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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呵呵狂笑，笑得花枝亂顫，笑得一如風雨飄搖下的扶柳、無所依憑：「我一定要選擇嗎？」我故作天真地看他，「假如你們兩個，我都不選擇呢？」

當我喚他「王爺」之時，他的黑眸頓然晶亮，興起一抹激越的風色；我娓娓道來，他的臉色隨著我的言辭起伏不定……

天羅公主雙眸脹得通紅，臉腮因怒氣透出細細縷縷的紅絲，猝然轉身，抓住我的黑髮，迫使我斜過臉龐，對視著她怒氣高漲的臉龐：「大哥，你喜歡她，可是，她喜歡你嗎？你為她下令封刀、放走凌朝餘孽、放走刺客，你還要為他抗旨不遵嗎？」

心底一痛，仿有一記悶棍兜頭打下，身軀微晃，腦中皆是眩暈……

「聽我說，」隆慶王按住我雙肩，眉峰暗斂，炯炯望我，「我不管你是誰，不管你是不是唐抒陽的女人，我只要你在我身邊……跟我回洛都，等我跟陛下稟明一切，我們就一起遊歷江湖、放遠山水，走遍大江南北……」

我反身抱住他，側臉緊緊地貼在他胸前，默然不語，眉心滾熱滾熱的，淚水悄然瀰漫了雙眸，只想著：再也不想撒手離去，再也不想離開他，即便是死，也無所畏懼。

眼底水霧瀰漫，那是激動而欣喜的淚水，我怎能不歡喜呢？唐大哥仍是關心我的！我卻只能低聲呼喚他，深怕自己的呼聲擾亂了他的心神。此時大敵當前，我不會讓他有絲毫的分神。

他蹙眉奇道：「你不選擇？為何不選擇？」他的眸底驚起層層漣漪，突然握住我的手，驚喜而急切道，「你不喜歡他嗎？」

呵，這是我自作自受嗎？也許吧！那麼，就讓我獨自承受！

穿過一道道仿若血盆大口的門洞，穿過長長的曲折迴廊，穿過陰涼而死寂的石巷，穿過人煙稀少、垂柳乾枯的街道，穿過空蕩蕩的、荒涼的揚州城，穿過耀眼、冰冷的秋日陽光……

一滴鮮血飛濺在我臉上，餘溫未消，卻迅速的冷卻。短刀插在他的腹部，鮮血汩汩湧出，好像綿綿不絕似的……四下鴉雀無聲，所有人等都驚駭得無法出聲……

「對不起……」我頷首柔聲道，短刀落入掌中，堅硬而冰冷；我舉眸凝視他，眉心誠摯而無辜，「阿雷，你知道嗎？仇恨最是摧殘人，我也不想恨你，假若讓我選擇，我一定選擇，我們之間沒有仇恨——」

忽然，他翻身過來，鐵臂橫來，將我撈進他的懷中，鬆緊有度地摟著。剎那間，蜷縮著的身子烘熱起來，全身上下皆是他燙人的熱度，靠著他胸膛的脊背一動不動地僵直著，心口猛烈跳動……

「爺，我來了，等我……」

我咬住下唇，切齒道：「你敢傷他分毫，我會讓你生不如死！我端木情說到做到！你最好相信我說的話！」

隆慶王靠外躺著，我背對著他，只聞氣息均勻，似乎已經熟睡，我卻是一絲睡意也無，擔憂他會突然興起不軌舉動……天一亮，他就會帶著我北上洛都，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我淺笑吟吟地看他，隆慶王眼底的熱意漸漸冷卻，漫起黯然之色：「嗯，你說得很誠懇，也很誘人。你確實很自私、很貪心，我很想答應你，不過……」

我憤恨望他：「放開我！」

在這空掉的城，我還懷念著誰？

心中一笑，我輕聲道：「公主有何見教？」

「你放我走，就不是『我們』了。」

興兵盡數退下，站到旁側聽命。拂曉之際，林間薄霧瀰漫，天色漸次亮白，朝陽即將噴薄而出，萬道霞光即將刺破樹林的一夜良宵與迷濛陰涼。

我祈求地看著他，搖首笑著：「不，不要，我不走……」

此次來揚，隆慶王大不一樣，不再是之前那個任憑我傷害、耍弄的痴情男子，而是一個邪惡、冷酷的男人……

他仰臉唏噓：「你當真喜歡他！」他英武的眉宇間透出蒼涼，「為了他，你甘願拋棄你我之間的仇恨……於我來說，似乎很誘人、很值得，可惜，你卻不知，你的祈求，就像一把利刃插入我心口，令我心痛難忍……」

