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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里姻緣兜兜圈

作者:梨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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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第七章

小婉膝蓋中了一槍,忽然覺得天翻地覆——
她記得溫媽媽當初和溫爸爸是怎樣據理力爭的,按照小婉對一般軍人家庭的認知,這樣的家庭向來是男人當家。
衛生間就像是下了一場大雨,噴溫媽媽一身。溫媽被冷水哧了劈頭蓋臉,又怒又氣,剛準備罵,驟然想到……這是自個兒在兒子回來之前,敲破了水管準備等黃小婉來了以後,進了衛生間就遭遇這麼一出,給她點兒排頭嘗一嘗。
被抓到的地方,溫軟,透著些許的不安。
這是怎麼回事?
這丫頭是她不待見的,怎麼能給她好臉色。
小婉一愣,只覺一束束冷箭嗖嗖的往自己這兒射——還特精準的直射要害,專挑軟肋來戳。
溫少笑笑,三言兩語,這家的閨女個子太矮,那家的丫頭性格太躁……不管你指誰,他都能挑出一堆的毛病——眼光高的,丁點兒瑕疵都容不下。為這,軍區大院多少偷偷喜歡他的閨女眼淚流了成了長江黃河。
人家熱臉相迎,她下意識心中先高興起來。
中國人也握手啊。
在一溜同事好奇的小眼神中,小婉放下記事本,挺直了腰板嚴肅道:「見公婆,大家只要記著一點就夠了!未來婆婆讓你往東,你千萬不能往西。她讓你往南,你千萬別走北。最最重要的就是要聽話,做到這一點,便可萬事無憂,安心拿著婆婆給你的見面禮,然後等著好日子去民政局扯證兒!」
小婉不傻,不想成為全公司女性的公敵。
就這麼,溫媽媽開開心心的守著兒子上了大學。你說吧,十七八九歲,這個時候就算談個戀愛,反正都大了,溫媽媽不想管,也管不著。隔壁家那個長得歪瓜裂棗似的小胖子都在大學找了個中文系的系花當女友……她老溫家的兒子,什麼樣的人品,怎麼著也該找個校花啊……
老太太冷然撇了她一眼,把心底那分好感先壓下去,不快的瞪著小婉。
「覺得什麼?覺得我氣色不好?覺得我一看就知道是人到中老年,骨質疏鬆沒精神?還是覺得我情緒激動討人厭?你這小姑娘花花腸子怎麼這麼多……我就說我們卿哥兒多好的人品,找個女朋友怎麼就這麼不省心!」
溫媽媽斜眼看著她,冷笑:「有些人啊,崇洋媚外直截了當的說一聲,那也就罷了,拐彎抹角還找那麼多理由。我們老溫家,就沒你們小年輕那麼多歪歪腸子。好端端的中國禮節,就是被這麼些80后、90后敗了的!」
小婉雖然大大咧咧,凡事兒不愛多想,但絕不是傻子。
溫媽準備好的居高臨下來個下馬威,冷嘲熱諷的那些說辭,紛紛被堵著嗓子眼。
溫卿之看著小婉精神有些萎靡,不由心下微愧。
一秒鐘,兩秒鐘,三秒鐘……
小婉轉著手中的筆,頭也不抬,理所當然道:「比我早結婚的都是早婚,比我早生孩子的都是早育。」
電話號碼按到一半,羅姨搭住她的手,止住了她的動作,「沒事,老毛病了,一繡花綉久了,就容易頭暈,歇歇就好了。」
然而,直到見到溫媽媽,小婉驟然覺得溫少哪兒叫毒舌啊,那都是和風細雨的級別……溫媽這才是登峰造極的毒舌九段位啊。
小婉一邊低頭看筆記,一邊頭也不抬,道:「溫媽媽是在聖瑪麗亞女子學院畢業的,西方不都習慣見面擁抱吻臉?我沒那麼激進,選擇握手,既西式的熱情,又有東方人的含蓄,沒錯啊……」
飯桌上,老姑娘小宇宙爆發,舌粲蓮花,各種笑話馬屁通通上陣。溫父早對兒子選的未來媳婦樂見其成沒有意見,自然是百般幫襯。
小婉立馬轉頭,求救似的看著溫卿之,後者眼中掠過一抹不忍,卻轉瞬即逝,淡淡道:「媽難得給人夾個菜,既然讓你吃,你就吃吧。」
包裝盒上那碩大無比的「靜心」倆字印入眼帘,老太太臉色當時就黑了。
她雖然是文科畢業,但這不代表所有文科生都生著一顆多愁善感風花雪月的錦繡詩心。
他下意識勸道。
然而,鐵塊兒就算化了,那也是鐵塊,何況……是溫媽媽這樣的主兒,鐵石心腸,壓根打心眼裡就沒準備接受黃小婉。
有人打趣,「人家都是醜媳婦怕見公婆,輪您這,好傢夥!您這是怕見不著公婆啊!」
總覺得會發生什麼不受控制的事情,他卻又辨別不出這種改變,是好還是壞,於是就一直避著。
溫卿之愣了,羅姨也愣了,旁邊書房裡跑出來的溫老頭兒也愣了。
老姑娘筷子一僵,愣了愣。
溫爸和羅姨本來都樂呵呵的瞅著,想打趣這老太太太容易收買,立場不堅定,未來兒媳就送點兒禮,立馬眉開眼笑。如果把她擱抗日戰爭,那一準一個叛徒漢奸……可一瞅見未來兒媳送的東西,溫爸一拍大腿,暗暗喊了一聲糟了。
然而,這事兒就這麼邪門!
