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胭脂染帝業

作者:端木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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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卷 第六章

下卷

第六章

心跳越來越快,越來越激烈,我捂著胸口,「胸口有點悶……我出去透透氣。」
「那你的清柔呢?」
「我不認識你,你不要這樣……」迫不得已,我在他的胳膊上重重地咬。
「聰兒,不可胡鬧。」張夫人叱責道,「這位雲香姑娘是曜兒的女人。」
他目光灼灼,握著我的手,「今夜你一定艷光四射。」
所有人都停杯放箸,看著我們。劉淵並無驚訝之色,聲音頗為洪亮,「什麼事?」
我嘆氣,「大王子居然使這種手段支開你。」
銀霜也忿忿然,「就是嘛,尤其是大王子,好像要把夫人生吞活剝了。夫人,以後不要和大王子多有接觸,大王子經常調戲良家婦女,凡是他看中的,沒有哪個女子逃得掉的。」
其實,還是有點猶豫的,落在劉曜手中,總比落在劉聰手中強。
這夏季輕薄的衫裙是碧淺為我收拾、送來的,正好派上用場。
「你的女人知道我是大王子,貪慕虛榮,向我投懷送抱,關我什麼事?」劉和陰狠地瞪我一眼,「這樣的女人,你應該好好管教。」
我微笑著,踏在他的腳背上,在他的臉頰落下輕輕地一吻。

轉過頭,我看見,右前方,站在一個身穿絳紅色錦袍的男子,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軒昂身影,可怕得不能再可怕的冷峻面孔,那雙黑眼死死地盯著我,眸光如鷹,俯衝而下,朝我啄來。
「沒什麼,可能是裏面太悶吧。」我輕然一笑。
「也罷。」他呵呵大笑,興高采烈地擁著我,「容兒,我不會放你走了……」
部將們紛紛擊掌贊好,「妙計啊,兔死狐悲,看著昔日同袍戰死,屍首被敵軍送回來,他們就會想到自己很快就會戰死。」
他沒應我,閉著眼,我不再多說,躺在身邊,枕著他的臂膀,背對著他。
沒多久,劉聰來了,站在門檻前一動不動,盯著我;那森冷的目光,如巨鷹,似猛豹,嗜血,狠戾。
我被他的舉動嚇了一跳,悶聲問:「怎麼了?」
「雲香,你真名叫什麼?」呼延王后的嘴角蘊著一抹柔和的笑意。
而他的另一側,坐著劉聰的母親,張夫人,劉聰的宴幾也坐著妻子呼延依蘭。這對婆媳見過我,自然認得我,此時見我坐在劉曜身邊,大為驚詫,卻又按兵不動,不再看我。
「這不是你的錯,生死有命,還是節哀順變吧。」
劉淵威嚴道:「聰兒,人有相似,你認錯人了。」
「夫人穿上這長裙真美,就像天上的仙女呢。」銀霜嘖嘖贊道。
眾人哈哈大笑,向大堂走來。
劉聰鬆開我,眼中閃過一絲疑惑,「我怎麼會認錯?此生此世,我會認錯世間所有人,也不會認錯你。」
我疑惑道:「她是真的身子不適,還是……」
他話音方落,立即有兩道聲音不約而同地吼道:「放屁!」
呼延王后在劉淵耳邊說著,他就看向我這裏,目光落在我身上,波瀾不興。
「我真有這麼好嗎?」心中很苦澀,這就是他眼中的我。
「真想知道?」他似乎更愉悅了,「等你進府就知道了。」
剛剛踏入小亭子,忽有一人現身,好像憑空出現一般,神龍見首不見尾。
兩萬漢軍攻晉陽城,帶回百余具敵軍屍首,次日,劉曜派部將親自將屍首運送到晉陽城門外。
劉曜不再說話,但我知道,他在擦淚。
「夫人不要出去,大王子和這些人都不正經。」白露往外看了兩眼。
銀霜猛地想起來,「對對對,奴婢要為夫人打扮呢。」
「我想想。」劉曜裝作一副冥思苦想的樣子,「大概六七個侍妾吧。」
「大王子美譽,小女子愧不敢當。」我輕柔道,「若大王子不嫌棄,不如進屋喝一杯茶。」
劉曜關切道:「沒事吧。」
「世間所有女子,都不及你。」
四王子就是劉聰,劉聰突然叫走劉曜,是不是內藏玄機?
