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胭脂染帝業

作者:端木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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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卷 第十五章

下卷

第十五章

人的感情就是這麼奇怪,即使司馬穎傷害過我,我仍然愛他;可是劉聰付出再多,我仍然無法喜歡他。
「當然沒問題,勒樂意之至。太后的事,就是勒的事,勒絕不推搪。」
「小姐,時辰不早了,出宮吧。」她穿著男子衣袍,做內侍打扮,低聲道,「奴婢已買通西門守衛,不會有事的。」
兩日後,風涼秋燥所致,我有些咳,蒹葭端來一碗川貝雪梨羹,吃完后,我立時覺得腹痛如絞,冷汗涔涔。
「可是,陛下御極后,夜夜留宿在我的寢殿,早晚會闔宮皆知,宮人側目,陛下又如何對帝太后和皇后交代?」我憂切道,眉尖微蹙,「我不願你為了我受到責難。」
這日,丹桂飄香,秋菊搖曳,我在花苑漫步,帝太后也在花苑賞花,與我不期而遇。
「母后英明,兒臣自當為母後分憂。」劉乂如釋重負地一笑。
她狠狠瞪我一眼,拂袖轉身,氣呼呼地走了。
或許,在慾望的潮水中沉浮,在情火的熾熱中涅槃,對他來說,是一種迷失,對我來說,是一種契機。
「縱然被人非議,你也不後悔?」劉曜站定在我面前,步履沉重得令人心弦發顫。

