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匈奴王妃

作者:端木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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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部 第十七章 誘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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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誘逼

她驚悚地、用力地推搡著他強壯的身子,惶恐地呢喃著:「不行,不能這樣……」
「住口!你給我回去,從今往後不許再踏進飛雪苑一步。」月氏王怒指著他,頰上肌肉遽然抽動,眉宇間刻劃出一條條的深痕,無一不標明他的忍耐已經達到極限。
這月氏王也忒急躁,是不是發現了什麼?
一石激起千層浪,王宮之中亦是風聲鶴唳、草木皆兵。十多年來,王妃之位一直虛懸,各位夫人明爭暗鬥,死傷無數,如今風口浪尖上的,只剩柔夫人、雲夫人等五六位夫人。月氏王看在眼裡,卻毫不理會,只因他心目中的王妃早已去世多年——悠夫人。
雲夫人略一怔忪,隨即抹掉臉上的淚水,端正了哀傷的臉色,懇切道:「只要閼氏讓大王放了我父親,日後閼氏用得到我的地方,我一定不會推辭。」
雲夫人的一片赤子之心,楊娃娃並不是不感動的。如果她向月氏王求情,他真會有所寬容嗎?如果做不到呢?于公于私,怕是不能不答應了。她稍作沉吟,悠慢道:「夫人,你想要我幫你,也不是不可以……」
楊娃娃看著他自信不凡的臉龐,稍具異域特色的容貌縱橫著篤定的表情,筆挺的鼻樑勾勒出神武的弧度,也勾出一抹嗤之以鼻的冷意。她思忖著此時要不要提出雲夫人父親的事情,如果提出來,會不會太過突兀……
未藍天關上窗戶,轉身拉住她的手臂,走向床榻,急道:「閼氏快上床,不要著涼了。」
楊娃娃心頭立時收緊,轉臉看著秋霜恭敬地退出去,掩上門……端正了身子,即刻發現月氏王已然站到了身側,溫熱的男子氣息頃刻湧來,灼熱的是他那炙烈的目光,落在身上,有如火星,嗤嗤作響。
楊娃娃拿了白色披風披上,見他一身黑衣,奇怪道:「莫非王子也學我,夜探王宮?」
「慢著!」楊娃娃悠然出口,那淺黃色錦裙的裙裾輕鬆一躍,從眸心一晃而過,「夫人,我並不是王妃,而且,以後也不會是王妃,夫人大可以放心。」
在他眼中,此時的她,長發散垂在背,些許柔絲垂於胸前,襯得臉頰更加瘦削、臉色愈顯蒼白;單薄的寢衣覆蓋著她嬌弱的嬌軀……如此散發素顏、單衣赤足,當真讓人心憐又痛惜。他幽幽地問道:「你願意嗎?」
「不要說了……」她低聲打斷他,濃重的鼻音,隱晦的哭意,猶顯凄迷,暗垂的黑睫孤零零地卷著,彷彿被人遺棄的鳥兒。
然而,真實與否,與她何干?追問這些陳年往事,又有何意義呢?
月氏王抬頭直愣愣地瞧著她,混濁不清地說道:「你喜歡藍天,是嗎?」
有兩條道路:一是未藍天暗中幫助,幫她度過難關;二是單憑一己之力,打消月氏王封她為王妃的念頭,或者逃出王宮、逃出月氏。
「昨夜……我聽見你和藍天在談話,雖然我不知道你們在說什麼,可是,藍天對你的……所作所為,我都看見了——」月氏王猛然剎住,眼眸緊緊收縮,閃過一絲極冷的厲色。
月氏王饒有意味地反問道:「難道你反對?」
楊娃娃眸光暗轉,臉上微含笑意:「謝謝你告訴我這麼多,夫人的事,我一定儘力。」
被隔絕於他們之外,月氏王冷冷擰眉,氣憤地看著他們,也惱于自己聽不懂他們的談話。
楊娃娃鬧不清楚是何情況,不解地問道:「你父親怎麼了?你父親是誰?」
