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胭脂染帝業

作者:端木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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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卷 第十三章

下卷

第十三章

一曲畢了,我拊掌稱讚,「很好聽。」
「對對,是好事,應該高興。」她引袖拭淚,嗓音微啞,「小姐,奴婢聽聞你當了皇后,怎麼會在漢國?怎麼又變成單夫人?」
「我讓六王子幫忙,重新做了燈屏,換成那曲《相思》。」。
那個族叔不務正業,風流好色,早就看上母親的美色,趁母親孤身一人,就把她打暈,把她拖到隱蔽之地……母親不敢聲張,忍氣吞聲,後來,那族叔又強|暴她一次,她決定自盡,晴姑姑多番苦勸才阻止了她。再想到我還小,母親才打消了自盡的念頭。

沒想到這古琴大有來歷,更沒想到劉乂這般對我,真心視我為長輩。
聽聞劉乂訓練了一個歌姬,唱曲為漢王解悶。
消息接連傳來,劉乂告訴我,晉廷以為漢軍剛剛遭遇大敗,短期內不會再南下用兵,就疏於防備;當漢軍大舉進攻晉境,便如入無人之境,長驅直入。
光極殿分前殿、後殿,用以「朝群臣,饗萬國」,其後為建光殿、徽光殿、溫明殿、昭德殿,再後為六宮妃嬪的住所,其餘還有太廟、社稷台、武庫等場所。
然後,他擁我入懷,低沉的嗓音有一種銷魂之感,「容兒,我終於又見到你了。這大半年,日日夜夜,我被那種熬人的相思折磨得不成人樣了。」
武帝真心愛母親,沒有強迫母親進宮。大半年後,母親嫁給父親,將心愛的男子藏在心底,默默守護那段情,無視夫君的討好與付出,這才招惹了父親的懷疑與怨怒。
他的唇輕觸我的掌心,那種柔軟、細膩的觸感,有點癢。
假若晉廷帝王也有這等氣魄與王者霸氣,也許就不會發生多年內鬥、天下大亂了。
有人,就有鬥爭,無論是大晉,還是漢國,爭權奪勢,權位之爭,都是必然。
劉琨努力經營并州,更離間收降劉淵部下雜虜,漢國攻佔并州北部的計劃受阻。劉淵聽從侍中部下建議,派兵進攻其他州郡,南侵進據長安和洛陽。
整個皇宮,殿宇宏偉,內置華麗,氣象恢弘,與此時的漢國大勢極為符合。
「我在你心中是怎樣的,你不知道嗎?」他詭秘地笑。
小圓圈戴在中指,大圓圈戴在手腕上,中間以鏈子相連,那枚蘭花石片正好依附在手背上,璀璨奪目,樣式奇特而漂亮。
我讓蒼蒼送她出去,接著歪在床頭,握著玉玦,想著母親的音容笑貌、母親彈奏的《越人歌》。
如果我拒絕接受這條石鏈,他會不會生氣?會不會以為我拒絕他的情?

我進王宮這幾個月,晴姑姑見過我幾次,但是沒認出來,因為當年她離開泰山羊府時,我還那麼小,到如今,容貌變了很多。她認出我,是因為那曲《越人歌》和那枚玉玦。
我還是不太明白,劉曜也對我表明過心跡,還霸道地吻我,不像那種隱藏心事、羞於表露心跡的人,作一曲詞怎麼就不敢讓我知道是他作的?這不像他的行事作風。
這日,諸子俱在,我作為漢王的單夫人,也在堂上親眼目睹他僭越稱帝的帝者風采。
一曲唱畢,歌聲歇,琴音止,我拊掌,「好曲,好琴,妙音佳韻。」
琴弦斷了,蒼天老了,誰曾記如霜明月。情如流雲,愛如飛花,相思無斷絕……
劉和強逼兮兮的逆行,在劉淵的心中已經失去分量,沒想到他還是冊立嫡子為皇太子。也許,他因為感念亡妻、愧對亡妻,才冊立嫡子為儲君。
我知道,他急於求勝,是想比劉曜快一步,「急於求成,反而會適得其反,王爺,兩軍作戰,你必須做到頭腦清醒,才能做出正確的判斷與決策。」
我笑起來,「將軍如何得知?」
回到流雲軒,蒹葭沏了一杯茶,蒼蒼帶著一個身穿粗布衣袍的中年婦人進來,道:「夫人,她在王后那邊掌事,在門口探頭探腦的,奴婢見她鬼鬼祟祟的,就問她什麼事,她說要見你。」
「此事說來話長,待我慢慢告訴你。晴姑姑,你應該知道母親的事,你告訴我,母親嫁入羊府之前,是不是心有所屬?那人是不是司馬衷的父皇,武帝司馬炎?」我拿出那枚玉玦,「這枚玉玦,是不是武帝送給母親的?」
她身無分文、流落街頭,被人販子抓了,賣到洛陽,被劉淵的髮妻呼延氏買入府。由於她生了一雙巧手,精於女紅和羹湯,呼延氏就留她在身邊伺候,雖然她在下人中的地位不是很高,但是這些年來,呼延氏跟隨劉淵去哪裡,都帶著她。如今,她為呼延王后掌管衣物和膳食,也算有頭有臉。
是的,劉淵要讓他們死心。
新月如眉,清霜般的月華在寰宇飄浮,彷彿有一襲乳白的輕紗飄蕩在人間。夜深人靜,月色清寂,坐在屋頂上,劉曜摟著我,忽然伸出長臂,向上一抓,手掌握成拳;接著,他將掌心的東西放在我掌心。
既然我還要寄人籬下,又何必激怒他?
