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場 彼岸繁花，花間格調
朱建鋒沉思了一會兒：「感覺都不錯，兩個都寫上吧，沿街商業也想一句Slogan，對了，沿街商業的案名可以叫作『花語商業步行街』。」
謝放只穿著一件白底灰紋襯衫，簡練的款式令他的沉斂越發迷人：「你別小看我，不過這裏的味道非常不錯，你一定要嘗嘗。」
說著，他安靜地走出去，轉身之前，蘇搖撞上他不經意投來的目光，雖是極為平淡的目光，她卻像是觸電似的立馬轉身面對著電腦。朱建鋒見此，覺得奇異。
謝放轉身面對朱建鋒，目光冷厲：「今天是周五，這樣吧，明天下午跟我報告，有問題嗎？」
蘇搖終於明白他是帶她來吃飯，心裏無奈地笑著，聲明道：「我不餓，你自己吃吧。」
蘇搖聽得清清楚楚，看好戲一般地看著他。謝放的臉上浮起尷尬的笑容：「對不起，我還有急事，先走了。」
「桑妮一定要說出一個，否則不給下班。」朱建鋒笑著威脅道。
由於早上八點就要趕到開發商東方置業，謝放不到十點就進房睡覺，卻是翻來覆去地睡不著，好不容易睡著了，手機卻鈴聲大作，他煩躁地接通電話，暗罵著來電者的不道德，吼了一聲：「喂？」
謝放聽出是朱建鋒的聲音，一蹦而起，立時清醒，嚷了起來：「什麼？你發燒了？明天你不能去提案？」
高易松是打電話道歉了，說不知道會變成這樣，蘇搖沒說什麼，其實是無話可說，因為狠心離開他而產生的愧疚，經過那件事之後，已經煙消雲散。
蘇搖回頭看他一眼，發現他緊挨著自己坐著，幾乎可以感受到他平穩的呼吸，不由自主地有些不適：「住宅產品我想了兩句Slogan，一個是『都市風華?慢調生活』，一個是『彼岸繁花，生活別具一格』，經理覺得哪句好？」
謝放也痛快地回答：「好，先陪我吃完飯再送你回去。」
謝放轉臉仔細地研究了一會兒，只見她的臉上寫滿了蒼白與疲倦，情不自禁地心疼起來：「怎麼了？很累嗎？要不要先送你回去？」
謝放溫柔地調侃：「那我真要認真考察一下你的品位了。」
蘇搖將這些推廣語打到PPT上，回想著他剛才閃亮而深幽的目光，感覺如芒在背，耳根子不自覺地燙了起來。
謝放終於意識到自己說了一句讓人噴飯的話，仍自強硬道：「怎麼沒有？」
謝放終於放行：「排版上注意一些，像這個主標太小了，放大一些。」他起身，看向蘇搖的電腦，「蘇搖你怎麼樣？還有多少？」
「現場業務是大騙子，我們是小騙子。」蘇搖嘿嘿地說。
回公司的路上，謝放似乎很滿意這次提案，唇邊噙著淡淡的笑意，一直喋喋不休地跟蘇搖說話。蘇搖只是敷衍地應著，因為她實在太疲倦了——凌晨五點起來，一上午又是精神高度緊繃，現在鬆懈下來，有點兒頭疼。
謝放駛上柏廬路：「你不用操心，你要絕對相信我的技術。」
「我覺得我們都是騙子。」張紋呵呵地笑。
蘇搖轉頭迎上他鼓勵的眼神，深深呼吸，竭力平息激烈的心跳。
歐陽蘭蘭不爽地說：「靠，又是黑暗的十天，每次提案報告都這樣，如果明天一早醒來發現自己無法起床，那該多好。」
「經理要進行什麼風暴？」楊英濤將辦公椅轉了一個方向。