葉思涵哀痛道：「沒有……天羅公主聲稱是他們兩個，不過，好多人都看到了。」

葉思涵緩緩踏步而來，步履沉重：「天羅公主震怒之下全力追殺，唐抒陽與懷宇身受重傷，絕境之下，躍入運河……天羅公主命人打撈屍首，打撈上來兩具屍首，確實是他們兩個。」

天羅公主坐下來，粉|嫩臉頰上揚起嬌媚笑影：「你覺得我長的如何？」

唐抒陽緊摟著我，穩步後退，語聲低沉，略帶責意：「你太意氣用事了！」

天羅公主捏起我的左腮，柔聲道：「那敢情好！」她仰臉狂笑，猝不及防地抬手拂來，那嬌嫩的手掌，狠狠掃過我的臉頰，猶如狂風橫掃，卷帶起瘋狂的痛意，又如暴雪侵襲，綿綿不絕的辣痛覆蓋了所有的神智……一下，兩下，三下……

一隻鐵手拽住我，將我攬入他的胸懷。隆慶王箍著我的腰間，漠然開口：「唐抒陽果真來了！你應該很開心，不是嗎？看你，怎麼就哭了呢？」

但見他孩子氣的否認與肯定，不覺失笑。在洛都，唐抒陽也曾說過：唐某覺得，與端木小姐甚有緣分。當時，我心心念念的是西寧懷宇。而此時，隆慶王也對我這麼說，我心心念念的，卻是唐抒陽！

隆慶王仍是抱著我，語聲低沉、卻流露出淺淺的蒼涼：「放心，我只是抱著你，就這樣抱著你，沒別的意思！」

呵，從未忘記端木氏多條人命的血債是隆慶王一手造成，從未忘記唐容大哥憂鬱的容顏，從未忘記我對天所發的誓言：我一定將隆慶王碎屍萬段！

我拿下他的手，輕輕握住，那斷指的傷口已然愈合，卻永遠https://www.hetubook.com.com缺了一隻。我舒展了眉心，笑靨真誠：「王爺，我不明白你為何喜歡我，即使你我之間沒有仇恨，也要講究緣分的；或許，你我當真是有緣分的，不過，你是興朝統帥千軍的隆慶王，想要擺脫朝堂、放遠江湖，又談何容易呢？」

唐抒陽放開我，絕然轉身離去，剎那間，我看見他的眼底藤繞著絕裂的意緒，凌厲如刀，摧毀一切。

隆慶王抹著我臉上的淚水，眸光倏然溫柔：「你流淚的樣子，很悲傷，卻充滿了誘惑，令我泥足深陷！」他深深望進我的眼中，「你一定在想，唐抒陽會不會來救你。」

隆慶王轉過我的身子，按在我的肩上，眼中露出一絲苦澀的笑意：「與你無關，你別擔心！」他刻意壓低了嗓音，只有我能聽見，「我知道你不是為我擔心，不過，你既然阻止我們，我便自欺欺人一次也罷！」

我猛然睜眼——絳雪軟軟地癱在地上，緩緩地傾倒，霜天冬雪侵襲之下的綠草一般零落成泥。腹部上挺著一柄匕首，鮮血奔涌，迅速染紅蒼白盛雪的衫裙，宛如蒼茫雪地上盛開一朵妖冶的紅花，慘烈地盛開，深情地搖曳，刺目驚心。

他的眼眸深處糾結著累累繁花般的希翼與與斜雨瀟瀟般的落寞，我的眼底皆是不屑，拂開他的手，側首看向帳簾，絕意道：「你要我跟你去洛都，除非我死了！」

我不知道我要走到哪裡，哪裡皆不是我要去的地方，舉眸四望，這個荒涼的揚州城，陌生如地獄，陰冷如冰窖。

唐抒陽看我一眼，眼色疏淡，笑道：「有何不可？」

而隆慶王，竟然不加阻擾，睜眼放我離開。天羅公主意欲有所命令，卻被他制止。呵，隆慶王一再放過我，真的不恨我兩次殺他嗎？如此，他還會喜歡我嗎？

一抹黑影閃動于數十興兵的長矛刀光之中，身形變換如風如電，靈敏，迅捷；手中精鋼軟劍揮舞于暝暝天色之中，碰擊而出的劍光熾熱如火、耀眼如芒、冰冷如霜，瞬間扼住敵人的咽喉，一擊斃命。

隆慶王陡然揚掌，「啪」的一聲，朝她臉頰狠狠地摑了一掌。頓時，萬籟俱靜，昏火迷離，帳外風聲鶴唳，秋涼涌動。

唐抒陽絲毫不看我，薄唇微抿，神色淡然，語色不顯喜怒：「雷霆大軍已經北上洛都，王爺尚在揚州，當真是氣魄驚人啊！」

隆慶王的話，仿似利刃，狠狠刺進我心間，悲憤、心酸與痛楚一點一點洇漫開來，襲遍全身。淚水愈加洶湧，紛落如暴雨，眼前之人的面容已然模糊不清。

這個秋夜，夜涼如水，註定無眠。

醒來之時，已是午時。陽光直晃晃的射進來，刺進我的眼底，微微一疼。雕花長窗半掩著凝佇不動，脈脈訴說著對陽光的眷戀。

我木然僵住，閉了眼睛，淚水彈落，彷彿冬雪漫天灑落，覆蓋了所有仇恨與血腥，卻無法掩蓋心如刀割的絞痛：「好，你殺了我！」

「我知道你不是。」隆慶王語聲沉沉，悄然帶笑，神色篤定異常；旋即他弓起指背，輕輕刮著我的臉腮，眼角凝起一抹幽冷，「你可以選擇成為唐抒陽眾多女人的其中一個，也可以選擇當我隆慶王唯一的女人，你可要仔細想好了！」