他要我靜候佳音,要我等他娶我、冊我為後的那日。
起初還擔心劉和會有所行動,一個月來,流雲軒人跡罕至,我的防備之心慢慢鬆懈。
於是,劉淵下令,遷都平陽,大赦境內,改元河瑞;封劉聰為楚王,封劉曜為始安王。
「嗯,我要讓父王對我刮目相看,以戰功在漢國立足。」他激昂道,接著從懷中取出一件飾物,m.hetubook.com.com「對了,我偶然得到一枚珍稀石片,這石片晶瑩閃光,仿若玉石那般光芒閃爍,堪稱珍奇。於是,我找玉匠把這枚石片雕成一條手鏈,你看看喜歡與否?」
他被我瞧得不自在,狐疑地問:「為什麼這麼看著我?我的臉怎麼了?」
母親,你在成婚後對武帝念念不忘,對父親漠視、冷淡,究竟是對是錯?
他一愣,隨而笑道:「《相思》並非孩兒所作。」
「假若四哥再穩一些,將是一個有勇有謀的大軍統帥。」劉曜不無讚美地說道。
劉聰豪邁地對我說:「父皇稱帝,我便是皇子,待我軍攻入洛陽、入主晉廷那日,就是我劉聰揚名立王、名垂青史之時。」
「為了保住羊家的名聲,老爺犧牲了夫人,讓夫人吃盡苦頭,從未過過一天好日子,最後不得善終。」晴姑姑氣憤道,「羊家沒一個好人,羊家人都該死!」
「可是父親為什麼那麼說?而且父親也發現了蛛絲馬跡……」雖然她極力否認,但我想知道真相。
我點點頭,「謝謝。」
「在我心中,將軍還是當年在泰山南城初次相遇的樣子,亡命之徒。」我狡詐地笑起來。
她拍拍我的手,「你沒事就好,夫人過世多年,你別想太多了。」
劉聰、劉曜離開漢都,率軍出征,此後,我在漢國王宮的日子真正的安靜了。
他靜靜地站著,就這麼望著我,我覺得這次他回來,變了,卻又說不出哪裡不一樣。

這年冬,劉淵再派劉聰、劉曜、石勒等大將率精騎五萬進攻洛陽,三萬步兵為後援。
此次進軍洛陽無功而返,劉乂分析說,還是劉聰輕敵、太過急躁所致。
真相是這般醜陋,令人難以承受。
終於知道了母親與武帝那段情的始末,也知道母親與父親那段孽緣的緣由,除了唏噓、感慨,更多的是對母親的追憶。
劉淵應允他留軍,繼續進攻。
我讓晴姑姑幫我打聽司馬穎被囚禁在哪裡,可是,她說,好像很少人知道司馬穎的囚禁之所,也許是劉淵忌憚他在晉廷的威望與才幹,有意不讓世人知道當年的成都王還沒死,就當他死了。
我笑著反問:「王子覺得呢?」
我更驚駭了,這婦人竟然叫得出我的名,她究竟是誰?
