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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鯉迢迢一紙書

作者:梨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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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第二十二章

「讓我看一看你,好不好?
劉盈分不清為什麼會叫,只知道不尖叫的話,那種痛苦的感覺會把自己撕裂。
劉盈心裏狠狠一抽,忍著眼眶中滾燙的液體,慌忙搓熱了掌心,拚命搓著胡荼的臉——黑暗中,她什麼都看不清,只覺得手掌下的皮膚,滑膩而異常的冰冷,冷得讓她想哭。
「噝!」
「夫子,你哭什麼?」
她不敢貿然推開那些石頭,費了好大力氣,拚命挖著巨石。一邊挖,眼淚一滴滴往下砸落,女子最珍惜的雙手,指甲翻開,血肉模糊。
「胡荼,是你!真的是你!你在哪裡?我這就去找你!」
「我知道這生墓是你的,我知道你利用我,可是我不在乎,一點也不在乎!
憑著這一股的信念,單薄瘦弱的女子,竟背著比自己生生高出兩個頭的少年男子,一步步出了生墓。
痛!
胡荼身上的傷,還是九層時的那些,然而他自己上過葯,早就止了血,不是什麼大問題。 唯一最要命的是幾塊粗礪的巨石,卡在他的大腿處。
就在這時,少年陰沉沙啞的嗓音忽然一聲大喝,「站著別動!」
胡荼閉著眼,覺得被眼淚砸到的地方,那溫度,燙得他有些痛。
一瞬間,她身體的血液忽然彷彿被冰渣子濾了一遍,從頭到腳,說不出的冰涼和害怕。她害怕得甚至開始微微發抖,搓著胡荼手的動作也顫抖起來。
她知道一定會很痛的!
「胡荼,胡荼——」
這聲音,宛如尖銳的利刀,狠狠割破了劉盈的心口——
這樣的胡荼,這樣的他,讓劉盈的心一陣陣揪痛。
黑暗中傳來少年男子略顯沙啞的嗓音,「你沒學過走路嗎?」聲音中透著說不出的嘲諷。
眼淚一滴滴流淌下來,順著臉頰滾到少年男子的臉頰。
「砰!」
指甲猛地刺進掌心。
剛才黑,什麼都看不見。
她不想那些。
他居然忍著,一句話都沒說。
他一個人,在這裏居然待了那麼久。
分明那麼冷的天。
接下來,他還說了些什麼,劉盈一句也沒聽見hetubook.com.com
他身子原就不好!
胡荼的呼吸略微有些艱難,似乎不想再談守墓人的事,「你不該來這裏。」
他這麼說著,劉盈根本不管。
胡荼的話音很輕,彷彿死一個人是一件稀鬆平常的事。
去他的年齡相差!
希望一點點消失,一點點破滅。
胡荼微微張開眼,乾裂褪皮的蒼白唇角勾出一抹嘲諷似的笑,虛弱無比,終是張開了眼睛,「夫子,你果然……很吵。」
終於,所有的石頭都清開了,劉盈手上的鮮血也流得差不多了。
「對不起,對不起,我來得這麼晚……」
「對,我是很吵!所以你最好不要睡著!否則我會天天在你耳邊吵!吵得你沒有一刻的安生!」
為什麼連改錯的幾乎都不給我!
胡荼笑了起來,他連笑聲都虛弱得彷彿一眨眼就會消失,那笑聲過後,便是輕輕的咳嗽,似極力隱忍著什麼,連咳……都咳得那麼虛弱。
眼前的一切漸漸清晰起來。
劉盈忽然覺得自己肩上,有什麼垂靠下來。
她把胡荼放在自己的背上,按照胡荼剛才說的,背著他往外走。
生墓中,只有水滴砸落的聲音,除此之外,什麼都沒有。
那樣的痛,終於讓她整個人徹底崩潰了。
「嗚——」
「讓我看你一眼,看看你好不好,就一眼,行嗎?
「嘩——嘩啦——」
劉盈慌忙抹乾眼淚,拚命想看清懷中的少年,可是什麼也看不清,她甚至開始痛恨這個生墓,為什麼會這麼黑!
