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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闕絕歌之兩朝皇后

作者:端木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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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 琴瑟相思引 霜天曉角(隆慶王)

番外 琴瑟相思引

霜天曉角(隆慶王)

整個洛都,萬人空巷,人聲鼎沸,馬蹄聲動大地,橐橐靴聲整齊劃一,平凌王麾下威武之師的軍威不容小覷,撼天動地。
「來人!」隆慶王驀然大喊,一名副將上前聽候指令,「傳本王命令,即刻封刀,不可濫殺無辜!」
好一個貌若雪玉的中原女子!好一個膽識不凡的中原女子!
「是我,王爺。」軟語綿綿。
「是你?」他驚訝道,撤了力道。
他相信!
隆慶王請他坐下,豪邁地喊道:「上酒。」
隆慶王的眼中聚斂起火熱的光芒:唐抒陽,假如你不來,我便帶她北上,即便她恨我,我也不會放她離開。
唐抒陽不答,舉杯與他相碰,眼底的笑意有若燦陽。
天羅公主咬著唇:「大哥,我知道你要找的那名女子身在何方。」
舉目四望,街衢橫屍如山,溝河血水橫流,楊柳折枝斷腸,城民驚弓如鳥,屍臭漫天,卻是滿目荒涼、滿懷凄慘。
他呆愣地任她胡來,柔軟濕熱的唇瓣緊密地痴纏,丁香小舌巧勁地撩撥,胸前的雙手撫觸如風,幽香瀰漫于鼻端,絲絲縷縷的,撩起熄滅許久的情火……
而隆慶王像是看清了那名舞衣女子的真面目似的,神色悵惘,訴不盡的惋惜與失望。
她渾身冰涼,她眉心微蹙,她身子微抖,她驚慌失措,他都曉得,可是,他必須將她鎖在懷中,不令她著涼,也享受唯一的一次肌膚相親的機會。
雪玉般的臉龐,清絕的目光,即使相隔數丈之遠,他亦能認出是她!
見他一杯接著一杯地落腹,唐抒陽低聲問道:「心愿已了,便讓她安息吧。」
「何人?」話音未落,他立即瞭然,掀簾出帳,在鐵衛的帶領下大步行去。
尋遍整個龍城,怎麼也尋不到她;尋遍整個洛都,始終不見她的身影。
當他終於找到她,當他滿心歡喜地與她相認,當他要她跟自己雙宿雙棲的時候,她狠狠地拒絕了他,她滿腔仇恨地刺傷他,她虛情假意地與他周旋,她冷酷而貪婪地攫取他的信任與憐惜,只為救她想救的人。
可是,黛眉輕鎖,她似乎愁緒繞心,似乎很悲傷。
在她的盤問下,她知道了一切,知道了癥結所在。然而,她覺得是那樣的無奈與無助,所謂人心,再多的努力也挽回不了。

前朝餘孽負隅頑抗、垂死掙扎,就憑一個白痴皇帝、一個老太婆,就能撐起半邊天嗎?他隆慶王絕不會讓揚州小朝廷據守江南一隅,他會踏平揚州城,讓一幫餘孽永世不得翻身!
贏了整個天下,卻輸了心愛的女子!
「你知道?」隆慶王黑眼中的芒色倏然聚起,驟然扣住她的雙肩,「她在何處?告訴我,她在何處……」
日日煎熬,夜夜焚心,找到了她,卻得不到她的人、她的心,他的心在悲嚎,他的心在滴血,他的心支離破碎,他該怎麼辦?他恨不得殺了她、殺了自己,然後死死地抱住她,在陰曹地府做一對鬼夫妻。
不懼的容顏,從容的氣度,不凡的膽識,在他的面前,她是第一個與他平視的女子,而非那種廉價的仰望、欽慕的目光。
他固執地相信,她不會如此輕易地喪命,假若天意安排他們相遇,就會安排他們再次相見。
拳頭攥緊,隆慶王的臉上怒風狂卷。良久,他目視遠方:「退下吧。」他朝身邊的親兵鐵衛招手,一邊策馬緩行一邊吩咐道,「即刻召集一隊人馬,隨我搜城。」