「既然你都知道了,我就不瞞你了。對,夫人和武帝一見鍾情,後來嫁入羊府,飽受凌虐,悲慘一生。」晴姑姑重重地嘆氣。
「容兒,我敗了……我是不是很沒用?」他的嗓音藏著濃得化不開的傷感、愧疚。
「母親太傻了。」如果是我,我一定不會像母親那樣。
即使我這麼說,他也不會接受,仍然要我嘗試喜歡他。
燭火搖曳,秋冷漸濃。
她激動地握住我的手,「你不認得奴婢了?奴婢是小晴,是你母親的陪嫁丫鬟。」
日復一日,在漢國王宮的日子很無趣,幸好有蒹葭和蒼蒼相伴,有劉乂相伴。
接下來幾日,我特意去找晴姑姑,她故意躲著我,顯然是怕我逼問她。
他笑道:「我為你戴上。」
「不是你?那是誰?」我詫異,劉曜不是說,是劉乂所作嗎?
「世無常勝將軍,沙場上變幻莫測、你死我活,總有勝負,偶爾一兩次落敗,不代表什麼,王爺不必介懷。」我寬慰道。
真沒想到,他的嗓子這麼好,唱出了別韻。
他微微挑眉,「真的想聽?」
「將軍?」我更不解了,為什麼劉曜要假稱是劉乂作詞?
「王子當以國事、軍務為重。」
母親想不到,傾心的男子竟然是天子,司馬炎。
「是六王子教我的。」我直言道。
一日後,他來看我,站在門口,日光籠罩他全身,使得他的臉膛變暗了,情緒難辨。
我點頭,這幾個月的戎馬生涯,為他添了三分將帥的意氣和屬於沙場的冷厲、鐵血。
漢軍和晉軍打得如火如荼,平陽城內也發生了一件大事,呼延皇后薨。
還是那曲《越人歌》,音律熟悉,此次聽來的感覺卻大不一樣。
劉曜移過我的臉,「在想什麼?」
可是,漢軍兩個主將被殺,軍心大亂,漢軍潰退,劉淵覺得士氣已落,下令撤兵。
她嘆氣,被我逼得沒辦法,只得道:「好吧,奴婢就告訴你。夫人沒有和武帝見面,只是……」
遷都一事,所耗的人力、物力非比尋常,抵達蒲子,整整鬧騰了三日,才收拾好隨身之物和其他用物。

過了幾日,武帝捎信到孫府,讓母親去華林園與他相會。母親戰戰兢兢地來到華林園,隱隱猜到他的身份。他親口對母親說,他就是當今天子。
漢帝下詔,封呼延王後為皇后,封嫡子劉和為大司馬,加封梁王;尚書令劉歡樂為大司徒,加封陳留王;拜劉聰為車騎大將軍,拜劉曜為龍驤大將軍。同姓以親疏為等差,各封郡縣王;異姓以勛謀為等差,各封郡縣公侯。
「下次吧,我剛學不久,還不會彈一支完整的曲子。」我委婉地拒絕。
「晴姑姑,謝謝你告訴我真相。」
「我不擅錦繡文章,怕惹你笑話。」他有點窘迫。
雖然她和當年的晴姑姑有幾分相似,但是,時隔多年,我不敢斷定她就是晴姑姑。
「這幾日時常撫琴,就摘下來了。」我找了一個借口,只要他在外征戰,我就不戴蘭花鏈。https://m•hetubook•com•com
劉淵日理萬機,小病小痛纏身,因此北宮、南宮的工期就由呼延皇后監督。她還要親自侍奉夫君,不出三個月就病倒了。卧床靜養半月,病情好轉,卻在這時,驚聞兒子劉和被夫君仗劍殺之……
劉乂帶我出宮幾次,在城中逛逛,去野外看看風光,更多的時候,他在宮中教我撫琴,彈那曲《越人歌》。
這就是他送我蘭花鏈的真正目的?
著帝王冠冕,他站在文臣武將前,俯瞰群臣,昂首挺胸,濃眉虎目,一身正氣,屬於帝皇的王者霸氣從他的眼中、胸中迫出。
「夫人是這麼對武帝說的:我知道,我無法拒絕你的旨意,可是,我可以拒絕你的愛。」晴姑姑噓唏道,「陛下,我從未想過進宮為妃,因為,我不希望自己守在門前一日日、一月月、一年年地等你,不希望自己和別的妃嬪爭寵而改變了我對陛下的真心、真情,更不希望自己有朝一日被陛下厭惡、廢棄;陛下,若有一日,陛下待我就像那些妃嬪一樣,可有可無,有寵我愛,我情何以堪?就讓我在心中默默地愛陛下,讓這份情永遠不變。」
小晴?晴姑姑?她真的是晴姑姑?
