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匈奴王妃

作者:端木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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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部 第十八章 李代桃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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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李代桃僵

未藍天精目不寒而慄地一頓,朝楊娃娃安撫道:「深雪……別怕,我已經控制了整個王宮,我一定不會讓你有事的。」遂而轉向月氏王,霸氣凜凜地瞪著他的父王,以月氏語不容置疑道:「父王,放了她!」
雲夫人姿容美艷,身姿風流,心性高傲,此話說來,卻是深深的無奈、濃濃的凄楚,不知是真心還是假意。楊娃娃心中盤算著,應該試探一下比較穩妥:「姐姐說哪裡話。大王剛剛登位,政事繁瑣,自然無暇理會旁的事情,而我是大王父王的俘虜,姐姐是雲夫人,大王即便有心,也要過陣子較為穩定了,才好有所封賞。」
未藍天輕嘆一聲,伸手撫摸著飄飛的柔香髮絲,追問道:「深雪,你還在擔心什麼?」
三日後,未藍天終於登上王位,成為新一任月氏王,開始其縱橫月氏數十年的生涯。
如此月氏王,如此用情,該如何了斷?楊娃娃心中糾結,臉上淺笑:「大王不必如此掛心……大王用過晚膳了么?」
飛雪苑遠離議事大殿,楊娃娃仍能聽得到那震懾人心的禮樂之音。如今,雖是解除了來自月氏王的威脅,而來自新任月氏王的威脅,更加巨大。未藍天已位極尊位,只怕比其父更加狠辣、更加難以對付。
「王妃費心了!」雲夫人恭敬地笑道。
楊娃娃動容道:「對不起,秋霜,我不該懷疑你……」
「大王——大王,不好了,不好了……」外面傳進來一聲倉惶的喊叫,一如驚雷,震懾了沉默以對的兩個人。
未藍天笑著反問道:「你覺得呢?」
四目相對,眸光各異,暗暗流轉。他拉近她的身子,張開雙臂攏住她的肩背,悄悄用力……楊娃娃身軀僵直,緊鎖著眉心,以微力抵抗著這個柔情四溢的時刻……
雲夫人往前邁出兩步,幽媚的眸光凝落在楊娃娃含笑的臉上,輕漫道:「妹妹一定在想,我今兒前來到底有何要事?或者在想,為何我不出宮,也不像柔夫人一樣陪伴著大王的父王,是不是?」
月氏王面頰上的肌肉劇烈抽動,目露猙獰之色,喝道:「別過來!如何?要王位,還是要她?」
「呵呵——」未藍天呵呵低笑,眉心朗朗地舒展。
月氏王的臉色彷彿烏雲密布的天空,驟然急變,抖動著雙唇、轉身開門,怒聲道:「何事如此驚慌?快快報來。」
未藍天輕柔地擁著她,在她的娥眉上落下羽毛般的細吻,隨即笑著轉身回宮。她看著那個傲岸、俊偉的背影慢慢地溶入王宮的明媚與陰森之中,腦中浮現的是,烏雲密布的草原上、那個威風凜凜的神勇將帥,那個燦爛春光下丰神朗傲的月氏王子,那個明火殺氣中氣宇軒昂、心狠手辣的謀逆之王,那個位及尊位、不怒自威的月氏君王……那個痴心絕對、深情脈脈的孤寞男子……
他的笑容和煦如春風,卻也含了一絲試探,她怎會體味不出?她故作懇切道:「王子怎麼問起我來,我哪裡懂得這麼多。」
楊娃娃點點頭,猶豫著叫了一聲:「姐姐……」