什麼「銀龍躍湘風」、「金鳳舞雲潮」、「珍珠此間客」、「弓曲戲水晶」……
這種事情,不是第一次了吧。
她很少說話,此時,聲音也輕輕的,細細的。
「不帶這麼玩我的!」
變臉都沒有溫媽媽這麼誇張啊。
「呃……是啊。」
小婉一看這架勢,就知道有戲。
「對,就是那個黃小婉從中插了一腳!要不我們家卿之怎麼會變心!」
溫媽面無表情的夾了一大筷子的水煮肉片放到小婉碗里,口中催道:「喜歡吃就多吃點,免得人家說我們老溫家小氣。」
她心裏雪亮,明白這是溫媽給自己下馬威呢。
老姑娘尷尬了一下,腦瓜兒倒是靈活,煞有介事的解釋道:「那啥……中國這不是加入了WTO,您瞅著,火車上就連農村老大媽都能趕著潮流來一句『中國加入WC了』……這地球不就是一個村,都地球村了,華夏和歐美也沒那麼多的區分,大家都是地球人嘛……」
其實,妞兒也沒說什麼。
說來,小婉不是第一次到溫卿之的家裡了,依舊的在大院門口登記一番,跟著溫卿之去泊車,然後走了一路,直到快到門口了,看上去雄赳赳氣昂昂什麼也不怕的小婉,終於還是忍不住矯情了一把,猛地抓住了溫卿之,略緊張的看著他,一言不發。
這純粹是沒事找事。
然而,說出的話,卻能讓小婉撞死在豆腐上的心都有了。
啊咧?
溫卿之明明知道小婉送靜心給母親,就這麼個結果。
笑意剛剛浮上眼角。
飯也不吃,也不啰嗦了,老太太哭著邊罵邊回房,走到半途氣的不行,又拐衛生間想拿盒紙巾擦眼淚。
「是要訂婚。」
他能習慣洛安安,本就不是一件容易事兒。
「這盤菜感覺味道淡了,我去放點兒鹽。」
溫卿之清咳了一聲,想要指責一下小婉沒大沒小的舉動,可話音沒有吐出,又覺著好笑,他眼底掠過抹略複雜的光,終是什麼都沒說。
小婉撓撓腦袋,就不明白了。
「看的出來?」
雖然摸不透自己為什麼總會覺得小婉特別,總有擁抱她的感覺……
「唉,這是怎麼了?怎麼那麼不小心把禮盒都溜手了?卿www.hetubook.com.com哥兒才下班,早餓了吧,快來吃飯,我來收拾。」羅姨端著各種菜色擺上飯桌,一眼看到大廳內大家臉色都不大好,再看看散落在地的禮盒,連忙打岔兒。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軟軟的。
王藍嗤笑,針管對著光,緩緩的往上一推,道:「你啥時候和他關係這麼好了?還見父母,你咋不說你倆關係好的快訂婚了。」
如此一來,方才吃的那一盤水煮辣椒,越發辣得她滿腦子漿糊。
小婉雙手送上禮物。
「呃,是聽不懂。」
這若是耗子,也得是眼神兒賊亮智商超高的耗子精。
小婉這輩子最讓人佩服的,就是鍥而不捨的頑強生命力了。無論何種劣境,她都能掛著金剛無敵的傻帽笑容,勇猛直前的向上沖——這點,從她一百零八次,次次都是苦難史的相親歷程就可以看出。
不卑不亢,不和長輩頂,也一味的包子。
「船到橋頭自然直,想太多會變白痴!」
老頭也就饞那麼一口酒,雖說家裡人家送的都喝不完了,不過兒媳送的自然更貼心,樂呵呵就收下了。
她說的理所當然,溫少腦門上迅速滑下三條黑線——他就說黃小婉今兒個怎麼見人就擁抱,原來對溫媽的來歷習慣,都做足了功課。
一開始,溫媽媽還以為兒子裝老成——大部分人長的帥,又聰明的男孩都這樣,當著家長是一套,背著家長指不定花成什麼樣兒。
她黃小婉是八零后啊,和九零后不搭邊啊!
這廂,溫媽媽在家裡看著電視,一邊和來家幫忙的羅姨嘮嗑。
溫大少扶住額頭,不再多想,手中握著車鑰匙,低頭隨意瞄了一眼她買的東西,愣了下,奇怪的看著她,問:「你買靜心口服液?」
不過,這點兒小挫折小坎坷就過不了的,那絕對不是我們的坑爹黃小婉。
門開了,外間的寒氣撲了上來,溫少剛喊了一聲「媽」,溫媽只覺眼前一閃,緊接著一個人影撲了上來,緊緊握住了她的手,熱情洋溢的喊道:「伯母您好,我是黃小婉。」
「哼,不就是一瓶茅台,我哪日還短了你的酒?」
小婉的燦笑一下僵在臉上。
小婉想的太入神,壓根沒察覺到溫卿之明顯寒下來的臉。
讓他嘴角不由自主勾起了一抹清淡的微笑。
被她那一眼瞅的——
一系列諸如此類的菜名,聽的小婉嘴角都耷拉下來了。
他王藍的身後站著是誰?
「這是什麼?」
「……」
既然決定討厭一個人,就絕對不給人任何機會。
溫卿之漆黑的目光,靜靜的睇著小婉。
知道事兒不好收場了。
溫少毫不懷疑,倘若沒有自己在火坑中對她伸一把手,這姑娘相親歷程,那就是四大金剛、五虎上將、八大太保、十二金釵、一百零八將統統都溜過一遍以後,立馬再接再厲來個五百羅漢。
這些菜名,溫家老少早有這感覺了。
家長嘛,都喜歡這樣的小孩。
按著常理,溫媽媽不是應該挺習慣這樣的握手?可自己熱情點,怎麼就變成董存瑞,托著炸藥包渾身上下都吶喊著「向我開炮」?
小婉依然有點躊躇。
她就算想破了頭,文思過人,文采冠天下,也絕想不到那些雅緻的菜名,對應的其實是「剁椒魚頭」、「清燉雞」、「素炒小河蚌」、「爆炒蝦仁」……就在溫少將最後一道菜名報出來以後,小婉忍不住嘆了口氣。
從沒有這麼近距離的看過小婉,這麼一看,溫卿之不由眼前一亮:說實話,小婉長的不醜,反而十分清秀,粲亮的眼眸,宛如嬰兒般細膩的皮膚,擱任何時候,一眼看上去,絕對是討喜的類型。
我了個去,這哪是水煮肉片,分明是水煮辣椒!