髮妻死在自己的劍下,劉淵悲痛欲絕。臨死之際,呼延皇后說,兒子是她的命|根|子,懇求夫君饒兒子一命。劉淵痛徹心扉,就沒有再追究。
這日,他們覲見劉淵,我一邊飲茶一邊等他們來,可惜他們沒有來,直到入夜,劉聰才現身。
她將此曲的內涵與意境都唱出來,不知道劉乂從哪裡找來的歌姬。
也想過不如想法子逃出王宮、逃出漢國,可是,身邊沒有一個可以信任的人,我如何逃出去?再者,如果要逃,也要和司馬穎一起走,我不知道司馬穎的別苑在哪裡,即使有法子逃出去也無濟於事。
次日,兮兮最後一次為劉淵獻唱之後,中毒身亡。劉淵大為震驚,追問服侍她的侍女,這才知道,她是不堪劉和的**而服毒自盡。震怒之下,他叫來嫡子,問兒子為什麼這麼做。劉和非但沒有懊悔、認錯之心,還口出狂言,說是兮兮**他。
「以吻封緘。」劉曜吻在我的掌心,輕輕的。
「那你呢,將軍?」我淡笑反問。
她說了幾件母親和我的事,我才確定,她就是母親的陪嫁丫鬟,小晴。
劉乂好像也明白了其中關鍵,笑道:「五哥不想讓母親知道這曲《相思》是他所作,想必是不想母親心中有負擔吧。五哥在兒女私情上,不像四哥那麼坦率直接。」
其實,劉聰何嘗不是如此?和以前那個殘暴、狠戾的劉聰相比,簡直是天淵之別。
「蘭花鏈戴在你手上,鎖住你這隻手,希望能鎖住你的心。」他狡詐一笑。
「是六王子。」蒹葭提醒道。
「將軍為什麼假稱《相思》乃六王子所作?」
我假稱染了風寒,高熱不退,她真的來看我,憂切地問我病情,摸我的額頭。我一把抓住她的手,坐起身,死也不鬆手,「晴姑姑,我求求你,告訴我真相,否則,我寢食難安。你不擔心我因此而憔悴嗎?」
我走過去,站在小亭外聽這曲子。劉乂看見我,朝我一笑,繼續撫琴。那歌姬淡淡看我一眼,兀自唱著。
難道,他不想讓劉聰知道他這招?也不想讓劉聰知道他和劉乂親厚?
「可是,假若不是我太過輕敵,就不會被敵軍迷惑,我軍就不會大敗而還。容兒,是我的錯……」
「你的眼眸有點古怪……」我湊近看他的眸。
劉曜情不自禁地握住我的手,眸色漸濃,「你喜歡就好。」
我拿起腰間佩戴的青碧玉玦,細細撫摸,母親,我應該何去何從?
劉乂讓兮兮先退下,「母親有什麼吩咐,儘管吩咐孩兒。」
劉聰攬過我,讓我靠在他的肩頭,我故意打了一個噴嚏,想藉此起身去添衣,沒想到他抱緊我,勾起我的下頜,輕吻我的唇。我呆了一下,也許他見我沒有抗拒,就加深了這個吻。
「我看過大夫,大夫說我的眼睛完好無損,許是天生異相吧。」劉曜一笑,轉頭看向琴案,「對了,那把古琴是六弟送給你的吧。」
這日,我隨處走走,聽見了遠處傳來的隱隱約約的琴聲與歌聲,音律和唱詞都很熟悉。
「這條石鏈就叫做蘭花鏈,你覺得好嗎?」
劉聰放開我,眼中浮現盈亮的水光,「我急於求勝,急著立下戰功,讓父皇刮目相看、更器重我,因此,我好勝心強,被眼前的勝利蒙蔽了雙眼。」
我也料不到,這一生,會第二次被冊封為皇后,而且是漢國皇后。
下詔這晚,子時過後,他們一前一後地來找我。
婦人狂喜地笑,「你是小姐……奴婢認出來了,你真的是容兒……」
劉淵氣得全身發抖,仗劍殺他,值此危急之際,呼延皇后趕到,眼見兒子就要死在夫君的劍下,她飛奔撲過去,推開兒子,那劍鋒就刺入她的血肉之軀。
仔細一瞧,雖然她年過四十,臉上細紋如麻,氣色不佳,但這張臉,好像有點似曾相識……
他笑眯眯道:「我摘了月亮送給你,放在你的掌心了。」
「你們先下去吧。」
我莞爾,「我在想,假若你清唱那曲《相思》,不知會是什麼樣?」

我連忙問道:「將軍可知,司馬穎現今到蒲子了嗎https://www•hetubook.com.com?」
我禁不住他灼熱的目光,不自在地掙開手,低下頭。
「雖然眼下我還沒立下戰功,但我會努力,反敗為勝,容兒,相信我。」劉聰緊握我的手,興奮之色溢於言表。
那熟悉的曲詞經她唱出來,空靈清澈如天籟之音,又別有一番風韻纏綿的韻味,繚繞在半空中,經久不散,令人神清氣爽、煩憂頓消。
母親,你在被族叔強|暴后忍氣吞聲,選擇了隱瞞真相,究竟是對是錯?
