吼:「放開我!」
我嬌聲軟語道:「唐容大哥,我不想告訴你!」輕笑一聲,我猝然轉身離去——那是浮蕩的媚笑,笑得冰冷,笑得勾人。
話畢,我藐然轉身,丟下一臉錯愕的一對男女。那一刻,我只覺頭頂上方的夜空星光漸次璀璨,心中萬分痛快。
我靜靜地聽她說著關於唐抒陽的一切,淺淺微笑,不做任何表情;待她一口氣說完,我莞爾一笑:「哦,是嗎?謝謝絳雪姑娘告誡!我想請教一下,唐老闆的紅顏知己,我想絳雪姑娘……是最嬌紅欲滴的那一朵如花紅顏吧。」
一聲輕響將我驚醒,驚出些許冷汗。我竟然睡了過去,卻不知是何時辰了。
絳雪的臉色乍然一變,紅潮盡褪,只余雪白的驚懾,欲言又止,終於訥訥道:「端木小姐高見,絳雪受教了!想來,端木小姐定是在心上人面前施展如此高超的伎倆了。」
我抵在他的胸口,渾身發顫,低聲啜泣著。
橫渡昌江,兇險甚大,如果遇到歹徒、壞人,就會葬身大江,鮮少逃生的餘地。
我兀自看著她,語笑嫣然:「我們在聊一些痴心、痴情的世間男女,唐老闆也想聽聽?」
低估自己?未及我回神,他毫不遲疑地再次吻住我顫抖的雙唇,啃噬的力度直接而狠戾,彷彿一場你死我活的戰爭,攻城掠地一般長驅直入,破入我的口中,與我口舌絞纏,緊密而迫切,勢要擊潰我苦苦支撐的倔強與兇悍……
看著他越發堅毅的眉目,我輕輕嘆氣,心中抽疼……
潮濕的江風掠起他流垂的鬢邊黑髮,肆意飄蕩,襯得他的臉色愈加消瘦,神情蕭肅。一路走來,他亦是辛苦,比我們當中的任何一個都疲累不堪。他的臉孔沐浴在虛白的夜色之中,猶顯誠懇:「對不起……我……必須走……」
「我知道,你沒有。」身後徐徐傳來唐容嘯天低沉的嗓音。
絳雪哭了?怎麼了?唐抒陽責罵她了嗎?難道是因為上次的事?可是,即便他知道了絳雪與我所說的話,也不該是這時候才責怪的啊?真是奇怪……一路保重和_圖_書?是何意思?
我霍然轉身,邁步離開——儘快撤離。他已經拒絕了我,我再也沒有顏面再呆下去,更不想讓他看見眼底的淚意與脆弱。
整個身子硬生生地頓住,心中驀然地激蕩;我緩緩地轉過身來,看著他堅硬的背部,驚呼道:「你說什麼?你要走?去哪裡?」
他冷笑一聲,笑意竟是那般的蒼涼:「今夜我就要走了。」
絳雪抽出絲帕,輕柔地擦拭著唇角,臉頰浮現出一抹殷紅,嬌羞的紅,醉人的紅……她柔聲道:「不是,我……端木小姐,我有喜了!」
我掰開他的手掌,用勁地掰開,淚眼婆娑地盯著他,一眨不眨地瞪著他,任憑淚水潸潸滾落……
「你以為我忘了?」我反問道,盈盈淺笑,眉梢處波瀾叢生,「端木情從來不會忘記曾經說過的隻言片語,你大可放心!」
我不以為然道:「怎麼,不可以嗎?你應該覺得榮幸才是。」
終於,唐抒陽放我下來,抓握著我的小手,拉著我緩緩舉步,一路無語。
他放開我,拿出一方錦帕擦拭著我臉上的淚水,低笑道:「好了,應該哭夠了吧,若是再哭,明兒早上就變成兩核桃了。」
唐容嘯天語聲帶笑,黑眸中亦是笑意盎然,嗓音低低的啞:「你怎知我已作選擇?我何時告訴過你?」