心底泛動著酸澀，我清冷一笑：「要說緣分，也是緣盡於此，此生此世，隆慶王是興朝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隆慶王，我是揚州小朝廷的皇后、是前凌餘孽，我與你之間，橫亘著家國之恨、血腥之仇，永遠也不可能有變成『我們』的那一日！」

隆慶王蒼涼的臉上漸漸有了暖色，臉孔軟了下來……我握緊刀把，猝然出擊，生猛地刺進他的腹部，拼盡全部的氣力，刺進他的腹部……

我笑道：「公主天賦聰明，我哪能猜得到呢？不過，我想呢，公主身份尊貴，想必不會與我一般見識。」

天羅公主驚圓眸子，不可置信地看著他，直要撐破那薄薄的眼眶：「大哥，你為了這個南方的女人吼我？她有什麼好？她究竟有什麼好……」

絳雪猛然上前，將我狠狠拽起來，扼住我的咽喉，幽寂的眸中掠起森然的陰光：「你是劊子手！是你害死他的！他死了！死了……」

或許我真的累了，在他連哄帶騙的低沉嗓音里，水霧迷濛的眼睛很酸很疼，酸疼得再也睜不開，疲倦地闔上……

唐抒陽橫過眼眸，沉聲道：「葉公子，還不動手？」

他幽暗的眸底浮動著絕然的笑意：「此事你無需擔心，只要你跟我回洛都，我自有辦法說服陛下。」他寵溺地看我，彷彿我是他手心裏將融未融的雪花，「大軍已經先行北上，明日一早我們要追上大軍，今晚你想做什麼，我都陪你。」

緊接著，一聲聲緊張的「王爺」此起彼伏，充斥于林間，金戈碰擊之聲再次叫囂而起，天羅公主身後的一干興兵急速奔來，殺機凜冽衝來，鋼刀刮骨一般。

而唐抒陽，始終沉默。他的沉默，就像一陣錐心砭骨的寒風，將我狠狠貫穿！

隆慶王伸長右臂，將我攔到身旁，抽出腰間沉沉寶劍：「來吧！」

他灼熱的氣息噴在頸間、臉上，將我團團籠罩，無邊無際的恐懼洶湧襲來，彷彿窮凶極惡的猛獸……唐大哥，你在哪裡？為何還不來救我呢？你真的不管我了嗎？

「阿漫——」唐抒陽喚我一聲，語音輕柔如水。我轉首看他，但見他目光如炬，眼底皆是我懂得的流緒。

大驚之下，我竭力掙扎，語聲之中是濃濃的哭音：「放開我！」

心口一震，我怔怔看他。他牽起唇角，揚起一抹嘲諷的笑影：「實話與你說，唐抒陽不會是一個好夫婿。他不會專情於一個和-圖-書女子，而且，他不會真心愛上一個女子，或許，他最愛的，永遠是自己。」

唐抒陽黑眸中鋒芒稍斂，眉間恍有淡定笑紋：「王爺可容唐某與她說兩句話？」

夜色漠漠，昏火離離，她麗眸中殺機大盛，炎熾地盛開，無邊無際地蔓延……

我凄笑：「你當我是傻瓜嗎？」我直勾勾望他，目中秋波蕩漾，「若你答應我，你我之間的仇恨、從此一筆勾銷！」

天羅公主扶住隆慶王，臉上、眼底皆是痛惜，憤恨道：「大哥，我早說過，這個女人不會喜歡你的，你為何這麼傻？」她瞪向我，麗眸中騰起一股冷冽的殺氣，命令道，「將他們拿下！一個都不許放過！」