「好!三日後,我便頒下一道旨意,封你為王妃。」
秋霜急切道:「願意,秋霜當然願意……」她流紅著臉頰,遲疑道,「可是,如果秋霜跟閼氏一起走了,大王一定會懷疑的,為了閼氏能順利地離開月氏,秋霜還是留在飛雪苑比較妥當。」
一滴珠淚,緩緩滑落……
順利地出宮,在鬧會上瞎逛,人潮洶湧,誰與誰擦肩而過?一瞬間的功夫,她與十名侍衛失散了,有一雙強硬的手臂拖著她來到一個偏僻的地方。此人正是雲夫人安排的一隊商旅的頭兒,負責秘密地把她帶出昭武城,帶出月氏。
「嗯,用過了。」未藍天銳利的眼睛逡巡著她柔美的臉龐,惹得她不自在地暈紅了臉頰,生澀地抽出手,側過身子,靜靜地看著苑中碧樹沙沙地搖擺;他的眼眸突的一頓,悵然地問道,「怎麼了?有什麼心事,可否跟我說說?這幾天,你好像不甚開心……」
一個嬌羞地低著頭,一個竊笑著等待,沉默不語,惟有冷風呼呼而過,飄蕩在他們的周身。她的心怦然而動,隆隆地響動,僵持了一會兒,只好無奈地嘆氣,快速地吻了一下他的臉頰,蜻蜓點水一般迅捷。
秋霜眼中熒光閃爍:「閼氏別這麼說,閼氏也是為了順利地回到匈奴。」
秋霜被她盯得很不自在,漲紅了臉頰,低垂著下頜,言語緊澀:「閼氏……有何吩咐?為何……如此看我?」
「這麼快啊,真不過癮。」他嘟囔著抗議。
未藍天冷嗤一記,譏諷道:「父王不必費心。如果不是父王不顧父子之情,我又怎會如此心急呢?再假設一下,若不是我早有安排,今夜,不知我會拋屍何方。而父王一定會昭告月氏百姓:王子未藍天,身患隱疾,不幸夭亡。」
立時,五六個個侍衛們衝上來,架起月氏王,死死地制住他。
楊娃娃心中一澀,不得不佩服他眼光毒辣、心思縝密;隨而側過身子,唇邊抹了一絲笑意:「王子不是更讓人佩服嗎?我就這麼一點事情,你便看得如此透徹,真是羞煞我了。」
與此同時,她聽到了不遠處的一聲嘆息,縹https://www.hetubook.com.com緲地隨著風聲傳來,異常詭異。方才鬆懈的心口,猛然揪住,楊娃娃驚問道:「是誰?」
「參見大王!」站在院中,楊娃娃恭敬地跪了下去,秋霜早已恭敬地跪在地上,滿心歡喜。
幽暗的俊臉快速閃過一抹痛色,他的音調驟然轉冷:「你是否擔心,我會像父王一樣,一個接著一個地納進多位夫人?」未等她回答,他扳正了她的身子,幽深的眸中晃蕩著堅決的、炙烈的情意,「我未藍天,從來不要女子環繞在周身,只需一個有膽識、有心智的女子長伴左右,我愛她,她也愛我,藍天的一生便已知足。」
看見楊娃娃瞬間驚愣的眼神,雲夫人得意地笑了,風艷的臉龐凝聚著層層的情絲:「其實我也和妹妹一樣, 對大王心生仰慕之情,無奈大王對我不屑一顧,從來都不會多看一眼……」她柔媚的嗓音中瀰漫著濃淡相宜的憂傷與無奈,「因此,勞煩妹妹在大王面前幫我說說好話,只要大王待我能有對待妹妹的一丁點兒,我就心滿意足了!」
次日,月氏王頒下一道旨意:大王突發急病,暫由王子未藍天攝國,處理政事。
楊娃娃心中暗笑,唇角一牽:「是啊,假若姐姐幫我這個大忙,日後需要到我的地方,我一定竭力幫忙。」
她根本就不知道,一個與她容貌一模一樣的女子、真正的燕國深雪公主,被十名侍衛帶進了王宮,取代了她的位置。此時的深雪公主,多年的流離失所與浪跡漂泊,喪失了全部的記憶,膽小如鼠,驚慌失措,宛如一個楚楚可憐的十歲小女孩,讓人十分心痛。
「原來你這般恨我……」月氏王的臉上漾滿了悲傷與凄涼,眼神蒼老如枯井,「我從來就沒有愛過你母親,娶你母親,是父王的旨意,我無法拒絕。後來,我見到了悠兒,我只喜歡她,她喜歡的卻是別人,三年來一直忘不了那個男人。」他轉臉看著楊娃娃,悲憤的淚水緩緩流下,「她也一樣,喜歡的是你。這到底是為什麼?為什麼我所愛的人,都不愛我?……」
