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出閱讀

胭脂染帝業

作者:端木搖
胭脂染帝業 手機閱讀請點擊或掃描二維碼
手機閱讀請點擊或掃描二維碼
0%
下卷 第二十三章

下卷

第二十三章

我道:「只要你找出我所患病症的根源,我就相信你高風亮節,沒有被大夫人收買,草菅人命。」
包紮后,大夫開了藥方就走了,阿寶跟著去取葯。
由於傷在腳板,我只能卧床養傷,連續兩日,劉曜沒有來看我,我以為他忙於公務,也就沒多想。第三日,我隨口問阿寶,這兩日將軍是否忙於公務。她說,將軍和平時一樣,不算忙。
劉曜的目光變了,纏繞著絲絲的痛;須臾,他調整了坐姿,摟抱著我,就像以往那樣,溫柔熱烈,纏綿深沉。
「好。」劉曜凝視我,眸光深深,情意沉沉。
再說兩句,他就回去了。我心想,此人應該是一個正直、耿介的大夫。方才我先試探他的醫術,又故意說他被夫人收買,從他的反應與表情看來,他專註於行醫救人,對錢財無動於衷,並不容易被人收買。
「日後還要勞煩您為我診治,您不會拒絕吧。」我笑道。
劉曜揉著我的肩,默不作聲,但我知道,他到底不忍心讓我受傷——他對我還有不忍之心,證明他對我並非無情;正因為他愛我,才會傷得那麼重,才會氣不過,才會想著也讓我嘗嘗受傷、心碎的滋味。
回到廂房,他將我放在床榻上,我緊緊抱著他的腰身,不鬆手,他低沉、克制的聲音在我頭頂響起,「我看看你腳上的傷。」
「既是如此,那大夫為什麼只斷出我嘔吐、腹瀉的病症?」
「西域有一種黃昏時分開的花,叫做『惜花』。這種『惜花』並無毒性,卻有一種獨特的功效,將花朵晒乾,無論是磨成粉,還是製成熏香,都可讓人寧神安睡。」
有人推門進來,劉曜鬆開我,我仍然依在他懷中,阿寶端著湯藥站在門前,頗為尷尬,「奴婢不知……將軍恕罪……」
他舉眸四望,到外間察看,半晌又回到寢房,目光掃過房中的每一樣傢具器皿。忽然,他的目光落在床上,落在蓋在我身上的被子上。我不解地問:「有什麼不妥?」
「夫人言重了,此乃醫者的本分。」王大夫仍然謙遜有禮,喜怒不形於色。
我將這些日子喝葯、嗜睡的情況告訴他,把收藏著的藥渣給他看,他檢查了藥渣,道:「這藥方的確是醫治腳傷的良方,不過……」
自從司馬穎過世,那段刻骨的初情塵埃落定,封存在生命的最深處,而劉曜,站在最明亮、最溫暖的地方,望著我,我不由自主地向那處溫暖走去和-圖-書,靠近他,汲取那令人留戀的暖意。
我震驚地呆住,這招殺人的法子夠高明、夠陰毒,讓人防不勝防,又讓人無從查起。
他站起身,我奮力撐起身子,想拽住他的手,卻沒有夠著,他迅速地邁步離去。
劉曜看著我,目光沉靜,不顯喜怒,我心想,他應該會說點兒什麼吧。
我回神,尋思道:「難道惜花被磨成粉,放在我的茶水中?或者是做成熏香讓我吸入體內?可是,我不用熏香……」
卜清柔別有用意地說道:「原來如此,妹妹自己進食不慎,可別冤枉了人。」
將計就計,以身上的傷痛,換取他的憐惜,值得。
為什麼一夕之間就變了?他究竟在想什麼?我應該怎麼辦?
「這便是關鍵所在。」我驚嘆地點頭,「大夫如何發現被中有異?」
慢慢地,這輕柔的吻,變得激烈起來。
「什麼花?」
這個白須蒼蒼的大夫面無表情,「夫人,在下只知醫病救人,誰付得起診金,在下就救治病人。」
王大夫略略皺眉,「奇怪的是,這藥渣里並沒有『惜花』。」
我也捏起一片花瓣,可是並沒聞到什麼香氣。我不解地問:「這『惜花』無香?」