我恍然失神,抽離了身子,拿過他手中的錦帕,虛弱道:「該回去了!明兒還要趕路呢!」
看著她的臉色漲得媚紅,我不惱不怒,唇角飛揚:「絳雪姑娘就當我胡言亂語吧。假若一個女子想博得一個男子的痴心相待,首要者,是要在他面前施展自己的千嬌百媚,牢牢地抓住他的心,讓他因你而亦步亦趨、環伺左右。趕走他身邊一個又一個紅顏知己,是收效甚微的伎倆,最最要不得,絳雪姑娘以為如何?」
我轉眸一瞪,眼梢不屑:「就因為他說了那句話,你便心有不甘地……羞辱我,這,難道不是傻嗎?」
「絳雪姑娘想說什麼,我不是很明白!」我淡淡地打斷她的奉承之語,如此奉承,只怕是言不由衷的吧。
凌楓靠在我身上,沉沉地睡了。他很乖很乖,一路上跟著我吃盡苦頭,從不喊累,與唐抒陽相處甚歡,甚至執意拜他為師,學得他的絕頂武功。起初,唐抒陽不願意教他,以居無定所為由拒絕他,然而,凌楓不屈不撓地纏著他,一得空便跟著他,喋喋不休地吵他。不勝其煩,唐抒陽無奈地答應。
唐抒陽刻意壓低了聲音:「上車歇息吧,明兒還要早起呢!」
我驀的睜眼,靠前一步,深切望他,眼梢帶了一縷媚然的淡笑,在他雙唇的下方細細而語:「唐容大哥真想知道?」
默默望著江面,一時無語。心思輾轉,總覺得他是如此陌生的一個男子,與他相處,卻是輕鬆、自然,沒有一絲一毫的拘謹。
唐抒陽的嗓音冰寒入魄:「是嗎?」話落,猛力一拽,將我旋轉起來,迅猛地擁住我,緊迫地,嚴實地,絲絲切合,毫無縫隙。剎那之間,強烈的男子氣息兜頭兜臉地籠罩下來,兩片薄削的雙唇傾覆而下,咬住我冰冷的雙唇,痴痴地糾纏,熾熾地廝磨……
唐容嘯天陡然擁住我——早就知道,他會受控不住的。呵,凌璇,不要怪我,若你只是求我,我自是不會為難你,可是,你竟然侮辱我,那就不要怪我不顧昔日情分!
絳雪乾笑了一聲,臉頰透出微紅:「抒陽與我相識多年,彼此相知甚深。他這人呢,不會專註于兒女情長的,亦不會對一個女子動心動情,可以說,他是一個無情之人。只不過,我見抒陽對端木小姐甚為有心,估摸著他對你動心了也說不定。所以,絳雪斗膽,前來提醒一句,抒陽是一個流連風月之人,並不會為了區區一個女子而放棄眾多的紅顏知己。因為……動心,並不表示痴心,動情,更不表示專情,望端木小姐多多思量。」
他冷哼一聲,捏住我的下頜,迫使我與他正視,只聽他悠閑笑道:「他說:你要敢動她,我不會放過你!」他嘖嘖稱奇,乖戾道,「他對你倒是一往情深,放著國色天香的公主不要,獨獨鍾情於https://m.hetubook.com.com你,你說他傻不傻?嗯?」
唐抒陽邪惡地笑了,深寒的眸中流轉著嘲諷的芒色:「那天,他跟我說了什麼,你想知道嗎?」
唐抒陽玩味盯著我,奇道:「哦?說來聽聽?」
唐抒陽哀嘆一聲,嬉笑道:「端木小姐真把唐某當作車夫了,想想啊,洛都富商唐抒陽,竟然淪為一介女子的車夫,當真一大奇聞呢!」
唐抒陽站定我們身旁,笑道:「哦?倒是有些興趣,你們繼續,我在旁洗耳恭聽。」
自是認得這個白色的人影,絳雪。我相信,她會來找我的!