一、遇浮雲漫動,月輝濃淡相宜

她恨他,她應該恨他,他殺了她的全家,他下令屠城,他們之間橫亘著不共戴天的仇恨,血腥殘酷的家國之仇,彷彿一座巍峨的高山橫在他們的中間,無法逾越。
他激動地擁住偷襲者,豪邁地哈哈大笑:「唐兄弟,一年多未見,可把我想死了。https://www.hetubook•com•com走,喝酒去!」
掌影翻飛,勁風拂面,招招狠辣。
「就算如此,她知道嗎?她知道你這樣想她念她嗎?就算知道,又能如何?也許她早有意中人,也許她早已死了,也許她早已不記得你……」
「事無絕對,仇恨可化解。」隆慶王又是心痛又是悲哀,眼色一沉,「你不會撒手,我亦不會放手,各憑本事。」

勁旅橫掃,鐵騎飛掠,隆慶王帥旗所到之處,所向披靡。
她是誰?她是什麼身份?是宮中的宮娥,抑或皇室之女?她是否落入平凌王之手?她是否尚在人間?她究竟在哪裡?
他看見她一動不動地任憑天羅公主打著耳光,甚至揚起臉龐讓那嬌蠻的公主發泄怒火……他看見她漲紅的臉頰,絕烈的眼神,冰冷的微笑,心疼不已……痛入骨血,他很想擁她入懷,給予她溫暖的撫慰,卻只能按住她的雙肩:「我不管你是誰,不管你是不是唐抒陽的女人,我只要你在我身邊……跟我回洛都,等我跟陛下稟明一切,我們就一起遊歷江湖、放遠山水,走遍大江南北……」
「身家地位,文治武功,你我不相上下,誰勝誰負,很難預料,唐兄弟有幾分必勝的把握?」隆慶王故作隨意地問道。
她在揚州!一定是她!
他沒有看錯,是她!是她!是她!
「兄弟似乎很欣賞這名女子?」隆慶王狐疑地一笑,但見他仍是常年的一襲黑衣,風采傲岸洒然,並非池中之物,假若他願意參軍,必能成就一番功業。
「這……大王,所有將士已殺紅了眼,只怕傳令有所不達。」副將猶豫道。
「放肆!」
雷霆大軍揮戈北上,他必須回守洛都,不可有所延誤。不然,他早已入城與她相見……
「王爺見笑了,唐某自問沒有鴻鵠之志。」
「我也沒料到我與你兄弟一場,竟然為了一個女子兵刃相見。」
跪著的黑衣男子伸手抹去眼角的淚滴,驚聞不遠處傳來齊整的腳步聲。霍的,他彈身而起,疾步往一側的樹叢閃避而去。
「是你……我終於找到你了。」隆慶王攬住眼前心心念念的女子,溫香軟玉在懷,令他迷濛的雙眼突現火熱之色。
可是,驀然間,那張深深印在心中的如雪如玉的臉龐,就這樣明明白白地撞進他的眼中。他大為振奮,奮力地撥開擁擠的人群向她走去。
她微蹙的黛眉,她清冷的目光,她從容的笑聲……怎麼也揮散不去。
女子的身量僅及他的下頜,他側眸一瞧,不禁呆住:容光似雪,烏瞳里的光華清絕鑒人,並無一絲一毫的畏懼。
再也尋不到她的任何影子。
他橫眉怒目,橫刀砍落幾個頭顱,在大批侍衛趕到之前掉頭沖入濃濃的黑暗之中。
「大王。」一名親兵鐵衛立於帳外低聲稟道,「屬下有事稟報。」
他期盼著唐抒陽不要來,他就可以帶她北上,完全擁有她……
「軍令如山,違者,斬!」隆慶王黑眼緊縮,眸光瞬間冰冷。
如果不是她,他可能不會安然逃出龍城;如果不是她,他畢生追求的女子將永遠不會出現;如果不是她,他仍然走馬觀花地寵幸仰慕他、崇拜他的庸常女子;如果不是她,他不會突然覺得眼前的大道無限光明……
就在他的命令下,揚州成為無人收屍的人間地獄,變成一座散發出惡臭的墳墓,一座幽魂瀰漫、活人枯槁的空城。