「奴婢有要緊事向夫人稟報,還請夫人……」婦人微微抬頭,雙目閃爍,示意我屏退左右。
劉曜也信誓旦旦地對我說:「漢國兵多將廣、兵強馬壯,不日就能攻克洛陽,屆時,晉廷天下便是漢國天下。容兒,我要你再次坐上洛陽宮城的中宮后位,我要讓後世知道,只有我劉曜,才是你真正的夫君!」
話落,他點亮花燈,忽然,他眼睛一亮,驚奇道:「容兒,為什麼燈屏上的詩不一樣?」
「你什麼時候學會撫琴了?」他訝異道。
劉乂對我說,父皇稱帝,兩河大震,尤其是晉廷,派出多名大將在邊防屯兵,防止漢軍進攻。
他執著我兩隻手,「容兒,我回來了。」
這年年末,漢國朝中群情激奮、高談闊論,文臣激昂文字、指點江山,武將雄心萬丈、摩拳擦掌,好像洛陽已是他們的囊中之物。
朝內,劉淵下令,在平陽興建宮殿,分為北宮、南宮,北宮為皇宮。
不幾日,劉曜也回平陽,同樣在一日後來看我。
歌姬容貌清秀,淡淡勻妝,勝在年輕,別有清新淡雅的韻致。其所穿也是清雅的淡綠色袍服,猶如牆角一朵隨風搖曳的蘭花,亭亭玉立,引頸而唱。
循著歌聲找去,我看見,小亭中一個男子優雅地撫琴,一個女子輕盈而立,啟口而唱。
我笑一笑,「乂兒,我有事跟你說。」
母親,你寧願守住最初的那份情一世不變,另嫁他人,究竟是對是錯?
不幾日,劉淵下令,命劉聰撤軍回平陽。
「你年紀輕輕就會譜曲,堪稱當世神童。」

父親懷疑母親與人私通,其實,母親被同族的一個叔叔強|暴了。

劉聰、劉曜再次出征,汲桑、石勒、王彌、鮮卑陸逐延和氐酋大單于單征等幾個手握兵馬的大將相繼歸降劉淵,劉淵對他們任官封爵,漢國更是如虎添翼,兵強馬壯。這些將領大多在冀州、徐州、青州等地征伐,如此一來,晉室國土便淪為漢國的屬地。
自從劉曜帶我離開洛陽,就和以往不一樣了,尤其是他和劉聰相爭開始,他待我極為溫柔,以各種奇巧的心思討我歡心,對我做出堅定的盟誓。
我忽然發現,他的眼眸偶爾散發出赤光,是燭影所致,還是他天生異相?
劉淵又遣石勒等大將分兵攻鄴城,永嘉二年十月甲戍日(公元308年),劉淵稱帝,改元永鳳。
「抬起頭,你是什麼人?為什麼要見我?」我緩聲問道。
其後,劉淵下詔,將呼延皇后風光大葬,舉哀一月。
劉乂解釋道:「母親,五哥作這曲《相思》,是為母親而作,向母親表情達意,以表相思。」
「算你說得通。」
母親,為了武帝、為了夫君,付出生命和短暫的一生,值得嗎?
