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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奴

作者:花清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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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敞開心扉

第二十章 敞開心扉

司行風回過神,調整了個舒適的位子,抱著她的雙臂收緊。他將臉埋在她耳後的發間,幽幽地嘆著氣。
仇恨的火種只會在他的體內生根、發芽、燃燒。
「昨日窗下花滿樹,今夜隨風隱紅塵。
她微微一怔,不想他會留意這些細節,淡淡地道:「離開宮中有一段日子了,已經很久沒見到金邊睡蓮了,也想不起來它們長得什麼樣子。」
他不由地挑眉,「你好好的拿著燭台做什麼?」
十指的緊扣,身體的交纏,韻律的默契,他帶給她的是前兩次不曾體會的感覺。空洞的身體一下子被填滿,就在顫動的那一瞬間,彷彿她已不再是她,身體沒了重量,輕飄飄的浮上了半空……
「既然知道,為何上次卻要撒謊?」
「今日都做些什麼了?」他輕聲問。
她緊緊地抓住他的手,然後對他說:「別說了,別說了,就當我求你別說了。」
怎麼會是他?他怎麼會在這大半夜的好好跑來她的住處?
看著他痛苦而帶著恨意的笑容,她頓時便明白,原來在山洞里,她無意中看到的好份名單,竟然是那些客人的名單。
春夜,徐徐的晚風吹過,枝葉揚起沙沙的聲音。
她也沒有再開口說話。
品妤見他半天不說話,擔憂他,於是偏過頭看他,只見他目光無焦距的看著半空發獃。
司行風緩緩放下手臂,看著她從身邊走過,點亮燭台。
所有一切,目的只為復讎。
「你在緊張什麼呢?」他將臉壓低了,鼻尖幾乎是要觸碰到她的鼻尖,聲音低沉暗啞,充滿了誘惑,「我身上只剩下這件單衣,脫了之後就什麼都沒有了,你是想我生病呢?還是想我光著身子睡覺呢?通常我只在一種情況下,才會光著身子睡覺,而且不會覺得冷,也不會生病。」他的聲音說不出的暗盅惑。
品妤咬了咬唇,他這話是指她么?她早已不後悔遇到他,也不後悔隨他出宮。
她一驚,但下一刻,便恢復了尋常,轉身小心翼翼地問他:「這麼晚了,侯爺找奴婢有何事?」
她僵直著身體,不敢再動。
擷香閣是金碧皇城京都最大的勾欄院,之所以經久不衰,不僅是因為那裡的姑娘漂亮,懂得取悅人,還更因為這是一家男女同娼館,吸引著形形色|色的客人。
品妤在翠玉閣挑了一件蝴蝶簪子,整個蝴蝶都是由翠玉製成,玉體通透,做工更是無可挑剔,垂下的兩隻碧綠的玉蝴蝶,精緻可愛,隨著搖曳的步伐輕輕晃動,讓人愛不釋手。
初見到花清琳的那一刻,他在她的臉上看到了滿滿的難以置情,便立即想到夏之洛。可見對花清琳,最初,他從未有過好臉色。只是花清琳與夏之洛不同,是個可憐的女人,還是個痴情的人,雖然囂張跋扈,雖然將他當成曾經暗戀的對象,但對他卻是真心實意的好,若是說為他去死,他相信她一定願意。他之所以後來信她,是因為他和花清琳有著一個共同的敵人——夏之洛。
她抿唇,決定避開這個話題,於是轉問他:「其實這裏才是你真正的家,對嗎?」
同樣是姓夏,對夏之洛,無論是身心,都充滿了無比的恨意,然而對夏品妤,這個讓他極度傷神的女人,不僅沒有一絲恨意,卻是難以控制的思念。
「知道那份名單是什麼嗎?」他澀笑。
他抽出手,點在自己的唇邊,做了一個噤語的手勢,「噓,你今晚的角色就是做一個傾聽者。」說到這裏,他沉默了,沒有再繼續往下說,獨自一人陷入那段回憶。