有此一夜,已經足夠。
隆慶王眺望風流猶在的揚州城,大手一揮,氣勢驚人。
此生亦有憾,憾的是,她不愛他。
隆慶王灌下杯中烈酒,彷彿豪飲溫水;擱下酒杯,他爽朗一笑:「唐兄弟,三年前跟你提過的事,如今改變主意了嗎?」
眼見他迷惘的眼色、恍惚的神情,唐https://www.hetubook.com.com抒陽微微一笑,知道他已經陷進去了:「王爺,近日我也認識了一名女子,很有趣的女子。」
天下三分明月夜,二分無賴是揚州。那個眸光清絕的女子,會在揚州嗎?
顧不得其他,他閃避于枝繁葉茂的梨樹掩映下的暗影之中,深深吸氣,猛地拔出左肩上的冷箭,額上冷汗涔涔。
「她把我罵得狗血淋頭,敢愛敢恨,沒有閨閣女子的忸怩與羞澀,更沒有尋常女子的虛情假意。」唐抒陽笑容愉悅。
「大王,不可傳令,我等將士從無到過江南佳地,且行軍多日,理應令其縱意發泄。假若此時突然封刀,軍心一潰千里,士氣驟泄,於我軍不利。倘若前朝餘孽反撲,我軍必陷於此,望大王三思。」另一名副將沉重地稟道。
不時,酒壺酒杯奉上,兩人豪飲三杯,默然之中激流暗涌。隆慶王見他眼色淡然,猜不出他此行何意,便拋出心中的疑問:「洛都那次飲酒,你所說的有趣女子便是端木情?」
天羅公主喝道:「還不滾?」
神思俱滅,他極力克制著自己不去找她、不去打擾她,惟有期望她慢慢地淡忘仇恨,有朝一日,也許她不再恨他……
「姐,你真傻,為什麼你不肯離去呢?龍城有什麼好?那個皇帝有什麼好?至死你都不肯回關外嗎?」
多年以後,他慶幸自己還能見她最後一面,聽她說,她不再恨他。
她說:要我成為你的女人,除非——我——死——了!
「有刺客——有刺客——」
此為毓和宮東側的一處牆角,多年前,這裏曾經埋下一名後宮嬪妃的三千青絲。
站在揚州城北的城牆之上,隆慶王陡生萬丈豪情。俯瞰芸芸眾生,綠楊城郭十里繁華,江南佳地楊柳依依,脂粉濃膩風月笙簫。
然而,因為太過思念姐姐,發覺周邊有動靜時,錦衛軍已在近旁。一名侍衛看見一抹黑影閃過,大喊:「有刺客——有刺客——」
舞衣女子連爬帶滾地撤離,深怕天羅公主反悔似的。
他問過前朝的宮娥內監,皆不知有此女子。每個夜晚,他會來到毓和宮北面的梨園,反覆不怠地回憶那夜偶遇的每一個細節,她說過的每一句話,她的每一種表情。
人頭攢動,一張張洛都百姓的臉龐秀氣而白潤,隆慶王四處觀望,希望尋到那張僅有一面之緣的秀臉。然而,此為無妄的念想,她又怎會在此呢?她明明就在禁衛森嚴的龍城裡,可是他不能再次冒險進去救她出來,他有他的擔當與責任,他是興族隆慶大王,肩負著經天緯地的重任。
思及此,一把怒火自胸中燃起,她衝動地欺身過去,抱住他,吻住那渴望已久的雙唇,傾盡自己滿腔的熱血與情意。
唐抒陽點點頭,自嘲地一笑:「沒想到唐某與王爺相識的竟是同一個女子。」
想來她是大興皇帝真爾戴最疼愛的公主,萬千寵愛,多少讚美的頌詞,多少欽慕的目光,她都不屑一顧,只是為了眼前的大哥,兒時就仰慕、追求的興族戰神。然而,自她長成娉婷少女,他就極力疏遠她、避開她,她不曉得為什麼,她一路追,他一路逃,保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
「大王,下令屠城嗎?」副將問道。
隆慶王嗤地一笑:「戰神?我不要『戰神』……」