「如此甚好。」他迫不及待地應了。
我接過來,愣愣地看著,眉骨酸熱。
這漢國大王子人高馬大,理應是名望顯達的王子,卻是這般好色之徒的無恥模樣,令人作嘔。一襲錦衣被他的言行舉止襯得光澤暗淡,可謂衣冠禽獸。
「諸位誤會了,是我喜歡清靜,將軍才將我安置在這裏。」我柔聲解釋。
他伸出一指,勾起我的下頜,輕佻道:「五弟只不過是父王的義子,整日打打殺殺,就算他戰功彪炳,也只能封個王爺。本王子就不一樣了,本王子是長子,父王駕崩,這漢國就是本王子的。只要你跟了本王子,本王子保你一輩子榮華富貴,享之不盡。」
「這是你的事,怎麼問起我了呢?」
「好,我答應你。對了,我讓陳永把你珍視的東西送來,現在交給你。」說著,他從衣袍內拿出一個香囊,取出兩枚玉玦和一枚玉刀。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劉淵喝問。
被這麼五個三大五粗的匈奴男人盯著瞧,還真是不自在,我道https://m.hetubook•com.com:「我有一計,可讓晉陽城守軍軍心渙散。」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漢王劉淵突然派人傳來旨意,召劉曜立即回京都。
我邁步出去,盈盈地站在堂前,笑看著他們。他們止步在前,一個個目光閃爍,流露出驚嘆、艷羡之色,我知道,我的容貌沒有讓他們失望。
劉淵眉頭一皺,「說!」
他正要開口,我立即起身,小跑著出去。
白露道:「可不是?大王子好色,無人不曉。」

娘的遺物,司馬衷的遺物,司馬穎的遺物,都是我珍視的。
話落,他牽著我的手回到卧寢,忽然緊緊抱著我。
他笑嘻嘻地說道:「美人,片刻未見,本王子想死你了。」
白露、銀霜陪我回房,白露氣憤道:「這些個男人,好像一輩子沒見過美人似的,一個勁兒地瞧著夫人。」
我莞爾道:「謝王子抬愛,小女子不愛榮華富貴,只愛驍勇善戰的真英雄、大丈夫。」
我看著他傾訴衷腸,忽然間覺得,也許,那年、那夜的糾纏,註定了我與他無法分解的緣,也註定了我逃不過上蒼的安排。
我推開他,轉過身,心想著,世間男子果然朝三暮四。
「嫂子有什麼妙計,不妨說出來,我們一起參詳參詳。」一個部將豪爽道。
「不及你。」他鄭重道,憐惜地輕觸我的螓首,「你始終在我的心中,我惦記你這麼多年,誰也無法取代你,我怎麼會愛上其他女子?那些妻妾是父王為我挑選的,我無法拒絕才……」
他拉我站起身,揚聲道:「父王,孩兒有事稟奏。」

其他人附和道:「就是嘛,藏了這麼一個美嬌娘,擔心被人搶了不成?」
也許,過會兒他們就會來了。
劉和氣惱地擠眉,「父王,孩兒說的都是真的,不信你問四弟和親眼目睹的人。」
我望見了劉和,的確,他那翹首以盼、望眼欲穿的神情,頗有幾分風流的秉性。
劉聰落座后,劉淵說了一席冠冕堂皇的話,為劉曜接風洗塵,讓諸位不要拘禮,盡情吃喝。
幾個侍衛攔住他們,其中一個濃眉虎眼的壯漢道:「我是大王子,是劉曜的大哥,都給我讓開。」
夏夜的微風從小窗越入,燭火搖曳,光影暗淡,一室寂然。
接著,他轉頭看我,目露疑惑之色;我對他搖搖頭,示意說,劉聰所說的,我不明白。
「嫂子……嫂子……」幾個男子在外面叫著,嘻嘻哈哈,豪爽地大笑。
怎麼會在這裏遇上這個惡魔?