蘇搖知道他心裏在想什麼，也不想再提起此事，就隨口問道：「經理，項目的屬性定位可以嗎？」
提案算是比較順利的，由於謝放深諳房地產宏觀政策和鹿城樓市的近況，第一二部分和最後的企劃視覺風格是他講的，中間三大部分是蘇搖講的。東方置業的高層領導專註地聽著，偶爾提出問題，偶爾發出驚嘆的呼聲。
整個提案過程持續了兩個多小時，譚總說他們要開會討論以後才能知道結果，表示一定在會第一時間內通知盛放機構。
急匆匆的，他拉著蘇搖逃離了宜家。
「三個啊，還真多啊。」桑妮抱怨道。
朱建鋒看見她的臉頰粉透粉透的，情不自禁地笑了：「今天就到和_圖_書這兒吧，很晚了，我送你回去。」
謝放看向朱建鋒，一貫的「笑面虎」造型不再顯現：「那當然，案名由你們經理組織頭腦風暴爆出一個橫空出世的，記住，要一下子能抓住大眾的眼球，了不了？」
朱建鋒燦爛地笑：「要不這樣，找個時間你請我吃飯，我來買單，怎樣？」
「你先休息吧。」謝放只能掛了電話，才十一點多，不過蘇搖應該睡了。他咚咚地敲著她的房門，鍥而不捨地敲著，直到她眯著雙眼打開門：「什麼事啊？好不容易可以好好睡一覺呢。」
從經理室出來，蘇搖拿了包包走出盛放機構，即使她很不想跟某個人單獨出行到上海。
朱建鋒不掩讚賞之色：「案名解釋和企劃核心就由你來發揮。」
「維也納花園的物業費蠻貴的，折算起來挺可觀的，有較大的誘惑力。」陳皓白說。
說著，她向他擠擠塗了深紫眼影的眼睛。
蘇搖知道五代的時候，趙崇祚編了一部詞集《花間集》，但是這個項目似乎跟這本詞集無法聯繫起來，因為這個項目不是別墅項目，不能走古典之風。她低垂著目光：「這個案名確實與眾不同，有點兒橫空出世的味道，就是顯得不夠大氣，不過可以走生態、景觀的路線，以綠色植物為主題，製造一種法國南部小城的鄉間浪漫格調。」
蘇搖發現，當謝放侃侃而談的時候，眉峰飛揚，揚起一股激昂的鬥志，語氣跌宕，帶出一種專家的深度。她從未見過這樣的謝放，剝離了公司的「笑面虎」形象和日常生活中的男人味道，展現出來的是一種商人的利益本色與深睿氣勢。
服務員走了，謝放捋起袖子親自上陣，將雞翅膀擱在鐵架上：「怎樣？味道還不錯吧。」
「四五年物業費，可以，列入備選，還有其他的嗎？」朱建鋒眼珠子一動，終於點頭。
「海南雙飛怎麼樣？鹿城好像沒有哪個樓盤以旅遊作為促銷手段，我想可以試試，嗯……也不一定是海南，其他地方也可以，噱頭就是『私奔，蜜月去』，當然，價格控制在一萬之內。」蘇搖的無名指和中指夾著中性筆，轉來轉去。
謝放轉動方向盤，簡單地回答：「還沒，陪我去吃飯吧。」
下周一，剛上班一會兒，朱建鋒把她叫到經理室，笑望著她：「蘇搖，謝謝你，如果不是你，謝總肯定罵死我了。」
譚總與謝放坐在一起，從頭至尾都是淡然的表情，只是時不時地與身旁的手下低聲耳語。蘇搖抽空觀察著他的反應，卻看不出什麼，懊喪地想著自己功力太淺。
「正在進行頭腦風暴，維也納花園複式的促銷方案。」朱建鋒簡單地解釋。
謝放目光深斂，語氣冷肅：「我只說一遍，這個項目在維也納花園附近，靠近大潤發，總建面積大約是十五萬方，分三期開發。報告不要啰嗦，重點分析近兩年的宏觀政策對房地產市場的影響、產品定位分析、景觀規劃建議、配套建議、客群分析、銷售策略。具體的項目資料明天送到企劃部，還有什麼不明白？」