不知是否因為之前酒喝多了,所以是酒精的作用,他開始有些想念那個總是惹他生氣的女人。一個月了,她可真是能躲。明明天天在同一個園子里,她卻能躲著他連面都不招。
出奇不意,他伸手挑開她的髮髻,那一頭漂亮黑亮的青絲像瀑布一樣垂散下來。
他曾經對天發過勢,只要他一天不死,他便要那份名單上的所有人都下十八層地獄。
司行風不以為意的踏進屋內,品妤嘆了口氣便將屋門關上,以防夜風吹在他的身上,著了涼。關好門,剛轉身,卻被立在面前的司行風嚇了一跳,他居然離她那麼近。
果不其然,將簪子和_圖_書交予司行風的第二日,便看到許家小姐頭上插著這枚玉簪。
他恨恨地折斷了面前的一枝含笑。
脫了單衣,他裏面就沒有衣服了……
空氣里,四處瀰漫著淡淡的梅花香氣,他差點忘了是梅開盛開的季節。
他出賣了所有,甚至出賣靈魂,承諾替西陵川平外戚內亂,剷除判黨姦細,而將自己拱上風浪的尖上,幾次大難不死,終於換來了如今的權勢與地位。
連接一個多月與許碧柔待在一起,差不多快要到了他忍耐的極限,這麼久以來,他從未覺得自己這樣累。內心不斷地在掙扎,為了報仇,他儼然成為一個卑鄙小人。他告訴自己,為了報仇,殺人越貨,坑蒙拐騙,泯滅人性,所有一切都在所不惜。可是近幾日來,他越來越感覺到無名的煩燥,只想儘快了結這件事。
「夏品妤,你開門。」司行風又重重地拍了兩下門。
這時,一陣風吹來,滿樹的梅花瓣像落雨一樣,揚揚洒洒地飄了下來。她頓住了腳步,盯著那場花雨直到最後一片花瓣飄落至地。
「沒有……」他這樣緊緊地貼著她,她能安然入睡就怪了。
懷中抱著她嬌小瘦弱的身體,他不禁回憶起那兩次床第之事。因六年前那一段無法抹去的傷痛,他痛恨女人,痛恨床第之事,但在百花堂,清風別苑,兩次都與她有了肌膚之親,那種感覺就像是體內沉睡了多年的情慾莫名的突然被喚醒了,甚至有點走火入魔的傾向。他喜歡與她肌膚相觸,肢體糾纏的感覺。
他問道:「大半夜的你坐凳子上做什麼?我躺在你身邊,讓你無法入睡?」
「哦,沒什麼……」她的臉頰微微發熱,還好,黑暗之中,無法看得真切。若是被他知道她把他當做是採花賊,會很丟臉。
司行風抬起頭,暗吸了一口氣,貼著她的髮際,似是自嘲:「人生在世有很多事都身不由已,不想去做,卻又不得不做。所謂冤有頭債有主,牽扯無辜的人進來,是不是很卑鄙?」
看她的表情,他便知道她已經明白那是什麼。他又笑:「你知道嗎?如果沒有那份名單,我想這世間早已沒了一個叫司行風的人。」但也正是這份名單,將他真正推進地獄,萬劫不復的地步,如今的他,是個滿手沾滿了血腥的劊子手。
他嘆了一口氣,道:「那些事你以後不必再做,交待洪叔安排其他人去做。若是喜歡寫字作畫,城東的文書閣有很多金色水粉。」
她偏過頭看著他,他漆黑的眼眸中流露出的認真的神情絕非是在撒謊。除了在山裡,她已經許久不曾聽他這般溫柔地說話。
殊知他道:「你該不會是將我當成最近城內鬧得沸沸揚揚的採花賊了吧?」
有些不能習慣他這樣沒有頭緒的舉動,她輕輕地說:「侯爺,很晚了,該早點休息……」
「這裏很美。」她由衷地讚揚。
他又一陣失神,口中不停地重複:「你不會明白,你不會明白……」
「顯然不是。」那天晚上,也是像今晚一樣睡不著。初春的晚風雖然不如寒冬的冷風那般冷冽,卻能讓人的頭腦保持清醒。踏著清朗的月光,他在府里漫無目的的亂走,聽著沙沙的樹葉聲,看著花枝在風中輕輕搖曳。
床太小了,若要同時容下兩人,勢必兩人的身體要緊密的貼合著,這樣讓她萬分緊張。
她咬了咬嘴唇,輕移蓮步,乖乖地走了過去。
即便是六年過去了,他依然清楚地記得,那日與幾個書生從太白樓一番淺酌,正要結賬離開,突然一個穿著華貴,長相又十分漂亮的女人睜著矇矓醉眼撲上來就抱住他叫著一個陌生男人的名字。
他是個會讓人下十八層地獄的人?負擔?愛上他會有什麼樣的負擔?