他立即回身,緊張地抱我起來,將我放在床上,我勾著他的脖子,不讓他輕易地丟下我。
爾後,他抱著我,靜靜的,彷彿光陰靜止,仿若天地不再,仿似萬物消失,只有他和我,以及我們的情。這一刻,心中滿滿的,甜蜜的幸福漫溢開來,我才明白,劉曜已經深入我的心。
這太不尋常了。
我決然道:「倘若如此,我寧願,此生永相絕,永不相見。」
他端來湯藥,遞在我唇邊,我莞爾笑了,伸手接過湯碗,他卻道:「不是要我服侍嗎?」
「妹妹真的覺得阿寶很好?」卜清柔定定地看我,鄭重地問,「不久前,你做過什麼,都不記得了?」
「還想我喂你喝葯?」劉曜眨眸一笑。
「不疼,真正疼的是,這裏。」我捂著心口。
半個時辰后,另一個大夫來了,把脈,診視,然後對我道:「夫人應該是吃了不幹凈的東西,才引致嘔吐、腹瀉,在下開張藥方,連服三日便可痊癒。」
他捏起一小片乾花,放在鼻端聞了聞,「是『惜花』。」
「你是什麼東西?你只是伺候人的下人,也有膽量罵我?」我厲聲道,拽住她的手臂,抓起早就藏在床頭的小刀,往她臉上劃去和圖書
我並非真的想毀她的容,只是嚇唬嚇唬她,而她也頗為兇悍,握住我的手腕。我用力地刺,她使力頂著,就這麼僵持著,各自拼力。她還扯開喉嚨大喊:「來人啊……救命啊……」
「我記得,當年我暈倒在雪地,將軍救了我,喂我喝葯。」我緩緩道。
他的面色凝重了三分,「其中一味葯,我向來不用,而是用另一味葯,因為這味葯較為特殊,假若與一種西域傳入中原的奇花混在一起,便會出岔子。」
她似乎被我發怒的模樣嚇住了,靜默須臾才道:「妹妹怎麼會有事呢?既然妹妹說這大夫醫術低劣,那我就為妹妹另請一位大夫。」
話音未落,我將整碗湯藥潑在她身上。
模糊的淚光中,我看見,劉曜不顯喜怒的臉依然冰寒,眉宇間卻藏著憂色。
原以為會倒在這些碎片上,卻沒有,一雙有力的長臂攬住我,橫抱著我。
「今晚陪我,好不好?」
我心中如蜜,由他伺候著喝了苦澀的葯。
我喜歡他嗎?愛他嗎?
他沒說什麼,只是將我抱得更緊。我抬頭,輕吻他的臉頰,他輕笑,低頭一啄,吻住我的唇。
不多時,兩個侍女來瞧瞧究竟發生了什麼事。眼見我和阿寶動了刀子,她們嚇得慌了,一個去稟報,一個來勸架。
我低頭一瞧,「咦,被子什麼時候濕了?奇怪,這是怎麼回事?阿寶,你知道被子怎麼濕了嗎?」
吃藥時,我故意不小心,沒接穩,整碗湯藥都灑在被子上。當即,我破口大罵,罵阿寶身為卑賤的侍女竟然欺負我,罵她故意不好好服侍,還形如瘋婦地打她。她嚇得往外跑,我不能下床,只能拿起伸手可及的物件扔她。
他抬眸看我,痛色分明,我明白了,笑了,此時無聲勝有聲。
阿寶搖搖頭,卜清柔眉開眼笑地說道:「阿寶,服侍夫人服藥。妹妹,你先歇著,稍後我讓人送一床新的被子來。」
王大夫走過來,用力地撕開被套。我看見,在被子的前端,紮實的棉絮中點綴著紫紅色的乾花碎片,密密麻麻,觸目驚心。
「將軍不願意么?」
那大夫來複診,我說了這事,他說的確如此,春困加上湯藥,人會睏倦一些,停了葯就好。
王大夫淡然道:「夫人若有隱疾,在下可以一試。」
很快的,我突然發瘋、打罵侍女的事傳遍了整個將軍府。
我就像失心瘋的婦人一般跪在床榻上亂砍亂刺,她們退得和圖書遠遠的,驚懼地喘氣,心有餘悸,戒備地瞪我。
不知道是不是湯藥中加了那種讓人瞌睡的葯,我越來越貪睡,常常日上三竿才醒來,午後總覺得倦怠,一躺下來就睡沉了。仔細算來,一天十二個時辰倒有六個時辰在睡夢中。