「是的，要有誘惑力，盛放機構的行銷手段，都是具有震撼力的，無論是銷售價格、還是促銷方案。」歐陽蘭蘭也附和。
蘇搖喝著西瓜汁，看著手忙腳亂地烤著，又擔心烤焦了，又要顧著自己的肚子，自己卻若無其事地欣賞著他的狼狽：「嗯，還不錯。」
謝放質疑地問：「花間集？設計好表現嗎？」
朱建鋒看向屏幕，念道：「十五萬方花間格調品鑒住區，嗯，可以。」
朱建鋒親自操刀，負責宏觀環境分析、市場調研分析，順帶地徵集案名。兩天後，他在眾多案名中挑出兩個，並在企劃部宣布：花間集和派克行館，匿名投票產生最終結果。最後，花間集獲勝。
朱建鋒穿著米色休閑褲、棗紅色毛衣，表面看來不像比實際年齡小三四歲——蘇搖並不知道他的確切年齡，只知介於27-29歲之間。他含笑看著她，目光趨向溫熱，讓她有些尷尬：「創造時尚，有點兒俗氣，這樣吧，街區情懷和-圖-書?左岸時尚，嗯……也俗，不過現在想的，到時還不一定會用呢，給開發商看看感覺而已。」
蘇搖打個哈欠，痛快地回答：「求之不得。」
謝放掃了一眼蘇搖，卻見她的目光從自己的臉上疾速地一閃而過，似乎擔心撞上他的目光。他的語氣不由得沉了下來：「待會兒你們繼續，讓張紋寫一份促銷方案給我，明天開始，企劃部又要開始天昏地暗。」
蘇搖在心裏暗罵他的自戀，一見他氣鼓鼓的腮幫子就知道他已經氣昏了頭才會說出這麼下面子的話。她小心翼翼地審時度勢，卻忽然莞爾一笑：「沒話說是因為……我與謝總沒有共同語言，」他的臉孔大有滾雷隆隆的跡象，她趕緊說，「謝總是老闆，而我只是職員，有聽說過老闆和職員酒逢知己千杯少的嗎？」
「還有什麼好點子？快快快！」朱建鋒擺擺手，制止幹將們的嘻嘻哈哈。
蘇搖看了一眼烤得很嫩的肉肉，擱下木筷，好笑地看著他：「到底是你吃飯、還是我吃飯？」
朱建鋒賊笑：「好，你做一套VI系統，楊英濤做一套。蘇搖，你有什麼想法？」
「如果是直接的單價優惠呢？」桑妮猶疑地說。
他猶豫了一會兒，終於開口：「蘇搖，後來……那個，以前的男朋友打電話給你了嗎？」
這天晚上加班到七點，朱建鋒讓大家回家好好休息，因為接下來的幾天才是至關重要的。他關了電腦、收拾了東西走出經理室，看見蘇搖還在嘀嗒嘀嗒地敲著鍵盤，豆青薄呢小西裝揚出她的淑女氣質與知性魅力，也顯得身子骨瘦弱，他的胸腔里泛起一股心疼的情緒：「蘇搖，還不走啊，人都走光了。」
「大家注意一下，」朱建鋒靠在楊英濤的辦公桌旁，最大限度地將整個企劃部收入眼底，擊掌兩下，「下面是會議時間，要進行一次頭腦風暴。」
蘇搖幽幽地說了聲：「進展順利，來得及，不會誤了謝總的大項目。」
謝放坐在沙發上悠閑地看電視：「每次的提案報告都兩百多頁，你不知道我說得喉嚨里都要冒煙了，所以我才一再地要求你們廢話少說。」
謝放淡淡地掃了一眼蘇搖：「你們需要多少時間？十天夠了吧。」