一剎那間,她驚醒過來,以手掌推開他健壯的胸膛,身子往後退開,然而,他緊促地勾住她的腰肢,俯身而下,尋找著她的恬美芳澤,有些急切,有些強迫,有些顫抖……
秋霜憂心忡忡地看著她,問道:「閼氏,你怎麼就答應她了呢?」
他應該是聽聞了,也知道了月氏王封她為王妃的事嗎?此時,自己該如何表現呢?楊娃娃一邊思索著一邊漠然地點頭,低垂著娥眉。
如此說來,倒真是自己的關係了,不管他父親到底是為了月氏還是為了女兒,能以死相諫,確實讓人敬佩。楊娃娃輕嘆一聲,由衷道:「夫人,不是我不想幫你。你想想,我原本是匈奴單于的閼氏,何嘗想成為月氏王妃呢?如果我能阻止大王,我怎會不阻止呢?」
楊娃娃楚楚地望著他,眸中的清流涓涓而動,輕輕點頭,惹得他柔情暴漲,瞬間陷落在她澄澈的水眸深處。
「打擾已久,我這就先告辭了。」話落,她俏然轉身,舉步準備離開。
秋霜捧著衣物m•hetubook.com.com,慌忙跪了下去,惶恐道:「大……大王……奴婢參見大王。」
楊娃娃聽不懂,只是睜著眼睛,靜靜地看著他,隱約感覺到他眼中交織著的熱情與落寞,心中暗暗估摸著他會說些什麼。
果不其然,午後,雲夫人不顧瘟疫之症來到飛雪苑。楊娃娃慌慌張張地「打扮」了好一會兒,才開門讓她進來。
楊娃娃低垂了眸光,坦言道:「我……我不想成為月氏王妃。」
月氏王笑意清澈,溫和道:「今夜,你就是我的王妃。」
他朝秋霜揮手,輕聲道:「你先下去吧。」
王子未藍天會束手就擒嗎?他是這種人嗎?想起他說過的那些信誓旦旦的話,楊娃娃不得不相信,王子必然不會任人宰割,可是,他如何突出重圍?如此水火不容的境地,他又如何在大王布下的天羅地網爭得一席之地?
她迎向他迫人的目光,隱於夜色中的清眸閃現著定然的光華:「我不知道你父王是不是真心待我,但是,我……不想跟你父王……」
是日深夜,楊娃娃躺在床上,輾轉反側,總也睡不著。心中擱著事兒,能睡得著才怪呢!越是強迫自己睡覺,越是頭昏腦脹,她索性坐起來,裹緊了被子,獃獃地望著窗外浮白的月色與搖曳的樹影,想不出任何主意。
楊娃娃稍一用勁,推開他壓著的身子,坐起身,整理著自己的衣裳,低垂著臉龐,眸光暗暗流轉,默默不語。
一片死寂。冷風的慘叫再次傳到清醒之人的耳中,分外凄厲。
月氏王身穿白色寢衣長袍,背後狂狷的冷風掃蕩著他的衣擺,喇喇地響,彷彿一個怨氣滿身的厲鬼;他怒哼一記,厭惡道:「你當然不希望我在這裏。」他看看楊娃娃尚是齊整的衣裳,質問道,「你說,你深夜待在飛雪苑到底是何企圖?」
楊娃娃倏然一震,沒想到大王行動如此之快;她的眸心定定地呆住,凝眉沉思道:「王子也不能出來么?這麼說,大王已經採取行動了。」
她陷在他的懷中,陣陣的熱氣漫卷了全身,比之方才的驚悚更加心驚。看來,月氏王子未藍天不是省油的燈,對付女人也是一套套的。楊娃娃一碰觸到他,胸腔里的那顆心,便嘭嘭地跳動……她心慌意亂地推開他,白皙的臉龐紅雲暗渡,手足無措地轉身走到窗閣邊上。
「秋霜,幫幫我,幫我說給閼氏聽。」雲夫人抓住秋霜的手,臉色悲苦,接著跑到楊娃娃跟前,抓住她的手臂,哀求道,「閼氏,求求你,求你跟大王說說,放了我父親,好不好?」
她聽不懂,只覺陰風陣陣,森然入骨。
恐怕,一山難容二虎!
未藍天清淡的眼風掃過月氏王怒火狂燒的臉孔,絲毫不懼,既而朝著楊娃娃走過去,站定在她面前,擔憂地看著她,飛拔的眉梢暗藏著深切的憐愛:「深雪,我知道你不想破壞我和父王的父子之情,可是,即使沒有你,父王對我……也不是你想象的那樣。我先走了,記得我說過的話,我一定會不讓任何人傷害你的,這兩天你自己小心點。」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她應該極力反抗的呀?為什麼沒有呢?她根本就不想反抗嗎?想要迎合他嗎?給他一點好處嗎?引誘他嗎?那麼,她跟雲夫人還有什麼區別?不,不能這樣,不能背叛禺疆,以及他們的愛情。

雲夫人之所以告訴她這些,或許是要她明白,她,只不過是悠夫人的替代品,大王是否真心待她,那還指不定呢!