誰說文科生一定要感性啊?
小婉心裏想著,伸手去夾氂油生菜。筷子剛落到鮮脆可口的生菜上,溫少從容自若的聲音繼續落在耳畔,溫少道:「這道菜,叫翠艷欺芳華。」
快過年了,紅紙對聯爆竹什麼的在路邊的小商店擺放的滿滿當當,外面隨處可見賣棉花糖、氣球的小商販……大多是家長牽著剛放寒假的孩子在逛街,逛累了餓了,就給孩子買幾隻氣球,一個棉花糖玩玩。
「哼。」
中國人……就應該有中國人的范兒?
溫少淡淡看了母親一眼,將鮮嫩多汁的雪蛤送入唇間,細細咀嚼,咽下,這才慢條斯理看著小婉,道:「那道菜,叫清祀蓮花白。」
「小婉姐,今天心情不錯嘛!」
為什麼溫媽媽的反應和想象中的相差甚遠啊?
這麼雅的菜,自然也動不得了。
溫媽笑的,眼角的笑紋都舒展開了。
旋即,溫媽媽也反應過來。
紅燒鯽魚的香味飄入鼻端,噴香的熱氣聞的都令人心情大好。
溫大少倘若知道小婉抱著這樣不挑食的心理,把自個兒當送上門的肥肉,大約臉色會立刻變鍋灰。
可溫大少卻模糊的明白,這對他是一場劫難。
老姑娘一邊夾著菜,一邊笑道:「這水煮肉片的味道真不錯,忍不住就多吃一點了……」筷子再次伸向雪白中點綴幾點紅辣椒的豆芽肉片,她就壓根就沒拿溫媽的冷嘲熱諷當回事兒,面上依然是春風似的笑容。
明知道小婉不喜歡沒有意義的舉動,所以必然會對這些菜名提出意義。他處心積慮,一步又一步,自己不忍說出分手的話,全部藉著溫母的手達成了。可明明達成了,看著小婉茫然的模樣,他心口為什麼又扎了扎。
就見溫媽媽臉色耷拉下來,當即飆了,尖銳的女高音震得天花板都快要「簌簌」落下灰塵:「你這小姑娘怎麼這樣?這還沒進門呢!就嫌我更年期到了,話多、脾氣怪,是個怪老太?還是你覺著你自己年輕,了不起了,就瞧不起中年老太太?」
妞兒好心的夾了一片包菜給她緩緩辣味兒。
他見過的黃小婉,什麼時候不是一副超人女漢子的模樣,竟也會害怕?
總之要丟臉,淡定點吧。
未來婆媳第一次碰撞。
哎呀,糟了!
門鈴剛響,溫媽眼神登時亮了,「我去開門!」
她壓根不知道溫卿之的父母會是怎樣的性格與習慣,正想著,眼前忽多了一張溫淡如蘭的臉。
那一聲「切」字,被諸人「切」的迴腸盪氣宛轉悠揚。
溫卿之欲言又止,看著她給雙翅膀就能星際旅行的雀躍目光,最後終是沒說什麼。
伸出手,剛要接過。
羅姨暗暗拽了溫媽一下,意思是這樣說人家姑娘,過火了。
溫卿之聽見洛安安的名字,臉色刷的沉了下去,連語氣都冷了起來:「我又不是我媽,我怎麼知道。」
「你剛才臉色白的……還是讓醫生來看看吧?」溫媽媽摸摸羅姨的頭,還待說些什麼,羅姨已笑著道:「真沒事。你看現在不就好了……」
小婉喝口茶,繼續道:「老娘早打聽清楚了,見未來公婆也就那麼一點要害,要牢牢記著。」
「聽說伯父喜歡喝酒,這是送給伯父的。」
不得不說,溫媽也是一聽風便是雨的活寶,輕輕鬆鬆被羅hetubook.com.com姨轉移了注意力,全副心神全在如何斗敗未來兒媳的上面,義憤填膺數落著這新的未來兒媳種種毛病——羅姨只是聽,不參与討論。
連溫少都有些佩服小婉能說會道。
可一轉臉,破天荒的露出了一個淡淡的微笑。
這天,王藍物色好了人品不錯又不怎麼挑剔的相親對象,給小婉電話,還準備約她出來見面,就得知小婉今晚上下班要去溫卿之家的消息。
溫媽媽的臉色越發漆黑,冰冷冷的問:「這玩意什麼人喝的?」
溫惡少看來溫和有禮,其實他的情很薄,很寡。
孰輕孰重,老頭兒想了想,還是閉了嘴巴。
她只是淡淡看了母親一眼,輕輕道:「這些菜名,都是媽起的。」
王藍當時正熟稔的給病人扎針,被這消息炸的——針頭刷的一偏,戳的那倒霉的小青年哀嚎著蹦了起來。
溫父將小婉的反應看在眼裡,給小碗的印象分再加幾分。
小婉同志VS溫媽媽……結果不言而喻,小婉被劈頭蓋臉訓的和孫子一樣,慘敗。
「男主角和女主角在浪漫的花燈會上相遇了,互相傾慕著對方的人品氣度。女主問男主叫什麼名字,男主對月而噓,風雅淡然的念了一句詩,女主準確的從這句詩中,猜對了男主的名字。」
就在諸人有些發矇的時候,小婉認認真真,老實道:「詩詞為媒,說實話,是一件雅事。可再雅的詩詞,都有可能會錯意。我覺得,飯菜最主要的作用,就是溫飽。紅樓夢中,的確是一菜一名,雅緻無比。可華而不實,又有什麼用。」
接下來,溫卿之還說了些什麼,小婉完全沒有聽清——
小婉老實,還真不知道該怎麼解釋,哭喪著小臉,無奈了。
感情握手不叫中國范兒。
久而久之,除卻鍥而不捨的小貓三兩隻,少有人再打溫卿之的主意——都知道那是一朵水蓮花,可遠觀而不可褻玩焉。
酒醒之後,拍拍腦袋,大部分的事情都模糊了,卻模糊的記得「一生一世一雙人」的那一句承諾……以及黃小婉瞬間柔軟下來的眼神。
他猶豫了下,終是淡淡問了句。
她見過的長輩,也並不多。
京劇變臉嗎?