呵，他一定毫無防備的吧！我不知他在我面前為何總是毫無防備、讓我輕易的得手，上次是這樣，此次亦是如此，他是毫無防備，或是故意為之？

她湊近我，一雙眸子逼出母獸似的目光，面容美麗地扭曲著：「你不怕我毀了你這張臉嗎？」

唐抒陽一言不發，我背對著他，不知他是何神色，想來，是一場冷雨之後的清冷與淡漠吧！呵，這樣也好，什麼都說清楚了，也就不再如鯁在喉、不再心潮起伏！

隆慶王微微一笑：「兄弟認為不值得嗎？」

沒有隆慶王的影子！究竟何人綁我至此？

四目相對，眼底溫潤的芒色悄然改變，剎那間，如鋒如電，如冰如火，激烈碰撞，嘶叫著緊緊咬住對方。那是騰騰的殺氣，所到之處，血光橫飛，血肉撕裂！

靈光一閃，一個豪邁、峻拔的人影迅速地閃入腦中——莫非，她是興人？與隆慶王有關係？隆慶王的妹妹？

強抑心底的驚慌與絞痛，淚水不可抑制地滑下來，我祈求道：「放開我……放開我……」

隆慶王奇異地看著我，眼底笑意盎然、略有酸澀，轉瞬頷首：「好！」

我怔了怔，隆慶王亦是呆了一瞬、方才頷首答應。

我揚起笑臉，斜扯唇角，冷嗤道：「你以為你們的皇帝會輕易放你走嗎？你未免想得太天真了！」

心底不是不懼的，我冷笑道：「公主覺得呢？」

他猛然探出長臂，將我撈到他的懷中，緊緊摟在懷中，扣住我的後頸，迫使我揚臉迎上他；他眉峰緊抽，一字一頓道：「不要考驗我的忍耐力！」

我輕輕閉上眼睛，一動不動地迎上我的臉……突然，那粉|嫩的手掌卻是沒有落下來，我驚訝地睜開眼睛，但見一抹健挺的身影矗立如巍峨青山，緊緊握住天羅公主高揚的手腕，臉色陰寒一如地下冰窖、來回掃蕩著令人冷徹心骨的迴風雪屑。

我一動不動地僵住，身子熱得發燙，手腳卻是冰涼，彷彿再也感覺不到心口的跳動。怎麼辦呢？他是一頭狂猛的獅子，而我恰如一隻小綿羊，只能任其宰割么……

我冷冷道：「放我回去！」

心念電轉之間，我握緊雙拳，指尖悄悄碰觸著袖中冰涼的刀柄，提步朝隆慶王走去，凝眸淡笑：「隆慶王，可否跟你說兩句話？」

「你知道我為什麼會說你們南人的語言嗎？若不是大哥精通漢學，我才不會學你們難聽難懂的語言。」

他的鐵臂越發緊迫地箍著我的身子，平緩的氣息略有急促：「別動！你渾身冰冷，仔細著涼了。」

唐大哥，你可知道我深陷險境？你會不會來救我？可是，你我已經毫無瓜葛，你還會來救我嗎？

隆慶王粗眉飛速拔起，狠狠摜下她的手，伸手朝帳簾指去，厲吼道：「出去！」

我們？他志在必得嗎？我凝眸，再一次冰冷道：「放我回去！」

隆慶王雙目冰寒、騰起一股吞噬萬物的兇狠的血光：「別讓我說第三遍！」

適時，一抹嬌紅倩影掀開帳簾走進來，想要閉上眼睛裝睡，卻是來不及。

他湊近我耳畔，溫熱雙唇輕觸我的耳垂，旋而柔然吮吻，復以舌尖輕舔，激起我絲絲戰慄。他灼熱的氣息悉數噴洒在我腮邊與頸間，驚亂我強自鎮定的心神……我正要發作，卻聽他低沉道：「我不得不警告你，你再這樣反抗我，我會失控要了你，你便只能永遠成為我的女人了！」

剛要叩門，突然，一雙大手死死捂住我的口鼻，驚駭之下，我竭力掙扎，側頸上一痛，眩暈襲來，再無知覺……

他幫我解開繩子，擦拭著我唇角的血絲，輕輕撫著我脹紅的臉頰，眸中鑲嵌著閃閃發亮的歉疚與疼惜，彷彿夜幕上星辰璀璨：「疼不疼？」

「大哥——」一聲撕心裂肺的吼叫驚破如死寂靜、穿透而來，撕裂所有人的耳鼓。

天啊，誰來救救我？

他緩緩絮叨，語聲輕柔：「不要擔心，我不會對你怎樣的……你累了……閉上眼睛，聽見了么？那樹葉的沙沙聲，很輕很輕，還有那風聲，已經小了……很安靜，乖乖的，不要想太多，你很累了……」

我緩緩起身，拖著輕盈的身子，邁著沉重的步子，朝外走去，彷彿行屍走肉，從頭到腳，皆是冰冷，冰冷得毫無知覺。身後擔憂的呼喚、置若罔聞，飄渺如霧，漸漸的遠了……

隆慶王臉上洋溢著的無限期待，頓時冷凍。瞳孔一緊，眸底掠起清寒之色，他堅決道：「除此之外，任何事我都可以答應你！」

我任憑她的手掌落在我臉上，疼在腮上，快意在心。比起心底的絞痛，那種凌遲般的疼痛，這點耳光，又算得了什麼呢？只願身子的痛楚愈加嚴酷，以此覆蓋剜人心骨的沉痛。

「住口！」隆慶王猛然扣住我的左肩，眉心上鐫刻出一道深深的紋痕，「天羅公主是天羅公主，與我沒有任何緣分，我與你，才有緣分！」

他並非不愛我，並非不要我，他只是還沒準備好娶我……一定是這樣的，一定是這https://m.hetubook.com.com樣的，我可以等，等他做出最後決定……欣悅與酸澀漸漸瀰漫，心底柔軟如碧水之下的綠草；此時此刻，時光停滯，晨曦寂靜，林間肅穆，薄霧消散，唯有我與他深情相擁，偌大樹林再無旁人一般。