糟糕!她心頭一緊,突然想起昨晚之事……大王沒有發現她的瘟疫之症是假裝的嗎?以他多疑的個性,即使當時沒有發現,事後想起,也會有所懷疑。那麼……今晚,大王一定會再來飛雪苑探個究竟。
他迷醉了,沉淪了,耳畔是她魅惑的嬌吟,懷中是她讓人發狂的軀體,他迫切地想要與她融為一體,只覺不夠,不夠……
此時的雲夫人,再不是那個高傲而又妖嬈的雲夫人,而只是一個驚怕、悲傷的女子,為了父親,她卸下了所有的偽裝與姿態,苦苦哀求著「敵人」。
一聲驚呼,他猛然打住所有的迷亂,立時清醒過來,驚訝地看著身下驚惶、嬌喘的女子,方才覺得自己竟然瘋狂至此,俊臉上充血一般布滿了不自然的愧色,慌亂地解釋道:「我……我也不知道怎麼會這樣……我……」
「父王會如何?」未藍天冷硬地打斷月氏王的話m.hetubook.com.com,嗓音冰冽刺骨,眼睛冷凍如寒潭,無端地讓人覺得指尖發涼,「把我殺了,還是把我逐出月氏?」
大大地鬆了一口氣,她起身,打開窗戶,剎那間,寒涼的風猛地狂湧進來,撲了她一身,卷掠起她的長發渺渺飄動,撩起她的寢衣飛舞如蝶翅;肆意的冷風激得她眯起眼睛,冷得直打哆嗦。不經意間,一個黑色人影鬼魅似的跳窗進來,動作迅捷、麻利,一聲輕響,高大的一個人,便站在了眼前。
於是,兩人坐在外屋的木凳上,月氏王接連喝下三杯烈酒,生猛而迅速,呼啦啦地就灌入喉嚨,彷彿沙漠旅人終於看到清泉一般的如饑似渴。空氣中瀰漫著清甜的酒香,沁人心脾,楊娃娃沐浴在濃郁的酒香之中,絲毫不得放鬆,他的沉默不語,讓她覺得壓抑,彷彿一塊大石頭,壓在心上,沉甸甸的悶沉。
月氏王的胸口高高地起伏著,狂風驟雨從臉上掃蕩而過,剩餘的是狂亂的殘枝敗葉;他僵硬著強調:「你別以為我不會殺你,即便你是我兒子,我照殺不誤。」
楊娃娃驚訝地愣住了,難產而死?這麼說,最終悠夫人仍是沒有逃過月氏王的「魔爪」,並不是月氏王自己所說的那樣?到底哪個是真實的情況?
他追問道:「為什麼?」
未藍天抹了一絲愧色:「對不起……」他不由自主地走向窗閣,站定在她身旁,脈脈地看著她,「你害怕嗎?」
願意?願意什麼?楊娃娃不解地望著他,直覺他的嗓音像是烏雲密布的天空,陰沉沉的讓人發寒。
秋霜忽然想起了什麼,朗眉輕輕鎖住:「對了,閼氏,王子讓人傳話過來,這兩日王子怕是無法出門了。今兒一大早,大王下令,嚴密看守王子寢宮,只許進不許出,一幫侍衛團團圍住整個寢宮,怕是一隻蒼蠅也飛不出來。」
秋霜逐字逐句說了一遍。
秋霜站在邊上,頷首道:「大王,奴婢已經備好酒水。」
楊娃娃淡淡一笑:「她父親始終是因為我而下獄,我能幫就幫吧,也算是為了自己心裏好受一點。」
「是啊,大王為什麼要關著王子呢?」秋霜甚是不解。
哎……絕境了,怎麼辦?怎麼辦?是不是……需要徵求一下未藍天的意見?他真的會保護自己不受任何傷害嗎?