溫少慢條斯理,從容自若的說著,嘴角浮出淡淡的笑。
小婉愣住了。
羅姨笑笑,提醒她:「那姑娘是叫黃小婉吧?」
「呃……」
溫卿之上中學的時候,溫媽媽就擔心那幾個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小丫頭纏上他,男孩子把握不住自己,一早戀也就沒心思學習了……可誰想到,人家丫頭水靈靈怯生生的在溫卿之眼前晃悠,小帥哥愣是眼觀鼻、鼻觀心,柳下惠似的沒丁點兒想法。
老太太一下愣在了原地。
等等。
溫媽在廚房裡清零咣當,不知弄了多久,再出來時,水煮肉片熱氣騰騰,上面鋪滿了紅艷如火的尖辣椒。
可憐的小青年委屈的捂著屁股,苦兮兮的趴在高凳上。
小婉哭喪著小臉,抓著溫少的胳膊,只覺世界坍塌了,哭都不知道怎麼哭。
溫卿之心下一軟,輕聲道:「你自己也是女人,難道不知道這種生物都有不服老的特點。我媽人到中年以後,最討厭的就是別人說她更年期到了。你可以說她是婦女,但是千萬別用靜心口服液暗示她是老婦女……」
不知為何,心口有一處,像是被一隻小手輕輕捏了捏。
「唔,對啊……廣告上不都說這玩意送長輩很好。我是不是很聰明啊!」小婉興奮的抬頭,一雙眸子晶晶亮亮,格外嚴肅認真。
她傻眼了,欲哭無淚的瞅著溫大少。
「唉唉,你們別不信啊,回來回來。」小婉這邊喊著,那邊人散的乾乾淨淨。
說到這兒,值得說一句,和大部分外企禁止員工談戀愛不同,小婉所在的公司,是工程單位。大凡工程單位,陽盛陰衰無可奈何,公司待遇雖然不錯,但常年出差,技術為主,素來留不住女孩子。
溫爸雖然知道。
一道天雷滾了過去,同事無語。
小婉心中微微一挑,下意識別過了目光。
「對哦。」
「卿哥今天要帶媳婦回來?」暖氣的開的很足,羅姨綉著一張金陵十二釵的滿綉十字綉,一邊笑道。
另一邊好事的興緻勃勃道:「打聽過什麼,接茬兒說,甭停啊。」
那麼個耗子精咋就撞到她這隻瞎貓的嘴巴邊上了?小婉懶,懶得想這天將橫運是打哪兒積下的德。管他長的咋樣、收入咋樣、職位咋樣,好歹是個男人,是個能娶她的男人,這就夠了!
可不就是華而不實。
「羅姐,你怎麼了?」
喜聞樂見,成雙入對,那就是傳說中的雙職工!
一提這岔兒,溫媽媽嘴巴一撇,當即沒了好氣,「漂亮什麼?我見過那姑娘,也就皮膚好點,其餘哪樣比得上安安啊……」
小婉扯扯溫少的袖子,嚴肅的抬頭,又問:「你媽為什麼那麼喜歡洛安安啊?」
車子穩穩開回了軍區。
小婉看著碗里堆的小山似的辣椒肉片兒,只覺頭皮兒發麻,真是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趁著溫母被拉開,她抓住溫少的胳膊,微紅了眼圈,啞著嗓音,輕輕問:「我又做錯了?」
「醫生說是眩暈症,頸椎方面的問題。甭管這事兒了,現在都快六點半了,卿哥也快回來了吧?真好奇你們卿哥看中的姑娘,得有多漂亮啊!」
不得不說,小婉就一人才——口齒伶俐,八面玲瓏。這丫擱外交部,一張嘴皮兒就能收復河山威震中華。饒是溫媽媽這樣難纏的主兒,在小婉幾個笑話外加幾個馬屁過後,都有些綳不住臉。
小婉忽然說話,嚇了他好大一跳,讓他連忙收回目光,聳聳肩,傷人的話本能的丟了出來:「我媽早就不喜歡你了。」
待溫家老少紛紛跑來噓寒問暖——溫媽媽委屈難堪的想一頭撞死,就聽著衛生間的大門被重重一摔,老太太捂著臉,肩膀抖抖索索的回了卧房。
小婉恍然,想起第一次跟著溫少來的時候,溫媽媽對著自己可是愛理不理,百般挑剔——那時候,自己還不是溫少的女友呢,大約可能或者……只是威脅到洛安安的地位,於是便惹來溫媽媽的各種不爽。
長相好,身世好,性格好,什麼都好,唯獨找女友分外的挑剔。
溫少看了一眼,額頭上就沁出了細細的汗珠。
要真和小婉在一起……
溫爸看小婉是各種歡喜——
再看溫媽媽——倘若方才溫媽媽的臉色是黑的,那麼現在便是黑中透著死青色,怒火熊熊的瞪著小婉,恨不得將之生吞活剝。
這裏面……到底放了多少辣椒?
