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胭脂染帝業

作者:端木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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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卷 第九章

下卷

第九章

吃完后,春梅和秋月收拾了餐盤碗碟退出去。我扶他回寢房,為他脫下鶴氅,讓他坐下來,按捏著他的肩背。他舒服地享受著,閉著眼,好像快睡著了。
「王爺時常飛鴿傳書給你,其實,他並沒有對我說,是我自己發現的。我和王爺初相識的時候,王爺並沒有飛鴿傳書與我聯絡,是我騙你的。還有,那時候我並沒有身孕,我騙了你和王爺,因為我不能讓你跟隨王爺來鄴城。一旦你留在王爺身邊,王爺的心就被你一個人霸佔了,我沒有立足之地。王爺之所以留著我、待我和顏悅色,那都是因為你,他愛屋及烏才寵幸我。」孫瑜慢慢道來,越說越凄涼。
司馬穎,是這樣的嗎?
劉聰面色劇變,「此話當真?」
「王爺不必著急,待我慢慢說給你聽。」她嬌滴滴地笑,「劉聰獨寵羊獻容,冷落了大夫人,大夫人就找到我,讓我去找她,對她說,王爺你染了風寒,病情嚴重,求她向劉聰求情,讓我來照顧你。大夫人這麼做,無非是陷害羊獻容。只要她向劉聰開口求情,凡是與王爺有關的事,劉聰就會很生氣,說不定羊獻容就此失寵,如此一來,大夫人的目的不就達到了嗎?」
我可憐兮兮地瞅著他,「我會不會死……」
「原來是你。」他咬牙切齒。
三日後,癢症好了,抓破的肌膚也慢慢恢複原先的光滑。春梅、秋月服侍我沐浴的時候,會對我說複原的情況,好讓我安心。
我憐憫地看她,她為司馬穎憂心如焚的模樣當真可憐。
我不禁想,司馬穎聽了之後,一定會氣瘋。
孫瑜捂著臉,驚愕地瞪我,「你……你竟敢打我!」
如今,一人被囚,一人淪為下人整日做粗活,的確可憐。
我更不解了,劉聰究竟想做什麼?
秋月尋思道:「那湯藥怎麼就沒用呢?會不會是大夫斷錯症?」
我比她幸運,至少他喜歡我,雖然不夠濃烈。
「大夫人讓你去找容兒做什麼?」他的聲音略微提高,有些急。
「等王子回來再說吧。」
春梅說大夫來看過了,但是那湯藥不管用,反而越來越癢。
「你怎麼知道不會?我有十八般武藝,世間所有男子都會拜倒在我的石榴裙下,劉聰也不例外。」孫瑜自通道,「王爺,實話告訴你,我從未愛過你。假如真的要說愛,那也只能說,我愛的是自己,愛的是你的身份、地位和權勢。」
是誰要我癢痛難當、遭受此等折磨?
大夫捋著白須道:「小人行醫救人,豈會信口雌黃?」
孫瑜祈求著,梨花帶雨的模樣令人心生惻隱,「容姐姐,我知道我做過很多傷害你的事,可是就算為了王爺,你向劉聰求求情好不好?王爺的病情拖不得呀……容姐姐,我傷害過你,假若你要討回所有,我任憑處置,只求你念在王爺待你的那份情……」
手中抓起一把雪,我出其不意地往他臉上抹去,抹他一整臉,哈哈大笑。
其實,身上留下疤痕,或是瑕疵,又有什麼要緊?只是一副皮囊罷了。
想起以往和他的種種,想起那點點滴滴的甜蜜與痛楚,忽然發現,他說那番話,是有目的的。
「是,王爺嚴厲地罵你,第二日就丟下你不管,我才猜到個中緣由。」她跪在我腳邊,就像路邊的乞丐,祈求我的施捨,「王爺愛你,想給你幸福安樂,給你最好的一切,而當時王爺被廢去皇儲之位,沒有兵馬,正是落難時期,他不願你跟著他吃苦。」
她拉著我的貂裘一角,仰臉祈求地看我,「這些年,我一直在王爺身邊,雖然是我心甘情願,但是我真的很累。我付出所有,任勞任怨地服侍王爺,然而,王爺一直很冷淡,好像我是可有可無的,容姐姐知道我有多傷心嗎?可是,我愛王爺,就算王爺待我冷淡,我也離不開王爺。」