口中一甜，似有流液溢出唇角；我冷嗤一聲，斜著眸光藐然望她：「難道公主不相信自己的美貌嗎？」

脊背上竄起無數驚冷，全身僵冷，再無一絲熱意：「不，不會的……不會的，你騙我……」

天羅公主驚異地看著他，麗眸中清波粼粼漾動，嬌嫩雙唇發顫：「大……大哥，你怎麼來了？」

隆慶王掩不住眼底的失落之色：「此為我們兄弟之間的私事，與你無關。」

他呵呵低笑：「你的話，我一向相信！」他朝著身影翻飛、刀光血影的混戰場面揚聲喊道：「住手！全都退下！」

長夜漫漫，偶有秋風橫掃之聲，掠起樹梢枝葉沙沙婆娑，各種鳥啼蟲鳴清晰入耳，靈動而詭異。

她轉過身，扇動著卷翹欲飛的眼睫，天真地看我：「你知道他在想什麼嗎？」

我猝然抽回手，脫口而出：「與我無關！」

隆慶王揮手示意他們不許輕舉妄動，深深注目於我，好似穿透我的臉龐，要從我的臉上洞悉一切。

我狠咬下唇，眸底騰起一股怒氣：「你最好不要忘了我說過的話！」

唇邊噙著一縷快意的笑容，我一步步後退，踉蹌著一步步後退……落入一個男子堅實的懷抱。是他的手臂，是他的胸懷，我知道的，是唐抒陽！

我輕嘆一聲，回首看他，真誠道：「你心知肚明，何必多此一問呢？」

隆慶王任由天羅公主架起虛弱的身子，綿軟無力的目光冷冷的逼來，如斯眼神，凄涼，惆悵，孤涼，幽恨……

他反手緊握我的手，熱切地急欲開口，我輕輕掩住他的唇，側首坦言：「此生此世，我不慕金玉華堂、錦繡暖帳，我只願鴛鴦嬉戲平湖之上，或者，一圍東籬，兩簇秋菊，三間茅舍，自在一方天地，如此而已。」

天羅公主捂著臉頰，驚凝著眉眼、不可思議地瞪著他，漸漸的，晶瑩淚珠春|水般滑落，猶顯悲憤與凄迷：「你竟然打我，為了她打我！」她玫瑰般花顏扭皺起來，呢喃地重複著，「你打我……你打我……」

絳雪！

「出去！」簡潔而有力的兩個字！隆慶王沉聲吼出，卻比方才愈加令人心驚膽顫，彷彿猛獅瀕臨爆發的邊緣。

那席話，假若給予他希望，也是無可奈何，我只願能暫時保得安全，斷了他的念想，卻沒想到，他如此堅決地扣我在他身邊，憑我一己之力，焉能逃離？

隆慶王黯然垂首，猛地，一聲低悶的爆響在身旁驚起，他的拳頭死死地定在床板上，手臂隱隱發顫。我別過臉不理他，心中狂笑，只聽他心痛道：「是我不好，任憑你處置。」

葉思涵鉗制著我的身子，使著蠻力將我拖離唐抒陽的身邊，任憑我打他罵他，任憑我瘋狂掙扎，箍緊我的身子，一步步地遠離那即將血肉橫飛的戰場……

從酒樓後門出去，穿越揚州城，穿越濃濃夜色的侵襲，到家時，淚水已然枯絕。

我轉首不看她，實在不想搭理她，這個嬌蠻的天羅公主。冷不防，又一個耳光重重地甩過來，脆生生的響，彷彿驚動了帳外呼呼的風聲。她緊擰黛眉，嘶叫道：「說！我要你說！」

一道慘白的人影佇立在床前，形銷骨立，容顏似雪，身姿柔弱得不勝一握，仿似幽魂一縷，幽幽地看著我，冰冷無情。

隆慶王大手扣在我的腰際，揚起沉穩的嗓音：「兄弟，我們又見面了！」

天羅公主傲然轉身，背對著我，秀挺的脊背滋生些許的憤恨：「從前，大哥雖有很多很多女人，可是，他最喜歡、最疼愛的只有我；自從三月去了一趟洛都，回來后就完全變了個樣，對我不冷不熱的，整天冥思苦想的不知想些什麼，再也不理我了。」

天羅公主復又捏住我的下頜，微抬麗眸，眸中流溢出尖銳的光：「你這張嘴，很會說話！」她斜扯唇角，粉唇輕逸出切齒的言語，「可是，我很討厭！我恨不得割了你的舌頭！」

絳雪追隨而去，剛烈至此！深情至此！唐抒陽，真的死了！

隆慶王笑道：「唐抒陽與我如何相識，恐怕你還不知道吧。」剎那間，他的面容映現出惘然之色，彷彿沉入靜好的回憶之中，「大約八年前，我獨自上山打獵，數十刺客行刺我，我一人力戰，身受重傷，恰好唐抒陽經過，幫我打退刺客，救我一命。我們在山中飲酒打獵，著實逍遙了數日，相談甚歡，便以兄弟相稱。往後每年，唐抒陽都會來關外一趟，找我飲酒數天，從不間斷，直到今年……」