「可不是嘛。」小婉不以為然,一邊翻著記事本,一邊笑眯眯的輕鬆說道:「老娘長的又不寒磣,怕毛線啊。」指尖點點點,一目十行,順利找到記事本中畫著紅圈杠杠的幾條,老姑娘繼續道:「我早就和我那些早婚早育的同學打聽過……」
「謝謝,包菜味道不錯。」小婉看著妞兒,不由露出了一個真心的笑容。
您就算給她用八四消毒,也洗白不了她完全黑化的形象。
「伯母,您聽我和-圖-書解釋……」
溫媽是那種一根筋通到底的人。
這廝也想過和小婉說清楚,把一切推脫到醉酒胡言上面,可找到小婉,看見對方全然信任的粲笑眼眸時,連他自己都沒察覺到,心情竟不由的軟了一軟,幾乎蹦出牙關的解釋,變成了「周末跟我回去見一下我爸媽」的邀約。
溫少的心像是被小爪子撓著。
不信邪的「花瓶」敗了一批,自詡有改變世界美貌的「花瓶」敗了一批,溫柔貼心的「花瓶」又敗了一批……
「什麼要害?」
「蒼天啊……」低低一聲哀嚎,老姑娘好想撞豆腐……
果然老同學說的「聽話、捨得花錢」這兩點,就是收復公婆的最佳法寶。
這味兒,聞著都覺著爆辣。
當年介紹人王藍給小婉介紹相親對象,卻屢屢莫名其妙的搞砸,曾經恨鐵不成鋼的罵小婉——
退一萬步說,就算這廝被無數層深海海藻泥給糊住了眼睛,人家還有雷達掃射聽覺嗅覺,怎麼著也不可能看上坑爹、抽風、不靠譜的黃小婉同志。
溫爸第一個反應過來,乾笑兩聲,連忙打岔,道:「好了好了,別站在玄關處說話啊,都進來吧。」
小婉抬起濕漉漉的眸子,撇了他一眼,一言不發的低下頭去。
溫媽媽雖然性子有些小彆扭,可她對誰好,那就是真心實意的好,一見著羅姨臉色發白,她整個人都慌了,急的拿起電話就要撥家庭醫生那兒。
用這樣的事情,來為難人,說起來,落下乘的反而是溫媽媽。
爆了管兒的冷水劈頭蓋臉的噴濺出來,撒歡兒的噴的衛生間到處都是。
然而,誰敢多說。
溫卿之開始看見她提著靜心口服液,眼神兒就有些奇怪……她當時沒仔細想,如今事兒發生了,明明不想哭,但是鼻子酸的厲害。她貌似無意的撇過頭,輕輕的抽了抽鼻子,掩飾住眼底一星兒晶瑩濺落。
其實,小婉的筷子也就在旁邊夾著菜,根本沒有和溫媽說的一樣伸出老遠。
不得不說,這丫徹底一樂觀主義者,都這時候了,居然還認真的點頭,小聲嘀咕了這麼一句,把所有緊張、擔憂的負面情緒都拋之腦後……清秀的娃娃臉上,倏的展露出燦爛的笑容。
「砰!」
話音未落,就被溫媽媽踹了一腳。溫父料到她一個十指不沾楊春|水的主兒,如今主動要求下廚,花花腸子必然不淺。然而,畢竟一邊是老婆,一邊是兒子八字少一撇的未來兒媳……
待爆辣的肉片全部吞到肚子里以後,小婉嘴巴都腫了。
笑意立刻打碎。
繞了那麼一個大圈,小婉有點暈乎。
那天晚上和小婉求婚,全憑著感覺走,在一段戀情沒有結束之前,哪怕他再不待見洛安安,都不會對別的女孩多看一眼。洛安安說他和黃小婉早就好上了,他還真冤,別說好上,除了模糊的好感,他對黃小婉根本沒有太多的印象——
且說小婉告了短假,先到藥店買了幾盒靜心口服液,又跑到高檔酒區逛遊了半天,看著蹭蹭往上竄的價兒,咬咬牙掏錢買了瓶茅台,將東西擰到手中,分明大冷天的,她卻覺掌心濕漉漉一片。
溫少也就遺傳了一點兒皮毛。
溫父會意,清咳一聲,威嚴道:「傻站著幹什麼!先吃飯!今兒個菜色很不錯,都是卿哥喜歡的……」
痒痒的。
王藍直到現在還記得這妞兒兩眼發光,不知死活,氣壯山河的沖自己激動的大吼:「死耗子在你身後!」
沒了陽光,獵獵寒風吹過光禿禿的樹椏,在高樓傾斜的暗影中呼嘯而過,濾足了寒意,繼而吹在臉上、身上,格外的刺人。
嗯。
今兒個天氣還不錯,沒什麼風,溫暾的陽光灑落身上,空氣怡人。
溫媽說的興起,立時就要將整蠱兒媳的想法付諸行動,就見她忙東忙西,鍋碗瓢勺弄的清零咣當的響著。溫爸在書房被吵的不行,「唉唉」的問了好幾句,溫媽也不搭理這老頭兒,兀自乾的熱火朝天。
「吃啊,看著幹什麼?羅姐,把水煮肉片端她面前,我看著她吃。」
還有細瓷碟兒,盛著甜絲絲的姜醋,這是蘸海鮮的料兒。
溫少挑挑眉,嘴角淡淡翹起了一絲兒笑,食指與中指微微抵在了嫣潤的薄唇,烏黑靈秀如水晶的眸子,靜默的睇著這一出好戲——
「嗯?」
對方笑嘻嘻的點點頭,比著小婉的模樣,指尖往嘴角划個向上的弧度,道:「那是,沒太陽都在曬牙齒,大伙兒都瞅著呢。啥事那麼開心?」
伸手合上小婉划的密密麻麻紅圈黑字的記事本,溫卿之無奈道:「我媽年青時的確在聖瑪麗亞女子學院上過學,但她也說過,最討厭的就是歐美人見面問好的作派,我媽覺得中國人就應該有中國人的范兒。」
溫媽無動於衷,原來她就打定主意不讓小婉好過——別說過火了,為了給洛安安出一口惡氣,就連更過火,她都能說的出來。
偏偏,溫卿之單著。
但見她冷艷高貴的揚起頭,一把推開小婉,拿眼神乜斜著她,嘴巴一勾,諷笑道:「呵,我當是誰,這不就是我們未來兒媳啊?我聽我們家卿哥兒說過你,只說你打小在國內長大?我就納了悶了,也沒聽說你在國外喝過洋墨水,怎麼就養成了歐美的作派?」
一盆「水煮辣椒」,愣是被她吃出了排山倒海、力拔山兮的氣魄。
這麼冷的天,縱是開著暖氣……
誰都沒想到,溫卿之居然向黃小婉求婚了。
與溫家諸人打過招呼,燦爛可比菊花的笑容重新回到了小婉的臉上。
溫卿之!
