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他在套上夜行衣的時候，根本沒來得及把龍袍脫掉。

怪不得我覺得這個「替身」的眼神有些眼熟，我和錢佐的那個清晨，錢佐也是用這樣的眼神看我的。還有在冷宮裡，他泡在澡盆里的時候，也是那樣的不一樣。

是的，這世界上根本沒有錢佐替身這碼子事，什麼一模一樣的替身，什麼代替他行房的工具，統統都是錢佐他自己！

他點頭。

我面前的他，不是錢佐，還能是誰？

我鼻子一酸，對著錢佐說，你是錢佐的替身？

因為他的劇烈運動，被逼迫於一角的毒素就如同洪水決堤一般肆意蔓延，更快地把錢佐的身體給侵蝕了。

我那時候感覺到世界是多麼的可怕，我周圍是多麼地空虛，我開始胡亂地用手去堵住他的嘴巴，妄圖把那黏呼呼的液體給堵回他的胃裡。

是的，他穿著龍袍。

可是，現在，他卻也如同一顆流星一般，在瞬間隕落。

眼淚止不住地流了下來。

我看著面前形若痴獃的他，一把拽住他的領口，把他htｔps://m•heｔubｏｏk.coｍ•ｃｏｍ外面那件粗布袍子扯開。

是的，越國的皇帝，這個高高在上的皇帝，原來是一個精神分裂的病人。這件事是多麼地可笑。可是我卻一點也笑不起來。

可是，他的幸福在戴悠夢那，而真正的戴悠夢早已經上弔死了。

他中的毒根本沒解。

翻身，爬起，重新來過，我默默地對錢佐說，你不能死，你死了我和錢倧還怎麼交易？你死了我找誰報那一夜的情仇去！

我想起錢倧說的話，他說錢佐的身子沒有大礙，因為錢佐下意識的把所有的毒素都逼到了腦子裡。可是現在，錢佐身上的黑色，表明他身體上的細胞也中了毒。

好像有個聲音在對我說：「他活不了啦。」

我差點沒跌倒。總感覺到面前浪尖一個接著一個地朝自己鋪天蓋地而來。所有的不解，所有的迷惑都在那一刻如同電影閃回一樣，在我的腦袋裡不停地跳躍，夾雜著面前的他不停地說著含糊不清的話，話雖不清，hetｕｂｏｏｋ•ｃoｍ.com我卻聽得清楚，他一遍遍地說著，我不是錢佐。

果然是一片明黃色。

我甚至感覺到自己的鼻子有一絲酸楚。

在錢佐的潛意識裡，終究是厭倦這一切的。

這是第一次，我為他哭泣，為天底下第一大傻瓜哭泣。

我忽然忍不住用儘力氣錘起錢佐的胸脯，「你發什麼神經啊，這天底下怎麼會有這樣的大傻瓜！」

我，到底只是一個旁觀者，一個真正的替身，所以我不可能承接這一切的。我所想做的，不過是逃離出這些人的故事，把握我自己的幸福，追回我前世流失掉的愛情。只是我沒有發現，我在這些人的故事里越陷越深了……

只因為，面前這個被我催眠的男人，和那個高高在上的皇帝，是同一個人。

我不知道錢佐的病是怎麼引起的，是因為他長期的演戲讓他自己分不清自我，還是皇宮裡殘酷的鬥爭讓他的精神飽受摧殘，抑或是他對自己的不滿而造成了今日他在人格上的嚴重分裂，等等。總之，他幻象出了https://www.hetubook.com.com一個純潔乾淨，腦袋裡只有戴悠夢的替身。

我想起他要背我出皇城的那個夜晚，我想，他是要離開皇宮的，他是要領著他愛的人遠遠的拋開這一切紛爭的。

他的那個替身，不會說話，不用說那些冠冕堂皇的鬼話；他的那個替身，沒有恨，沒有背景，他所有的就是對戴皇后的關愛。

我驚訝自己居然問出這樣一句話，而且，我用的是「我」，不是「戴悠夢」。

記得有那麼個事例，女兒被車壓了，一個虛弱的母親居然能把一輛幾噸重的車給扛起。為了女兒，母親發揮了自己的超能力。而錢佐，為了一個毫不相干的我，也激發了自己的潛能力，只是，在巨大的潛能之後，是無可避免的衰竭。

如果說，錢佐沒有來救我，興許可以再撐幾天甚至半個月，可是現在，我看到那黑色的血液止不住地流淌，我想，他恐怕撐不過一兩個小時了。

救我出宮的人是錢佐，劫獄的人是錢佐，和戴皇后夜夜笙歌卻天亮后又拒不承認的人——和-圖-書還是錢佐！

我把手在身上擦了擦，然後拖起錢佐，我想要把他背起，可是戴悠夢這副嬌弱的身軀根本扛不起重物，我還沒站起，便被壓倒下去。

錢佐的毒，根本沒有好。

我莫來由地悲從中來，對錢佐的恨，對他的不理解，已經因為這一切都化作了烏雲，煙消雲散了。我甚至善意地希望能看到錢佐找到屬於他的幸福。

然後我說，你愛我？

為什麼危難的時候，這個黑衣人會適時又恰到好處的出現？為什麼錢佐會為黑衣人的劫獄提供便利？為什麼黑衣人會擁有和錢佐一模一樣的功夫？

錢佐，他愛上了自己的仇人，愛上了自己不該愛上的人，於是他變本加厲地讓自己恨戴皇后，可是愈恨愈是愛，以至於他最後竟然妄想出一個替身，把所有對戴皇后的愛都轉嫁到那個假想的替身身上。

可憐我直到現在才想明白這件事。

可是毒血還是從指縫間流了出來，沾滿了我的雙手。

可是，錢佐沒有回答我的話。不是他不想回答，而是他的嘴角滲出了黑乎乎的血和圖書塊。他轟得一聲，如同一匹大象一樣，重重地倒在了地上。黑色的血液就像地下的噴泉一樣，汩汩地從他的口裡朝外湧出。

我想要過去把他給拽起，可是錢佐毫無反應。

可是身體越來越沉，錢佐的手腳越來越冰涼。

所有的疑團被找到了那根線頭，輕輕一扯，都化了開去。

一切的一切，都是錢佐膩想出來的罷了！

他昏厥了，但意識尚存，當聽到戴悠夢有危險，他居然憑藉自己那點微末的知覺喚醒了自己，強撐著自己，出來救人。可是，這所有的一切，就如同人死前的迴光返照一般，他在救我的那一剎那，如流星般滑過，迅捷而瀟洒。

他那張白凈的臉，瞬間被一股烏氣給籠罩著，鐵青著，比起之前中毒的時候，還要慘上幾分。而他的手掌一直沿著手臂向上，都是烏黑的一片。

每當戴皇后遇到危險的時候，錢佐就化作那個替身，去守護她。他所要表達的是他的愛，他那深深的愛。他在的時候，總是把戴悠夢的手拽得很緊，深怕一不小心就會讓幸福溜掉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