唐容嘯天站在前方三丈之外,靜靜地望著我,眼睛幽深、邃遠,分辨不出絲毫喜怒。夜色傾籠,涼風習習,拂起鬢邊的青絲紛亂飛卷。我轉身往右邊走去,再不理會他暗寂的目光。
眉心一蹙,我別開臉頰,低聲冷硬道:「不想知道!」
西風狂卷,怒濤拍岸,盛怒之下,我揚起手掌,狠狠地摑過去——與第一次相遇的情形絲毫不差,他的反應比我料想的還要快,捉住我的手腕,反剪在身後,逼迫我挺直了胸口貼著他。
不經意間舉眸望去,驚異地看見,破廟大門的正前方,站著一個白色人影,眉目模糊,身姿單薄,宛如大雪紛飛之中的一朵雪花,清揚冰冷,遙遙地望著我們。也許她也看見了我探視的目光,她明顯地一愣,隨而施施然轉身,儀態嫻雅地步入破廟。
哭聲漸大,淚意洶湧,我也不曉得為何如此難過,難過得在一個並不是很熟識的男子懷中放肆地大哭;而我更不曉得,唐抒陽為何總是在我傷心的時候適時地出現、總是縱容我的哭鬧、總是撫慰我的情緒……
笑畢,他收斂了笑意,正色道:「還有三五日便到揚州,明日你們自行渡江,一切小心。」
他幽暗的臉上揚起狂肆的笑意,奸滑道:「想不到端木小姐剛烈至此,唐某倒是小看了!也許,唐容嘯天還沒嘗到此種滋味吧!也是,你性情兇悍,唐容嘯天謙謙君子,只怕是擔心唐突了佳人,把你嚇跑了!」
「唐某很願意為端木小姐效勞!」他噗嗤一聲,忍不住地大笑,沉厚的笑聲自他胸口透射而出,深廣開闊,有如這奔流的昌江。我靜靜地瞪著他,不明白他為何如此開懷。
我白了他一眼,冷哼道:「我是擔心,你走了,沒有人幫我駕車。」
那個午後,我對她說:你所擔心的事情,永遠不需要擔心。
而絳雪,不可置信地盯著我,鳳眼猙獰,驚懼與恨意交織重疊。
陡然間,虛白的夜空低低地旋轉,江水滔滔的聲響漸漸遠去,只覺冰冷的雙唇炙熱無比,渾身燥熱,胸口憋悶。
倏然,絳雪掩住口鼻,彎腰作嘔,一聲聲的咽喉氣流之聲,令人心生惻隱之心,併為之驚駭。
「看完了昌江就想離開嗎?還是……端木小姐害怕與唐某單獨相處?」唐抒陽譏諷道,怒然的聲音冷硬如刀,「原來你也是一個尋常的閨閣女子,膽小怕事。」
未等他出聲,我慌張舉步,走出亭子……他疾步上來拉住我,緊緊扣住我的手腕,嗓音深處凝結著濃濃的哀傷:「不……不要走……」
我乖笑道:「我在等你!」
兩三丈之外,一堆篝火熊熊燃燒,彷彿深廣夜幕上的一顆星子,微弱的光如此渺茫,自得一方天地而已。
翌日早晨,凌璇染上風寒,高燒不退,無奈之下,唐容嘯天與我們分道揚鑣,繞道到附近的鎮上請大夫診治,我們繼續南下、趕往揚州。
我瞪大了雙眼,只見他微眯雙眼,迷離濛魅。他在對我做什麼……我拚盡全身的力量推開他,抗爭著他的侵襲。然而,他磅礴的氣力不容抗拒,他強悍的胸膛彷彿一場熾熱的火焰將我淹沒、席捲……燒毀了所有的知覺。
手腕一熱,他猛地將我扯住,力道適中,不會弄疼我的手,也不讓我離開。
他總是這樣,教訓我,對我大吼,卻又突然溫柔、寵溺地待我,與我調笑,逗我開心,到底為何?我不明白……
他的聲音不辨喜怒:「你終於笑了,你可知道,這幾日,你那張美麗的臉,要多冷有多冷。」
我笑道:「嗯,第m.hetubook.com.com一次。」
「你這麼毫無顧忌地哭,可不像是一個倔強又任性的姑娘!」他調侃道,言語中帶著寵溺的意味,彷彿爹爹那般的寵溺。
絳雪環上他的肩背,伏在他的肩窩裡,細聲呢喃:「爺,我在揚州等你,早點兒回來。」
他既能不眠不休地趕來救我,卻又為何臨時棄我而去?雖然我沒有理由留下他,但是……心中怒火燃燒,我輕輕咬唇:「既然唐公子不願意,我也不強人所難。你想走就走吧,息隨尊便!」
他一手攬住我的腰肢,一手圈住我的肩背,嗓音沙啞,語氣強硬:「我知道你說的是絳雪,我告訴你,絳雪與我無關,今後不許再提到她,明白了嗎?」
不多遠,一座殘破的亭子孤立於草叢之中。我坐下來,靠在朱漆殘落的圓柱上,靜望弦月浮動、緩緩地信步中天,心中寂然無波……