雖然不知道他們到底說些什麼,可從父子倆的臉色來看,楊娃娃亦是明白,月氏王定是大大地震怒了,正向兒子發難呢。楊娃娃平靜無波的臉上幽幽地掠過一絲笑意,很淺很淡,怒火燒烤的他們,根本就無暇顧及。她悄無聲息地退到了一旁,看戲一般任憑他們「吵架」。
當四片唇瓣膠合在一起的時候,她的眼中只有他灼熱的目光,那雙傲氣的俊眸深沉地緩緩地闔上,享受著這動情的一刻;她冰涼的唇碰觸到他薄削的雙唇,溫熱的氣息縈繞在四周,烘熱了她的臉頰……
「好,雲夫人果然爽快!不過,大王會不會聽我的片言隻語,我無法保證,請雲夫人不要抱太大希望。」
冰寒的夜風獵獵地滾湧進來,揚掠起輕軟的垂幔,高高的激蕩飛揚,彷彿兩軍對壘的帥旗颯颯招展,水火勢不相融。
一個大臣冒死諫言,言辭激烈,怒叱月氏王昏庸無道,為了美色不顧月氏大國威儀,枉顧群臣一片忠心……大臣竟然以死勸諫,當場撞破腦額……月氏王震怒,忍無可忍地將他下獄,留待處置。
她的心中略有計較,眸心一轉,粲然的光色晃然而過,幾乎不可見,哀傷地祈求道:「王子,如果我逃出王宮,也是逃不出昭武城的,你幫幫我,好不好?」
他扳過她的身子,抬起她的臉,看著她氣苦、悲涼的神色,看著她一雙清眸、水光熒熒閃爍,看著她眉梢微蹙、驚懼疊疊凝結,他的眸心頓然一跳,眉峰緊緊地抽住,歉疚道:「我不會再這樣了……相信我……相信我!」
楊娃娃震驚地愣住,睜大了眸子、錯愕地望著他,似乎聽不明白他的話。
她看著他意亂情迷的俊臉,不明白他為何如此渴望自己,為何喜歡自己……冰冷的眸光急速一閃,她狠狠地咬下去,逼迫他立即停止。
月氏王威懾地怒吼道:「住口!我要封誰為王妃,還輪不到你來決定!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剛才做的好事,她是我的王妃,你居然也敢……我警告你,你再敢有所冒犯她,我一定——」
雲夫人一把甩開楊娃娃的手,淺黃色紋綉絹面錦裙的裙擺一陣抖hetubook.com•com動,揚起一股陰悚的冷風:「你就是不願意幫我,你就是要我父親死,是不是?你這歹毒的女人,你會不得好死——」
月氏王忍無可忍,再一次怒喝道:「藍天,跟閼氏說什麼?還不回去?」
未藍天有一剎那的失神,愣愣的眼色凝落在月氏王風起雲湧的臉上,茫然無措地抖動著聲音,開口道:「父王,你……你怎麼會在這裏……」
「王子,仍然是王子。」月氏王順口接上,語調沉沉,像是棉絮浸在冰水中,沉重得發涼。
楊娃娃幽幽一嘆:「你先下去吧,我一個人呆一會兒。」
未藍天薄唇微抿,拉出一抹淡淡的笑意:「我明白,你不喜歡我父王,是不是?」
「咚咚咚……」
坐于床沿的一男一女驚悚地站起來,驚冷了臉孔,雙雙看向猛衝進來的昂揚人影——月氏王如風如火地一把甩盪開淡黃色垂幔,撐圓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瞪著他們,激怒的臉孔陰影重重,怒氣狂嘯而出:「藍天,你——你到底在幹什麼?」
他在說什麼?王妃?未藍天的王妃?