「放了她,父王可以安心住在宮中,沒有人打擾,想要多少女人都可以。」未藍天悠然地說出條件,神色轉換之間,已不似方才的驚慌。
月氏王握著楊娃娃的手,溫和地看著她,眉目幽柔如浸了油的燈芯,溫溫地燃燒著,釋放著恰到好處的熱量。明火搖曳,曉映在她的盈白的臉上,醉人的紅暈倏忽而過,惹得他更加憐愛。
她收回目光,轉臉看著若有所思的秋霜,笑意盈盈,墨玉般的柔軟髮絲飄掠在風中,飄出塵寰。而那溫潤的目光,如刀似劍,直剌剌地逼迫著秋霜的神經。
未藍天往前跨出三步,高聲吼道:「是,你是待我不薄,但是,母親是因你而死的,你可想過,母親是怎麼死的?死的時候她唯一的願望是什麼?她臨死之際,還對你念念不忘,盼著與你見上最後一面。可是,你自此至終都沒有出現。自從悠夫人進宮,你就把母親冷落在旁,兩三年從不過問,你知道母親有多麼傷心嗎?可是母親從來沒有責怪過你……」
未藍天痴痴地看著她,望進她的眼眸深處,縷縷情絲纏繞在深沉的眸心:「而這個女子,便是你,深雪。」
她的心裏開始哀叫,為何總是這樣?不能再這樣下去了,那種背叛的感覺越來越強烈,啃噬著她的心,敲擊著她的骨血;午夜夢回,總有禺疆悲傷的臉龐與憂鬱的眼睛無辜地望著她,彷彿對她說:雪,你背叛我,背叛我,我不會放過你……
眾等侍衛領命退下,一時之間,飛雪苑冷清下來,只餘數個侍衛把守苑門。
楊娃娃聽著秋霜的講述,雖是平靜,卻也能感覺到這幾日來他所遭遇的驚心動魄與如履薄冰,雖是勝券在握,仍是生死懸於一線,心驚膽寒。
朝夕之間,月氏王宮易主,王宮貴族會如何看待呢?王子又要如何面對那未知的洶湧與暗涌呢?月氏王的那幫老臣,會不會強烈抵觸?
溫熱的氣息漫卷而來,嚴密地包圍著,楊娃娃心頭一緊,卻不敢稍有動彈,只怕他有所懷疑。如此說來,是自己讓他下定決心?她誠懇贊道:「大王文韜武略,理應是開創月氏新氣象的英明君王。由大王當國,是月氏的福祉。」
侍衛的聲音帶著濃重的哭腔:「大王,王子已經控制了整個王宮,也控制了侍衛隊……大王趕緊逃吧,王子馬上就要到了。」
楊娃娃眉心一斂,莫非她已經看出端倪?於是故意問道:「王妃?夫人為何如此稱呼我?」
未藍天凝聚起眼中冷冽的寒光:「父王,別白費力氣了,這些侍衛只會聽從我的命令,父王的命令,他們聽不見!」他狠下心腸,朝侍衛們命令道,「把父王請到寢宮,好好伺候著,不許絲毫懈怠,如有意外,要你們人頭落地。」
「沒什麼。」她撿起地上的一朵紫霄花,悠慢地把玩著,「自我來到王宮,一直得到大王的諸多照顧,我才得以逃脫你父王的……然而,你父王也因此……咳,都是我不好,大王的父王一定非常恨我……」
她收回目光,輕笑www•hetubook•com.com著看著楊娃娃:「王妃,我說的對不對?」
月氏王加大手勁,扣緊了她的喉嚨:「對,你說的很對。」他心痛難抑,眼中略有失神,恍然而語,「自你母親去世,我待你不薄,你竟然為了一個匈奴女人,不顧我們多年父子之情,你這般不忠不孝之人,有何顏面立足於我王室?」
雲夫人面有難色,凝眉細思:「這個……可是,即使妹妹逃出王宮,也無法逃出昭武城;即使出了昭武城,到達匈奴邊界還有好幾個關卡,需要令牌才能通行的。」
「我知道,謝謝你為我考慮。我一定會讓他們同意的,但是需要一些時日。」他著急地打斷她,一雙銳眸交織著內疚與決意,「深雪,對不起,現在我無法給你王妃的名份,但是,有一日,我一定會正式地娶你進宮,讓你成為我月氏國萬民敬仰的王妃。」