「你可終於醒了！」倩影高挑英眉，清傲地看著我。

她放開我，笑吟吟道：「算你機靈！對，我就是天羅公主，你知道我為何綁你到這兒來嗎？你再猜猜？」

死水寂靜，無波無瀾。卻有一聲血肉撕裂的聲響驟然轟響，緊接著，是一聲痛楚的輕聲吟哦，幾不可聞，卻如此清晰。

天羅公主左手托起我的下頜，右手一下下地拍著我的臉頰：「不是不相信，而是你這張臉蛋，實在讓人討厭！我一直在想，該把這張臉怎麼辦才好呢？」

心底一肅，我驚顫著聲音：「誰……誰死了……」

驀然，腦中閃現著一雙似笑非笑的傲俊雙眸，獨獨屬於他的睥睨眾生的眸子。我閉上眼睛，甩開那張令我心痛難忍的臉孔，復又睜眼看他，眉目輕笑：「我也很想有這個『假如』，可惜，世事不由人，人與人之間的緣分早已註定，就像你與天羅公主，緣分早已擺在那裡了，任誰也奪和圖書不走——」

驚醒過來，帳外傳來一陣陣激烈的金鐵刀槍之聲，我轉首一看，天色薄亮，身旁之人卻已不在。悚然一驚，腦中似有靈光一閃，我迅捷翻身下床，直奔帳外。

唐抒陽輕笑著俯身，在我的臉腮與雙唇落下輕輕一吻，旋即將我擁入懷中，僵硬的身軀隱隱發顫，緊緻的力度幾乎將我窒息，只聽他沉聲凝重道：「保重！」

我清涼地看著隆慶王，唇角浮起一抹嫣然孤冷的笑容，卻是說予唐抒陽：「唐大哥不要擔心，我只是跟我們尊貴的隆慶王說兩句話。」

呵，果真是天意弄人啊！

「兄弟無需費心。」隆慶王爽朗一笑，「我們兄弟倆好久沒有切磋切磋了，比試一下如何？」

我僵冷不動，腦中儘是唐抒陽傲岸的身形、睥睨眾生的眸子、似笑非笑的臉龐……不，他沒有死，沒有死……天羅公主是騙人的……他不會死的……不會死的……

頸間一痛，眼底漸漸黑了，我漸趨綿軟無力……

唐抒陽心有靈犀似的回首望我，遠遠的一瞥，短促而有力，復又挺劍與敵人廝殺在一起。那遙遠的目光，深切而灼人，殺氣凜凜而情意脈脈。

我淺笑道：「公主乃世間絕色，一身興人裝束，高貴華美，身份自然貴不可言。再者，我並不認識你們族人，只認識一個隆慶王，假若公主的大哥真是隆慶王，不是公主，是什麼？」

唐抒陽輕輕推開我，決然冷道：「刀劍無眼，葉公子，帶她先走。」

他輕輕抬起我的臉龐，眉頭緊凝，目不轉睛地盯著我、愁緒暗涌：「假如……我是說假如，我們之間沒有仇恨，我不是隆慶王，你也不是端木情，你會不會喜歡我，甚至愛上我？」

他的目光如正午光芒，仿似狠狠將我穿透：「那日見到你站在他旁邊，我真的以為你是他的女人。但是，如果你真是他的女人，我也不會輕易放棄。」

我抱著他的身子，用盡全力抱著他，嗅著他身上獨有的氣息，沉醉地闔上眼睛……在他懷中，什麼也不想，很安心，很溫暖，天地間的一切俱已不存在，仇恨，血腥，悲酸，隨著流水逝去，隨著秋風散入天際……

我轉首看去，表哥葉思涵與西寧懷宇提劍快步走來，劍氣耀眼，刺破林間冉冉薄霧與淡薄晨色。霎時，刀械之聲轟然作響，興兵橫刀豎矛，殺氣滾滾如潮，樹林肅靜如死，冷峭肅殺。

唐抒陽提劍踏步而來，自薄霧深處緩緩走來，黑衣裹身、愈顯蒼硬，挺拔的身形越發傲岸；涼風拂動他鬢邊的黑髮，盪起他的袍擺，輕緩而有力。

我搖首，她含笑走上前，猝然揚掌，朝我的臉龐狠狠的摑了一掌——我氣息一窒，硬生生地受了她這掌力十足的耳光。接著，眨著瑩然麗眸，仿若無辜地傷懷道：「你不知道嗎？大哥想你呢，整日整夜地想你，從來都不想我！」