他又問:「我被劉聰抓來,你不願留在這裏,去劉聰府上做粗活,也是因為如此?」
可是,真的很難受,全身癢得難受至極,肌膚還絲絲的辣痛,我快被逼瘋了。
太好笑了。
我拉他坐下來,斟滿酒,再盛了一碗熱湯,「王子先喝菊花羊肉湯暖暖身子。」

我翻身趴在他身上,他錯愕道:「現在?」
劉聰陡然抱緊我,死緊死緊的,「不會的,你怎麼會死!」
「我的容兒怎麼會蠢?」劉聰為我拭淚,舉止輕柔而疼惜,「你是世和圖書上最聰慧、最機敏的女子。」
我明白了,呼延依蘭終於出招了,利用孫瑜來對付我,設計讓我失寵。
說這些話給他聽,是為了讓他放鬆警惕,讓他不再懷疑,以此善待司馬穎。
孫瑜走過來,跪在地上,仰臉求道:「容姐姐,只要你幫王爺求情,你要我做什麼都可以,就算你要我死,我也心甘情願。容姐姐……」她忽然想起什麼,雙眸一亮,「容姐姐,我把我曾經騙過你的事、害過你的事都對你坦白,好不好?」

我知道是誰害我,可是我不說,劉聰也會猜到是誰做的手腳,只是沒有揭穿那人的詭計。
在感情上,她對司馬穎的痴戀,註定得不到回報,因為司馬穎不愛她。
「先喝湯吧。」
「王爺知道是我做的,但也沒有責備我,不了了之。」孫瑜澀然地笑,「起初我不知道為什麼,後來我才明白。回封國的路上,我想方設法地讓你自行離開,可是你沒有離開的意思。我不得已使出苦肉計,先對你示好,接著和王爺的部下秘密行事,把自己綁在樹林里,讓王爺藉此機會責罵你、丟下你。」
劉聰沒有敷衍我,依了我的意。
我嗔怒,「不然要等到什麼時候?」
大夫立即在案上寫藥方,寫好后交給春梅和秋月去取葯、煎藥。接著,大夫走過來,手中用布拿著那本我今日在看的書,「四王子,請問夫人今日是否在看這本書?」

我會設法救他,即使很艱難,我也要試一試。而首要的,就是不能讓劉聰起疑,還必須讓他相信,我乖乖地留在他身邊,死心塌地。
忽有一日,孫瑜求見,說有要緊事對我說。
「好,那我就從頭一一說給你聽。」她恬不知恥地道來,「我承認,在金谷園與王爺初識,王爺奏曲,我獻舞,我對你頗有好感。我覺得你不是池中之物,就尋機與你相識。果不其然,你是聲明顯達的成都王,是我想嫁的宗室貴胄,因此,我孤身追到鄴城,發誓一定要嫁給你。王爺,我看中的是你的身份、地位和權勢,雖然我也喜歡你的俊美、風姿、氣度,但你尊貴的身份更讓我心動。」
他說從未喜歡過我、只是利用我,說我愚蠢、下賤,或許是不想我為了救他而籌謀,他要我一心跟著劉聰,不要胡思亂想,不要設法救他。或許,他覺得,只要劉聰愛我、呵護我,他就放心了。
我點點頭,想用勁撓,卻又不能撓。那種癢,好像是在骨血中秘密滑行,撓也撓不到。
他為什麼帶我來這裏?而且還是偷偷摸摸地來,躲在囚室的鄰間。
「很癢……」我欲哭無淚。
「我是不是很蠢?」我仰臉看他,可憐而悲傷地問,「告訴我,是不是?」
以他精湛的射術,扔中我是輕而易舉之事,我被他扔中了,趕緊撿雪球反擊,可是他閃得很快,我扔不中他,只有挨打的份。後來,我忙著閃避他的雪球,無法反擊,索性朝他走去,委屈地喊:「王子欺負人,你男人大丈夫,就不能讓一下弱女子嗎?」
「你可真是巧舌如簧。」真相如此醜陋,我沒想到她竟然可以這般巧言令色,所說的話真假參半,讓人無法分辨真偽,太可怕了。
「我說過,我不許你再傷害容兒!」他怒叱。
他果真一動不動,雪球擊中他,他愉悅地大笑,「輪到我了,你別跑。」
那是呼延依蘭。
劉聰在寢房中安置了一口大火盆,房中就暖和一些了。
過了半晌,我忽然聽見孫瑜的吼聲:「夠了!你被人囚禁,我為什麼要陪著你吃苦?為什麼陪你吃殘羹剩菜?」
他的聲音猶如秋天的長空,天高雲淡,平靜得令人起疑。我應道:「他說他從來沒有喜歡過我,從頭至尾都是利用我,他還說我蠢……」
夫君被搶走、被霸佔,呼延依蘭會甘心嗎?