他笑了笑,一眨不眨地凝視我,沒有追問。
入夜後,晴姑姑一有空就來到流雲軒,與我談心、閑聊。她時而說起這些年的經歷,時而說起各位王子的軼事,時而說起呼延王后和張夫人的明爭暗鬥。從她的言辭中可以聽出,呼延王后和張夫人爭寵相當厲害,不過目前為止,勢均力敵。近一兩年,劉聰在漢國、軍中的威望漸隆,大王子劉和的地位受到威脅。呼延王后和張夫人的爭寵,也變成了爭奪儲君之位。
「父親凌虐母親多年,這是為什麼?父親說,後來母親和武帝私會,還做出苟且之事,是真的嗎?」
「會,母親想聽?」
「剛才奴婢經過那裡,聽見你和六王子在小亭中談話。六王子彈奏《越人歌》,你獃獃地看著那枚玉玦,奴婢才敢確定,你就是小姐。」晴姑姑涕淚交加,不停地抹淚,「沒想到奴婢此生還能見到小姐……」
「哦,我的眼睛偶爾會散發出赤光,近兩三年才這樣的。」
是那曲《相思》。
晴姑姑拂開我的手,「小姐,改日再說吧,我真的有要事再身,不能多待。」
這婦人低著頭,並非鬼鬼祟祟的樣子,反而淡定得很。
於此,我伏在他肩頭,泣不成聲。
良久,他慢慢走來,站在我面前,伸臂握著我的雙肩,緩緩地抱我。
左思右想,還是決定安心住著,靜待良機。
劉乂對我道:「父皇之所以下這道旨意,是因為,一旦你成為父皇的皇后,無論是四哥還是五哥,都不能再討要你;縱然父皇百年之後,他們也不能與你再續前緣。」
這事情是這樣的,劉乂訓練了那歌姬兮兮,讓她唱那曲《相思》為父皇解憂除煩。劉淵每次聽完兮兮的天籟妙音,就煩憂頓消,不久,就納她為妾。兮兮擁有一副黃鶯般的嗓子,也長得清麗脫俗,劉和起了色心,就趁夜深人靜的時候,潛入她的卧寢,強|暴了她。
他拉著我坐在床沿,興緻高昂地問:「容兒,可有想我?」
永嘉三年(公元309年),正月朔日,太史令對https://www.hetubook.com.com劉淵說,蒲子崎嶇,非可久安,平陽勢有紫氣,是乾坤之象,進諫遷都平陽。
我沒有動彈,讓他誤以為我慢慢喜歡他,雖然這很不該,但我還能如何?對他說,我無法喜歡你?或者,告訴他,我仍然忘不了司馬穎?
「容兒,你取笑我,我應該罰你。」他寵溺地瞪我,「罰你陪我上屋頂賞月。」
他站在我面前,臉上已經沒有晝夜趕路的風塵與倦色,神采奕奕。
「王子比以往更有氣度了,怎麼會不成人樣?」我掙開一些,含笑道。
他的眼眸赤光隱隱、紅芒閃爍,彷彿浴血而立的統帥。
劉聰握著我的四指,笑望著我,「很美,喜歡嗎?」
一曲畢了,劉曜走來,蹲在我面前,拭去我眼角的淚滴,「每次我彈奏此曲,你總是這麼悲傷。」
那年,母親是孫家的掌上明珠,姿容清美,以擅奏秦琵琶名動洛陽,才貌俱佳,上門提親的人多不勝數。姥姥最疼愛母親,說一定要給母親找一門好姻緣。後來,母親出城踏青,偶遇司馬炎。雖然他已屆中年,但其不俗的談吐、雍容的氣度、驚世的才華,讓母親印象深刻。過了半個月,母親遊河時再次和他相遇,為他溫潤而略帶霸氣的言行、氣度傾倒。這次,他聽母親彈奏秦琵琶,一曲《越人歌》讓他神魂顛倒,一曲定情。
原來,自從母親過世后,父親擔心她說出母親去世的真相,就趕她出府,怪不得當年她突然失蹤了。

在遷都的途中,我也想過伺機逃跑,但是,司馬穎並沒有和王室內眷同行。我向劉乂打探過,司馬穎延後幾日上路,他已經安排妥當,不會有絲毫閃失。
「是五哥。」他搖頭失笑。
「羊家人都死光了,就剩我了吧。」
也許,他們想通了,強取豪奪、霸王行徑只會把我推得更遠,只有柔情攻勢才能讓我選擇他們當中的其中一個。
「母親過譽了,孩兒哪裡是什麼神童。孩兒平日里舞刀弄劍,煩了就撫琴譜曲,假如父王讓孩兒帶兵出征,我才不屑吟詩弄月呢。」他皺眉道,腮幫子鼓鼓的,顯然很不滿漢王不讓他出征。
不久,傳來消息,劉聰進攻河東,敗績。
「晴姑姑,我們在此相遇,是好事。」我也是悲喜交加。
劉淵王駕親征,劉王子劉乂監國,總理國政,呼延王后和張夫人牽挂夫君、緊張戰事,倒是相安無事。
「等你再大一點,就可以帶兵出征了。」我寬慰道,「對了,你會彈奏《越人歌》嗎?」
我頷首,他果真揚聲唱起來:「落花三千,相思漫長,誰惜流年……」

「夫人。」兮兮淡淡一禮,頗為冷傲。
劉聰率軍回平陽,劉淵素服迎師。
我微微一笑,坐在案幾前。他坐在我身側,看見案上的花燈,劍眉微動,「這盞花燈,你也帶來了,不如點亮花燈吧。」
「母親過獎了。」劉乂站起身,含笑介紹,「兮兮,這是單夫人;母親,這是兮兮。」
也許,劉曜猜到劉聰今夜一定會來,就在次日夜裡來見我。
這件事急不得,我讓她慢慢來。
他說,劉聰的確急於求勝才會被敵軍迷惑,讓敵軍有機可乘。他還說,為了我,劉聰常常一馬當先、衝鋒陷陣,以勇猛與智謀贏得軍中將士的敬重,贏得了軍心。
幾日後,那族叔又想施暴,被爺爺撞見,母親才虎口脫險。爺爺和母親長談兩個時辰,對母親說這是家門不幸,家醜不可外揚,為了羊家的清譽和名聲,要母親不要聲張,也不要對父親說。爺爺保證,那族叔不會再出現。
張夫人本以為自己會升任皇后吧,卻沒想到,皇后的寶座賜給了我,她一定恨我,恨得咬牙切齒。
「根本沒有這回事,他胡說八道!」晴姑姑義憤填膺道,「夫人嫁入羊府後,就沒再見過武帝,夫人也不是那種輕賤女子。」
古來異相者皆為帝王之才,他將會成為一代帝王嗎?