她粉雕玉琢的臉龐,眸光流曳的鳳眼斜飛入鬢,玉嬈的體態穿著一身瑩紅色裙裳……我輕挑眉心,傲然地看著她,清風徐笑:「絳雪姑娘……你似乎有些介懷唐老闆與我究竟是何關係,其實,你大可放心,我只把他當作大哥。」
自絳雪與我說過那番話之後,我一直躲著他,無意或者有意的,不與他單獨相處,也不與他坐在駕車座上一起言笑。好幾次,他想與我深談,我均是巧妙避開了。絳雪該是曉得我的意圖,不會再來與我為難了吧。她心底的良人,並不是我的良人,還是不要妨礙他們的好。
心中萬分詫異,不明白他為何要走,更不明白他話語之中的愁緒。我輕問道:「你不是要護送絳雪到揚州的嗎?不是還沒到揚州嗎?怎麼就要走了?」
驀然一愣,我獃獃的說不出話。清風繚繞,於我們之間涌動、迴旋,吹冷了我的臉腮。他英眸頓斂,眼中黑白分明,冷肅道:「唐抒陽……你很熟悉嗎?」
「有喜?」我一怔,恍然明白,是唐抒陽的孩子。
唐抒陽察覺到異樣,扳離我的身子,關切道:「你怎樣?不舒服嗎?」
唐抒陽拿下她的手,親昵地拍拍絳雪的左肩,扶她步上馬車,接著大步朝我走來;夜色濃重,我看不清他臉上的神色,更不知他意欲何為,心中微泛波瀾,滋生些許慌亂……實在不想與他再有糾纏,便起身鑽進車廂。
唐容嘯天轉過我的身子,英眸騰起一股熱切之氣,語音焦慮而驚喜:「你哭了?」
凌楓,已不再是大凌王朝的二皇子凌楓;他調皮而又深沉,機靈而又肅穆;當別人問起,他會說,我是端木姐姐的表弟,端木楓。
「我……我也不知道要去哪裡。」唐抒陽清涼的語音似乎隱藏著濃濃的愁緒。
唐抒陽獃獃地聽我言語,望著我,暗黑的臉孔漸漸地凝重,深眸緊緊抽住。
絳雪略有一愣,精緻的容妝微顯驚色,只是一瞬,臉色便已淡定:「端木小姐是豪門望族之後,出身高貴,姿容絕世,才情傾溢,日後定是富貴盛寵、位高尊榮……」
凌政與我說,昨日夜裡,他看見凌璇往自己的頭頂澆水,澆了很長時間,回到車廂里,便開始打噴嚏。
我並不覺得絳雪和凌璇可恨,只覺她們都是勇敢的,也是可笑的與可憐的。正如我與西寧懷宇,勇敢,亦是悲涼,還有一些任性的惡毒——我終究不願讓人平白欺負了去。
勉強地笑著,再次覺得天旋地轉,眼底漸漸地模糊……
絳雪和婉道:「那便好,絳雪謝過端木小姐。」
唐抒陽渺然地輕嘆一聲,黑眸中的怒氣倏忽不見,攬過我的肩背,擁在胸口,厚實的大掌輕拍著,柔情四溢:「一個姑娘,如此肆無忌憚地哭,唐某真是第一回見到呢!哦,不對,上次就見識到你梨花帶雨的哭相了。」
側首看他,只見他側臉稜角如斧削,鼻樑挺正,下頜緊收,冷硬如刃,傲俊如鑄,與西寧懷宇、葉思涵是兩種截然不同的氣度,與唐容嘯天也是不同;西寧懷宇與葉思涵是江南和煦的陽光,唐容嘯天是夏季午後突然而降的暴雨,唐抒陽則是朔漠蒼茫的狂沙。
「好,爺……一路保重!」絳雪哽咽的音色充滿了嬌憐。
他低首伏在我耳旁,猶如一隻受傷的野獸https://m.hetubook.com.com,低吼道:「告訴我!」
我緘默不語,只顧著一頓一頓地抽噎。他揉搓著我的髮絲,長長一嘆,輕輕地擁我入懷。
我莞爾一笑,很涼很薄的笑。
唐容嘯天堅硬地轉身走來,憂心忡忡地望著我,臉孔冷凝,英眸沉暗,仿有萬般痴念湧來、滔滔不絕,須臾,他利落地坐上馬車,揚鞭而去。
唐抒陽站在我身旁,沉厚的嗓音讓人心跳:「第一次站在岸邊觀看昌江嗎?喜歡嗎?」
江風獵獵地掃蕩,扑打在臉上,只覺潮潮的濕膩。我望著江面,笑道:「謝謝你,夜色之下的昌江,氣象萬千!」
絳雪深深地看著我:「端木小姐可還記得跟我說過的話?」
渾身的力氣消失殆盡,我綿軟無力地趴伏在他的胸口,驚魂未定,氣喘吁吁。
呵,帶我來到江邊,原來是為這事兒。
「假如端木小姐亦是動心動情,只怕是劫難的開始。抒陽的那些紅顏知己們,都不是省油的燈,她們的口水就能把你淹死,她們的脂粉香氣,就能把你熏死。」
水塘邊,蘆葦深深,風搖微動,何人夜下臨風處?