他將臉埋進她頸間的髮絲里,熟悉而淡淡的蘭花香味,是她特有的味道,就是這種味道讓他安心,不會去想復讎,不會去想國事,所有一切都不會想。
他要見她。
「這首詞……」這首詞是她來到平遠侯府已有一段日子,適逢梅花盛開的季節,某個夜晚,看見滿樹的梅花瓣隨風飄散,感嘆遠去自由的時日而作的一首詞。卻不想,他竟https://m.hetubook.com.com然聽見了,並記了下來。
他想了五年怎麼也想不通的問題,卻在那一剎明白了,上官尋愛的不是那個瘋狂的夏之洛,而是另一個人,這個人是他的恩人,他卻瘋狂地折磨了她一夜。
「沒什麼特別的事,只是一時間睡不著,出來隨便走走。」他目光灼灼地看著她。
品妤咬著唇,想了想,便道:「如果有事埋在心裏比說出來還要痛苦,那就說出來吧。」
這樣漂亮的簪子更顯許家小姐的明艷動人吧。
殊知,事隔三日,他走在路上好好的突然被人打暈了,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竟被人綁架到客棧內,而將他綁來的那個女人,正伏在桌前喝著酒,見他醒來,便衝過來抱著他,哭著叫著另一個男人的名字,求他別走。
她下意識地將燭台擋在了兩人的面前。
她看見黑影抬起手,懸在半空,然後又落了下去。
到了後花園,不想遠遠地瞧見她披著一件外衣,佇立在梅樹下發怔。突然,她抬起頭,伸手輕輕彈了一下樹枝,梅花瓣並未能遂她願的飄落下來。她嗤笑一聲,臉頰上的酒窩在月光下若隱若現,然後嘆了一口氣,意欲離開。
他難以接受這樣美麗優雅的一個女人,竟然會做出這等羞恥的事來。為了讓她清醒一點,他不得不再次將她推開,並狠狠地給了她一記耳光。卻不想正因為這一記耳光惹火了她。她再一次命人弄暈了他,然後這次,等他醒過來的時候,他萬萬沒有想到,他竟然會被她賣進了擷香閣。
對夏之洛是恨,可是對她卻不是。
「我以為只有我一人。」原來那晚他也在,她輕彈樹枝的憨態也一定被他看去了。
品妤見著,便道:「別再說了……」
越是見不到她,他越是想見她。
他依舊還是抱著她不動,她便輕輕地試著掙扎了一下。
她沉默。
雖然尋常賊人不可能輕易地闖入蘇園,但近日裡來,街坊傳言有採花賊盡挑大宅作案,她的心不禁懸到了嗓子眼。這樣悄無聲息,莫非真的是採花賊?