劉聰終於展露笑顏,「容兒,倘若你在軍中,一定是我的第一謀士。對了,你怎麼沒戴那條蘭花鏈?」
他苦笑,不掩失落,「容兒,我想儘快得到父皇的看重,將你賞賜給我。」
劉曜懶撥冷弦,「容兒,彈一曲,可好?」
「原來如此。」劉曜笑得開懷,白眉染了些許燭光的紅影,「落花三千,相思漫長,誰惜流年。似霧非霧,似煙非煙,心有相思弦。琴弦斷了,蒼天老了,誰曾記如霜明月。情如流雲,愛如飛花,相思無斷絕。對酒當歌,人生幾何;誰思念,朝朝暮暮,誰相伴到老。換成《相思》的曲詞,更有意趣。」
「夫人生了你之後,發覺你父親對夫人不滿,開始疑神疑鬼,就決定對你父親好一點,沒想到遇上了那禽獸。咳,這都是造孽……」晴姑姑的眼眸含著淚光,氣憤與悲傷交織在一起。
「為什麼會這樣?」我更覺得奇異。
之後,劉聰進兵洛水,尋機屯兵宣陽門,卻到嵩山祭祀。司馬越趁此良機,派兵進攻留守的漢軍,斬殺大將。劉聰匆忙趕回,另一員大將王彌勸他撤軍,他還是不肯撤軍,稱父皇旨意令他留軍在此,不敢擅自撤軍。
我點點頭,劉乂坐下來,修長的十指撫按冷弦,熟悉的音律流瀉而出……
我勉強一笑,他伸臂攬我入懷,「想哭就哭吧。」
永嘉二年(公元308年)七月,劉淵親征hetubook•com•com河東。
我不知道,他為什麼對我說起劉聰,是否有什麼深意?
「待我凱旋歸來,你要為我奏一曲,以示祝賀。」劉聰溫柔地抱我。
不久,劉淵命劉聰、石勒等大將進攻壺關,擊敗司馬越派去抵抗的大將,攻破屯留和長子,令上黨太守獻壺關投降。其後,再命劉聰等大將進寇洛陽,劉曜等大將為之後援。
「這曲詞很好,唱出來更是一曲妙音,可繞樑三日。」我由衷贊道。
果然,那個族叔再沒出現過,據說是被逐出府了。
「他們都該死!」她咬牙切齒,「當年夫人真不該嫁給羊玄之,進宮還比嫁給他強。夫人被那禽獸強|暴,居然還覺得對不起你父親,覺得是自己的錯,愧為人婦,心甘情願地承受他的打罵、凌虐。」
可是,他們又怎麼會死心?
這年年末,劉淵廣為封賞,拜劉歡樂為太傅,劉聰為大司徒,劉延年為大司空,劉洋為大司馬,大赦境內。冊立單氏為皇后,劉和為皇太子,封劉乂為北海王。
我笑睨著他,「月亮還在天上呢。」
可是,我真的要在他們之中選擇其一嗎?