晚上一下班,老姑娘立馬跑約好的地點等溫卿之來接。雖然公司鼓勵辦公室戀情,但小婉總覺得彆扭,於是強烈反對溫卿之直接下樓接她下班——
小婉誠實的說道。
一回辦公室,就有好事的要好同事圍了上來。
「趁著我今兒個心情好,給你們科普下。」
她擱下筷子,腫著香腸似的嘴唇,看著滿桌子的菜,不由嘆道:「我前陣子看一本書……」
「我不會接受那個女人的!」溫媽媽冷著臉,高傲的說道。 「不帶你這麼給兒子擱絆腳石的。再怎麼著,都是你兒子選的媳婦……」
「好?這能好嗎?我這還叫沒完了!」
可冷水沒噴到小婉身上,她自己又氣又急衝進去,恰中了自己的損招。
「哧……」
小婉那時候怎麼答的?
溫媽眼底掠過一抹得色,虎視眈眈的瞅著她,道:「我聽卿哥兒說你是北方人,我認識的北方人都挺能吃辣的,難怪你這麼喜歡吃水煮肉片。」
據溫卿之的姑媽——也就是王藍他們醫院兒科主任王姨說過,溫卿之從小就是軍區大院里出了名的美男子,喜歡他的女孩兒一把抓。
小婉撓撓頭,傻乎乎道:「我聽說伯母最近總是頭暈、心慌、情緒不穩定,廣告上做的不都是說送長輩這玩意不錯嘛……」
噼里啪啦,聲音入耳,震的耳膜微微發鳴。
溫爸爸夾了塊滑嫩的肉片,試了試味道,疑惑道:「不淡啊……」
溫少舌頭很毒,小婉是領教過的。
「結球甘藍是十字花科,也是和-圖-書甘藍的變種。南方習慣叫它包心菜,其實它的別稱,也叫蓮花白。而手撕包菜的原料,一個是甘藍,另外一個則是臘肉。臘肉是臘月腌制,殷朝的時候,又管臘月叫清祀……所以這道菜,叫清祀蓮花白。」
是……很好。
一直在旁邊看著她們鬧騰的妞兒,看著小婉一片片「水煮辣椒」往口裡送,眼底都忍不住流露出幾分同情。
小婉笑眼粲然的隨口問了一句。
年輕男子漂亮的眼眸兒宛如巫山渺渺的雲,氤氳之中,竟似蘊著清潤文秀的盎然水意,墨色淋漓。
王藍換了個針頭,順帶著又換了個姿勢夾著手機,問手機那邊小婉,道:「你去他家幹嘛啊?還嫌他給你找的晦氣不夠?」
一邊說,一邊委屈的眼淚簌簌掉了下來。
剛畢業進單位的,都是二十啷噹的狼崽子,可等著成家立業,可周圍愣是沒誰可以交往一二……久而久之,轉行跳槽之風頗是流行。人本來就不好招,如今又留不住,領導一看,這樣不行,給人事部下硬命令了,不管怎麼樣,你得給我留住人才。
老姑娘氣勢磅礴的發表感言,做了個前任領導小老頭兒最喜歡擺的「勇猛向前」革命造型,遠目憧憬未來的模樣,雷倒了一片同事。
隨著這聲輕笑,整個世界似乎鮮活起來。
小婉沾了一片兒,嘴皮兒連著舌尖一起轟轟烈烈的炸了,辣的她眼淚鼻涕嘩啦啦的就下來了。
小婉看著狼狽散落一地的靜心口服液,明明告訴自己「多大點事兒,脫離了相親的人生低谷,再咋樣,再往哪兒走都是向上的」……可明明這麼想著,心口卻有一角依然隨著散落在地的禮盒而「啪嗒」一聲,悄悄碎裂了。
包裝精美的靜心口服液重重摔在地上,盒子狼狽的散落開來。
然而,他太低估了小婉的戰鬥力。
溫媽氣瘋了,摔了禮盒不解氣,怒得衝過去狠狠一腳踹去,「嘩啦!」,本就散開的禮盒,頓時癟了一大塊兒,可憐兮兮的落在角落。
溫卿之何許人也?
「生菜中含有豐富的維生素C,很適合減肥、高膽固醇者食用,而它的色澤鮮綠明艷,在飯桌上絕對是艷冠一絕……」
趁著大伙兒轉身的空兒,她一臉嚴肅的板著小臉,迅速扭過腦袋,手指紛飛,翻閱記事本。
如今,卻要和一個看似熟悉了,每次的相處都如火星撞地球一樣激烈的女人訂婚……繼而共處一生。
「國父十一次革命都成功了,黃小婉,我不求你相親十一次成功,你至少給我看見點勝利的曙光。我真是腦子抽了,怎麼會想起幫你牽線當紅娘。一百零八次,人瞎貓都碰上死耗子了……我問你黃小婉,你的耗子呢?死耗子在哪裡?」
果不其然,溫媽當時摔了手,語氣就冷了下來:「你送我靜心是什麼意思啊?」這就好像是暖氣開的不足,外間的寒風都嗖嗖竄了進來,遊離在溫媽媽的氣場周邊,凍得人冷不丁一個機靈。
「……」
可溫媽媽怎麼就敢因為洛安安,和溫父那麼撞啊撞的?