我氣喘吁吁地說道:「男人不能打女人。」
劉聰從身後摟著我,我疑惑地看他,他搖頭,示意我別出聲。
當即,他派人去請別的大夫來。然後,他用拳頭的指關節上下蹭著我的身,緩解我身上的癢。
劉聰聽了這些話,面冷如冰,只怕心中怒氣騰騰。
「後來呢?」
孫瑜道:「容姐姐還記得在鄴城發生的事嗎?那日,河間王妃宴請我們,宴后,容姐姐來找王爺,其實王爺知道你在外面,就故意與我歡好m.hetubook.com.com,還讓我說那些話,接著王爺就說一些傷人的話讓容姐姐聽見。接著,河間王設宴,王爺故意在你面前與我親昵,讓你親眼目睹,讓你傷心難過。這晚,容姐姐喝多了,我讓兩個侍女扶你回房歇息,次日一早,所有人都知道了,你和陛下睡在一起,這件事是我布局的。」
巨大的雪人即將成形,春梅說去找兩顆黑珠子當做雪人的眼睛,秋月說去找東西當做雪人的嘴唇,一溜煙的就沒影了。
「你如何斷定,我聽了你的話,就不會跟王爺走?」我冷笑。
劉聰大快朵頤,一邊吃喝,一邊與我說起漢國軍政要務,談笑風生。
連日來的大雪將整個天地變成銀裝素裹的潔白世界,毫無雜物,一塵不染。府苑白雪皚皚,虯枝上堆滿了雪球,晶瑩可愛。
「那年,我跟隨王爺回京,對你說過很多話,其實,當時我說的話很多都是騙你的。」她凄苦一笑,「我在鄴城成都王府過的很不好,王爺對我不屑一顧,根本看不上我。後來,若非程太妃相助,我根本無法接近王爺。我假稱和容姐姐姐妹情深,王爺才對我另眼相看,讓我陪他飲酒。那夜,他喝酒了,我趁機裝成和他共眠一宿的模樣,其實,王爺醉酒一夜,根本沒有寵幸我,我說了謊,他才不得已納我為妾。」
「王爺知道我做了很多事,容姐姐離開以後,他就對我很冷淡、很冷酷,不要我服侍,也不要侍夜。我問他為什麼,他羅列了我做過的事,我對容姐姐的傷害,他一清二楚。王爺嚴厲地叱責我,要我發誓,從此以後不再傷害你,否則就永遠不再看見我。」兩行清淚滑落,孫瑜無聲地落淚,分外悲傷,「王爺不讓我隨軍,命令我去找程太妃和王妃她們,我就離開了王爺,直到七月,我才和王爺匯合。那會兒王爺東躲西藏,後來被抓住了,送到鄴城,我一路陪著他,與他相依為命,他才對我的痴心感動。」
真相大白,我恍然大悟,孫瑜對我的怨恨、妒忌竟然這麼深。
兩日後,春梅說,孫瑜已經不在府中浣衣了,去照顧司馬穎。
我輕輕一笑,靠在他的肩頭。如果我是世上最聰慧、最機敏的女子,就不會深陷他的魔爪而無力自救。
「沒有。雖然王爺有幾個侍妾,可是他心中只有容姐姐一人,我只能出此下策才能得到王爺。那夜之後,王爺也沒有召我侍寢,直到很久以後才……後來,王爺出征,我偷偷地跟在大軍後面,不久被王爺發現,王爺讓我回鄴城。我求了好久,王爺才留下我服侍他。」
「當真?」劉聰將信將疑,「方才大夫也是這麼說,可是喝了一碗湯藥,癢症非但沒有減輕,反而加重了。如果今夜一直這麼癢,那不是全身都抓爛了?」
從孫瑜的神色看來,此事不像有假;再者,她也沒有必要騙我,她關心司馬穎才會來求我,從而讓司馬穎好過一些。
我看向劉聰,他面色鐵青,那雙黑眸落滿了冰雪,寒氣逼人。