平時只有蒹葭、蒼蒼陪著我,偶爾到流雲軒附近走走,僅此而已。漢王劉淵只是給我一個名分,未曾來過流雲軒,呼延王后和張夫人也就不會視我為眼中釘,因此,這一后、一夫人與我不相往來。
我明白母親的所思所想,即使已經嫁人為妻、身不由己,也要守住最初的那份情。
誰也沒想到,他會下這些詔書。
劉曜何必說是劉乂所作?這曲《相思》又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事……
也許,我執著于司馬穎,是傳承于母親的秉性,也因為那秦琵琶和《越人歌》,將司馬穎、母親和我緊緊聯繫在一起。除了司馬穎,我不會再愛別人,不想再愛別人。
蒹葭、蒼蒼不情願地退下,婦人上前三步,如狼似虎地盯著我,像要吞了我似的,我駭然一跳,略微往後仰,「你做什麼?」
他走過去,坐在琴案前,愛惜地撫觸著琴身,「此乃金絲楠木古琴,是父王從世外高人手中購得,後來賞賜給六弟。六弟一向視為珍寶,沒想到六弟這般敬重你,轉贈給你。」
劉乂又告訴我,劉聰上表,晉軍孤弱,是強攻洛陽的良機,不可退兵。
前方傳來消息,劉聰長驅直進宜陽,大敗晉軍。再過幾日,由於連番勝利,過於輕敵,被晉軍乘隙詐降、乘夜偷襲,劉聰大敗而走。
想過偷偷去看望司馬穎,左思右想,還是算了,只要他安然無恙,我也放心了。
「孩兒無意間看見五哥這首《相思》,覺得很適合彈唱,就強行要來譜曲。」劉乂玉致的眉宇凝著溫潤的笑,「沒想到唱出來真的很動聽,過幾日,孩兒就讓兮兮唱給父王聽。」
由於工期急趕,這年冬,漢國皇宮的興建初具規模,劉淵下令進住皇宮。
「好呀,很好聽。」我笑道。
「這曲子真動聽。」蒼蒼讚歎道。
可是,沒有任何東西。
後來,他們相約見面數次,母親終究拒絕進宮當他的妃嬪。
他的嗓音低沉醇厚,這曲空靈的天籟之音變成一曲沉厚綿長、憂傷落寞的相思之曲。
我看著她急匆匆地走遠,心想,母親與武帝私通一事,必定有著不可告人的秘密。
我抱住她,相擁而泣。
「你會什麼曲子?為我奏一曲,可好?」他滿目期待。
母親,我與司馬穎的情,應該謹守,還是放棄?應該等待,還是結束?
母親,你所受的羞辱和苦難,容兒感同身受;母親,為了羊家,為了父親和容兒的名譽,你忍氣吞聲,甚至忍受父親的打罵、欺凌那麼多年,也沒有說出真相,母親,為什麼這麼傻?
他沒有懷疑,昔日冷峻剛厲的容顏變得和顏悅色,「這兩日匆匆回來,倒是沒有留意,我明日幫你打聽一下。」
「真的嗎?」劉聰欣喜道。
我道:「這就是一葉障目,只要你吸取教訓,下次謹慎一些,就能達成所願。」
我拽住她,「晴姑姑,這件事困擾我多年,我一定要知道真相,你告訴我,我求你了。」
劉聰和劉曜回國述職,待了三日才又出征。
他一本正經地說道:「我心如明月,我的心被你偷走了,就在你的掌心了。」
我道:「也沒什麼,這曲《相思》,是你作詞的?」
劉淵怎會放過大晉江山這塊肥肉?於是,他遣劉聰、劉曜、石勒等大將率眾三萬,進攻魏汲頓邱三郡,百姓望塵降附,多至五十余壘。
他要把母親接進宮,許諾給她應有的名分、地位,可是,母親猶豫了,委婉地說考慮三日。
劉曜的長臂攬在我腰間,掌心的熱度匯入我的身軀,「我們一起唱。」
劉聰和劉曜也絕不會想到他們的父皇會冊封我為皇后,他們應該無法接受這個事實吧。
我含笑頷首,坐下來聽音賞樂。
這條石鏈並非普通的手鏈,形式怪異、反覆,最大的那枚蘭花形石片光滑如鏡,在燭影下閃著清光,其餘切割成小小的石片也散發出瑩光,互相輝映,光芒流轉,令人驚羡。
「知錯能改,善莫大焉。王爺,還有機會的。」
九月,漢國遷都蒲子,令河東郡、平陽郡下屬各縣全部投降,同時派劉聰等大將南攻太行、趙、魏等地。
「都這麼多年了,就不必再提了,奴婢還有要事,奴婢先走了,改日再來看你。」她不想再說,急忙轉身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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