他抱著我,大步流星地離開,不理會五個侍妾的喊聲。
我就是不鬆手,埋臉在他的腰間,淚水嘩嘩地流,嗚咽聲不絕。
「那你吃藥了嗎?」卜清柔又問,目光閃閃。
「我不管你是不是大夫人的人,她出得起什麼價,我雙倍給你,只要你為我斷症。」
在洛陽郊野的溪谷,他捧著我的雙足,拭去水漬,溫柔深情……那一幕,鐫刻在心底,此生此世都不會忘。而今,我的雙足為他受傷,他心痛嗎?
兩日後,阿寶端葯給我服用,我抿了一口,陡然呵斥道:「你想燙死我啊?」
卜清柔帶著阿寶回來,問我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對阿寶又打又罵的,是不是阿寶沒有盡本分、服侍得不好。她握著我的手,假惺惺地笑,「妹妹,如果阿寶伺候得不周到,我再派兩個下人服侍你,可好?」
她睜圓眸子瞪我,氣得咬牙切齒,「這葯根本就不燙,不然早就燙傷我了。」她氣不過,怒指著頭,「我警告你,再有下次,有你好受的!」
侍妾的地位和下人相差無幾,再者我是無寵的侍妾,她們自然不怕我。見我瘋癲,她們一起對付我,想奪去小刀。我死死地握著小刀,在三方糾纏中,刀劍無眼,那勸架的侍女的胳膊上被我劃了一道傷口。
我緊張地問:「有何不妥?」
我就知道,他只是懲罰我曾經對他的傷害,並非對我無情。
「你好好歇著,我還有要事,改日再來看你。」他漠然道。
他的臉孔就在我上面,鼻息溫熱,黑眸沉沉,「縱然沒有人珍惜你,你也要珍惜自己。」
「將軍就這麼絕情嗎?」心口悶悶地痛,我凄楚地問。
「疼不疼?」他的掌心貼在我的腮上。
哭了半晌,他為我拭淚,然後察看我雙足的傷,小心翼翼,疼惜不已。
「妹妹稍安勿躁,是不是大夫的葯出了岔子,還需把脈才知道。」卜清柔淡定地笑,示意那大夫給我把脈。
「是。」阿寶偷偷地覷了一眼,躬身退出去。
是的,我喜歡他,愛他,正如曾經愛司馬穎的那樣。
「湯藥擱著吧,退下。」我吩咐道。
「假若要把『m.hetubook.com.com惜花』的花氣、藥性無聲無息、不知不覺地吸入體內,那麼只能是夫人的近身之物。近來夫人卧床養傷,近身之物便是床榻上的物件。」
心口彷彿被人捶了一拳,我不明白,如若他不忙,為什麼不來看我?
「在下醫術低劣,夫人抬舉了。」王大夫沉穩道,並不因為我的故意挑釁而發怒。
這夜,他和我相擁而眠,宛如情深意重的多年夫妻。我睡得很踏實,以為今夜之後,一切風雨、霜雪都過去了,將會迎來燦爛的日子;卻沒想到,天亮之後,仍然是陰霾重重。
「走開!」我拼了僅存的力氣,怒聲呵斥,接著坐起身,端起以往上位者的架子,凝眸瞪著她,「假若我有何不測,你擔待得起嗎?我死不足惜,可是你和將軍多年的夫妻恩情是否不受影響?」
只希望,這個王大夫可以信任。
「倘若在下沒有要事在身,便為夫人聽脈、診病。」他穩重持禮地說道。
「你的腳已經傷了,為什麼還這麼不愛惜自己?」劉曜掰開我的手,卻掰不開。
卜清柔派人送來一床新的被子,我照常蓋著,卻沒有喝葯。雖然是王大夫開的葯,但是難保卜清柔命人在煎藥的時候加入那味葯。如此一來,腳傷就不容易好了。
「別無其他?」我譏諷地笑,「倘若只有如此,那王大夫只不過是一介庸醫。」
「假若『惜花』和你說的這味葯混在一起,會怎樣?」我抓著被子,雙手微抖。