不久,劉聰匆匆趕回來,撲到床前,「怎麼了?全身很癢?」
我怒道:「我打你,是便宜了你。」
「他竟然這麼說你!」他語聲驟然冷寒,攥緊拳頭,青筋凸現。
「小人開的藥方是內服外洗,四王子現在就派人取葯,然後煎水沐浴,癢症就能緩解;再喝一碗湯藥,今夜就能安睡。」大夫言之鑿鑿,分外淡定。
「容姐姐心高氣傲,容不得一絲一毫的欺瞞,眼裡容不下沙子,我說了這麼多,點點滴滴加起來,足以讓你對王爺失望。容姐姐不喜歡我,憎恨我,我懷了王爺的孩子,王爺待我那麼好,容姐姐還會跟王爺離開洛陽嗎?會和我共侍一夫嗎?」
是的,她很了解我,我不會和憎恨的人共侍一夫。
「悉隨尊便。」他不耐煩道。
我隨手抓起一顆雪球,待他走近,使勁地扔過去,雪球正好擊中他的胸口。
可是,司馬穎為什麼對我說那些決絕的話?
劉聰眼疾手快地拽住我,我立足不穩,撲在他身上,他跌坐在地,我們便相擁在一起。
我霸佔了她的夫君,她讓我遭受如此折磨,也算扯平了吧。
這件事後,劉聰再也沒有去過大夫人的寢房,在府中碰見,也不看她一眼,當她是陌路人。
司馬穎寒聲道:「你追我到鄴城,就是和容兒搶?」
我壓住聲音里的悲傷,「m•hetubook.com.com你先回去,我會記在心上的。」
營救司馬穎不能急於一時,我有的是時間,慢慢籌劃,等待良機。
回府的路上,劉聰摟著我,我依在他的胸前,神思恍惚。
「我早就知道,你不是一般的女子,你的眼眸不夠純澈。」司馬穎落寞道。
「你憑什麼打我?你只不過是任人宰割的囚徒!」孫瑜憤憤地吼。
她看見我身後的男子,驚懼得不敢口出狂言,支吾著說道:「四王子,容姐姐打我……」
冰天雪地中唯有那抹異色尤其刺眼,一襲棗紅大氅,一張冰寒無溫的臉,一雙美麗冷酷的眸。
「好冷。」我縮在他懷中輕顫。
孫瑜笑道:「這倒不是,起初我並不知道羊獻容與王爺有私情,是我無意中發現王爺飛鴿傳書和她聯絡、互訴衷腸,我才知道她也鍾情于王爺。因此,我便千方百計地要得到王爺,破壞你們。」
脫了衣袍,只剩下貼身的中單,我躲在被窩裡撓著,很快就撓破了肌膚,微微滲血。
他脫了衣服上床,將我攬進懷中,「怎麼這麼涼?」
我連忙跑開,劉聰追來,我慌了神,看不清地面,腳下一滑,跌坐在雪地上。
「你以為我想回來嗎?若非大夫人許諾我事後可以得到劉聰的寵幸,我才不聽大夫人的吩咐,去找羊獻容。」孫瑜大聲道,粗聲粗氣,倒像是女主人叱責僕人,「我以為劉聰不會讓我來,哪想到他就那麼聽羊獻容的話。」
「好,我讓你一次。」他搖頭失笑,「這雪球給你。」
大夫道:「這本書的封面和封底塗了一種毒粉,此種毒粉可致全身發癢,好比夫人這般,奇癢無比。」
劉聰給我備了過冬的冬衣,棉袍,貂裘,鶴氅,各種各樣的皮毛製成的裘衣掛滿了寢房。
我頷首,「大夫,有什麼不妥嗎?」
「那就多吃點兒吧。」
「當初你走了,為什麼要回來?」司馬穎淡淡地問,低低的聲線顯得寂寥。
「王爺丟下我,是不想我跟著他吃苦。」
「果真如你所說藥到病除,重重有賞。」劉聰欣喜道,「大夫快快開藥方。」
我一直在想,她會不會出招對付我、整治我,然而,府中風平浪靜,她過她孤身一人的日子,我過我恩愛纏綿的侍妾生涯,楚河漢界,涇渭分明。