劉淵的長子叫做劉和,和劉聰有兩分相似,下巴卻長著密密匝匝的一撮卷鬍鬚,看起來老了幾歲。他對侍衛解釋道:「我們兄弟幾個聽聞劉曜在這裏藏了一個女人,就來瞧瞧那弟妹是不是長得傾國傾城,把他迷成那樣。」
我向他們點點頭,退出大堂,聽到劉和問道:「五弟,這美嬌娘是從哪裡得來的?」
「我的女人是不是貪慕虛榮,有沒有對別的男人投懷送抱,我看得一清二楚。你貴為漢國大王子,沉迷女色,奸淫擄掠,我也很清楚。」劉曜憤而回敬道。
「是,父王。」劉聰沉沉走進來,那沉重的步履彷彿踏在我的心坎上,重得我喘不過氣。
只是,我不知道,當他發現我這隻是緩兵之計,會不會雷霆震怒?會不會恨不得殺了我?

「我明白,你不必多說。」我摸他的臉,「雖然如此,我還是要為司馬衷守孝一年。」
我默默地吃著,總覺得劉聰的目光時不時地瞟過來,我如坐針氈,盡量冷靜,不讓劉曜懷疑。


漢王劉淵的幾個兒子,漢國大臣、顯貴都在這裏,他們對我的出現都很驚訝,竊竊私語,指指點點。很快,他們都知道了我的身份,我是劉曜的新寵,不知從哪裡帶回來的女人。
這一幕,我始料未及。
他以為我生氣了,扳過我的身,「你不喜歡我有這麼多女人?」
「劉曜那小子都對你說了,無妨,無妨。」他哈哈一笑,「本王子行事從來都是光明磊落,是真小人,不是那種藏頭露尾的偽君子。」
劉和的宴幾僅在漢王之下,他甩來一記恨恨的目光,我當沒看見。還好,劉聰還沒來,我鬆了一口氣。
「容兒,怎麼了?你心神不寧,是不是哪裡不舒服?」劉曜擔憂地問。
他對我說過,他與劉淵同族,是劉淵的子輩,幼年時父母早亡,自幼被劉淵收養,因此,他叫劉淵為義父。劉淵稱王后,就和劉淵的幾個兒子一樣,稱「父王」。
「這麼多人看著你,是不是不習慣?」劉曜瞧出我的異樣,關懷地問。
他面色一沉,「大哥心術不正,沉迷女色,父王多次規勸也不聽。往後大哥跟你說話,你務必當心,別著了他的道。」
我被他的話震驚得愣愣的,一時之間,不知道應該有怎樣的反應。
www.hetubook.com.com我勾唇冷笑,半晌才道:「今日不是要進宮赴宴嗎?」
「奴婢聽說,大王子最喜歡美人了。」銀霜神秘道,「而且,大王子府中有好多妙齡女子呢。」
另一人道:「可惜,四王子有要事在身,不能親眼目睹美人的風姿。」
劉聰吃痛,有所鬆懈,我趁機逃走,奔回大堂,不敢回頭。
不安,是因為即將再次見到劉聰。他是惡魔,是從黑暗中走來、帶著地府氣息的惡鬼,一想起他,一見到他,我就會不自禁地害怕。
劉淵揮手讓眾人坐下,自己也坐下來,掃視一圈,道:「傳膳吧。」
劉曜和我正要飲酒,忽然響起一道渾厚的聲音:「且慢!」
我拿開他的手,憤憤道:「口口聲聲說愛我,說這麼多年沒忘記過我,先前我信了,現在我不得不懷疑,你心中真能容得下那麼多女人嗎?」