「那晚,我剛好經過花園。」他說。
漸漸,沉默在兩人之間漫延開來,空氣突然之間變得稀薄起來。
她暗暗深呼吸,像是尋常一樣,伸手去脫他身上的單衣,領口只掀了一點點,她突然覺得好像有什麼不對。
同行的書生都笑取笑他桃花盛旺,可誰又能預知這是人生中一場毀滅性的桃花劫。
原來是這樣。她不禁想,建立蘇園,是一種緬懷和思念吧。
「一個將死的人,眼神是絕對不會騙人的。」她說。
棄了手中的一枝含笑,他便向她的住處走去。
她驚詫地瞪著雙眼,看著近在咫尺的一張俊臉,莫明地緊張。
泡完熱水澡,洗去了一天的疲憊,品妤熄了燈,正準備上床休息,卻聽見屋外一陣響動。她看向窗外,一個黑影從窗前走過,且沉重的腳步聲,越來越近。她不禁捉住衣襟,若有所思地看著那個黑影走到門處。
她知道擷香閣失火的事,李老鴇的死,定與他有關。雖然她能明白他內心無法彌合的痛,但她不希望他一輩子生活在仇恨中。一輩子放不下,一輩子活在仇恨中,這樣的人生又有什麼意義。
花清琳擁有王宮中所有女人所沒有的法碼,便是白虎王西陵川唯一的子嗣,年僅一歲的西陵伏。保住花清琳這個外族女子在後宮的地位,保住她的皇子,這是他想翻身的契機。但只憑花清琳,還不能實現他的期望。能夠幫他達到目的的,就只有西陵川。
「打掃屋子,修剪花枝。」她如實說。
她咬了咬唇,道:「想說什麼呢?」
她抬起頭,目光剛好及他的領口之處,他的領口微敞,露出鎖骨和紋理勻稱的肌膚。她臉頰突然有些熱,不知是因為春天來臨,還是因為金碧皇朝的氣侯與白虎國有所不同,屋內很暖。
住持師傅說的一點都沒有錯,如今他已經墜入仇恨的深淵,難再爬上來。
直到重遇夏之洛,他發現令他惶恐的事實,真正的夏之洛早在幾年前已經死了,而現在活在夏之洛身體的女人是來自異時空的陌生人,將他從煉獄里救出來的也是這個陌生人。
www.hetubook.com.com她輕輕叫了他一聲:「侯爺……」
「如果不是一段很好的回憶,那就不要說了。」她聽得出來他聲音中透露的壓抑,她不想看他痛苦。
他幽黑的雙眸,就像是兩汪深潭,似要將人卷吸進去。她屏住呼吸,不敢再看,倉皇地錯開眼看向別處,然後說道:「你酒喝多了……」
這是他第一次聽到那個男人的名字——上官尋。
她不解地抬眸看他,黑暗中,只見他深邃如黑寶石般的眼眸,正一動不動的深深凝視著她。
想信,但又不想信。這是他最矛盾的地方,內心的痛苦沒有人體會。信了,若是抓錯了人,他這麼多年的痛苦煎熬又算什麼?所以他寧可選擇不信。
他越想越覺得自己很荒謬,他以為除了夏之洛那個女人之外,再也不會有女人可以輕易的激起他的怒氣。這幾日來,他漸漸發現,讓他日夜這樣惦念,這樣難以入睡,還有這麼一個女人存在著——夏品妤。
母親去世,留下他一個人生不如死的活在人世間,有那麼一刻,他想過追隨母親而去,但是讓他放棄輕生的念頭,卻是那份名單。
她淡淡地道:「你能救那麼多人,何故要為難無辜的人呢?既然為難,那就不要做。」
這個可惡的女人可知道他在想著她?