看著兒子儼然一副取而代之的架勢,月氏王體內的怒火瞬間高漲,手臂隱然而抖動,叱喝道:「哼!為了她,你居然膽敢謀逆,枉費我如此信任你!我的身子已經損耗太多,病痛不止,甚是疲乏,不多時日便把王位傳予你,現今你舉兵謀逆,王公權貴會饒過你嗎?會擁戴你嗎?即便你登上王位寶座,他們定然不服,恐怕你要坐穩王位,還需要花費一些精力。」
月氏王的眉心陰冷地抽動,厲色乍泄:「多少女人都可以嗎?不,不需要那麼多,我只要她,不知……」
「也不知道雲夫人會不會幫我……」楊娃娃感嘆道,方才與雲夫人的那番話,她能看出來,雲夫人已經動心了,可到底會不會幫她,能否順利地離開月氏,還是一個未知數。
「休想!」未藍天赫然打斷他,唇角凸現一抹狠厲的決裂:「你敢傷她一根毛髮,父王,別怪我手下無情。」
楊娃娃驚詫道:「秋霜……」
冥思苦想一整天,仍然沒有任何可行的方法。不知不覺,天色已暗,夜風乍起,涼颼颼的生涼。與秋霜共進晚膳之後,正想到處走走,不料未藍天大跨步走進來,意氣風發,毫無疲憊之感。
又兩日,再下一道旨意:大王病情加重,纏綿床榻,傳位於王子未藍天。
「姐姐慢走,妹妹就不遠送了!」楊娃娃望著明黃色的背影輕鬆地走遠了,那錦裙下擺翻飛如蝶,輕盈地翩翩扇動,好似如玉美人的輕快心緒。
「第一次相見,我……我便無法將你忘懷……」未藍天握住她的手,拉近她的身軀,熱切地問道,「深雪,你可懂得我的心意?」
「不是不相信自己……罷了,」雲夫人楚楚一笑,瞬間轉換了憂戚的臉色,盯著楊娃娃,眸中光華幽影流轉,「妹妹這事兒,事關重大,萬一不成,妹妹逃不出去,大王一定加以懲戒……我要好好考慮一下,當然,我是很願意幫助妹妹的,畢竟,妹妹孤身一人遠離匈奴,實在讓人心憐!」
楊娃娃聽得出來,他森利的嗓音中,已經流露出些許的慌亂。
「這個……應該會的。」
楊娃娃一邊觀察著她,一邊思索著她是否看見了自己與大王未藍天的「親昵舉動」。那晚無意中窺見她勾引未藍天,知曉她對未藍天到底懷有些許的情意,方才她看見了風情的一幕,不知道她作何感想?是挑釁、示威來著,還是……
他熱切道:「相信我,我一定會做到,你給我一些時日,好不好?」
「妹妹考慮的極是,看我,一點都不為大王著想。」雲夫人尷尬道,眼睫不自在地眨著,眉梢凝結出深深的慚愧與內疚。
從一處隱蔽的地方走來一個女子的身影,明黃色錦裙,黑色披風,高挑的身姿俏然地站著,微挑的眉目迸現一抹英氣,正是月氏王的雲夫人。她揚聲喊道:「秋霜,過來一下!」
「你打算如何處置你父王?」她舉眸望他,不知道他會不會殺了月氏王。如果月氏王真的因為她而喪命,她會內疚的,雖然她被擄到月氏,是月氏王的傑作。
連下兩道旨意,因由何在,每個人都心知肚明。月氏王人心向背,王公貴族多有不滿,聽聞王子未藍天朝夕之間架空大王所有的權勢,並把大王軟禁在王宮的冷僻之處,並未多加議論,反而,一半大臣力挺王子登位,開創月氏國的新氣象。
她心中苦澀,真的不想招惹別人,她只想招惹心中最愛的那個男子,禺疆……心中的那片海,只要加入一點點淚水,平靜的海面便浮現出禺疆的臉龐,便開始波濤翻滾,涌動不息……
未藍天從背後握住她的細肩,開解道:「深雪,這不關你的事。其實,近十年來,父王無心於政事,王宮貴族早已多有不滿,我……我從中斡旋,間接取得他們的好感與信任。即便沒有你,我也會勸父王禪位於我。這兩年我已做好安排,時機早已成熟,只是我始終無法下定決心。」
月氏王仰起臉龐,雙唇麻木,聲色俱厲卻流淌出一絲悲愴的意味:「逃?我乃月氏王,怎能逃跑?」突然,他朝侍衛怒吼道,「滾——」既而,他堅硬地轉過身來,挺眉隱隱抽動,「未藍天居然謀逆!你說好笑不好笑?這月氏,遲早是他的,他為何要謀逆?」