這被子是卜清柔準備的,難得她看得起我,在我未進府之前就想到用這絕妙的法子置我于死地!這女人的心思,是我見過的女子中最陰毒、最細膩、最莫測的!
「王大夫醫術精湛,我深感佩服。方才多有得罪,我向您賠禮……」
卜清柔帶著大夫來了,我有氣無力道:「夫人,我就是吃了這大夫的葯才變成這樣的……我不吃他的葯……」
可是,又過了三日,情況越來越嚴重,午睡剛起來一會兒,我就哈欠連天,又想睡了。
「夫人嘔吐、腹瀉之外,雙足的傷勢尚未痊癒。」他並沒有看見我的腳傷,聽脈就診斷出我有腳傷,有兩下子。
卜清柔的眼梢隱隱含著笑意,「這被子濕了,是怎麼回事?」
「夫人所言極是。」這個王大夫沉著應答,似乎沒聽出我的話外之音。
大夫來了,察看我腳底的傷,說所幸沒有割傷經絡要害,否則這雙足就廢了。
我心生一計,將吃剩的飯www.hetubook•com•com菜放了兩日,酸腐時吃入腹中。半個時辰后,我腹痛不止,又嘔又瀉,讓阿寶去叫大夫來。她見我病情嚴重,就叫人去請大夫來。
茶盞的碎片刺入腳板,割裂了血肉,鑽心的疼,噬骨的痛,四肢百骸都在痛……心碎了,宛如地上的碎片,我艱難地喘著,淚水簌簌掉落……又一陣徹骨的痛襲來,我再也支撐不住,軟倒下來……
我不能放棄,我必須抓住這個機會!於是,我叫著他,伸著手臂,從床上滾了下來。
「『惜花』原本有香,製成乾花后就失了香氣。夫人睡眠之時,乾的『惜花』所散發出來的獨特花氣就會被夫人吸入體內,與夫人所喝的湯藥互為作用,致使夫人時感睏倦。」王大夫解釋道。
「啊——」阿寶尖叫一聲,反應敏捷地閃避,躲開我這一擊。
我讓阿寶去稟報劉曜,就說我有事見他,可是,不知道是阿寶沒去找他,還是他不願意來,他沒有現身。我等了五日,他都沒有踏足西苑。
「夫人,她……」阿寶被我的話搞糊塗了。
我讓阿寶拿著藥方去抓藥,留下大夫,對他道:「醫者素有仁心,行醫濟世,理應救人,而不是害人。大夫,不知我說的對不對?」
或許,更早以前,早在我是單千錦的時候,早在劉曜與劉聰對我發動柔情攻勢的時候,劉曜就悄悄地佔據了我心中的一角,只是我沒有察覺。
四目相對,很近很近,他眼中的我,傷心欲絕,愴然涕下。
「吃藥?阿寶還沒端葯來給我服用呢。」我笑問,「阿寶,葯呢?」
話畢,她掃了我一眼,走了。
「混在一起,便會像夫人這般,精神不濟,時感倦怠,越來越嗜睡。假若長期如此,便會神智失常,如小兒一般呆傻;嚴重者,全身行動不便,又聾又啞,形如廢人。」
「阿寶服侍得很好呀,怎麼會不好呢?夫人為什麼這麼說?」我迷惑地看著她們,「夫人,發生了什麼事?你說我對阿寶又打又罵,沒有呀,我什麼時候打她、罵她了……阿寶,有嗎?」
「既然將軍對我不再有絲毫憐惜與情意,我又何必愛惜自己?」我凄涼道,楚楚地看他。
阿寶困惑地看看夫人,又看看我,「葯……葯還在煎……」
一個時辰后,我拉了五六次,癱在床上,虛軟得沒了力氣。
為什麼會這樣?是因為春困和湯藥的緣故嗎?
「王大夫走了之後,我覺得很困,就睡了。」我裝出一副童叟無欺的樣子。
  • 字號
    A+
    A-
  • 間距
     
     
     
  • 模式
    白天
    夜間
    護眼
  • 背景
     
     
     
     
     
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