我忽然想起劉和,道:「對了,剛才那些人……」
劉曜墜入了多年前的回憶,「那年,我們在泰山南城的郊野相遇,我被人追殺,只能強迫你與我歡好,才躲過那些人的追捕。我以為你會哭哭啼啼地罵我、要死要活地要我負責,然而,你不是那種平凡的女子,你冷靜得不可思議,言辭鋒利,讓我刮目相看。你要我娶你,卻不是祈求我,甚至說我沒資格娶你。」
「好,納妾一事,我沒有異議,好好對待人家。」劉淵呵呵笑道。
「不是你所想的那樣,雖然我有幾個侍妾,可是,世間男子不都是如此嗎?」他急忙解釋,握住我的雙臂,「無論是清柔,還是那些侍妾,我都沒有把她們放在心上,我心中只有你一個。這麼多年,我一直在找你,可就是找不到你……我以為再也找不到你了,就……容兒,我答應你,有了你,那些侍妾,我都不要了。」
「她是中原女子,叫做容兒,她已經是孩兒的女人。」劉聰斬釘截鐵地說道,不容置疑,「父王若是不信,可問問娘和依蘭,她們都見過容兒。」
他非但沒有在意這裡是花苑,反而扣住我的手,強行抱我。我看見劉曜匆匆走來,他已經看見亭中的一切,我奮力掙扎,劉和惱怒道:「不識抬舉,休怪我不客氣……」
我感受得到,他已經被激怒了。
有個身穿內侍服色的男子突然來到跟前,「將軍,四王子有要事找您。」
我知道,接下來的宴席,會相當精彩。
「他還那麼小,就要經受病痛的折磨……你知道嗎?從他出世,我就很少抱他,這兩年在外征戰,他很少見到我……當他無辜地看著我,說不痛的時候,我很慚愧、很懊悔……我覺得他很可憐,覺得自己很可惡,不配當他的父親。」他哽咽道,濃濃的鼻音讓人覺得他很悲痛。
「還好,我是大晉皇后,母儀天下,萬眾矚目,這些年看我的目光太多了,我習慣了。」我的確有點兒不安。
宴席開始,眾人互相敬酒,觥籌交錯,歡聲笑語,呼喝聲聲。匈奴人與中原人就是不一樣,性情豪放,大塊地吃肉,大碗地飲酒,茹毛飲血一般,那酒水順著嘴角流下來,滴在地上,豪邁粗獷。
從出了王宮大門到現在,劉曜對我很冷淡,一直緘默著。他脫衣后徑直上床躺下,我坐在床沿,扳過他的身子,嗔怒道:「劉曜,你不是男人!」
他朝我眨眼,**滿目,我見之作嘔,拂開他的手。
良久,他低聲道:「容兒,我不是個好父親。」
得到劉淵應允,他朝我略略挑眉,一本正經地說道:「雲香姑娘不配入咱們劉家,方才,孩兒看見她和四弟在外面摟摟抱抱、拉拉扯扯,是她**四弟的。孩兒以為,雲香姑娘是一個輕浮**的賤婦,不能讓她入咱們劉家。」
也許,在場所有人都瞧得出,他在看我,而不是看劉曜。
「美人不簡單啊,不像本王子以往見過的美人,空負美貌,沒見識,沒膽色。」劉和饒有興緻地盯著我,垂涎三尺。
「將軍請隨奴才走。」
我心中奇怪,他們為什麼知道劉曜金屋藏嬌?是誰泄露出去的?