她哭得聲嘶力竭,幾乎要把所有的眼淚在這一刻統統流完,她雙手緊緊抱著胡荼,就算身前的人身子那麼冰涼,她也不忍心有絲毫的鬆手。
「胡荼,你……」她忽然反應過來這是胡荼的臉。
就在她哭得快要昏厥過去的時候,少年男子的手指輕輕動了一下。
「胡荼,你怎麼了,你不要嚇我!胡荼——」
按著他指的方向,她走了過去,伸出手,掌心碰到了什麼,那裡幾乎沒有任何的溫度,冰得她冷不丁一和_圖_書個寒顫,慌忙縮回了手。
「胡荼,我知道你在這裏?為什麼不說話?」
不要胡荼出任何的事!
一股巨大的喜悅忽然衝上心頭,劉盈大聲說著,轉身就想朝聲音發起的地方走去。
給我一個改錯的機會!
她不要胡荼死!
不是早就比他傷了一次又一次?
這麼冷的天,這麼黑的地方,他居然就這麼挺了下來?
這張臉,竟涼成了這樣。
「砰!」
她的眼淚,大滴大滴地流淌下來。
劉盈裝著沒聽見。
她卻彷彿一點知覺都沒有,口中只一遍遍低吼。
這就夠了!
不是早就知道他不再歡喜自己!
劉盈越想越傷心,想必他身上也一樣的——這麼驕傲的小獅子,竟然變作這樣,她心裏說不出的難過,眼淚越流越多。
少年男子的臉上,沾著血跡,原本清光似的兩片薄唇,乾裂脫皮。
而現在一見,卻嚇得劉盈魂飛魄散,肝膽俱裂。
艱難的呼吸聲,虛弱的咳嗽,細微的呻|吟,彷彿在一瞬間紛紛消失了。
她甚至開始懷疑,從那裡流淌出來的到底是血,還是溫熱的淚?
不管他是不是放棄自己了,可自己還是喜歡他!
不管他是不是自己的徒弟,卻是她此生唯一動心的人!
蒼天怎麼能這麼殘忍,就這樣奪取她身邊最珍惜的人!
這個念頭,讓她整個人從悲慟中忽然清醒過來。來不及多想,她忍著腳踝傳來的抽痛,跌跌撞撞地按照胡荼的指示,把西邊的牆壁幾乎拍了個遍,一個鵝卵大小夜明珠「骨碌碌」地滾落在地,霎時間,滿室盈滿柔和的光亮,亮如白晝。
他的聲音虛弱,斷斷續續。
「如果,你如果真的那麼討厭我,不想看見我的臉,這裏黑漆漆的,你什麼都看不見啊……
「噝!」
是我的錯,不該看不見身邊的擁有,直到今天才後悔!
劉盈的心,一點點沉下去,她死死抱緊懷中的少年男子,眼見著眼淚越流越多,卻一點知覺都沒有,胡荼的聲音居然再次輕輕響了起來。
劉盈到底不習慣在黑和*圖*書暗中行走。
眼淚順著指縫,濕漉漉地一片,流淌下來。
「噝!」
年輕蒼白的女子蹲在那裡,捂著臉,悲戚地哭了出來。
「胡荼,不要睡!睜開眼睛!你不是最討厭夫子在你耳邊吵!不是最討厭夫子對你談書論道?睜開眼,不要睡!」
尖叫聲,衝出沙啞的喉嚨,貫穿整個暗室。
腳踝處,傳來撕裂似的劇痛。
沒有人理她。
劉盈沒看見他眉頭皺上一分,自己心裏就彷彿被人狠狠揪著。
在這麼陰暗冰冷的生墓中,活人都能被整成死人!
他伸出舌頭,輕輕掃過嘴角的淚滴,然後一動不動——艱難地呼吸了一會兒,終於恢復了一些力氣,又開始諷刺似的笑,「夫子,我若是半年前死在你眼前,你恐怕連眼皮……都不會掀一下吧。」
他的聲音那麼虛弱,到最後,已經只有出的氣,沒有進的氣了。
胡荼還沒有死!