「有很多事,一直壓著,壓到自己都快要透不過氣來。我在想,是否說出來,會舒服些。」他嘆了一口氣,看著她,「關於我的事,你知道多少?」
「為何?」他又問。
「沒有。」她的臉頰更加熱,低著頭想從他的身側走過去,孰知,他突然伸出手,將她攔住。
耳邊吹拂著陣陣熱氣,品妤不敢太用力的呼吸。原本輕微的呼吸聲逐漸變得粗重起來,她整個人緊張至極。
司行風回過神,不禁皺眉,遂問:「為何?」他想知道自己矛盾糾結的原因所在。
未久,蘇園內的每個角落傳遍了,蘇公子與許家小姐的好事將近。
他搖了搖頭:「我早已不怕揭這個傷疤了。無論何時,傷口都是在痛。多揭一次,不過是多痛一次,何妨?最初的日子,我砸光了屋內所有的陳設,每日都耗進了力氣,只為了離開那裡。可恨的是,我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一介書生。老鴇將屋內的東西全部搬空,只留下一張床,並將我的雙手雙腳全部鎖住,連讓我自殺的機會都沒有。從那以後,便開始了我人間煉獄般的生活。無論是肉體上還是精神上的折磨,都是難以想象的。人生就是這樣毀了,什麼男人的尊嚴,什麼理想什麼抱負,在那半年裡,被迫接受的是難以想象的屈辱與羞恥。每日如腐屍一樣的活著,唯一能做的便是瞪著雙眼,仇恨地看著那些人,我清楚地記得每一個進出那個房間的人的嘴臉。我發誓,只要有朝一日,我能活著離開那裡,我一定會讓這些人下十八層地獄。直到半年後,『夏之洛』再一次出現,我終於離開了那裡。但她卻告訴他,她不是夏之洛,並給了我一筆錢和一份寫滿了人名的名單,將我和母親送出京都,但離開京都沒有多久,母親便去世了。之後我離開了家鄉,一路漂泊到了白虎國,開始了全新的生活。」
在沒有上京之前,他從不知道,這世上還有一個人竟然會與他長得七分像,這個人便是金碧皇朝的三皇子上官尋。而他的王妃則是一個瘋狂的女人,一個瘋狂到不僅毀了自己,還毀了他前半生的女人。這個女人便是夏之洛,一個貌美卻心如蛇蝎的女人。
品妤第一眼見到這隻蝴蝶簪子便喜歡上了。
「洛姑娘那晚同我提過一些……」她抿了抿唇,算是承認她知道他曾經有段不堪的過往。
如今只差最後一個該死的何文虎,他便不用在深淵邊緣苦苦掙扎了。
他的雙臂收緊,她在他的懷中感覺快要透不氣來。就在她以為快要被勒斷氣的時候,他卻將她的身體扳了過來。
她聞到他的身上散著一股淡淡的酒氣,不禁抿了抿嘴唇,道:「我去膳房弄杯醒酒茶來。」
這個吻就像是點點火星一樣,遇到炙熱的空氣,一下子燃燒起來,速迅地將她和他點燃了。
她緊盯著門栓,疑惑。
他記不得自和圖書己何時離開那裡,只記得回過神的時候,只捕捉到一抹悄然離去白色的倩影。那一夜,他至今難以忘卻,他知道,不僅是那一首詞,還因是作詞的人。她的身影一直刻在他的腦海里,她就像是突然降落人間的仙子一般,欣賞完了那一場梅花雨,不知何時,踏著婆娑的月光,悄然離開。
「棋局世間,猶夢堪惜,道誰能料朝旦。
「幾許光陰幾許醉。望雪山,盼秋潭。奈何覓愁路人迷。
說到這裏,他的聲音有些沙啞,表情變得有些僵硬。
「別動。」他終於出聲。
他說:「不,司行風是我的本名。我娘姓蘇。」
他在她耳側輕輕念出這首詞,讓她整個人一怔。她訝異地低眸看他,與他幽黑深遂的眸子撞了個正著。方才他溫柔的言語與動作就像是一枚石子,無形之中投在她的心湖裡,盪起漣漪,一圈一圈放大。