「別人?別人是誰?絳雪嗎?」唐抒陽步步緊逼,冷沉道,「我不知道她與你說了什麼,但是,你無需理會。」
他顫抖的語聲如冬日冰凌,噴了我一臉:「你喜歡他?」
走了好遠好遠,我似乎聽到了江水涌動的聲響,嘩啦嘩啦,難道,我們來到昌江的岸邊了嗎?
他轉過我的身子,握住我冷涼的手,淡漠一笑:「看見又如何?看見了最好!」
我冷道:「唐容大哥,她會看見的……」
後背撞上他的胸膛,硬硬的,燙燙的。他死死勾住我的腰,溫熱的氣息從後面襲來,漸次瀰漫在勁項,我的身子驀然頹軟,騰起絲絲戰慄。
「有一件事,我必須告訴你。」待我稍稍恢復神智,他凝重道:「三月十八日,平凌王進城,刺客當街行刺……你知道刺客是誰嗎?」他見我蹙眉、疑惑的表情,繼續道,「你表哥葉思涵,西寧懷宇,當然,還有唐容嘯天。」
唐容嘯天的喘息漸漸沉重,嗓音越加暗啞沉渾:「告訴我!」
我扶住她的身子:「怎麼了?身子不適嗎?可是吃壞了什麼?」
他沒有點頭,也沒有回應,只是無奈地嘆氣,低垂了頭。
璀璨的星光灑照長空,淡渺的月色流瀉寰宇,星月交相輝映,夜色妖嬈迷人。展現在眼前的,是一片廣闊的水域,橫貫東西、綿延數千里的昌江。江水滔滔,朝著東方奔涌不息,激蕩的潮湧聲響在耳畔,一如松濤陣陣,氣象萬千,讓人心神搖蕩。
我竭力壓住無邊的恐慌,冷靜地反問道:「如你所說,只餘三五日而已,為何不送佛送到西呢?」
歷代多少騷人墨客,徒步行走于自然山水,高山流水,江河湖泊,定會詩興大發,留下不朽的華彩篇章。站定在昌江岸邊,遙望江面遼闊,只覺天地壯闊、江河震動,只覺一種天地獨有的震懾力量、激蕩著內心,心胸豁然開闊,為其折服。

「我都看見了……」唐容嘯天的眸色陰暗無比,一分分地冰冷,「樹林里,破廟的那個夜晚,我都看見了……」
怪了,唐抒陽理應坐在篝火旁的,怎麼不見了?去哪裡了呢?正自思量著,細碎的腳步聲踏碎了沉寂的深夜,兩個人影從黑暗的深處緩緩地走來,站定在另一輛馬車的前方,淺紅的火光打在兩個黑影上,修出一圈淡淡的光暈,影影綽綽。
「爺,這……」絳雪的表情尷尬萬分,臉上紅光燦燦,卻是隱晦的、慌亂的。
絳雪眉心一跳,約略緊張道:「沒什麼,就閑聊幾句。」
心中充塞著紛亂的愁緒,再也無法入眠。輕手輕腳地出了車廂,坐在駕車座上,無邊無際的黑暗從四面八方圍攏而來,鋪展在眼前,彷彿一隻巨大的黑手蒙住我的眼睛,再也無法睜開。
原來,那日西寧懷宇真是與我告別,甚或是永別!原本就發覺他與陸舒意言詞奇異,竟也是生死訣別!而陸舒意,理當曉得自己的夫君匆匆離去所為何事,卻並不阻攔。陸姐姐,你究竟如何想的?