「我真的不是『容兒』,我叫雲香。」我羞惱道,「你放開我,很疼……」
「我對父王說,『父王,這是孩兒最喜歡的女子,姓容,叫做容兒。』」他煞有介事地說道,好像前面站著他的父王,「這樣說,你可滿意?」
我看得出來,劉曜的喪子之痛很沉重,雖然是不愛的女子生的,但小兒子才三歲,畢竟可憐。
「不嘛,你現在就告訴我。」
宴席繼續,但眾人看我的目光更有趣了,呼延依蘭的目光含著些許的怨恨。
是劉曜和劉聰同時出口。
我蹙眉,「高興什麼?」
「真小人也好,偽君子也罷,大王子吩咐下人叫走將軍,不知有何用意?」我徐徐淺笑。
劉淵怒道:「她不是雲香,又是誰?」
劉曜走進來,白露和銀霜立即恭敬地站在一旁,「將軍。」
不久,有和*圖*書人高喊:「王上、王後到——」
劉曜笑道:「無妨,清柔坐右邊,你坐左邊。」
我為難道:「你父王為你接風洗塵,你的身邊人應該是原配妻子,我去了不好吧。」
劉和並無多少尷尬,冠冕堂皇道:「五弟,聽聞你回來后新置了一處別苑,居然不告訴我們,不夠兄弟啊。你竟然在別苑金屋藏嬌,更不夠意思了。」
他為什麼愛我?我真的不明白。
撂下這一句話,他拂袖離開,步履沉重而快捷,旋起一陣逼人的冷風。
喪事後,劉淵為這個義子在王宮設宴,為他接風洗塵。
我呆住了,徹底地呆住了。
冷沉的一席話,引起眾人嘩然,所有目光都朝我射來。尤其是張夫人和呼延依蘭的目光,恨不得賞我兩個耳光。而劉曜,我感覺他握著我的手越來越用力,我看見,他瞪著劉聰,目光如冰如弦,一碰就碎,一奏就裂。
「容兒,你冷靜聰慧,膽識智謀皆有過人之處,柔媚堅強,軟骨與傲骨兼而有之,比一般的閨閣女子更值得世間男子疼惜、寵愛。」劉曜的黑眸熠熠晶亮,顯露了掠奪的本性,「此生此世,你是我的了。」
有些女眷的目光很鄙夷,也許她們為卜清柔打抱不平吧。
劉聰箭步衝上來,扣住我的身子,驚喜得無以復加,「容兒……」下一刻,他就皺起眉頭,「你怎麼會在這裏?你不是在洛陽嗎?」
我正想開口,劉聰的眼睛布滿了可怖的戾氣,「容兒,想清楚了再回答,否則,後果你無法承受,你會後悔一輩子。」
銅鏡中的女子,面容柔媚,唇如花瓣,淡笑如蘭。今夜,我就以這樣的裝扮陪同劉曜去王宮參加宴席,不管他的妻子的目光,不管旁人的說三道四,我只想著,也許會在宴上與劉聰相遇。
「王上息怒。」張夫人連忙解釋,「聰兒的確有過一個侍妾,和這位雲香姑娘長得很像,不過,人有相似,妾不敢肯定這位雲香姑娘就是那個侍妾。」
我「嗯」了一聲,緊握著三枚玉器。
劉聰說愛我,劉曜也說愛我,這對同族兄弟都非要娶我,可是我對他們沒有情意,我心中只有司馬穎一人。無論如何,我必須尋機逃走,逃得遠遠的。
無論如何,以靜制動便可。我舉眸四望,東側有一個小亭子,就往東走去。
「你的妻妾都不及我?」我柔聲笑問。
他陡然抱緊我,殺氣滾滾,「剛才我看見他強行抱你,我恨不得殺了他!」
「娘……」
離開了大堂,我快步走著,像是逃亡一般,走了一陣子才停下來,靠在大柱子上喘氣。
我掙開他的手,卻怎麼也掙不開,「你是誰?我真的不認識你,我不是你所說的『容兒』。」
「他在哪裡?」劉曜問。
天色未暗,我們抵達王宮,劉曜說帶我到處逛逛。
突然想起,劉聰的生母張夫人怎麼不在這裏?不出席宴會嗎?劉聰的妻子呼延依蘭呢?
忽然,劉曜攬我入懷,右掌虎口托著我的下巴,難掩欣喜,「容兒,我很高興。」
劉曜夾了一小塊牛肉,遞在我唇邊,「多吃點兒。」
劉聰怒道:「容兒是我的女人,怎麼能說她**我?我是她的夫君!」
「劉曜,我告訴你,我羊獻容,只為妻,不為妾。倘若你決定要我,就事先處置好你那些妻妾再來娶我。」我義正言辭地說道。
他走到中間,那雙失去了冷靜的黑眼交織著悲憤與陰沉,「父王,孩兒有事稟奏。」
「你不認得我了?忘記我了?你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他將我圈在懷中,「告訴我,你怎麼會在黎亭?誰帶你來的?」
劉曜眼中溢滿了款款柔情,「不必擔心,父王會喜歡你的。」
呼延王后吩咐身邊的侍女去傳膳,忽然,目光轉向我,盯我片刻,才收回目光。
劉曜道:「離開洛陽的時候太匆忙,我就讓陳永告訴碧淺,收拾一些衣物送過來,那包袱里都是你的東西。碧淺在洛陽很好,你不必擔心。」
原本我以為,劉聰再怎麼震怒也不會當場鬧事,我想不到他竟然在宴席上求劉淵將我賜給他。
上一次,被劉聰擄來,這一次,被劉曜擄來,為什麼我總是無力反抗?