與此和圖書同時,一列侍衛氣勢洶洶地闖進飛雪苑,全副武裝,明火執仗,熊熊的火光照亮了一方屋宇,照亮了侍衛面無表情的臉孔,也照亮了那迎面撲來的殺氣。為首之人,氣宇軒昂,深目高鼻,薄唇緊抿如刀削,黃白的臉色在火光的輝耀下,銷暗凝紅,卻全然不見一絲暖氣。此人正是王子未藍天。
他的手指緊緊地扣在她的咽喉處,尖聲慘笑:「他要你,沒那麼容易!」
「父王以為,我會像你一樣嗎?」未藍天目光如炬,頓時,殺意耀眼。
未藍天回憶道:「在匈奴的草原上,烏雲滿天,我們看到一隊人馬從我們的斜後方狂奔而去,我們覺得奇怪,就追了上去,沒想到,居然如此湊巧。三千彪悍的騎兵當中,唯有你一個女子,青色騎裝,身姿嬌小,卻是颯爽俊美,凜冽、豪毅的氣度絲毫不讓背後的任何一個騎兵。特別是你的眼神,是一種居高臨下的領袖風度,倨傲地俯視敵人,根本不把我的三萬精銳騎兵放在眼裡。」
雲夫人的黑色披風飄蕩在冷風中,獵獵作響,她一雙美眸望向黑暗的天際,目光淡遠:「雖然我不明白大王和你說些什麼,然而,大王對待王妃如此與眾不同,自然隨和,輕鬆嬉笑,又是憐愛,又是痴情,任何人都可以看得出來,大王是真心對待王妃的。」
楊娃娃抓住她的手,哀求道:「那麼,我斗膽勞煩姐姐幫我,幫我逃出昭武城,回到匈奴。」她殷切地看著雲夫人,「姐姐再想,假若我離開了月氏,大王一定待姐姐更加貼心的。」
「好!你讓我回去,我就回去。」他爽快地答應著,眼中掠過一抹狡猾的光色,「不過,你要獎賞我一下。」
侍衛驚慌地跪到在地,稟報道:「大王,王子……王子帶著一隊人馬,即刻趕到飛雪苑……」
她愣在當地,驚凝著眸心,雙唇微微一動,想說什麼,終究沒有說出口,低垂了娥眉,思索著該如何回答他才好。
楊娃娃感覺到父子倆越來越激動,火藥味越來越濃,怕是一觸即發了。此時此刻,如再不掙脫月氏王的挾持,恐怕受傷的會是自己。
楊娃娃的擔心,並不是多餘的,然而,三日後,雲夫人秘密傳話過來,後日城中有一個傳統的春季鬧會,各方商旅都會來到昭武城,熱鬧非常。她明白,雲夫人已經答應了,並且計劃在那一日幫她逃出昭武城。
果然,雲夫人的眼睛是雪亮的。她的笑意很淡很淡,卻是苦澀的,楊娃娃自是看得分明:「或許是吧,不過,我不是王妃。夫人還是不要叫我王妃……」
她淡淡一笑:「夫人有何要事?夫人的父親應該無礙了吧!」
未藍天挺傲的身軀撐起莊重的墨色王袍,盤踞咆哮的猛虎圖案衍生出一股王者之風,不怒而威,袖口邊緣、袍裾下擺以金黃絲線紋綉著日月星辰,華麗輝映,威儀華貴、氣度尊崇,全身上下縱橫著奪人心魄的君王氣象。
眼見雲夫人饒有興趣的眼神,楊娃娃知道此事已經成功了一半,便乘勝追擊,勸說道:「所以,我們要秘密的行動,預先布置好一切,方可實施這個逃跑計劃。只要我神不知、鬼不覺地逃跑了,大王自然不會知道是姐姐暗中幫我。」
「王妃謙虛了!要不……我比你年長,就叫你妹妹吧,可好?」
楊娃娃瞥了秋霜一眼,見秋霜面色平靜無波,眼睛無瀾,暗自思忖著秋霜會不會泄漏消息……她迴轉思緒,笑道:「這些……當然需要姐姐的大力幫忙了。只要我不在這裏,以姐姐舉國無雙的才貌,大王一定會另眼相待的,即使大王一時半會兒看不到姐姐的好,相信以姐姐的聰慧,一定可以得到大王的寵愛。」
一言驚起勁風狂掃,捲起波濤萬頃,屋外冷風呼呼狂嘯而過,猶如一列猛虎狂奔而過。楊娃娃驚得凝住了眼眸,獃獃地站在當地,腦子裡一片空白——未藍天,真的謀反了?真的謀反了!而他之所以謀逆,全是因為自己的引誘與挑唆!