「如果是我求你呢?」我祈望地看著他,希望他點頭答應。一m•hetubook•com•com路兇險,竟然讓我變得如此膽小;唐容嘯天不在身邊,我真的不想他也離我而去,儘管我的請求自私而任性。
「端木小姐在想什麼?」絳雪與我並肩而站,語音中似有揶揄。
我怎能不理會呢?再者,即使沒有絳雪,我也明白洛都巨富唐抒陽並不是我可以託付終身的良人。我敷衍地點頭應下,淡然道:「還有事兒嗎?沒事兒,我上車歇息了。」
「我恨你!」我咬唇,切齒道,猙獰地看著他,恨不得一巴掌甩過去。
我極目遠眺,望斷水遙山遠,仍是望不斷一個「情」字。冷寂一笑,我緩緩道:「端木氏向來家規森嚴,家法嚴厲,子孫有所過錯,定然重罰。絳雪姑娘……該是體會不深。」
我譏諷道:「他傻不傻,我不知道,唐老闆不也是很傻嗎?」
背對著他,僵直了身子,我冷冷地嘲諷道:「唐抒陽,你如此阻止我離開,有幾次了?你不覺得這樣很煩人嗎?我想,有一個女子會比較喜歡你如此對待她的。」
我愣愣地看著他,不敢置信地看著他……腦子裡一片空白……手腳冰冷,臉頰冰涼,眼眸冰涼……一切俱是冰涼……
「胡鬧!」他一把扯住我的手臂,猛地一拽,拽得我整個身子倏的旋轉過來,跌撞在他的胸膛上。他扣住我發顫的細肩,目光灼烈,教訓道,「三更半夜,你哭鬧什麼?如果碰到壞人,那該如何?」
無料,他迅捷地跑上前,眼疾手快地從背後勾住我的腰身,抱著我,大跨步朝深遠的黑暗走著,遠離了馬車,遠離了篝火,遠離了樹林……我沒有掙扎,因為我曉得,他是鐵了心,不會讓我下來的。
「絳雪姑娘的告誡,端木情牢牢記下。」我舉步離開,冷冷的餘光掃過唐抒陽的臉龐,瞥見他的臉孔緊緊地攏著。
手腕漸次疼痛,是他的手指悄然用勁,是他的心口怒氣騰燒。我閉了閉眼,幽然含笑:「你想要說什麼?」
心中略定,傷心如潮水般退去,又一波潮水湧上心口,激蕩著我的心房,奔涌不絕。方才激動之下,竟然再一次「投懷送抱」,與他親密相擁,當真昏頭了!想那迷離的月光下,微風拂動,年輕男女儷影成雙,與凝乳般的月華競相爭輝。
我焉能不知,絳雪特意與我說起唐抒陽,為的就是破壞我對唐抒陽的印象與好感,「主動」遠離唐抒陽。殊不知,饒是她不說,我亦知道,唐抒陽不是我心底的良人。
微牽雙頰,扯出一抹疏淡的笑,我細聲道:「恭喜!」
我無力回答,惟有靜靜地恢復力氣。他竟然如此對我!彷彿對待煙花女子一般隨意,任意羞辱,我恨他!恨死他了!
往前走了五步,我霍然轉身,漠然道:「唐老闆,假若你真想孤寡一人,度過一生漫長的歲月,端木情覺得未免過於凄涼了!你與我大哥年紀相仿,我就好心提醒你一下:你已三十而立,是時候仔細思量終身大事了,也是時候憐香惜玉了。或許,你該睜大眼睛,看看自己的旁邊,是不是有一位相伴多年的美麗女子,正殷殷期盼著呢?」
我蹙眉望過去,唐抒陽與唐容嘯天站在水塘邊,僅是一臂之隔,雙唇一張一合,不知說些什麼。兩人皆是笑容可掬,唐抒陽臉容燦爛、攜了一種冷冷的嘲諷,唐容嘯天輕笑苦澀,仿似加了一味黃連。緊接著,兩襲黑袍肅然垂立,胸膛與胸膛之間的和煦轉瞬消失,肅殺之氣凝固不動……
「我必須走,可能要去西南一趟。」他轉過身面對著我,涼涼地戲謔一笑:「我可否以為,端木小姐是不捨得我走?」
唐抒陽眉峰微蹙,探究地看著她,眸心深處瀰漫著濃濃的猜疑之色。
他可惡的臉龐似笑非笑:「你想打我,似乎不是那麼容易!」
再笨再傻的人,也能聽得出我話中的諷刺之音吧。
我偎進他的胸膛,雙臂環上他的肩背,無聲而泣……
翌日傍晚,一行人歇在途經的一個農莊。農舍,水田,綠樹,土徑,淡遠寥落,似是宣紙上的幾筆淡墨,安詳恬靜。炊煙裊裊、隨著晚風扶搖直上,遠山凝暮,分明畫出暮春夏初景色。
「你們在說什麼?」唐抒陽緩步而來,墨黑素袍的袍袂隨著雙腿的邁動,一盪一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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