我早已猜到,那件事絕非巧合,是有人故意陷害,是她。只是,當時司馬穎正落難,我不想多生事端,才沒有和她計較。
那本書是從他的書房拿來的,此前一定被人暗中抹了毒粉,我拿著看,必定手沾毒粉,就此癢症發作。
「對了,王爺還不知道吧,但凡她看上的,無論是人或物,我都要搶過來。」
偶爾,我勸他去大夫人那邊走走,他會說,依蘭不及我溫柔,去了也沒意思。
他想抱我,可我不讓他抱,以免把癢症傳給他。
越聽越憤怒,胸中的怒火猛地竄起,我奮力掙開劉聰,奔到囚室,在他們還沒來得及反應之前,我揚手打了她一耳光。
「我和羊獻容姐妹情深,是騙你的,其實,我騙她、害她,她憎恨我。」她的嗓音充滿了邪惡,「王爺,那夜你喝醉了,不省人事,根本沒有寵幸我,我騙你的。那次我懷孕,也是騙你的,我根本沒有身孕。還有,羊獻容為什麼拒絕跟王爺回鄴城?因為我對她說了很多話,騙了她很多事,她對王爺很失望,不願意和我共侍一夫,才拒絕王爺。」
再過三日,午時,他忽然說要帶我出去,於是來到囚禁司馬穎的民房。
「好。」他任由我為他解衣,任憑我擺布。
我慢慢吃著,他滿面春風,笑得開懷,「今日的菜肴都出自羊身上?這是紅燒羊肉,這是紅燜羊雜,這是什麼?」
「王爺當真染了風寒?」我心驚,沒想到劉聰沒有命人善待司馬穎。
他說的最後一句話,是什麼意思?是說孫瑜嗎?他的言外之意是,孫瑜變心了?
「再忍一忍,大夫很快就來了。」他擔憂道,滿目疼惜。
我點頭,手指輕撫他堅實的背,「孫瑜對司馬穎痴心一片,令人感動。這些年,她一直跟隨他左右,出生入死,患難與共,付出了一個女人所能付出的一切。司馬穎家破人亡,妻離子散,孑然一身,就讓孫瑜去照顧他吧,畢竟孫瑜是他的侍妾。」
一提起孫瑜和司馬穎,他的好心情就向枝梢的小鳥飛走了,但既然提起了頭,我還是要說下去:「她說,hetubook•com•com司馬穎得了風寒症,病情很嚴重,她想去照顧司馬穎。」
「你站著不要動。」我接過雪球,往後退幾步,往他的胸膛用勁地扔過去。
他問:「你哭了?司馬穎對你說了什麼?」
怎麼會這樣?難道是在房中燃火的關係?
「你膽敢再傷害容兒,我饒不了你!」
「劉聰不會喜歡你,也不會寵幸你,你還是死了這條心。」司馬穎勸道。
很快,劉聰喝了一整碗熱湯,「好吃,味道鮮美,容兒,你也吃。」
司馬穎怒吼:「你給我滾!」
春梅急得手足無措,「這可怎麼辦?小夫人的胳膊都出血了,再這麼下去,那不就全身都……」
突然,司馬穎怒喝:「賤人!」
「怎麼辦?小夫人肌膚勝雪,可不能因為這癢症而毀了呀。」春梅焦急道,「王子怎麼還不回來呢?」
若非要緊事,我不會見她,因為我不想讓劉聰起疑。
可是,服了這個大夫所開的湯藥,癢症非但沒有減輕,反而越來越癢,奇癢無比。
那年,他被廢去皇儲之位,以王還第,我跟隨他回封國;在途中發生了很多事,他故意說一些決絕的話,做一些冷酷的事,讓我生氣,然後丟下我……這次,他的目的是不是和那次一樣?
一日夫妻百日恩,她愛過司馬穎,這些年付出了那麼多,現在何必鬧成這般不堪?