她萬沒有想到這深更半夜的,他會突然跑到她房中來,這樣抱著她,這不像是他會做的事。這樣半夜跑來找她,若是叫別人見著,定是節外生枝。
「我酒若喝多了,今夜這蘇園就不會這麼靜悄悄了。」他笑著抱著她一起翻了個身,兩人在只容下一個人的床上躺直。
品妤怔住了,瞳孔微微收縮。
他忍不住在她的頸間輕輕咬了一下,隨著,她的身體輕輕一顫,緊張地說:「如果你心情不好,只是出來散心,那就躺一會兒吧。我在凳子上坐一會兒好了。」她正欲起身,便被他按住身體。
她道:「冤冤相報何時了。會有仇恨,只因為放不下。若是一輩子放不下,一輩子都要生活在痛苦之中,一輩子都不開心。既然好不容易重新活過來,為何讓這個全新的生命,跟隨著曾經的痛苦生活一輩子呢?」
夏之洛給他的銀票,他全部撕了,那種骯髒的錢,他一分都不會用。到了白虎國,無處可居,便留宿于寺廟中。住持師傅說他塵緣未了,身上的戾氣太重,若是長時間深入泥沼,不能及時回岸,將會萬劫不復。
他笑而不語。
西陵川要的是穩住西陵家的天下,要的是唯一的子嗣登上王位。
當時,他很委婉地推開了這個女人,然後離開。
「你相信她的話嗎?」他問。
他痛奪,他矛盾,這麼多年的折磨,究竟算什麼。所以,他寧願相信那個女人說得全部是假話。不管她是誰,他都當她是夏之洛。
她低垂下頭,輕輕地道了一聲:「我去點燈……」
她一怔,腳步未動,而是疑惑地看著他,眼神中滿是矛盾與掙扎,「侯爺,很晚了……」
他以為她會離開,誰知她念著那首他聽過便無法忘記的詞。
許家小姐幾乎每日都要到蘇園來玩。司行交待所有人一定好生招呼許家小姐,品妤從最初會出現在宴客廳,庭院,花園,到最後哪也不出現,甚至司行風召喚她,她都會找借口推脫,而蘇園內的日常雜活,幾乎都搶著去干,只要不要待著蘇園內,撞見他和許家小姐在一起便好,去哪裡,做什麼都好。
每當回想起擷香閣那段不堪回首的日子,他都不知道那段日子是怎麼煎熬過來的。他恨夏之洛,恨那個從未謀面卻跟自己長得很像的男人上官尋。在得知上官尋為救夏之洛墜崖的那一剎,他受到了沉痛的打擊。他不明白,為何那樣一個蛇蝎心腸又瘋狂的女人,會值得這個男人愛得那樣瘋狂,甚至甘願捨棄自己的生命,而換回她的命。這個問題他一直苦想了五年,怎麼也想不通。
他恍神,目光幽遠地看向桌上的燭台,隔了一會兒才道:「不是。我的家鄉在金碧皇朝的西南方向,往西北走一點,便與白虎國接壤。這裏,只是後來方便做事而建得宅子。」
黑影再次抬起手,她便舉起燭台,孰料,這次黑影的手落在門扉上,重重的兩聲敲門聲。
離得太近,她根本看不清他的表情,但她能想象出他露著怎樣的戲謔微笑。尤其最後那一句話明顯的暗示,倏地,她覺得雙頰像兩團火在上面燒了起來一般。
司行風沐浴完,便只著了件單衣就走在庭院中,花香伴著綠葉散發的清晰味道,淡淡地傳入鼻翼。
她抬眸看他,他的臉龐近在咫尺,燭火的光亮被他的和圖書身體擋去了大半,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只知道他的氣息離她越來越近,直到唇角上溫熱的觸碰,她彷彿聽到了心掉落深谷的聲音。
「相信。」她答。
後來,他無意中偶遇前來上香的貴妃娘娘花清琳,同樣又是一個愛慕上官尋的女人。這個女人同樣也來自於金碧皇朝,只曾受夏之洛陷害,與三皇子上官尋無緣,而賭氣遠嫁他鄉,嫁給了聲名昭彰的西陵川。
「……我怕你會殺了我。」她有些緊張。