我掙開他的手掌，冰冷的嫣然一笑：「我有得選擇嗎？你方才不是說了，即使我是他的女人，你也不會輕易放棄？」

這是一抹姝麗絕色，颯爽英氣中縈繞著流媚嬌柔，嬌柔中傲氣緩緩流瀉，仿若晨曦霞光下的玫瑰，綻放正當時，嬌紅欲滴，而令人陶醉的絕美花枝下卻是尖刺簇簇，令人防不勝防。

醒來時渾身酸痛，驚覺手腳被縛，蜷縮著側躺在一張簡易的床上，假如可以換作床的話。悄悄舉眸轉了一圈——呀，營帳，莫非是隆慶王？但見帳中燭火幽明、幻滅，閃爍著詭異的暈光。此外再無一物，帳外樹影幢幢，初秋夜風呼呼掃過，驚起颯颯之聲。

我目不轉睛地望著他，移不開目光，好似永遠也看不夠……即便他傷了我，我仍是無法自拔，仍是沉醉於他獨獨對我的蠱惑之中。

怒氣騰騰的嗓音！幽怨痛恨的語詞！

我傲然看他，冷淡一笑：「那時，我還不是，如今，我確實是他的女人。」

她手上加力，迫得我張開嘴；她微眯眼睛，麗眸中流瀉出不屑的冷光：「怎麼？不說話？害怕了？」

他驚愣著眼睛，直直地瞪著我，那哀慟的目光、漸次發抖，仿若風搖樹梢、枝葉搖曳如花；闊氣的臉龐一如霜天之下的靜樹、冷凝而立，籠罩著漫漫寒氣：「為什麼……為什麼……你要置我于死地……」

大哥？她大哥是誰？她一身迥異於尋常女子的異族裝束，煙霞嬌紅的利落騎裝，香肩上流蘇拂動如風，腰上束著寬厚的金鑲瑪瑙腰帶、猶顯身姿瘦削，裙擺及踝、英氣逼人。

唐抒陽斜扯唇角、自負一笑，緩緩提劍，眼中鋒芒盛氣騰騰、冷冷直逼：「王爺，唐某從未料到會有這一日！王爺覺得，為了一個小小女子，值得嗎？」

她是誰？為何將我綁來？

心底不由得一痛，那樣凄涼的眼神，彷彿無聲的凌遲！西寧哥哥，對不起，情兒已經找到令我幸福的人了，你我以往的種種，我不會忘，但也只能屬於青澀過往！

隆慶王炯炯的眼中飛掠過一抹絕望，轉瞬即逝，含笑道：「此時，不就是『我們』了嗎？」

臉頰上辣辣的疼，我撐圓了眼睛瞪著她，一股恨意升騰而起……她好奇地看著我，嬌柔道：「怎麼了？你怎麼這麼看著我？生氣了嗎？呀，你臉上怎麼這麼紅啊，誰打你了啊？」

唐抒陽淡笑著拉過我走到一旁，距離隆慶王三丈遠。我抬眸靜靜望著他，喉間似有千言萬語，卻是堵得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他到底來了，我是多麼開心呀，他仍是關心我、在乎我的，而此時卻要與隆慶王決鬥，他有任何損傷都不是我所能承受的。

他垂首一嘆，默默握住我的手，殷切道：「她不是我的妻子……她說謊……」

彷彿一夕之間，秋涼襲人，片刻之前溫暖如陽的ｈetuｂｏｏｋ.coｍ.com寢居，再無一絲暖意。我再也不想待下去，任其羞辱與鄙視。緩緩舉步離開朝屋門走去，跨出一步，心底便絞痛一下，凌遲般的心痛，令我舉步維艱。

隆慶王仍是深深凝望我，默然，漠然，眼底的暖意漸漸冰冷，攏聚起綿綿的絕望與蒼涼、無奈與心痛……

他強硬地將我攬進懷中，親吻著我的頭頂，沉聲呢喃：「我無法忍受深夜獨衾的滋味，我不會讓你離開我，一旦放你離開，我擔心再也無法見到你……」

她扯住我的胳膊，兇狠地拉我坐起來，捏住我的下頜，手上力道漸次加大，令我疼得咬牙。她冷嘲道：「這張臉蛋，還真是白得像雪、滑得像水，怪不得大哥為你神魂顛倒。」

我一驚，慌忙死死抱住他不放，哀求道：「不，我不走——」

「你不相信？你自己去問問你的表哥……」絳雪凄涼一笑，猝然揚起一柄匕首，銀光耀眼，刺進我的眼底，化作眸底冰冷的淚水，如潮洶湧決堤。她美艷雙眸堆疊著累累的恨意，斂聚著熾熱的殺氣，咬牙一字一字道，「我要殺了你，為他報仇！」

隆慶王語聲出奇的平靜：「為什麼？」

我轉首望著，頰邊抹上疏離的笑：「而你，註定不會終老江湖，你的心愿，永遠只是一個心愿而已。若你不想放開我，我只能說，請你先清除你我之間的所有羈絆，諸如你隆慶王的身份、天羅公主，當你毫無牽挂、兩袖清風，那時，你可以來找我，然而，我不能保證我會跟你一起走。」