「嗯?」溫少似笑非笑看著她。
「革命的花兒開出的甜美的果實,幸福的日子在向我招手微笑。老娘我鳥槍換鳥炮,結束相親,名花有主,要去見男方父母了!」
但是,除了不接受洛安安當自己的兒媳婦,其餘事兒,絕不會忤逆夫人大人的意思,於是背著手,沒說話。
「呃?」
溫卿之心下重重一撞,越發覺得自己是不是做的太過了。
這安的是項目部那一溜兒狼崽子盎然的春心,正所謂男女搭配幹活不累,搭配完下了班,那就純粹是你們私人問題,公司無權干涉,也不想干涉。
小婉嘆了口氣,知道今天這一個坎兒,過也得過,不過也得過。
他也做好了冷眼旁觀的準備,可此時看著全然信任著自己、拉著自己胳膊,張著濕漉漉的眼眸兒無辜的瞅著自己的小婉,他還是忍不住心虛了一下。
溫母得意洋洋。
多暴殄天物啊。
眼見雪山冰窟即將融化,幸福的春風吹遍大地——
溫媽媽挺高興的,心想自家兒子真省心,不早戀,不惹事,和張師長家的孩子不一樣,沒那麼廢。
連著在家幫忙的羅姨,臉色也尷尬了下。
她早留神著小婉一舉一動,就等著找茬兒呢。
不知多久,只聽女孩兒輕靈可愛的輕笑「噗哧」一聲傳來出來,站在客廳中找水喝的妞兒向來怯怯的臉蛋上,露出了比花兒還好看的笑容,好奇又歡喜的睇著小婉,眸光似一泓漾著清波的秋水。
棗紅木製的飯桌,用鎏金邊紋細細繪著荷葉鯉魚,古意盎然,這是溫父歡喜的樣式。桌上,銀制的碗筷早就備好了——雪蛤過水撈出,鮮嫩多汁;爆炒蝦仁金黃酥脆,肉質柔韌;剁椒魚頭蔥花嫩綠,辣椒鮮紅……
得。
溫母冷嘲熱諷,說話極不客氣。
總之不是洛安安,擱哪一個兒媳,溫爸都覺著不錯。
瞎貓碰上死耗子,那前提也得這耗子死的透透的。
此外,也有水煮肉片、手撕包菜、辣子雞丁、氂油生菜等各色家常,騰著白花花的熱氣,香噴噴,看的人手指蠢蠢欲動。
「你好了沒有?」
人事部也是個老成精的主兒,跑學校招應屆畢業生,招男孩子中規中矩走的是程序……女孩子嘛,不管你學習成績咋樣,不管你在校什麼獎勵,只要長的水靈俊俏,加上人品不錯,絕對就用!
「我……我只是覺得……」
一提到過火,不知溫媽想到些什麼,眼底掠過一抹恨戾。
什麼樣的經歷,會養成她這樣阿Q的精神?
冬日的傍晚,太陽西斜的特別早。
紙張被翻的「嘩嘩」作響。
小婉的筷子伸到這兒,溫少的聲音便落到這兒,小婉的筷子落到那兒,溫少的聲音便揚到那兒——
牙尖兒不由自主咬住了下唇,怔怔的看著地上,為什麼心口的難受,悶得她鼻子總有酸澀的衝動?
既然是「翠艷欺芳華」,依然是雅。
他不討厭黃小婉。
只記得洛安安一而再、再而三的胡攪蠻纏惹怒了自己,直覺下,他只想讓洛安安的火氣更飆一點,於是下意識做出了那麼一件事。
後者嘴角向上揚起了溫軟的弧度,心情忽然間大好,「這本子什麼時候記的,我看看?唔……還挺全面的嘛……」
喝茶的噴茶,喝水的噴水,不吃不喝的也要噴笑。
可試探了N次,找「眼線」盯梢了N+1次,溫卿之當著她是什麼樣的,沒她在一樣是什麼樣的,根本沒有半點兒花花腸子。
溫爸都覺溫媽這火撒的有些過了,沉了沉臉。
如今,見著小婉一連夾了兩筷子的水煮肉片,立刻冷著臉,摔了筷子,厲聲喝道:「到底是小戶人家的閨女。不就是個肉片,都能吃的這麼津津有味,卿哥兒,管管你家媳婦,你瞧瞧她筷子都伸到十丈遠了,真不知道家裡是怎麼教你的!」
可冰涼的冷水澆衣服上,也凍人得很。
衛生間的門穩穩的滑開了——
溫媽口中這麼說,不過貪那麼點兒小利,中國人的通性,口中說著「多大點事兒」,眼睛卻若有若無和圖書,瞟著小婉呢。
溫媽還指望著從小婉的句中挑出個什麼錯兒,然後狠狠抨擊一下這個自己看不慣的未來兒媳。
一聲冷哼,不屑的從鼻腔中蹦出。
然而,她還努力克制著。
老姑娘心下舒心,眼神亮晶晶的,利索的把包裝袋中的靜心口服液雙手遞去,大聲說道:「這是送給伯母的……」
華而不實?