「我意思是,美人秀色可餐。」
但是,孫瑜為什麼變成這樣?她不愛司馬穎了嗎?就算不再愛他了,也不必這樣咄咄逼人、夾槍帶棒地冷嘲熱諷吧。就算她想爬上劉聰的床,也不必這樣貶損昔日的夫君吧。
「是不是累了?不如就寢吧。」我柔聲道。
這夜,他很晚才回來,我在被窩裡瑟瑟發抖,總是睡不暖和。
「兵不厭詐。」我嘿嘿一笑,爬起來逃命。
這日,落雪停了,我和春梅、秋月在屋前堆雪人。
春梅和秋月被我支開,我站在書案后,打量著她。這寒天里,她的衣袍很單薄,顯得羸弱可憐,臉容蒼白如月下聚雪,唇色也發白,額角垂下一些散亂的鬢髮,更顯得落魄。
他用鶴氅裹著我,不讓我著涼,「不能打,那就咬你。」
午膳時分,有人送來膳食,司馬穎和孫瑜一起用膳,囚室的門開著,沒有關上,門口有兩個守衛守著,防止他們衝出來逃跑。
我值得她這樣千方百計地算計一切,付出一生嗎?
其實,我也知道司馬穎身邊應該有個人照顧起居比較好,孫瑜是最好的人選,可是,我不知道如何向劉聰開口。
呼延依蘭必定恨死我了。
孫瑜能做到這般,在司馬穎落難時不離不棄,著實不容易,可見她對他的情意很深很濃。
「王爺沒有發現你騙他嗎?」
我心道:那又如何?他畢竟利用過我、放棄過我。他對我的愛,不夠純粹。
「謝謝你告訴我。」司馬穎淡漠道,「你可以走了。」
上了床,形勢頓時發生了變化,他扭轉乾坤,半壓著我,「古人有雲:溫飽思淫慾,此言不假。容兒,我常常在想,你為我生的孩子一定有你的美貌、智慧,還有我的神勇、睿智。」
過了片刻,我問:「有什麼要緊事?」
我陷落在他的懷中,微眯著眼,不遠處的牆角出現了一抹亮色。
可是,如果她變心了,為什麼求我去照顧司馬穎?
我不樂意道:「王子的意思是,我身上有羊膻味?」
「眼下也只能等王子回來了。」秋月一臉凝重,「要不奴婢去找別的大夫來瞧瞧?」
司馬穎也很驚訝,「容兒……你怎麼會在這裏?」
劉聰面色一冷,那暖洋洋的微笑頓時消失無蹤,「她找你做什麼?」
「這個骯髒、發臭的地方,我一刻也不想待。」她嫌惡道。
「容姐姐,這天寒地凍的,我聽說王爺吃不飽、穿不暖,就連就寢的棉被都很單薄,王爺染了風寒,咳得厲害。劉聰沒請大夫為王爺診治,如此下去,王爺會熬不住的。」她眉尖緊蹙,憂心忡忡道,「王爺被囚已經成為事實,無法改變,劉聰寵愛你,只要你求求他,王爺就能好過一些,至少可以醫治王爺的風寒症。」
專門為王宮和王室子弟診治的大夫來了,診脈察看后,大夫說可能是我誤食不幹凈的膳食而致病,服兩日湯藥就會沒事。
這日,我歪在床頭看書,看著看著,忽然覺得雙手有些癢,撓了一下,又開始癢,如此反覆。不久,身上也開始癢起來,和-圖-書難以忍受。由於穿得衣袍太多太厚,根本撓不到,我癢得難受死了,讓春梅去叫大夫。
另外一個大夫來了,聽脈,察看我的癥狀,之後,大夫道:「四王子,夫人的癢症或許是誤食不幹凈的膳食,或許是碰到了什麼臟物,小人開個方子,夫人按時服藥,三日就能好。」
可是,我又怎能讓你過著囚徒的日子?