宮徑狹窄,我身後跟著蒹葭、蒼蒼,她身後卻有六七個宮人。
「好,石勒,當年我沒救錯人,也沒看錯人。」我心中欣喜,以鄭重的口吻道,「我信你,以性命相托,不過,還有一人的命,也要交到你手上。」
我心念一轉,道:「無妨,倘若可行,你帶幾個驍勇的親衛秘密回平陽,救出王爺,接應我離開平陽。」
「置之死地而後生。」劉乂溫潤的眸光尤為堅定。
石勒驚詫不已,「司馬穎?成都王不是過世了嗎?」
劉乂這麼做,只怕是為了漢國皇室與國祚基業著想,不願臣民對劉聰失望,對漢國失望。
這夜,劉聰與我歡愛后,擁著我道:「今日母後為難你了?」
也許,男女之間的情、愛,只是一種執拗,與付出多少無關,與傷害深淺無關。
次日,他再下一道旨意,若有非議者,一人獲罪,十人連坐。
我道:「我句句肺腑,不想你為了我聖德有損。」
「沒人找我麻煩,我只是擔心陛下。」
半夢半醒中,我越來越難受,那種感覺讓人發顫、發熱,我想醒來看看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卻總是醒不來,昏昏沉沉的,也許是我太困了吧。
劉聰定定地看我,熠熠的眸光微閃,「我早就知道,你有不俗的見和*圖*書識。」
八日後,晴姑姑告訴我,石勒已經秘密回平陽。
我沒有出口,清冷地眨眸。
事已至此,我還能反抗的餘地嗎?還能說不嗎?
旨意一下,宮人紛紛噤聲,不敢再談及此事。然而,皇后的貼身宮人和別人在牆根下嚼舌頭,被人舉發,劉聰大怒,斬殺那兩個宮人,與她們相關的宮人,十人連坐,皆被殺,完全沒有顧及皇后的面子。
我讓蒼蒼退下,等了一會兒,晴姑姑終於來了。
「誰敢非議?」劉聰冷哼,氣得揮臂,「膽敢非議,我絕不輕饒!」
屋中只有一盞燭火,昏黃暗淡,他身穿一襲黑袍,臉膛發黑,虎目炯炯,威猛、健壯的身形讓人覺得有一種壓迫感。
「此事應當從長計議。」我面不改色地說道,誠懇道,「陛下,朝堂初定,平陽城所有人都看著陛下呢,假若陛下冊封我為後,難免惹人非議。」
他的臉孔沉靜如水,眉宇間點綴著縷縷輕傷,眸光沉得令人心痛。
我錯愕,他打定主意在我寢殿歇寢?
「誰敢側目?誰敢非議?我是皇帝,無須對誰交代。」他目光一凜,沉聲道,「母后和依蘭找你麻煩了?」
「為了陛下,為了漢國,我願意照你的意思做,你會幫我嗎?」
換上一身內侍袍服,我們離開寢殿,往西門趕去。守衛認得晴姑姑,問了兩句就讓我們出宮。
「好,我派人遠遠地跟著你們,護送你們回宮。」石勒叮囑道,「路上小心。」
聽得出來,他克制著激涌的情緒、磨人的痛楚,我疏冷道:「男女之情,說不清道不明,喜歡就是喜歡,沒有緣由,你不也是這麼想的么?」
劉聰召劉乂單獨見過一面,我想,劉乂定會向新皇極力諫言,以安臣民之心。
我無從選擇,只能服侍他就寢。當我們同床共枕,他將我卷進懷中,在我耳畔深情地低語,「容兒,這些年,每個深夜,我都會想,何時才能毫無顧忌地擁你入眠?」
「容兒,對男人來說,與心愛的女人同眠,是一種痛入骨血的煎熬。」他箍著我的身,化解了我的抗拒,情深道,「我承諾過,不勉強你,但我忍不住了,容兒,給我,好不好?給我……給我……給我……」
我早已料到了,淡然一笑,我又能如何?
「是誰?」
「並非難事,勒必定助太后離開平陽。」他的臉上毫無訝異,淡定得不可思議。
在我面前,他從沒有說過「朕」,只說「我」,以示他與我的和*圖*書情並不因為他身份的改變而改變;為了我,他寧願對他的母后疾言厲色,不惜犧牲母子之情。他當真對我呵護備至、恩寵優渥,可惜,他做的再多,愛我再深,我也無法忘記這些年他強迫我、傷害我、威脅我的事實。
他安慰我,「容兒,無須在意那些蜚短流長,只要我們能廝守一生、情濃一世,就不必在意那些非議。」
劉曜再次沉痛地問:「縱使毀了清譽,你也在所不惜?」
「好,我去更衣。」
我嘆氣道:「事已至此,我也不知道怎麼辦了。」