他鎖住她驚凝、獃滯的目光,眸中瀟瀟而動的是深深壓抑著的眷戀,幽遠的情絲因為眼前女子的真實而瞬間狂躁;他薄唇微牽:「我……可以吻你嗎?」
楊娃娃悲哀地眨眨眼睛,腦中浮現的,是禺疆痛楚的黑眼、責備的目光,是他們情深意切的水乳|交融、激狂如火的抵死纏綿……天啊,不能這樣,不能……
「你們在幹什麼?」一聲怒氣騰騰的呼喝赫然打斷了內寢的靜謐與風情,伴隨著怒吼而來的,是外室的大門被狠狠地撞開,嘭嘭的撞門聲,驚破了靜夜的一潭死水。
兩人齊刷刷地轉臉看向她,月氏王深沉的眼睛中盛滿了迷惑不解,未藍天暗暗隱痛的是疑惑與疼惜……未藍天皺眉道:「如果父王對你……你可怎麼辦?」
這個道理,楊娃娃如何不懂?無論她是真心也好,假意也罷,至少可從側面了解月氏王的點滴情況。
秋霜瞥了一眼楊娃娃,無奈道:「是,大王。奴婢先把這些衣裳擱著。」
雲夫人微一驚詫,稍稍愣了一會兒,悄然挑眉,意味深長地看著她,隨即無所謂地一笑,轉身旖旎而去。
拒絕,或是答應,是一個相當困難的抉擇。因為,她不知道自己有沒有能力幫雲夫人。
楊娃娃不由得一陣驚呆,愣愣地轉身,看著一臉和笑的月氏王。純白色寬袖錦袍攏在他高挺的身上,與暗黑的臉色形成強烈的對比,修出一身英銳、明朗的氣勢。
冷風呼呼地吹,震得木窗咯吱咯吱地響;鬼哭狼嚎似的風嘯聲擠進窗棱,有如響在耳畔,直要裂人心魄,讓人毛骨悚然。然而,此刻的楊娃娃,根本不覺得害怕,腦中盤旋的是:只有五天的時間了,怎麼辦呢?
楊娃娃毫不驚訝,笑著看他,語氣冷淡:「那王子呢?大王如何……」
「雲夫人,我會盡量幫你,不過……」楊娃娃故意拖長了音調,吊足了她的胃口,方才繼續道,「假如日後我請夫人幫忙,不知道夫人會不會……推三阻四,或者根本就不睬我。」
乍聞之下,楊娃娃的呼吸猛然凜住,心口突突地跳動,睜大了眸子往窗閣望去。風聲嗚咽有如鬼泣,她覺得整顆心提到了嗓子眼。又是三聲敲擊窗棱的聲音,緊接著是壓低的、悶悶的聲音透過窗戶傳進來:「閼氏,是我,未藍天,讓我進去。」
楊娃娃暗挑眉心,知道月氏王已瀕臨崩潰的邊緣,切不可逼得太緊了,否則適得其反。她的眸中掠過一抹得逞而又無奈的光色,安慰道:「王子,你先回去,我會沒事的,你放心好了。」
楊娃娃思忖著,月氏王封自己為王妃,難道僅僅是因為自己與悠夫人相像?而他如此舉動,無疑把自己推上風口浪尖的最頂端,可以預見,暴風驟雨頃刻間就會席捲而來……
黑色的勁裝襯得他的氣度顯得深沉、冷傲,薄削的雙唇似乎更顯無情。他的臉上彷彿掃過一陣冷嗖嗖的風,倏然冷淡,硬聲道:「今兒父王來過了?」
他揉捏著她的小手,燦爛一笑,笑意裡帶了些苦澀,打趣道:「以後別這麼看著我,我會受不了的。」
雲夫人略略定神,臉上卻仍是惶急,苦澀道:「今兒早上,大王提出要封你為王妃,我父親勸阻大王,以死勸諫,大王一怒之下,把我父親關入牢獄。閼氏,我父親並不是有意針對你,他是為了月氏、為了大王,才冒死勸諫的…和圖書…」
她微微笑道:「大王胸襟寬廣,讓人欽佩。然而,大王不擔心王子會有所……」
不能把一切的希望都押在未藍天身上,假如他臨時變卦,或者實力太弱、不敵他的父王,那麼她「必死無疑」。打消月氏王的念頭,必須編排出一個合理、可信的理由,這個理由……好像任何事情都無法阻擋月氏王的決定。而逃跑,簡直難於上青天,除非有人打點好一切,備好穿越沙漠的水和物資,「大搖大擺」地昭武城。
「你如何知道?」未藍天反問道,俊傲的眼中布滿了譏俏之色,臉上洋溢著濃濃的不以為然。
他眉色飛揚,開懷地笑了:「不是,我是夜探飛雪苑。」
呵,他倒擔心起自己的父親了,真把自己當成他的女人了?楊娃娃心中冷笑,掃了一眼月氏王,柔然笑道:「應該不會的,你父王不像是那種人。」