十一月,長空沉重,北風呼嘯如萬馬奔騰,飛雪紛紛似撒鵝毛。
「放心,你的心意,我一個都不會浪費。」
那個雪球滾落在地,雪霰四散,紛紛揚揚,煞是好看。
孫瑜莞爾一笑,「其實,雖然我有身孕,但是王爺並不是很歡喜,我說王爺很喜歡我腹中的孩兒,那是騙你的,為的是阻止你跟隨王爺。後來,我在回鄴城的途中假裝動氣滑胎,王爺也只是安慰我幾句,容姐姐,王爺心中只有你,所思所想、日夜牽念的都是你。」
我為司馬穎可悲,孫瑜啊孫瑜,你太無恥,就算他對你無情,但你也不能落井下石吧。
話音未落,囚室就傳來清脆的聲音,他打了孫瑜一巴掌。
可是,假如我為了司馬穎求情,劉聰一定會生氣,這些日子我辛苦經營的一切,就毀之一旦。我還惦記著司馬穎,甚至為他求情,劉聰會很生氣。

他端起來聞了聞,「嗯,好香。」他湊在我耳畔道,「和你的體香一樣香。」
「好啊,你使詐。」他佯裝生氣,抹去臉上的雪,「看我打你。」
「還冷嗎?」他憐惜地擁緊我。
他沉聲笑起來,愉悅的笑聲好像驅散了冬夜的寒冷。
她回道:「對,王爺不再是王爺,變成了囚徒,我還跟著你做什麼?我可不做囚徒。先前我與劉聰有點交情,相信他不會趕我走,所以我就先在府中做粗活。他喜歡羊獻容,我就要想方設法成為他的女人,和羊獻容一較高下。」
「容兒,我可以讓孫瑜去照顧司馬穎,但你要記住,人總是會變的,有人會痴情一生,有人會因為時移世易而變心,還有人會不知廉恥地粉飾自己。」
他爽朗地笑道:「容兒親自為我下廚,費心費力,我真有福氣。」
「好。」劉聰眉開眼笑。
他趕上來,扶我坐起來,「有沒有摔傷?哪裡疼?」
孫瑜譏諷道:「你讓我滾,我就滾嗎?我偏偏就待在這裏,你能奈我何?我尊稱你一聲『王爺』,是看得起你,別給臉不要臉。我告訴你,這些年我做過的事,都告訴羊獻容了,你想聽嗎?」
我緩緩地笑,「王子,前日孫瑜來找過我。」
只是,我不知道劉聰有沒有警告她,或者是不了了之?
「是啊,我和廚灶間的大嬸有點交情,她負責為王爺做膳食,看守王爺的守衛對大嬸說,王爺染了風寒,做一些清淡的膳食就行。接著,我托那位大嬸打聽王爺的近況,這才知道王爺根本吃不飽、穿不暖。」她愁苦道,悲傷難抑,幾乎快哭了,「容姐姐,此事千真萬確,我沒有騙你。」
她咯咯嬌笑,笑聲充滿了嘲諷,「王爺,你還以為自己是手握兵馬、尊貴顯赫的王爺嗎?這裡是漢國,你落在漢國四王子的手中,只是一個今日不知明日事的囚徒……你能把我怎麼樣?」
她痛哭流涕,對司馬穎的一片真心令人動容。
隔壁的囚室中,孫瑜好像在抱怨飯菜冰冷難吃,沒有一點油腥,難以下咽。司馬穎低聲回了一句什麼,她嘟囔著,嘀嘀咕咕地說著,聽不清楚。
我介紹道:「這是瓦片蔥爆羊肉,這是烤羊排,這是芙蓉羊蹄。」
劉聰被擊中,當即從地上撿起一團雪球,朝我扔來。
捫心自問,我的內心,是否希望害我的人得到應有的懲罰?
「好些了。」他的懷抱永遠是溫熱的,我輕觸他的唇角,「雖然你已有幾個孩子,但我想為你生養一個屬於你我的孩子。」
「我記住了。」

這夜,我再次親自下廚,劉聰看著案上幾道菜肴,朗笑聲聲。
他冷冷道:「她當真這麼說?」
不經意地抬頭,我看見一人踏雪而來,身如高峰,外披鶴氅,步履輕捷,那張黧黑的臉孔點綴著雪花般的微笑,黑眸點染著幸福。
眸色暗沉下來,他叼住我的唇,柔柔地吻著,冷涼的唇霎時變得火熱。
冬寒來襲,寒風呼嘯,長空陰霾,難得有陽光普照的日子。府中的碧樹落光了葉子,地上的落葉也被掃走,滿苑蕭疏、滿目蕭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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