「身為匈奴大單于的閼氏,你是應該擁有如此氣度的,不過,你的腦子並不笨……你伶牙俐齒,口不饒人,淺笑之中便能擾我軍心,如不是我使出強硬手段,只怕你不會如此爽快地跟我來到月氏。」
他牢牢鎖住她的眸光,俊眸深沉:「我覺得,你是一個謎,行事往往出人意表,讓人很是震撼。比如,剛才你那麼一下,就把我父王摔倒在地,我從未見過此種招數,你從哪裡學來的?你的身手好像很不錯……」
一會兒,秋霜應聲而來,站在旁側,幫她們傳遞言語。
她低下頭,垂下眸光,避開他熾熱的目光,看著純白色的裙擺在風中孤零零地飄動:「我並沒有擔心什麼。」
楊娃娃淺淺一笑:「王子謬讚了!」
秋霜的腮邊抿著一抹開朗的笑,恭敬地退下了。
不好了?怎麼回事?楊娃娃心中嘰咕著,無意間瞥見月氏王下垂的手指克制不住地顫抖著,莫非,他自己也有所預感嗎?
楊娃娃腦子裡一轟,心道:糟糕,真的引狼入室了,老天,誰來幫幫我?醫官?秋霜?誰能拿得到出城的令牌?她手腳冰涼,輕輕掙開他的手,別開嬌羞的臉龐:「大王……和-圖-書別……」
這話果然湊效,未藍天受用地輕笑:「深雪果然見識不凡。你知道嗎?我從未見過如你這般的女子。」
沒有出行令牌,根本就不可能!
雲夫人秀眉輕挑,沉思道:「如果大王知道是我幫你,一定不會放過我的。」
乍聞之下,秋霜的臉龐變得悵惘,略略抬臉,無奈道:「家鄉?秋霜已經沒有任何親人了,哪裡都是家,無所謂家鄉了。」
「秋霜明白,閼氏一定是擔心秋霜會向大王稟告。閼氏放心吧,秋霜不是那樣的人。連日來,閼氏真心對待秋霜,並沒有把秋霜看作下賤的奴婢,而是姐妹一般對待,秋霜很感激,也很珍惜閼氏的心意。」秋霜語帶哽咽,眉目凝結,泛起濃厚的愁緒。
楊娃娃牽著一匹肥膘的駿馬、帶著充足的水和乾糧,走過荒漠、戈壁、草原,歷經千辛萬苦,終於回到熟悉的、一望無際的草原。
未藍天眉心舒展,爽朗地一笑,拉進她的身子,溫熱的雙唇輕輕地吻上她的娥眉……
這一刻,她覺得,月氏王只是一個老人,無家可歸,額頭、眼角的皺紋鐫刻著他孤獨的心緒,臉上的疲勞之相呈現出他蒼老的靈魂。
從始至終,她在月氏王的威脅之下,一動不動,脖頸上的刀鋒,似乎有所鬆動,並沒有緊貼著肌膚,而月氏王的注意力集中在談話之上,如果此時發難,應該沒有多大問題。於是,她朝未藍天使了一個眼色,便一手抓住月氏王握著匕首的手臂,一手反向揪住他肩膀上的衣服,猛然提力,迅速彎腰,一個利落、漂亮的過肩摔,把身材高大的月氏王重重地摔倒在地。
看來,月氏王大勢已去……他會如何呢?月氏王面目冷沉,瞬間涌脹,騰起一股滾沸的熱氣,一如猛虎咆哮而出:「你有資格說我嗎?我荒唐,你就不荒唐嗎?半夜私會,搶奪我的女人,傳出去,你也好不到哪裡去……」
來到月氏與匈奴的邊界,商隊的頭兒突然發難,意欲殺她滅口,此時,她恍然大悟,這一切的安排,都是雲夫人,雲夫人,要她死,永絕後患。
姜,還是老的辣,此番陳述,讓人不得不稍加考慮。月氏王穩坐王位已經二十余載,一幫忠心不二的老臣猶如喪家之犬,一夕之間,權勢不再穩固如山,定會犯難於新王。然而,未藍天會不明白這些道理嗎?