我想安慰他,可是又覺得此時說什麼都無濟於事。
在座諸人紛紛起身相迎,一男一女並肩走進來,男的就是劉淵,大約五十多歲,身穿墨色長袍,頭戴王冠,身形高大挺拔,面容粗獷冷厲,神采飛揚,虎目炯炯,頗有王者之風。女的是呼延王后,身形比中原女子高壯,姿容英朗,面帶微笑,對眾人點頭示意。
劉曜也察覺劉聰的不同尋常了,也許已經瞧出他剛才就是在看我。
劉曜想讓我住進將軍府,我婉言拒絕,聲稱我不想一進府就被他的妻妾聯合起來欺負,更不想和那麼多人打交道,只喜歡一個人安安靜靜的。他沒有強求我,找了一座小苑讓我暫時住著。
「你先回房歇著。」劉曜低聲道。
m.hetubook.com.com和突然道:「父王,容孩兒說幾句話。」
「知道了。」我環上他的腰身,嬌聲慢語,「將軍好像還沒告訴我,你府中到底有多少女人。」
然後,他安心地睡了。
我忙道:「不用,我出去透透氣,很快就回來。」
「有妻如此,夫復何求。」
「是啊,嫂子就說吧,不必拘泥。」又一個部將催促道。
我緩緩道:「王上,王后,小女子真名叫做雲香,除了將軍,不認識其他人。」
劉曜道:「的確是妙計,傳令下去,明日午時,攻城。」
他微微一笑,接著道:「那時,我就覺得你與眾不同,是我劉曜想要的女子。可惜,當時我是亡命之徒,沒有顯赫的家世,什麼都沒有,你的要求讓我自慚形穢。那夜離開你以後,我總是想起你的話、你的音容笑貌,我忘不了你,我想娶你……可是,我沒有本事娶你,因此,我拖了三年才去找你。」
喪子之痛令他眉頭不展,臉上布滿了濃濃的倦色。他坐在床上,伏在我肩頭,不發一言。
不知道是不是他還沒有完全信任我,還是天生的警覺,他在小苑安排了十幾個侍衛,相當於軟禁了我。就連下人也時刻盯著我,不過服侍我的兩個侍女年紀不大,也沒什麼心機城府,嬌憨可愛。
我搖搖頭,「沒什麼,這人真無賴。對了,你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
我無言以對,驚恐地瑟縮著。
我知道了,他的原配夫人叫做清柔。我笑問:「那你如何向你父王和其他人介紹我呢?」
「你認錯人了。」我的聲音雖然不大,但他聽得清清楚楚。
五個部將異口同聲地問:「為什麼?」
「那以後你要當一個好父親。」
劉聰側過身來,手指著我,「這個女子不是雲香,父王,她是孩兒心之所愛,懇請父王將她賜給孩兒!」
是啊,當年我十六歲,到了出嫁的年紀,我早就決定,如果要嫁,也要嫁一個出身顯貴、才智卓絕的男子,將我從羊家拯救出來。若是門戶低下、資質平庸之輩,就會仰羊家與爹的鼻息,我寧願不嫁。
他這樣的表情,我並非沒有見識過,這是他最怒的時候,他體內的怒火正如狂潮浪滔涌盪不絕,向我洶湧而來,像要捲走我。
喪禮上,我沒有出現,也沒有資格出現。我想起曾經在我腹中孕育的孩子,不禁惆悵起來。
劉曜箭步走進亭子,臉膛綳得緊緊的,扣住他的手腕,翻轉一扭,劉和痛得大叫,立即鬆開我,劉曜趁機拉過我,將我護在懷中。劉和忍著痛,惱羞成怒地吼道:「劉曜,你要扭斷我的手嗎?還不放開?」
劉和不再多費唇舌,坐下飲酒。
劉曜輕捏我的耳珠,笑問:「清柔不來,你滿意嗎?」
他笑而不語,攜著我踏入大堂。
「夫人,將軍說了,要給您打扮得漂漂亮亮的。」白露為我穿上一襲玉色衫裙,廣袂削腰,飄逸如仙。
「容兒,你知道嗎?我愛你,很愛很愛你。」他將我的手放在他的心口,「我對你的愛,你能感受到嗎?」
我沒有搭腔,任由她們打扮,為我勻妝梳髻。
我迎上劉曜不解的目光,「此戰只是佯攻,目的在於抬回晉陽城守軍的屍首,次日,我們將敵軍的屍首用牛車送回晉陽城,還給劉琨。」