坐在他的踏板車後座上，深夜的寒風拂在臉上，柔軟的捲髮有如群魔亂舞。各種滋味湧上心頭，她卻不知作何滋味，自從酒會之後，她發現朱建鋒的目光時不時地落在自己的身上，而且那眼神的熱度一點一滴地上升——原先單純的上司下屬關係，似乎加入了一些讓人防不勝防的東西。她感覺得到，然而她並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接下來，該怎麼辦？
蘇搖眨巴著眼睛轉過頭：「反正我跟謝總是沒話說。」
雖是極力裝出自然的臉色，朱建鋒仍然可以看出她小心隱藏的慌張：「這樣啊，那我先走了，你一人小心點兒。」
謝放愣了片刻，拿起烏龍茶喝著，無賴地笑：「那換你來烤？說實話，這活兒還真是累。」
朱建鋒站在辦公室正中央，目光落於她的捲髮與側臉——垂落的捲髮勾出她尖俏的側臉弧形，愈顯嫵媚。他低沉地脫口而出：「沒事，我等你，順便送送你。」
看著他走下樓，蘇搖這才鬆了一口氣，因為再過十分鐘謝放就會到公司接她。也不知道什麼事兒，他只說不要問那麼多。
桑妮自信地回答：「沒有問題。」
歐陽蘭蘭今天有點兒頭疼，捂著額頭說：「太趕了，可能做得不精。」
「不是，朱建鋒發燒了，明天你跟我去提案。」謝放盡量保持平靜的語氣，避免這個消息刺|激到還是一臉迷糊的蘇搖。
蘇搖見他的臉色仍顯蒼白、嘴唇不顯血色，卻故意開起玩笑：「經理不會是故意裝病讓我去提案的吧，那我可要好好答謝經理的栽培了。」
蘇搖想起寧淡說過的那番話——難道這個項目就是寧淡介紹的？她不冷不熱地說：「那要恭喜謝總了，放心好了，我一定會盡最大的努力。」
蘇搖快速翻飛的十指僵硬地停在鍵盤上空，停頓片刻才輕輕地說：「過了兩三天打和*圖*書的，跟我道歉了。」
肉、魚、雞翅膀等等各色燒烤食物端上桌面，服務員幫忙烤著，謝放端著瓷盤各自夾了一些放在她面前，低低地說：「嘗嘗，味道不錯的。」
謝放斜了一下，見她靜靜地看著窗外——幾天來她總是這麼一副不咸不淡的表情，而且好像刻意避著他，如果不是必需的交流，她絕對不會開口。他不知道哪裡出了問題，不知道她又困擾于什麼事情，他已經向她澄清訂婚的謠言，她為什麼避著他？
他說得很快，蘇搖快速地在白紙上寫著，順口說了出來：「給我們多少時間？不趕吧！」
蘇搖再次聲辯：「我是真的吃不下。」
「可能是去不了了，謝總，這樣吧，讓蘇搖去吧，她伶牙俐齒的，一定可以的。」
「我覺得，現在的促銷都差不多，對購房者已經沒有太大的誘惑力，如果要促銷，就要具備較大的誘惑力，否則還是不能推動銷售。」張紋說。
蘇搖覷他一眼：「謝總不用司機嗎？你知道宜家怎麼走嗎？上海的馬路可是不好走啊，一不小心就違反交通規則。」
謝放冷然地開車，不再糾纏于這個讓人尷尬的問題。
果然，她的抱怨很幸運地成為現實，當天夜裡，她急性闌尾炎，當即進了醫院，而新項目的報告就只能以蘇搖為主、以朱建鋒為輔，因為張紋只會寫一些軟文和廣告文案。
蘇搖一驚，愕然地看著他，知道他是誤會了，然而——她能解釋嗎？她故作輕閑地說：「沒什麼不滿，謝總你多心了。」
桑妮站在旁邊解釋道：「這套設計是以花卉和女性為設計元素的，集中表現項目是自然、生態與建築的有機結合，酒店公寓的設計用的是男人，表現出投資性。」