未藍天迷戀地看著她,深邃的俊眼晃動著些許滿足的光色,觸及她低垂的、緊蹙的娥眉,只當她是受了極大的驚嚇……
尷尬的沉默。良久,他悄然坐在她的旁邊,惶恐得語無倫次,抖動著語調:「不要這樣……都是我不好,以後……」
說著,他握住了月氏王粗壯的手腕,稍加用勁,臉上嬉笑如常,眉心卻已狠厲……
「住口,連你也欺負我。」雲夫人聲色俱厲地瞪著秋霜,轉向楊娃娃,怒目而視,眸中含著的淚水不知不覺地傾溢而出,瀰漫了整個臉龐,「我告訴你,如果我父親有什麼,我一定不會放過你。」
雲夫人端秀的臉龐撩開一抹松然之色,扶了一禮,婉聲道:「在此先謝過閼氏,哦,是王妃才對。日後有用得到我的地方,王妃儘管吩咐。」她轉向秋霜,毫無居高臨下的傲氣,與第一次出現在飛雪苑的時候,判若兩人,「秋霜,謝謝你幫我,要不是你,我也沒辦法向閼氏求助。」
秋霜開解道:「雲夫人,您慢慢說,閼氏不了解的呀!」
秋霜擔憂地看著楊娃娃,語氣微有無奈:「閼氏,奴婢先退下了。」
「可是……我……我根本……」楊娃娃欲言又止,不知如何開口。
「藍天,你——」月氏王生澀道,緊緊繃住了臉孔,額頭上的條條皺痕隱然抽動,黧黑的臉色瞬間暴脹,手上拼盡了力氣,仍然敵不過兒子的面不改色。
翌日上午,楊娃娃聽聞,月氏王與大臣提起冊封王妃之事,意料之中的,群臣反對,揚言一個匈奴女子不可冊封為月氏王妃,只能封以「夫人」之號。任是群臣極力反對,月氏王仍然一意孤行,下令道:如有進言反對者,削官下獄,嚴懲不貸。
他的情絲已然流遍全身,簇簇火苗燃燒在他的手上、眸中、雙唇、胸口,越燒越旺,瞬間成為燎原之勢,燒遍了四肢百骸,於是,他下意識地擁緊了柔軟的嬌軀,激烈地探索著可以解他思念之情的一方柔嫩。
秋霜不以為然道:「剛才她那麼楚楚可憐的樣子,還真是從來沒見過呢,不知道是不是真心真意的。閼氏不知道呢,她以前多麼囂張呀,根本不把任何人放在眼裡。」
「閼氏真的願意幫我?」雲夫人驚呼道,憤怒的臉色瞬時轉變成興奮與喜悅,「無論你說什麼,我都答應。」
她嬌羞地扇動著黑睫,抽出手,別過臉去……
秋霜驚詫道:「雲夫人,不是這樣的,閼氏不是這個意思……」
雲夫人的唇角艱難地撐開一縷緊澀的微笑:「大王見到了閼氏,認為是上蒼對他的恩賜,又把悠夫人送回他身邊了。因此,大王才堅持著封閼氏為王妃。即使大王把閼氏當作是悠夫人的轉世,然而無論閼氏說什麼,大王一定會照辦的。」
她看著秋霜少有的尖酸刻薄,無奈地搖頭……
如此一來,父子倆已經演變成劍拔弩張的局勢了。王子天縱英明,心機謀略一樣不少,威武善戰、膽略過人,定然是一個文韜武略的君王。此時,王子羽翼漸豐,周圍聚集了一幫能臣武將,威望大盛。大王懼其氣盛,恐怕早已有所壓制,再加上昨晚之事,大王不得不先下手為強,變相地軟禁王子,架空王子的所有權勢。
月氏王英眸微斂,目光犀利,諷刺道:「你是說,王子會謀反?哼,他沒那個能耐,他已經被我軟禁,身邊的文臣武將都已經遣散,王子,已經不再是昨日的王子。」
月氏王銳利的眸中湧現絲絲怒氣,一字一句地宣告:「我要你做我的王妃。」
楊娃娃不得不佩服自己的料事如神。剛剛用過晚和*圖*書膳,大王便匆忙趕至飛雪苑,而且不經通報便隻身闖進來;此時,她正獨自站在窗前,望著院中樹影蕭蕭——夜裡總是風聲嗚咽,悲涼的呼聲鋪天蓋地而來,彷彿群魔亂舞一般可怖。她的思緒漫無邊際,只覺今夜風聲鶴唳,不由得產生一種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感覺。
當秋霜說完之時,楊娃娃輕舒眉心,唇邊抹了一絲輕巧的笑意,反問道:「大王為什麼這麼問?」
月氏王朗聲道:「你來得正好,把我的話說給閼氏聽,也把閼氏的話說給我聽,要一字不漏,知道嗎?」