「你想我如何介紹?」
「王上,小女子叫雲香。」我搶過話頭,彎身一禮。
在堂前平息了一下情緒,我才回到劉曜身邊。
「他是父王為我安排的妻子,我總不能無緣無故休了她。」
劉曜的兄弟都知道了,那麼劉聰一定會知道。可是,他沒有跟著來。
我舒眉一笑,將三枚玉器收好,重新躺好。
劉曜點頭應允,我掃了一眼他們,莞爾道:「既然劉琨送我們一曲,那我們就該回禮。再攻城一次,速戰速決。」
劉曜溫存地攬著我,擔心地問:「哪裡不舒服?我陪你去……」
這是劉聰的聲音。
卜清柔突然身子不適,可能吃了什麼不幹凈的膳食,派人來說,今晚不能來了。
我頷首,端起茶杯灌下去。
這對同族兄弟可真有趣,喜歡同一個女子,做一樣的事。
下一刻,他打橫抱起我,我摟著他的脖頸,他俯首吻我。
「嗯,不必擔心,一切有我。」他的臂膀很長,摟著我,輕拍我的側腰。
「我還沒嫁給你呢,等你功成名就的那一日,我才是你的妻子。」
這日午時剛過,白露和銀霜命人撤下午膳,外面就有幾個男子大搖大擺地闖進來。
劉曜信誓旦旦,沒有強迫我,只是與我同床而眠。
「王上,不如這樣吧,看看這位姑娘自己怎麼說。」呼延王后笑著打圓場。
劉和的面色恢復如常,抱拳笑道:「弟妹生得美艷,傾國傾城,是我等唐突了佳人,弟妹不要見怪才好。」
這個吻,深切纏綿。
我柔聲道:「好,等我成為你的妻子,我就為你生孩子。」
我逃跑的計策,再一次變成泡影,只能另覓良機。
劉聰以https://m•hetubook•com•com篤定、冷酷的口吻道:「孩兒絕不會認錯!」
他握住我的手,柔情滿目,眼中點綴著星星點點的體貼,「好點了嗎?」
過了半晌,越來越覺得喘不過氣,他太重了,我拍拍他,「早點歇著吧。」
我心中一緊,她的目光平靜得異乎尋常,沒有流露出半分驚詫與疑惑,此人必定深不可測。
劉曜拍拍我的手,攜著我走進來,對劉和頗為恭敬,「大王子。」
「容兒真美。」他目眩神迷地看我。
我但笑不語。
「嗯。」劉淵緩緩道,看起來有些煩心。
劉淵召劉曜回來,是因為他的小兒子得了一種怪病,大夫說回天乏術,準備後事為妙。小兒子見爹爹最後一面,就死了。
「聰兒,怎麼不入席?」劉淵略有不悅。
劇烈的心跳慢慢平穩下來,我忽然發覺,有一道灼熱的目光刺在我身上,讓人渾身不自在。
劉和意味深長地笑,「這不難,劉曜能統兵打戰,我也可以,我不比他差。再者,五弟未必就是大丈夫,能讓美人****的才是大丈夫。」
劉淵氣得不說話,劉曜也不出聲,只握著我的手,整個宴席陷入了一種詭異的安靜氛圍當中。
劉聰知道我跟了他的同族兄弟,一定會勃然大怒,兄弟爭一女的戲碼就會精彩的上演。雖然這樣一來,會激怒劉聰,也許我還會遭受可怕的對待,可是,這也是一個難得的契機。
劉曜鬆開他的手,臉孔鐵青,雙眸清寒。
本以為劉曜會在府中留宿,沒想到他來別苑了。
他的聲音里壓抑著怒火,「調虎離山之計。」
侍衛將信將疑,其他四個男子都說,這就是大王子,還說他們幾個都是劉曜的好兄弟。
迫不得已,他將軍務交給副將,帶著我和六個親衛疾馳回漢國京都,黎亭。
他們一直打量我,竊竊私語,劉和的目光肆無忌憚,最為直露,好像我是一隻小白兔,而他是一個追趕而至的獵人。
據說,晉陽守軍的軍心開始浮動。我對他說,再過兩日,便可夜襲強攻。
五個男子湧進大堂,推推攘攘,鬧了一陣才坐下來。
宴席即將開始,堂中已經坐滿了人,劉曜帶著我走向屬於他的宴幾。我挺直腰桿,迎接眾人或好奇、或不解、或鄙薄的目光,目不斜視。
司馬穎真的死了嗎?