二、袂影

潔白如雪,月下梨花冰姿玉骨,暗香縹緲。
「你走……不要理我……」他伸臂推開她。

三、恨別離

一人擋住了視線,他焦急地推開眼前的男子,卻再也瞧不見那張惶然的臉,任憑他尋遍整條大街,再也望不見令他心動的女子。
此生無憾。
端木情大驚,微微掙扎:「放開我!」
燭火如豆,一聲傷懷而沉重的嘆息泄露了營帳中那名男m•hetubook•com•com子糾葛的心事。
自三月他入關一趟,他就變了,對她更為冷淡絕情,似乎極為厭惡她,寧願一人飲酒解悶,寧願獨處傷懷,也不願對她溫情軟語。
是的,他已經下定決心:絕不會放她走,即便她恨、她惱、她怒,他也不會放她走。
她恨不得他立即死去!
舞衣女子認得,來人正是天羅公主。她立即抽身下跪,瑟瑟發抖。
「我不會走,不會離開王爺。」輕細的嗓音微顫。
一陣戰慄,隆慶王猝然地擁緊她,吮吻著那誘人的唇瓣、臉腮,些許沉迷,些許放縱……肌體瑩香,柔滑如緞,鎖骨如雪,頸項如玉……如雪如玉……如雪如玉……一雙清絕的眸子驀然閃入眼底,她淺笑連連、不畏不懼的目光撞進他的腦中,令他僵住,令他驟然推開懷中溫柔如水的女子。
「哦?你所認識的女子,如何有趣?」隆慶王不服氣地問道。
他該笑,還是該哭,該怨,還是該恨?該怨老天的捉弄,還是怪命運的擺布?
隆慶王曉得她的驚怕,心中一嘆:「放心,我只是抱著你,就這樣抱著你,沒別的意思!」
「也是。」隆慶王哈哈大笑,「唐兄弟沒有意中人,我卻偶遇一個有趣的女子。」
舞袖徐轉,妙樂悠揚,舞姬揮灑出媚人的笑影與妖冶的身姿,以求贏得隆慶王的回眸一顧。
然而,端木情再一次拒絕了他。她只想著回城,只想著唐抒陽,全無將他放在心裡。她的微笑很冷很嘲諷,她的話語很尖銳很傷人,令他無比絕望。
隆慶王是關外興族戰無不勝的戰神,是興族大汗座下的一員悍將。八年前,兩人相識于關外,從此惺惺相惜,以兄弟相稱,三年前,隆慶王邀他加入自己的騎兵,然而唐抒陽婉言相拒。
「我曉得,王爺醉了,該歇下了。」
他需要的,正是這種與他平視的目光、與他並肩而立的女子。
三月十八日,艷陽高懸,光芒萬丈,整個寰宇的輝彩似乎都為迎接平凌王進城而歡欣鼓舞。
她一字一頓地說:永遠沒有那一日!
一時靜默。
「人各有志,我不強求。」隆慶王濃眉一展,「你也老大不小了,可有妻室?假若尋到意中人,可要知會兄弟一聲。」
唐抒陽仍是一襲黑衣,此時瞧來,卻是那般刺眼。或許,情敵相見,便是這般灼眼的吧。隆慶王漠然的目光掃在他的身上,只見唐抒陽眉宇淡笑,神氣豪俊,相較於洛都三月的那次偶遇,更為神采傲世。
「唐兄弟神採風流,文治武功不在我之下,只要你願意,不日亦是頂天立地的大英雄!」
天羅公主蹲在他眼前,憂心道:「大哥,你再如此下去,就不是我們興族戰無不勝的戰神了。」
目光一閃,一抹略微熟悉的影子驟然閃過,烏髮輕擺,衫裙髒亂,輕袂飛揚,那名纖細的女子奔跑如鹿,似有一名男子保護在旁。


此時,他仍然是大興的隆慶王,他肩負的重任是收復江南、統一天下。
揮軍南下,攻伐浙州。然而,他的胸口被她刺傷,緩行一夜,次日拔營。
唐抒陽狀似恍然一悟:「哦……那件事啊,我都忘了,王爺,恕我不識抬舉,我至今未改變主意。」
一聲飽含怒氣的冷哼盪開于安靜的毓和宮,春夜沉寂,一抹黑影以跪地之姿凝固成石雕。饒是跪著,亦可瞧得此人身格魁梧,肩背偉岸。