謝放又把一個瓷盤放在她的跟前：「這是肥牛，很嫩，用生菜包著吃，快吃。」
「什麼好點子？」應聲而來的，是讓大家立即正襟危坐的笑面虎謝放。
謝放看著大屏幕解說的時候，蘇搖操作著筆記本。他的解說風格跟她完全不一樣，她是照搬報告上的內容，他是念出報告上的重點段落之後，憑藉自己的見識和經驗再解說一番，這樣的解說往往生動而新鮮，讓聽眾保持「聽下去」的慾望，不會產生沉悶之感。
兩人轉身看去，只見一個妝扮冶艷的女子姍姍走來，姿態風流。蘇搖看向謝放，卻見他眉峰緊鎖，古銅色的臉上像是被潑上冰水似的奇寒無比。這個冶艷的女子站到兩人面前，朝他妖嬈地笑：「謝放，不記得我了嗎？我是娜娜啊。」
朱建鋒彷彿嗅到一股不正常的虎味兒，微微笑著：「我們在投票表決案名，表決的結果是花間集，蘇搖說，可以以綠色植物和花卉為主題，走生態、景觀的路線。」
是的，我是葉落。然而她並沒說跟我說林立、謝放與她之間所發生的事情，直到她心平氣和地跟我說出她和謝放那場驚心動魄而短暫的愛戀，她才提到林立。那個時候，我早已跟林立散了，其實，我與林立並無深層次的交往。
眾人不約而同地點頭，以一種無奈的眼神目送謝放步出企劃部。
蘇搖不再說什麼，沉默地望向窗外，悠細的旋律緩緩流淌，王菲遊離世外的聲線愈顯細弱而幽渺，仿似一串清鈴劃過天際。
叫作娜娜的女子往他身上傾過來，附在他耳邊壓低了聲音：「就知道你早已把我忘了，你口味變了嗎？這麼清秀的小妹還是一支帶著露水的百合呢！」
蘇搖的身子靠向另一邊，迎上他溫雅的目光：「嗯，簡單明了，符合項目的案名，Slogan嘛，街區情懷?創造時尚，怎樣？」
林立望著蘇搖的目光，以女人的直覺，我無法釋懷，但我不會問他。兩天後，蘇搖來了電話，向我道歉，我試探地說林立認識你，蘇搖說曾經做過一個項目的策劃，開發商就是林立。
十分鐘后，朱建鋒早已從盛放機構消失，謝放的喇叭聲準時地響起，蘇搖這才關電腦、關好門窗。鑽進轎車，她保持著淡淡的神情：「吃飯了嗎？我在公司吃過了。」
歐陽蘭蘭看蘇搖和-圖-書一眼，那眼神是哀怨的、嘆息的：「那新項目的基本資料呢？」
「什麼事？有地方要修改嗎？」蘇搖條件反射的就是某某地方寫錯了。
「每個樓盤，原本就有一個20-80元的下調空間，看購房者夠不夠聰明。如果是直接的價格優惠，比如是每平方優惠100元，折算起來，才優惠了20元，似乎很划算。」朱建鋒雙手抱肩，微低著頭。
謝放負手站著，臉上看不出他此刻的心情是喜是怒：「做完了把設計稿給我看看。」
「也可以這麼說，一個噱頭而已，現在，大家立即啟動你們的腦力引擎，有想法馬上說，至少要向開發商提出三種方案。」朱建鋒嚴肅地看著他的手下。
提案前夕，蘇搖問他為什麼這次不是他自己提案。
朱建鋒臉頰上的笑靨稍稍凝固：「這件事明天再說，你先去上海，謝總在樓下等你，快去吧。」
對方的嗓音充滿了濃重的鼻音：「謝總，我感冒了，有點兒發燒，我擔心明天……」
又是沉默。這陣子她總是這樣默不作聲的，也不知道在想什麼。大多時候謝放會尋找話題跟她說，這會兒不由得來氣：「你是不是對我不滿？有什麼不滿，你直接說出來，不要憋在心裏。」