太醫趕來,聽脈,察看,我越來越難受,一陣陣的劇痛淹沒了我,五臟六腑好像被人搗了個稀巴爛,整個身子彷彿撕裂了一般。
「你——」帝太后滿面怒容,「你別以為長了一張美艷的臉蛋,就能迷倒眾生,我不會讓你敗壞聰兒的聖德!你等著瞧!」
「在你心中,是不是我比不上皇兄?還是因為什麼?」他緩重地問。
「太后,這些年……你從晉廷皇後到漢國皇后,從洛陽到平陽,也算坎坷,一定吃了不少苦。」石勒的眸色倏然暗下來,沉沉地看我,似乎別有深意。
我道:「是,在所不惜。」
劉聰下詔,改元光興,尊單皇後為皇太后,尊生母張夫人為帝太后,立北海王劉乂為帝太弟,領大單于大司徒。立髮妻呼延氏為皇后,封子劉粲為河內王,領撫軍大將軍,都督中外諸軍事。之後,他再下詔,為先帝發喪,移棺奉葬,葬永光陵,追謚為光文皇帝,廟號高祖。
他吻我的側頸,瘋狂而深沉,彷彿要吸干我的血。
「好,往後你我就兄妹相稱,我叫你容妹妹。」他開心道,虎目閃閃。
「話不是這麼說,陛下請聽我一言。」我耐心地勸道,「漢國雖是匈奴人所建,但這裏不是匈奴世代所居的漠北草原,在平陽百姓眼中,你們漢化已久,又在中原建國,理當遵行漢人禮數。我是先帝皇后,是陛下的繼母,怎能再冊封為後?這是違逆人倫綱常之行,勢必惹人非議、遭後世唾罵。陛下弒兄奪位,但不失為漢國繼往開來的英明君主,怎能行此逆舉?陛下若想洗去弒兄奪位的污點,更不能在私德品行上有遭人詬病之處,此乃其一。」
「乂兒覺得,哀家應當如何?」心念一動,我不動聲色地問。
他在書房等我,見我來到,他沒有行禮,因為一旦行禮,便會引起府中的人懷疑我的身份。
那雙白色劍眉,染了多和*圖*書少痛色?那雙黑色瞳仁,藏了多少憂傷?我感同身受,漠然道:「我只求一世安穩,既然陛下可以給我一切,情愛,榮華,地位,為什麼我要另擇他人?將軍不必為我這樣虛榮的女子費神傷心,世間德才兼備的女子多的是,你何必痴心一人?」
「司馬穎。」
我不敢勸他去看看皇后、夜宿皇後殿,擔心他懷疑我別有用心,我唯有盡量迎合他,讓他的警惕心慢慢鬆懈。這夜,他又來我這裏,春風縈面,眉宇含笑,我問他有什麼開心的事,他一臂攬過我,一手輕捏我的下頜,笑道:「能有什麼事比擁有容兒更值得開心?」
八月,一場秋雨一場涼,涼風瑟瑟,黃葉飄零,宮中開始縫製冬衣,諸如棉袍、輕裘、鶴氅之類的。
他撐起身子,俯視我,「你就是這麼大度,我已告誡過母后,倘若母后再羞辱你,我就不再向她請安。」
這一夜,他睡得很沉,不是握著我的手,就是擁著我,我一夜驚懼,無眠到天亮。
他撫著我的腮,溫柔道:「這幾日你清減了,氣色不佳,今夜就好好睡吧,別想太多。」
石勒忽然皺眉,為難道:「陛下已下詔,後日勒就要離開平陽,率軍攻晉。」
「還是不要叫我太后了,就叫我容兒吧。」我莞爾一笑,「天下大亂,世道艱難,我一直渴望有一個可親可敬的兄長呵護我,你比我年長,我就當你是兄長了。」
我不動聲色地頷首,有他幫我,也許就能事倍功半。當即,我讓晴姑姑捎信給石勒,對他陳述事情原委,約他見面。
片刻后,蒼蒼進殿,覷我一眼,柔聲道:「奴婢服侍太后就寢。」
「為什麼你不問我緣由?」
「其二,皇宮和平陽剛剛安定下來,陛下最緊要的是安撫臣工、穩定民心,不能讓兒女私情影響陛下的聖德,讓臣民認為,陛下弒兄奪位是為了一個女子而骨肉相殘。」
見我一動不動,劉聰欣喜地抬高我的腿,深入淺出,激烈而深沉,那雙染了欲色的血眸含著絲絲縷縷的笑意。
「將軍不該來。」我冷漠道。
她憤恨地瞪我,我猶豫了一下,退在道旁,讓她先行。沒想到,她非但不走,反而對我粗聲惡語:「你是皇太后,我是帝太后,但你不要忘了,聰兒是我親生的,你想霸佔他,我絕不會讓你如願。」
他擊掌一笑,「如此甚好,就這麼辦。」
這幾夜,他遵守了承諾,不勉強我,只是擁我入眠。然而,我總是提心弔膽,和_圖_書不敢高枕無憂。
我心中一喜,對呀,為什麼我沒想到這招?
爾後,他抱我上榻。