「請吧。」隆慶王沒有料錯,他果然來了。
她是唐抒陽的女人!
「身家地位,文治武功,自然是王爺遠超唐某。王爺,或許並無『勝負』這一說,因為,她對你只有仇恨。」唐抒陽淡定道,舉杯與他相碰。
驀然間,左肩微痛,一隻手掌緊緊地扣在他的肩上。他足下一頓,倏的出招,襲向身後偷襲之人。
和*圖*書哦?」唐抒陽閑閑地問道,似乎並不以為意,「能入王爺的眼,究竟是何等女子?」
然而,她杳無音訊,彷彿已從人間蒸發。
「大王,唐抒陽求見。」一名侍衛稟報。
須臾,刀光劍影閃動橫飛,長槍戈戟齊齊刺向探望故人的黑衣男子。
「她是一個震動我心的女子。」隆慶王目光幽幽,彷彿墮入龍城毓和宮那片雪香凝樹的梨園。
他冰冷的眼、糾結的眉,他的疏離與拒絕,讓天羅公主心痛如刀割:「大哥,忘了她,我在這兒,我會一直陪著你……」
「姐,今夜我帶你回去,好不好?往後,你就不會孤單一人了。」
他終於放她走!他只能放她走!
夜風沁涼,透衣生寒。
「大王三思。」方才的副將頓首道。
不知灌下多少烈酒,眼前流紅煥彩、繽彩迷離,那雙勾人的媚眼,忽然幻化成一雙清澈流波的妙眸,點墨深瞳,光華照人。
嘴角抽動,他迅疾出手,扣住那名女子,匕首抵在她的頸項,壓低聲音:「別出聲,否則……」
忍了再忍,終是克制不住。他輕輕吻著她的唇、她的鼻、她的眼、她的額,彷彿清風拂面,又似蜻蜓點水,卻已滿足。
「叮」的一聲,酒杯相撞,撞出激烈的火花,如冰如火。
「唐某有何理由放棄?」唐抒陽哂然道,眼中笑意不減,卻已是鋒芒微露,「王爺對唐某應有所了解,只要是唐某認定的,必不會撒手。」
「大哥,你不要自欺欺人了好不好?她早已死了,你再也見不到她了。」天羅公主既心痛於他的妄念,又凄傷於他對自己的毫不在意。
他更緊地抱著,她失聲哭著祈求道:「放開我……放開我……」
「大哥……」忍著肩上的痛,天羅公主痛心地嘶喊,「她有什麼好,你為什麼對她念念不忘?只不過是一面之緣,你根本不了解她,甚至不知道她的名字,你就為她如此消沉頹廢,大哥,你究竟想要怎樣?」
想起客死異鄉的姐姐,隆慶王滿心悵惘,端了酒杯一飲而盡:「為了故人。」
他亦知道,她一定在想,唐抒陽會不會來救她,她一定期盼著唐抒陽儘快趕來救她。
「住口!」一聲怒喝自他的喉間吼出,他濃眉糾結,目光痛得輕顫,卻又盲目地堅信著什麼,「她沒有死,她不會輕易死的,我相信天意,天意如此,我與她必定能夠再次相見!」
兩人走入一家酒樓,叫上兩壺好酒,唐抒陽為他斟酒:「王爺此番前來洛都,為了何事?」
「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唐某並非英雄,王爺卻是頂天立地的大英雄。」
「何事?」隆慶王微惱,正回憶著揚州城郊美好的那一夜,卻被他生生打斷。
簡單地包紮過傷口,行走于燈火旖旎的洛都大街,他的腦子裡全是那個女子的臉容與倩影。
她是端木情!她是白痴皇帝的皇后!她是前朝餘孽!
梨園前方似有一人,烏髮素袂白綾錦裙,靜靜孑立。
「時移事異,此時非彼時。」隆慶王的目光漸深,「兄弟之間兵刃相見不常有,不過,唐兄弟並不像那種輕易放棄之人。」
可是,望著她嫵媚而清澈的雙眸,他下不了手,他想吻上她輕顫的眸光,他想握住她纖白的柔手,然而,他不能!
唐抒陽一怔,默默為他斟酒。兩年前,隆慶王提過,他的姐姐入關遊玩,偶遇當今聖上,對其一見鍾情,執意以興族大王之女嫁入中原皇宮。然而聖上不喜女色,對她甚為冷淡,入宮不到兩年,便鬱鬱而終。據隆慶王說,他的姐姐並非鬱鬱而終,而是被皇后和貴妃聯手害死的。
她睡得很沉,也許她太累了,也許她受了驚嚇……當他顫手輕撫她的身子,她毫無所覺,於是,他撫過她的胸脯、她的腰肢、她的雙腿,撫遍她的全身……將她當作他的髮妻,行夫妻之禮。