蘇搖兀自沉陷於緊張的工作之中：「我馬上就走，就差一點兒了。經理你先走吧，我來鎖門。」
謝放直接分配任務：「提案報告由蘇搖和歐陽蘭蘭共同完成。」
蘇搖坐在筆記本前，擱在大腿上的左手不由自主地發抖。謝放走過來坐在她旁邊，見她面色不對，便拍拍她的手，湊在她耳畔低低耳語：「鎮定點，就當作跟我提案，其實他們什麼都不懂，你只需要大胆地講。」
當然，他並沒有說出這兩個案名是誰的創意。他笑眯眯地問：「桑妮，說說你的想法。」
謝放見她那雙神氣活現的眼睛此刻卻是無神地耷拉著眼皮，便叉開話題：「你知道嗎？如果這個項目做好了，盛放可以走上另一條發展軌道，實現多樣化發展。」
朱建鋒在心裏說：道歉了就好。不過，他還是鄙視她的前男友，這麼懦弱的男人，分手了也好。
蘇搖心中一怵：「我去就行了，需要勞駕經理嗎？不過，如果謝總擔心我的品位不夠，還是另選賢能吧。」
蘇搖懊喪地瞪他一眼。來到雍景灣對面的「原味」燒烤，顧客很多，好不容易找了一個靠窗的位置，謝放呼啦呼啦點了一大堆，也不問她喜歡吃什麼。
謝放誇張地歪頭想了一會兒，然後裝出從記憶的旮旯里揪出某個往事片段的神色，恍然大悟地笑著：「哦，原來是你，好久不見好久不見。」
「也只能這樣了，你叫我吧，我可能醒不來。」說完，蘇搖直接關上門繼續睡覺。
蘇搖十指一僵，身心一抖，只是片刻便轉臉笑道：「不麻煩經理了，待會兒我一個姐妹會來找我……我在等她。」
這天，參与此次提案報告的員工都加班到十點，楊英濤和桑妮基本完成任務就早些走了，辦公室只剩下朱建鋒和蘇搖仍在奮戰。
「你自己寫的報告，應該很熟悉吧。」謝放見她滿頭捲髮隨意地垂落，眼色迷離，更添一種自然嫵媚的氣韻，不由得直了雙眼。
「演練一下是比較有把握，這樣吧，凌晨五點，我們一起演練。」謝放輕拍著她的肩膀，試圖安撫她焦灼的情緒。
他沒有發覺她的異常，兀自說著：「維也納酒店公寓的樣板房還缺一些軟性裝飾，下周一你跟朱建鋒去上海宜家看看。」
蘇搖頭也不回地說：「正在寫銷售執行策略。」
「列入備選。」朱建鋒爽快地點頭。
謝放坐在桑妮的電腦前，翻看著設計稿：「怎麼都是花和女人？太女性化了。」
到達宜家已經不早，兩人當即抓緊時間進入商場，逛到下午一點才出來吃午飯。正走到門口，有個聲音好像叫著謝放的名字。
「不會吧……我不是很熟悉，雖然是我寫的……提案的話，要預先演練的吧……」蘇搖緊張起來，眉目緊皺。
「有沒有誘惑力，就看你們的智慧了。」朱建鋒鼓勵道。和*圖*書
謝放慢悠悠地踱步進來，站在門口，看看設計師，看看文案，並不言語，又是一副讓企劃部精英們戰戰兢兢的深沉臉色。
對於他今晚不容反駁的熱情，蘇搖無法生硬地拒絕，就讓他送到集街路口。而集街路口的對面就是怡景灣的大門。
周六下午的報告按時進行，謝放也沒挑出大毛病，一些小問題修改後，周日由楊英濤到蘇州去製作精裝本。後來提案的日子定在十四日，謝放讓朱建鋒一起去，兩個人分章解說。