月氏王左右掙扎著,猶有餘威,叫囂道:「放開我!放開我!我是大王,你們——你們都反了……」
「你想回到小時候曾經生活過的地方看看嗎?」楊娃娃走上前,握住她發涼的手,「如果我能回到匈奴,你願意跟我一起離開月氏嗎?或者,你願意跟我一起到匈奴嗎?」
從他的一言一行可以看得出來,他已經愛上自己了,必須在他剛剛登位、政事繁亂的時候逃出王宮,否則,等到一切塵埃落定之時,便如籠中之雀,再無翱翔天空的可能。那麼,該如何逃出昭武城呢?
做好了萬全準備,春季集會的前夕,她跟大王未藍天請求出宮遊玩,在他面前表現出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聲稱自己多日待在王宮之中,心情鬱結,身子不暢,出去走動走動,對身心都有所裨益。磨了好一會兒,未藍天方才同意她出宮,並且派遣十名侍衛左右保護她。理所當然的,她欣然答應了。
明滅的燭火輝映在他的臉上,彷彿潑上一層暗黑的血水,血腥可怖。楊娃娃聽著他高揚而悲愴的話音,雖不知道是何意思,卻也能感覺得到他的痛、他的悲、他的可憐之處。
這日便是登基大典。早晨,藍澈的天空光芒萬丈,道道金光燦爛地傾瀉于王宮的華頂。整個王宮張燈結綵,布置一新,明亮、喜慶的色彩猶顯氣勢恢宏;議事大殿更是紅綢飄舉,華蓋遮天;大殿外,禮樂齊鳴,遠遠地傳遍王宮、傳向昭武城,隆隆震天;大殿內,兩列群臣衣袍盛華,歡顏洋溢著興奮之色,朝著高位上的新任月氏王齊身下拜,恭敬地高呼「賀喜大王,臣等恭祝大王……」
這個女人,當真可怕!不過,雲夫人根本就不知道,楊娃娃並不是柔弱的女子,而是以一擋十的好手。這些個商隊的男子,手腳粗略,幾個回合,便被她打趴在地,讓他們慘叫不息。
然而,她的身子已經僵硬如磐石,鎮靜只是強裝的;看著月氏王臉上湧現的異樣神情,她焦急地猜度著他的企圖,心中莫名的驚慌。如果他進行下一步動作,那該如何呢?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制服他,還是尾以虛蛇、巧妙擺脫?
她瞥見他的眼中柔情蕩漾,低聲道:「大王見笑了!我並不沒有大王說的那麼好……」
從早上到夜晚,一個白天的時間,未藍天倉促之間發動政變,而且是在大王的嚴密監控中扭轉局勢,可見,他早已在王宮中培植了諸多隱形勢力,比如王宮的侍衛隊,恐怕早已為其所用,他才能如此順利。如此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當真可怕。
他收緊冷酷的瞳孔,嘲諷道:「父王,你已經沒有資格坐在王座上!」
沒有任何阻礙的,楊娃娃躺在商隊貨物的最下面,安全地一步步地走出了月氏。她不知道為何會如此順利,為何侍衛沒有尋找、追趕hetubook.com.com而來,為何各個關卡沒有禁止通行,沒有從王宮派遣出來的侍衛或者將領,根本就沒有任何一絲一毫的異樣……
「什麼?他敢!」月氏王投在地上的高挺身影急促地抖動,眼睛立時一瞪,急促地命令道,「去,召集侍衛隊,快去——」
楊娃娃不知他們在說什麼,只覺父子倆你一言、我一語的吼叫著,怒氣如浪如濤。突然,一絲寒光驟然閃耀,急速劃過她的眸心,瞬時,一把鋒利的匕首抵在她的脖頸上,冰涼入骨。
未藍天指指自己的臉頰,竊笑著看著她驚異的表情。她撐圓了眼睛,猶豫道:「大王……這……」
楊娃娃胸中激蕩如海,浪濤卷涌,臉上膠凝出鄭重的憂色:「大王,不可,我配不上大王……王公貴族一定極力反對的。大王剛剛登基,實在不宜……」
楊娃娃凄然一笑:「姐姐無需驚訝,姐姐想想,如果你被匈奴人抓到匈奴,遠離家鄉,姐姐會不會思念家人、思念那曾經熟悉的一切呢?」
未藍天搶先一步,連忙扶住她的手腕,眉眼溫然而笑:「無需多禮!秋霜,先候著吧!」