「意和_圖_書中人?」唐抒陽呵呵朗笑,彷彿他說的是無稽之談,「你又不是不知,唐某朝秦暮楚,豈會有意中人?又豈會有妻室?」笑聲微斂,卻有一抹俏影閃入眼底,那女子生氣的俏臉、生動的冷嘲熱諷、率直任性的一顰一笑、嫵媚的眸光紛紛湧上腦海,令他無端地失笑。
朱唇輕啟,膚光如雪,隆慶王禁不住思念纏繞的虐心,緊緊地擁住身著舞衣的女子,在她的頰邊落下心痛的吻:「我終於找到你了……我再絕不會放你走……」
興族勁旅鐵騎入關,入主前朝帝京洛都,天朝變色,真爾戴稱帝,是為大興。
「姐,阿爸阿媽很想你……即使阿爸將你趕出家門,阿爸還是很疼你的……」
可是,人潮洶湧,隨著一聲「抓刺客!抓刺客!」的喊聲,人群涌動,整個大街陷入驚亂之中。他看見她被疾奔的人群沖得東搖西晃,看見她離自己越來越遠……他運起全身的力道衝破人潮的阻礙,向她走去,卻是相隔漸遠。
他奪下一柄大刀,不敢戀戰,凌厲殺招連環使出,龍城侍衛接連倒下。卻有一陣箭雨從濃夜的虛無里破空射來,他倉促地揮刀擋落,不意間,左肩一痛,尖銳的痛襲遍全身……
偷襲者即是唐抒陽,而稱他為唐兄弟的,正是隆慶王。
一道震怒的嬌音猶如冰鐵投入油鍋,瞬間響起吱吱的滾沸之聲。廝纏的兩人倏然頓住,舞衣女子愣愣地回眸,驚見一名宮裝女子正怒瞪自己,殺人般的目光像是要將自己劈成兩半,不由得膽顫心驚。
「我不理你,誰理你呢?」雙眸濕潤,天羅公主苦澀地咽下所有的情意與委屈,忍受著他的無視、無禮與無情。
她說:我——恨——你!
因此,他放過她!僅僅這一次,他放過她。
每到一個地方,每當攻下一座城池,他都會瘋狂地尋找她的下落。
「你不懂……你完全不懂,她是一個與眾不同的女子,此生此世,我一定要找到她。」望著眼前容顏美雅、心思單純、手段狠辣的天羅公主,隆慶王哀緩地嘆氣。
唐抒陽自是讓他瞧個夠,也不行禮,磊落一笑:「唐某冒昧前來,王爺請勿見怪。」
「天羅公主從城裡抓了一人回營。」
他不知道,這一夜,是他與她之間仇恨的終結,這夜之後,他對女人喪失了所有的興趣。此生此世,他孤寡一人,並無妻室。
他願意與她攜手江湖、歸隱山林,願意為她放棄一切,可是,她不願意,她的心裏根本沒有他,她的眼底再無清絕的光華,只有略加掩飾的仇恨,只有幽幽燃燒的怒火。
氣息勻緩,吐氣幽幽如蘭,睡顏如雪,眉目甜美,唇瓣如花,如墨青絲散開,襯得容光愈發清澈。他默默凝視,唇邊不自覺地勾起笑意,壓抑的熱流禁不住她無聲無息的撩撥,再次洶湧。
三月的洛都風聲鶴唳,三月的濃夜薄寒襲衣,三月的龍城瀰漫著一股奢靡而腐朽的氣息。山雨欲來風滿樓,煌煌盛世即將摧枯拉朽的崩裂。
柔軟如水,香玉軟骨,就這樣靜靜地將她抱在懷中。她慢慢地平靜下來,慢慢地沉入夢鄉,他亦慢慢平息了體內奔騰的情火,無欲無求地抱著她,度過漫長而短暫的一夜。
靜夜沉沉,浮光靄靄,冷月溶溶。
槍戟林立,刀劍橫立,橐橐靴聲震徹深夜,更多的侍衛湧向毓和宮。
「可不是我?王爺為何在洛都?」偷襲者爽朗地笑道。
「你可知道,我找你好辛苦!」
真相究竟如何,外人不得而知。
註定無眠,他怎麼捨得睡過去呢?怎麼捨得遺漏她睡夢中的每個蹙眉、每一瞬的表情?朝思暮想無數個日夜的人兒,此刻就在懷中,他怎麼捨得讓自己睡過去?
頃刻間,怒火燎原,絕望之後生出癲狂,他差點兒要了她,可是,果真如此,除了家國之恨、血腥之仇,她將會更加恨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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