不知她是瘋了還是酒真的喝多了,不知是哭還是笑,毫無預示的開始寬衣解帶,直至將衣服全部脫|光,然後撲向他,瘋狂地撕開他的衣服。
品妤慌張地連忙打開門,看見司行風只著了一件單衣立在門外,眉頭一皺,便道:「雖是入春,但夜間還是很涼,你怎麼能穿這麼少就出來了?」雖是責備的話,但言語間卻充滿了關心與擔擾。
他搖了搖頭,道:「不,我今晚就是想說一些事情,這樣才會覺得不那麼胸悶,不那麼壓抑。若是等明日,我徹底清醒了,我什麼都不想說的。知道么?我寒窗苦讀十余載,只為一朝皇榜中狀元。皇天不負有心人,終於在我二十歲那年,我中了會元,只差春季殿試,我便可以平步青雲,完成自己多年的心愿,立志當一個愛民如子的好官。可我怎麼也沒有想到,只因為這張臉,給我帶來人生最慘痛的浩劫。」
他鬆開她,走向床榻,在床沿坐了下來,對她輕道一聲:「過來。」
時間如梭,又一個月飛過。
就在她恍神的一剎,她被雙手突然被抓住,整個人被壓倒在了床上。
他抱緊了她,嘆了口氣,道:「那半年的時間,是我人生中最慘痛的歲月,什麼理想什麼抱負,都離我遠去,而被迫接受非人過的日子。」
從這個女人醉酒的言語中,他得知她情場失意,因為得不到夫君的愛,而借酒消愁,並錯將他誤認為她的夫君。他不停地躲避她,並好言相勸,試圖讓她清醒。誰料,她突然不顧一切地衝過來抱住他,強吻他,甚至動手去剝他的衣服。他用儘力氣將她推開。
他捉住她的衣袖,順勢將她捉進懷中,道:「今晚的酒喝得不算多,不需要那東西。」為何她總是這樣心細如塵?如果她能像別的女人一樣,只看到他艷麗的外表,他就不用這樣煩悶了。也許他就不會多看她一眼,不會在這樣的深夜,像失了魂一樣跑到她的房中,想看看她在做什麼,睡了沒有。
她以為是他的家呢,原來是后建的。她不禁又問:「那為何取名蘇園呢?還是說你本來姓蘇,單名一個穆字?」
他說過他不會強迫她,可是他卻在她毫無防備的情況下,誘引她。
他極其的溫柔。
她屏住呼吸,將桌子上的燭台拿起,放輕了腳步走到門后,緊緊地抓著燭台,若是那採花賊當真破門而入,她一定會敲破他的頭。
他不明白,她究竟是怎樣一種生物,難道沒有七情六慾嗎?就連他這麼個冷血的人,都會在寂寞的時候想起她,可是她卻是一連躲著他這麼多日不見面。
他笑了起來,「我若想殺你,你以為你真的能活到現在?」
「又在撒謊,你總是言不由衷。也罷,今晚我不會對你怎樣。除非你願意,我以後都不會逼你做你不願做的事。像百花堂里那場錯誤,我也絕不會再犯。很久沒有看到你了,我突然很想你。想見你,想抱著你,想聽你說話。所以,我就來了。我只是抱著你,和你說說話,不會做什麼。」他淺淺笑道。
「我知道很晚了,該睡覺了。我說過兩個人的時候,別叫我侯爺。所以要罰。過來,幫我更衣。」這一次,他的語氣硬了一些,像是命令。
每天夜晚,他看著那份名單,他看著那些人名,恨不能將內心的仇恨化作團團火焰,將這名單上的人統統燒死。
她將頭髮盤成了一個簡單的髮髻束在腦後,低垂著頭,白晳柔美的脖子自后衣領露出。他閉上眼,腦子裡不禁浮現起她滿頭烏黑亮麗的青絲鋪滿了整個床上,映稱著她白晳的肌膚,格外誘人。
「獨愛惆悵作美圖,墨盡自嘲,始方夢醒,卻是花落庭陰晚。」嗓音低沉暗啞,卻說不出來好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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