劉曜牽著我的手,鄭重地介紹道:「父王,這是孩兒新納的女子,叫做……」
他笑如狐狸,「剛才你說的這些話,讓我確定,你已經視我為夫君。」
「你——」劉和氣得漲紅了臉,憤怒地離去。
那年被劉聰帶回離石,也是這般光景,被藏在別苑,見不得光。
躺下來,他一如既往地抱著我,「容兒,為我生孩子吧,我會當一個好父親,讓孩子健康平安地長大,我要把所有的本領都傳授給他。」
白露銀霜連忙去沏茶,我則站在一旁,垂首而立,淺淺笑著。
「父王,雲香是孩兒喜歡的女子,望父王也喜歡雲香。」雖然他不知道我為什麼自稱雲香,但也照我說的介面了,他端起酒杯,示意我也端酒杯,「孩兒和雲香敬父王一杯。」
劉和。
「容兒,你在這裏等我,我很快就回來。」他囑咐我之後,匆匆離去。
他的力道立刻加大,緊握我的臂膀,不可思議地蹙眉,「你就是容兒,你怎麼不是容兒?你和她一模一樣,我絕不會認錯。容兒,你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事?」
劉和笑眯眯道:「既然弟妹不出來,我們就進去瞧瞧。」
「怎麼這麼看著我?」我研究著他的神色,他很開心,眉宇間皆是讚賞。
其他人跟著附和,說一定要看看嫂子。
「傳聞大王子沉迷女色,果真是百聞不如一見。」我譏諷道。
「好,我會處置的,你不用操心。」
漢國王宮與洛陽宮城相比,不可同日而語,頂多隻能與洛陽城中的高門大戶相提並論,並沒什麼值得稱道的優美景色。因此,他為我介紹這、介紹那,我隨意點頭。
突然,門檻處多了一個人,眾人紛紛望過去,我立即迎上去,挽著他的手臂,「將軍。」
兩虎相鬥,必有空隙,我就能找到機會逃走。
劉曜似乎鬆了一口氣,朝我一笑,如日光般溫暖。而劉聰,臉上烏雲滾滾、陰風陣陣,似有狂風暴雨即將侵襲。
我堅持到最後才離開,隨劉曜回別苑。
心口再次咚咚地跳起來,快要蹦出來,我想跑,想避開他,可是,這不就是我預想中會出現的場景嗎?
他揮揮手,她們退出去,我站起身,看著他,臉上綴滿了微笑。
「有你在我身邊出謀獻策,那一日很快就會到來。」劉曜抱我上床,撐起身子,定定地俯視我,眸光閃閃。
我驚訝,「大王子這般好色?」
他握著我的手,撫觸那枚玉刀,「這三枚玉器都是珍稀之物,也是你珍視的心愛之物,不過,往後有我在你身邊,你不會再有遺憾。」
我張嘴吃了,甜甜地笑,目光微轉,瞥見劉聰正陰寒地瞪著我,面冷如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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