是的，隆慶王說的很對，唐抒陽就是這麼一個男子，他只忠心於自己，不會為任何人有所改變。或許，他確實對我動心動情，然而，他不會專情於我，更不會與我攜手紅塵、風雨與共。

一定唐大哥來救我了！

他悄悄摸出一把短刀、放在我手裡，眼色炯炯逼人：「收起來！別讓人看見！」

鼻端一酸，我輕聲喚道：「唐大哥……」

我迎上她凌厲的眼睛，眉梢蘊笑，目光冷凝：「毀了就毀了，正合我意呢，還要謝謝公主幫我一把呢！」

劍身白光閃耀，寒芒頓涌，撕裂林間靜謐。

我神色淡淡，對她的怒氣不置可否；腦中卻急速掠過千絲萬縷的思緒：她為何如此恨我？天羅公主，是興朝皇帝的女兒嗎？與隆慶王有血緣關係嗎？如果沒有，便只有一個字可以解釋了，那便是：情。想來，隆慶王是興族戰無不勝的將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思慕之人定是繁花簇簇了，這天羅公主，就是其中最高貴、最嬌艷的一朵！

他怎麼能死呢？我不許他死……我驀然開口，冰冷的嗓音驚懾了自己：「你親眼看見他們的屍首嗎？」

天羅公主甩開我的頭髮，朝著他揚聲高叫：「大哥，我是父皇為你指婚的妻子！」

隆慶王雙手捧住我的臉，眉目灼灼，漾起溫緩的笑容：「我說過的每一句話，你都記得，是不是？」

我心中一凜，暗暗握拳，猝然出聲：「不可！」

我朝著隆慶王邁步而去，後背上尾隨著三簇熾熱如火的目光；站定在他身前，我切然一笑，以幾不可聞的語音道：「隆慶王，我不希望你傷他一分一毫，我求你，不要打，你們不要打……」

話落，心底涌動不絕的，是一浪又一浪的悲酸、辛澀。

辣痛猶在，憤怒暗燒，我瞪他一眼，厭惡道：「換作你被甩幾個耳光看看疼不疼！」

「不許任性！」唐抒陽驟然怒道，吼得我怔然愣住，其餘兩人亦是僵住；他抽起眉峰，到底緩下臉色，柔聲道，「聽話，你先回去，我答應你，一定安然無恙地回去，一回去，就立即去找你，嗯？」

煙水茫茫，冷風漠漠，行遍千萬，重尋無處。煙水風輕，垂柳已老，落葉飄黃，月露孤冷，風月銷魂；斷鴻聲里，立盡斜陽。

隆慶王俯視著我，與我僅是咫尺，氣息漸次急促：「你應該知道，此時我便可以強行要了你，可是，我不想這樣得到你，我要你心甘情願成為我的女人，也因為如此，你絲毫不怕我，毫無忌憚地挑戰我的忍耐力。」

風動枝丫，葉落有聲，秋風拂動，拂起各色衣袍，裹挾著陣陣的殺氣，于樹木間涌動不絕。

隆慶王冷酷地瞪著她，一言不發……大辱之下，天羅公主霍然跑出營帳，卻在帳口頓住身子，轉身絕裂道：「你一定會後悔的！」

此話道來，句句在理，語氣懇切，又飽含讚譽之辭，她一定會很受用的。

我凝眸不語，冷冷地瞪著她。

葉思涵與西寧懷宇昂揚走來，與我們並肩而站，提劍面向四方包攏的興兵，身形挺拔，容顏不畏。方才，我分明看見，西寧懷宇淡淡掃來的目光，落寞而孤獨，彷彿秋日的曠野，無邊落木蕭蕭下，蕭瑟滿懷。

「阿漫——」不遠處，傳來一聲驚急的喚聲。

絳雪陡然加力，我的喉間愈加緊迫，嗬嗬出氣；她高挑眉心，狠厲的目光穿過我的眼睛：「你說是誰？他為了救你，身陷興兵大軍，再也回不來了……再也回不來了……」

悲酸漲滿心間，淚水洶湧，順著臉龐蜿蜒流下，流進唇間，很咸，很澀……唐大哥，你在哪裡？你會不會來救我？

「你怎知我是公主？」她蹙眉問道，忽而臉腮上抹上一絲異樣的光暈，黛眉眼梢皆是嬌羞，「我大哥告訴你的嗎？」

不，不可以，我不能讓他為我犯險。

秋風橫掃，掠起我的長發，掠起我的裙裾，翻卷如飛，涌盪如蝶。

渾身酸軟，我好累，身心疲累……西寧哥哥只能留存於青澀時光，唐容大哥無辜被我耍弄、在凌璇與我之間徘徊不定、最終被我親手害死，而唐抒陽，我真心付與的傲岸男子，卻是不願待我痴心痴情……

他警告我別做傻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