朱建鋒坐在她的旁邊，看著她十指忙碌地敲著，不由得想起元宵節那天的事情，他不明白，她的前男友高易松怎麼會讓新女友這麼瘋癲地欺負人？為什麼新女友這麼囂張？蘇搖到底侵犯到她什麼了？女人與女人之間的戰爭，真是搞不懂。
桑妮想了片刻，說道：「公館、行館，太多了，我覺得『花間集』讓人耳目一新，在VI系統和視覺設計上有較大的發揮空間。」
朱建鋒接觸到他的目光，沒來由地覺得他最近的眼神與從前太不一樣了：「沒問題！」
蘇搖很氣悶，差點兒衝口而出：大哥，我不是超人，私人助理也要休息的。可是，她選擇了沉默。
朱建鋒接腔道：「企劃部會提出一些新鮮的花樣。」
「目前鹿城免交物業費最多是三年，如果我們要提這個方案，必須是四年或者五年，這樣才是鹿城NO.1。」歐陽蘭蘭手中的筆晃來晃去的。
謝放的語氣相當臭：「那你為什麼總是避開我？為什麼沒話跟我說？」
「是有一部分這樣的購房人群。」朱建鋒對蘇搖的觀點一向是讚賞的。
謝放站到她的身後，諄諄教導地說：「想一些新花樣，重炒以前的SP活動，你們不嫌煩，我念得都煩了。」
「能讓購房者動心的還是價格，促銷無非就是在價格上玩遊戲，要麼單價優惠，要麼贈送家電，要不就是免交物業費。」楊英濤說。
他隨便找了一個話題：「報告進行得怎麼樣？」
「年後維也納複式洋房的銷售不太理想，如果要在2008年夏天結案，企劃部必須提出一個可行的促銷方案。」朱建鋒環顧一圈，見手下們都停下手頭的工作望著自己，只有蘇搖對著電腦垂著頭、不知在想什麼，不由得有些疑惑。
「那就是變相的降價了。」歐陽蘭蘭簡單地總結，同時踢踢蘇搖的腳，蘇搖這才回過神。
見她一副不情不願的表情，謝放淡淡一笑：「你說不需要勞駕經理，那我只能親自上陣了，因為我對你的品位還不是很了解。」
「我們可以提出三種方案，讓購房者自己選擇，因為能夠買得起六七十萬的複式，在金錢方面應該不會計較太多，可能會看重別的東西。」蘇搖顯然已經進入了狀態。
蘇搖就是這麼一個女孩子，並不會在背後說三道四，即使如林立這樣的台灣商人。
蘇搖盯著眼前小山似的油吱吱的食物，無奈地翻翻眼皮，終於拿起筷子。
蘇搖面色一僵：「這樣啊，不太好吧，還是不要破費了，畢竟提案也算是企劃部的工作範圍。」
謝放不耐煩地說：「廢話少說，你的分析就是太啰嗦了，無關緊要的全都刪掉。」
果然，凌晨五點，她就被一陣猛烈的敲門聲震醒。演練兩遍之後，時間不偏不倚地指向七點，兩人開始刷牙洗臉吃飯，八點鐘準時趕到東方置業。謝放特意穿了一套阿曼尼黑色西服，不露聲色地流淌出睿智與沉斂的神采。
朱建鋒面色沉沉，問道：「有新項目？」
各種滋味湧上心頭，她卻不知作何滋味，自從酒會之後，她發現朱建鋒的目光時不時地落在自己的身上，而且那眼神的熱度一點一滴地上升——原先單純的上司下屬關係，似乎加入了一些讓人防不勝防的東西。
歐陽蘭蘭吐吐舌頭，楊英濤問道：「那VI方面呢？是不是根據案名的方向來做？」
朱建鋒以專業的設計眼光說道：「我覺得桑妮的這套設計很精緻很漂亮，小楊的那套會比較大氣。兩套視覺風格的理念和走向不同，給開發商不同的視覺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