楊娃娃不耐地催促道:「大王快些回宮吧!」
楊娃娃激將道:「姐姐為何不相信自己?」
「秋霜,你想念家鄉嗎?」楊娃娃柔和的眸光,卻是銳利迫人,讓人無所逃循。
他冷哼一聲,竟像小男孩一般撒嬌道:「不獎賞,我就不回去。」
楊娃娃看在眼裡,略知一二了;便落寞一笑,眼神凝出悲涼的水色,悠緩道:「姐姐……不怕告訴姐姐,大王把我帶到月氏,即便他對我多有照顧,即便封我為王妃,我仍然是匈奴人……在匈奴,我有一雙可愛的兒女,有一個愛我的夫君。多年的夫妻之情,不是說斷就能斷的,我想念匈奴,想念那遼闊的草原……」
月氏王被軟禁在冷僻之處,曾經的夫人們大多遣散,可留在王宮、也可出宮自謀出路。旨意一下,只有柔夫人自願陪伴著月氏王,雲夫人也留在宮中,仍是月氏王的夫人名分,不過,行動自由,出宮亦是自由,只因她的父親掌握著月氏一半的軍權。
雲夫人朗笑道:「嗯,那我先回去了,妹妹的事我一定仔細思量的。」
老天,他的用情已經如此深入,為了她竟然可以放棄整片樹林。如果說第一次相見,他的動心是他一個人的事,後來發生的事情,便是她的招惹、她的不是了。咳……如今,怎麼了結呢?如果她悄悄離開,他將會如何?是否發兵攻打匈奴?
她凝眉細語:「這幾日事情繁雜,大王甚為辛苦,還是早些時候回去休息吧!」
「我說的對不對,父王?」未藍天追加問了一句,語音冰冷,讓人膽寒。
最終,她背叛了禺疆,也傷害了未藍天,為什麼,她就不能擁有平淡的歲月呢?
聽聞他決然的話語,楊娃娃抬眸迎上他熱切的臉龐,心口突突的跳動,寧和道:「不,不行,我願意,我……願意等!」
「獎賞?什麼獎賞?」楊娃娃疑惑道。
未藍天撫摸著她的雙肩,柔聲問道:「在想什麼?你好像有心事?是不是……害怕……」
未藍天見她暗自流轉的目光、深思的表情,擔心她另有別想,不由得焦急道:「深雪,你不願意嗎?」
月氏王閃爍著的眸心涌動著孤獨與落寞,有如被人遺棄的孤寡老人:「你不願意嗎?你真的喜歡藍天?咳……你明白我說的嗎?」
未藍天激狂地冷笑,黑色的袍子肅然抖動:「這是你的報應。父王想知道為什麼嗎?二十多年來,你蹂躪了多少清白女子?一個接著一個,隨你高興,一夜之間她們便成為你的女人之一,但是,僅僅是一夜,你便從不過問她們的生死。如今,宮中那麼多夫人,你還嫌不夠,非要到匈奴把單于的閼氏抓回來,不顧匈奴會不會舉兵來犯,不顧我月氏國的國威與聲譽……王公貴族早已多有微詞,私下裡議論紛紛,而城裡城外,早已傳遍了父王的荒唐舉動。」
倏然,他幡然醒悟一般,頓然森厲地看向她,氣血奔涌,凌厲地叫道:「是你,他是為了你!」他奔過來,扯住她的手臂,右手扼住她的咽喉——想要抓她,沒有那麼容易,只不過,她並沒有多作反抗,她只想留給他一個逃生的機會。
雲夫人嘆道:「大王會不會寵愛我,這會兒還不好說……」
楊娃娃轉過身來,輕蹙秀眉,不解道:「嗯?我怎麼了?」
雲夫人一驚,反問道:「妹妹想要回匈奴?」
未藍天搖搖頭,長長一嘆,一步一回首,眼中是滿滿的眷戀,終於,墨色的王袍慢慢消失在苑門之外。緊繃的身軀乍然鬆懈,高懸著的心落回原處,她呼出一口長長的氣息,彷彿歷經一場戰爭,高度緊張之後、渾身疲憊。
未藍天站定在她面前,驚恐猶在,讚許道:「深雪,你好棒!想不到你居然會有這麼一招,真是大出我意料啊!」
為什麼,到底為什麼?難道,大王真的沒有發現她的失蹤?太不可思議了……
未藍天伸手阻止,驚悚地跨出一步,吼叫道:「父王——」
「這幾天,瑣事繁多,無法抽空來看你,可怪了么?」未藍天仍是握著她的手,溫柔的眼神略有歉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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