他臉上的痛色漸漸消失,面色漸冷,「既然你執意如此,我無話可說,願你心想事成,得享榮華富貴。」
接著,我和他協商如何逃出皇宮,如何救出司馬穎。
「勒報恩,從不問緣由,勒相信,太后定有自己的苦衷。」
「容兒不必擔心,一切有我。」劉聰將我的頭按在他的肩窩,緊緊抱我。
「好,就這麼說定了。」
我感動道:「勒大哥,謝謝你。」
我問:「勒大哥,你願幫我?」
來到石勒的府邸,門口有人接應我們,不費功夫就進府了。
此後,劉聰堂而皇之地出入我的寢殿,宮人側目,卻也不敢明裡說三道四,只在背地裡非議。因為,三五個宮人曾在大庭廣眾之下議論他與我違背人倫綱常的私情,神秘地失蹤,宮人就知道了,這就是他們非議陛下與皇太后的下場。這招殺雞儆猴,震懾了所有人。

話落,他毅然離去,飛揚而起的袍角宛如夜色中的黑焰,決絕遠去。
「怎麼?讓路,不說話,我就會原諒你、接受你?」帝太后更氣了,「我告訴你,在我心目中,只有依蘭一個兒媳婦。即使你使盡狐媚手段迷惑聰兒,讓聰兒對你死心塌地,我也不會讓你好過!」
我淡笑,「陛下這不是得償所願了嗎?」
他笑道:「好,我會好好想想你的諫言,今日乏了,我想早些就寢。」
「還有其二?」
他的眸光倏然森厲起來,「放心,一切有我!」
「你就是個狐狸精,是妖妃妲己!先迷惑先帝,現在還要迷惑聰兒,我告訴你,有我在,你休想在宮中橫行霸道,休想霸佔聰兒!」她見我仍然不開口,就繼續羞辱我。

「母后,兒臣知道你與皇兄情義非淺,然而,此等私情,會毀了皇兄。」他面色凝重。
她和蒹葭早已下去歇著,她怎麼還在這裏?忽然間,我明白了,蒼蒼不是劉聰的人,是劉曜的耳目,而蒹葭應該是劉聰的耳目。因此,我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劉曜和劉聰都了如指掌。
「你秘密回平陽后,設法聯絡晴姑姑,然後我們就依計行事。」我笑道,「夜深了,我也該回宮了。」
這夜,劉聰在皇後殿留宿,劉曜終於夜入皇宮,我早就料到,他遲早會來。
據說,這是劉乂和幾位大臣勸諫的結果。
「恭送帝太后。」我笑吟吟道。
www.hetubook.com.com言之,讓劉聰和所有人都以為我死了,我就能逃出魔爪。
一種堅硬之物突兀地侵襲了我,那種奇怪的空虛之感得到了緩解,頃刻間,我驚醒了,驚詫地看見劉聰伏在我身上,慢慢地律動。
「還是那句話,性命相托,萬死不辭。」他從容而誠摯地說道,「當年太后一飯之恩、救命之恩,勒沒齒難忘。若無當年太后的善舉,便無今日的勒。太後有何吩咐,勒絕不會推辭。」
我憂心道:「勒大哥,離開平陽后,你可願護送我和王爺到一個安全之地嗎?我擔心陛下會派兵追我。」
他的眼底眉梢盈滿了豪邁的氣概,「太后千萬別這麼說,勒曾在成都王麾下效力過,王爺遭難,勒不會袖手旁觀。太後放心,勒定會救出王爺。」
他拉我到床榻前,狡猾地笑,「你不想侍寢,也該服侍我就寢吧。」
我半眯著眼,「沒什麼,你母后也說不出多難聽的話。」
「不後悔。」
「帝太后若有本事,就讓陛下不要來我的寢殿。」我悠然回敬道。
只是徒增痛楚罷了。
在他面前,我盡量偽裝得溫順乖巧,盡心儘力地侍奉他,討他歡心,讓他以為,我願意留在他身邊,我喜歡他。他見我這般溫柔,我的勸就入了他的耳,因此,他偶爾留宿皇後殿。
呼延依蘭應該恨死我了吧。
這日,劉乂入宮看我,憂心忡忡地對我道:「母后與陛下的私情,百官皆知,街知巷聞。」
我搬離皇後殿,搬到後宮之西的寢殿,帝太后的寢殿則在後宮之東,為兩宮太后。

也許是連日來的失眠讓我神思俱疲,這夜,我很快墮入夢鄉,睡得很沉。不知睡了多久,我開始發夢,感覺自己在溫熱的湯泉中沉沉浮浮,身心舒泰,柔軟愜意。卻不知道為什麼,身子越來越熱,有一種奇異的空虛之感,讓我不自覺地扭著。
晴姑姑在門外等候,石勒掩上門,這才抱拳一禮,「太后。」
「我想離開平陽,離開漢國。」我盯著他的臉,研究他的表情變化。
雖然呼延依蘭位尊中宮,然而,並沒有得到夫君的寵愛,因為,劉聰夜夜留宿在我寢殿。
我緩聲道來:「當年他被劉輿毒死,被劉聰所救,之後被囚禁在漢國數年。這些年,我在漢國委曲求全,就是想救出王爺,可是我在漢國舉目無親,沒有可靠的親信,如今,有勒大哥相助,是我的福氣。」
我不願傷他,卻無法不傷他;我與劉聰的私情,他必定聽聞了,他為什麼還要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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