話音未落,就有人提意見了:「哎,等等小婉姐,我記得你同學最早的也是二十三歲結婚生孩子的吧,比法定年齡晚,怎麼就變成早婚早育?」
總之最後要結婚,和誰不都一樣是個結。
溫爸爸早覺得這菜名聽著頭大,如今有故事聽,一下就被轉移了注意力。
「吃吧。」
對。
隔著手機,王藍當時就驚了。
一連兩次「馬屁拍到了馬腿上」,分毫沒影響到小婉樂觀向上的心態。
小婉搓了搓凍僵的手,抬著紅撲撲的小臉,有些不好意思的問:「那啥,你爸媽萬一不喜歡我,怎麼辦?」
「話不能這麼說……哎……」綉了許久,羅姨揉了揉酸澀的眼睛,眼前倏的一片眩暈,耳鳴的厲害,竟只覺天旋地轉,整個人都蒙了。溫媽媽嘮叨許久,忽然發現老夥計許久都沒搭個茬兒,再一回頭,忽見羅姨臉色白的厲害。
溫少無法想象剛才還小媳婦似的老姑娘,瞬間就變金剛女超人,還自我鼓勵的來了那麼一句,當即有些無語。然而,看見她燦爛幾近耀眼的笑容,不知為什麼,溫少嘴角不由自主的翹起了微微的弧度。
然而,就當他猶豫著,想要與小婉說些什麼時……但見老姑娘握緊了拳頭,忽然道:「沒事。多大點兒事啊……做錯一次不代表次次都錯,這麼點小坎兒都過不了,來日婆媳關係肯定壞的沒治!」
溫卿之以為經這麼個打擊,小婉該有好長一段時間都提不起精神。
小婉只覺中學大學背的那些詩詞一句一句紛紛躍至腦海,一句一個註解,還帶著立體環繞聲,愁得她當時對生菜就失了胃口。
連溫父都不由尷尬起來。
溫卿之換鞋的空兒,湊頭去看。
那麼文雅的菜,還是別吃了。
王藍瞪他一眼,道:「叫什麼叫什麼,醫生戳針就這樣的,嫌疼別讓我戳。」
自從溫卿之這枚花樣美男跳槽空降到這單位,公司里未婚的女娃娃都激動了一把,獻殷勤、製造偶遇、送愛心便當……十八般武藝都用過,卻依然未得溫總的青眼——溫總雖然年輕有為,畢竟工作態度太過苛刻。
溫少噴茶,溫爸噴飯……連著羅姨,都藉著廚房鍋開的理由遁了。唯獨一邊安安靜靜吃著飯的妞兒,此時終於說話了。
「怎麼了?」
溫媽面色很難看,「不是這個意思是什麼意思?你媽被人欺到頭上來了,你在這兒幫誰說話?是誰辛辛苦苦懷胎十月,一把屎一把尿的把你拉扯到大?我這些年白疼你了,娶了媳婦忘了娘,養大孩子餵了狼!」
和長輩交往的經驗,她可以說少之又少。
溫大少酒醒后,當即頭痛,不是宿醉的頭痛,是真真切切憂慮。
溫媽冷笑一聲,道:「和她解釋那麼多幹什麼?看她這樣子,也聽不懂你說的是什麼?對牛彈琴,人家牛還能和你叫兩聲……」
「清祀蓮花白?」
「沒事兒吧?」
「白痴……」
國產五零二膠水也沾不起來她破碎的心臟。
她分明是笑著的,可溫卿之心裏卻挺不是滋味,像是被針扎了一下似的,微微一疼,他眼神一黯,輕輕的別開了眼。
飯碗在桌子上一頓,溫媽媽的臉色,委實難看,話音卻是柔的:「卿哥兒你要娶媳婦,媽管不著,但你媳婦是誰都可以,可不能是還沒過門,就和媽媽對著乾的主兒。」
溫媽媽把筷子重重往桌子上一摞,氣定神閑的張羅著,兩隻眼睛如鉤子似的,似笑非笑的看著她,眼底儘是不懷好意。
甚至……後悔起那天晚上自己的求婚。
握手……
碗里的辣味熱氣騰騰的沖了上來,小婉眼睛都被辣了一下,她瞠目結舌看著紅得有些嚇人的肉片,手指微微有些發顫。
從那兒以後,「太平間鬧鬼」的無厘頭傳說立刻被「注射室鬧鬼」的可怖傳說所取代……院長知道這件事後特別憤怒,當即禁止王藍隨便給病人扎針……等等諸如此類後果,都是后話,暫且按下不表。
溫媽媽繼續開火,咄咄逼人:「怎麼,這樣就心虛了?中國禮節還沒學紮實,就學人家外國人玩什麼擁抱……」
再讓溫媽鬧下去,小婉不好看,溫媽也不見得有什麼體面。
老太太果然不是吃素的主兒。
如果要用一種生物,來形容處於「鳥槍換鳥炮,奔向新生活」這種興奮狀態中的黃小婉,那只有蟑螂小強可以比擬。你可以懷疑獅子也有力乏的時候,卻不能懷疑小強抗摔、抗打、抗高溫的頑強生命力。
溫媽忽然端著一盤小婉挺喜歡吃的水煮肉片,笑著說了這麼一句。
「有沒有去看醫生?」
小婉繼續道:「接下來呢,男主也問女主叫什麼名字。女主也念了一句詩,男主猜出了名字去提親,可慘就慘在男主猜錯女主的名字……繼而,娶錯了人。男女主角從此開始了虐戀情深無比痛苦的一生……」
這會兒,溫媽媽可算急了,旁敲側擊,把院里年齡啊、臉蛋啊、家世啊、人品啊都不錯的女娃娃都揀出來,有事沒事兒就和兒子談談心。
王藍聽說過溫卿之的一點瑣碎事兒。
筷子摔出,發出的聲音,駭得餐桌上氣氛驟然一冷。
「我就不懂了,安安哪裡不好?哪裡就配不上他了?說分手就分手,還不是因為那個叫什麼什麼……」不得不說,溫媽媽還是一如既往,一到激動,便顯得幾分尖銳蠻橫,甚至有些頭腦發昏,不辨是非。
王藍驚的連下巴都要掉下來了:「你你你……你和溫溫溫……溫卿之訂婚?」又一根戳歪的針頭,病人「嬌弱」的臀部,滴滴答答淌著慘烈的鮮血,就和王藍脆弱的小心臟被驚嚇過度流淌出的熱血一樣的……狗血。
溫媽氣的臉色當時就掛下來了,「吃吃吃,也不怕肥死。」
那天,就聽著注射室殺豬似的慘叫哀嚎回蕩了整個醫院。
小婉挺誠實的,答道:「中年老婦女喝的啊!」
小婉一邊收拾著文件準備下班,一邊答道:「能幹嘛呢,見父母唄。」
就算全公司的同事都不賞臉,也澆不熄小婉這廂熊熊燃燒的興奮火焰。
她攔住想要開門的羅姨,幾步就跑到玄關處。
這態度認真的,高考生做筆記的都沒她這麼兢兢業業!
老太太發飆非同小可,一波接一波的轟炸,炸的小婉頭皮一陣接一陣的發麻,扶扶嘴角,想要掛起笑容,可怎麼都掛不上去了。
說起來溫少也冤。
「你說一句話已經把我氣的半死了,再聽你解釋下你是不是連我這條老命也想拿去了!」
「媽,小婉不是這個意思。」
這丫頭,這輩子就和白蓮花扯不上一絲半毫的干係。
「來就來吧,還帶什麼禮物。」
如今,這麼一個被詬病已久的問題,大喇喇的揭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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