她發現自己已經被他壓在床榻上,他的兩隻手臂固著自己的身子,致使她無法動彈……他的熱唇,熟稔地啃吻著鎖骨、側頸,慢慢地流連到臉上那方櫻紅,再次纏綿於她香甜的津澤。
「我……父王真的要封她為王妃?」未藍天猶豫道,臉上抹掉了躊躇之色,急劇地一冷,換了一個話題,掌握了主動權。
他的聲音自有一種安定的作用:「深雪,你無需逃出王宮的;你放心,我一定保你安全的,相信我!」
雲夫人凄澀一笑,眸中光華流轉,熠熠閃光:「關於這點,閼氏無需擔心。跟閼氏這麼說吧,自從閼氏住到飛雪苑,大王每日每夜都想著來看閼氏呢,只不過我們幾個姐妹輪流陪著大王,不讓大王過來。即使閼氏染上瘟疫,大王也忍不住想來呢,幸而醫官嚴厲地阻攔著,不然,閼氏怎麼可能到現在還不是大王的女人呢?」
未藍天生硬地否定道:「父王,萬萬不可!不說我月氏子民會議論紛紛,單說大臣和王公貴族,他們一定反對……」
楊娃娃使勁地搖頭:「我不知道……」忽然,她像是發瘋了一般,轉身走向床榻,慌亂不安地急道:「不,我現在就走,今夜風大,侍衛一定不會注意的,一定可以逃出王宮的……」
「閼氏還不知道呢,大王一定是把閼氏當作許多年前的悠夫人了。據說,大王要封悠夫人為王妃,群臣也是極力反對;悠夫人是罪臣之女,已有意中人,被大王鎖在飛雪苑,重兵把守,防她逃出王宮。後來,悠夫人懷有大王的子嗣,難產而死。大王痛不欲生,自此,大王的眼中,所有的女人都只是一個悠夫人的一個影子。」
她微沉語氣,小心翼翼道:「既然如此,大王如何處置?」
此時的月氏王,充滿了危險的氣息,與飢餓的野狼並無二致。她略為慌張地起身,不及防被他抓住了手,無法自如地退開。她一邊尋思著,一邊使出五成力氣掙扎著,自然抵不過他的手勁,一時之間,兩人尷尬地僵持著。她抬眸瞪著他,眼中薄怒叢生,而他的銳眸雖是凌厲,仍自含了熱辣的情味。
未藍天譏諷地一笑,冷冷道:「我知道你會,為了女人,你什麼都能做得出來。」
月氏王點點頭,朝楊娃娃走去,站定在她面前,熱切地看著她,凹陷的深眸光澤熠熠,涌動著讓人無法逼視的濯濯;良久,他輕輕嘆氣,開口道:「你沒有染上瘟疫,為什麼要欺騙我呢?」
說到後面,已是哽咽。
未藍天迅捷地拉住她的手臂,拽過她的身子——她猛地彈回身子,撞入他的懷中,被他扣住了細肩,只見他的深眸有如疾風勁掃,狂烈地掠奪著她驚顫的光色:「冷靜點,深雪!」他的語氣冷硬如刀,宣告道,「請你,相信我,我不會讓你成為父王的王妃,如果你是月氏王妃,也只能是我未藍天的王妃。」
「我知道你不願意。」他走過來,伸手拉緊了她的披風,兩隻手掌輕柔地撥開她的柔香黑髮,慢慢地圈住她纖細的脖頸,稍稍用勁,移近她的身子,溫情地摟在胸前,完美地俊臉摩擦著髮絲,兩隻手臂緩緩下滑,攬著她柔弱無骨的腰肢和肩背,溫和道,「告訴我,父王是不是嚇到你了?」
「可是,你該知道,大王對你是最特別的,只要你說什麼,大王一定會同意的。」雲夫人抓住楊娃娃的手,楚楚地看著她,那個午夜的魅惑與妖嬈全數消失不見,一雙水色晃動的深眸中只有焦急與凄苦。
他轉身走向月氏王,目光灼灼尖銳,喜怒無辨,言語微諷:「父王,我想你待在這裏也沒多大意思,閼氏聽不懂你說話,你也聽不懂她說話。父王,我恭送您回宮吧。」
楊娃娃沉默不語,心中大大的鬆了口氣。原來是這樣的。千里迢迢從月氏擄掠過來,卻擱在飛雪苑不甚關心。不過,幸而有這群夫人們擋著,不然,後果不堪設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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