想通了這點,劉盈舉步就想過去,卻聽少年清冷的嗓音彷彿壓抑著什麼,平靜道:「左行,三步,然後直走二十步,你往前伸出手,就能碰到我了……」
她一邊哭,一邊說,眼淚砸在少年男子瘦削的臉頰,砸在他的唇角。
劉盈堅持不懈地尋找著,一雙陰戾中透著血絲的眼睛就這麼靜默地看著她,眉頭在不知不覺中皺緊。
倘若只是卡著,倒也罷了。
「胡荼,你剛才是不是說話了?你是不是對我說話了?你說話啊,哪怕一句也好!」
黑暗中,其實什麼也看不清,那個聲音那麼虛弱,她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錯覺。
「有這麼多時間,說這些有的沒的?」
女子帶著哭腔的嗓音,在黑暗的密室中,凄涼地回蕩著。
寒冬冰冷的氣候,甚至有了一股淡淡的熱意。
她的呼吸狠狠地窒了窒,像一個迷路的孩子,無辜地站在那兒,一瞬間,自卑與羞愧的情緒忽然間齊齊湧上了心頭。
難怪胡荼剛才能那麼準確地說出自己應該怎麼走。
「胡荼,你到底在哪裡?」
劉盈嚇壞了,「胡荼,胡荼……」
第十層墓穴hetubook.com.com曾經坍塌過,到處都是巨大的石頭,以及一地的石渣。
連日來的悲楚,在這一瞬間忽然爆發出來,身體上、心理上的痛,積累得越來越多,終於突破了自己能夠承受的臨界點,猛然爆發出來。
劉盈嘴角不自覺地翹起一抹笑。
劉盈的眼中,倏地浮現出一絲血氣,是,她不在乎,不是說好了只要她來喜歡他,只要她付出自己所有的一切,就可以了!
在黑暗中,她什麼也看不見,什麼也聽不見,那樣的恐懼就像一個原本懼黑的人,卻被丟進了伸手不見五指的暗室,那種恐懼幾乎能把人逼瘋。她拚命張大雙眼,努力想看清周圍的一切,。
站起,跌倒。
一股暖流,隨著胡荼的話音匯入心頭。
劉盈原是隨口一問,猛聽見這句,忍不住又倒抽了一口冷氣。
哭聲戛然而止,她怔怔看著懷中的人。
她只知道要挖開這該死的巨石,要把胡荼救出來!
胡荼,是我的錯,不該來得這麼晚!
「啊——」
「夫子,你哭的聲音……真的很吵!我……還沒死。在西邊的牆壁里,有一個空心的地方,那裡放著一些東西。你如果不想我死,最好……拿著東西,帶我從右邊蓮花形的門出去,一直往外走,往外走……」
她抹著眼淚,哭著央求。
可是這句話,卻帶給劉盈莫大的動力!
可劉盈管也不管,只知道一定要把胡荼弄出去!
她拚命搓著掌心,抓起胡荼的手,好像要把自己全身的熱量都傳到他手心一樣。他的手,比他的臉更加冷,似乎都僵了,硌著手十分冰冷。
她把胡荼的手,放在自己的臉上,想用自己臉上的熱度溫暖他。
她卻害怕得從頭到腳開始發熱,眨眼間額上、后心都是一層粘膩的熱汗。
她一遍遍喊著,聲音都沙啞了。
去他的師徒禁戀!
劉盈的眼淚流得更多了。
胡荼又是個不服輸的主兒,想必被石頭卡住,必然費了不少力氣去掙脫。這石上沾滿了鮮血,暗暗地塗在上面,觸目驚心。
「滴——滴答——」
女子倒抽冷氣www.hetubook.com.com的聲音,清晰地響起。
「夫子,你好吵!」耳邊似乎傳來胡荼清冷沙啞的嗓音……
這裏太黑了。
這是她喜歡的少年男子!
在整個過程中,石頭不停碰到胡荼的傷口,換來他略顯紊亂的呼吸聲。
說到最後一句,劉盈已經是泣不成聲。
可是,那樣的情緒只在剎那掠過心頭,立刻消失得無影無蹤。
她這才看見,原來這個暗室中不是徹底的黑,在角落處,其實有小小的燈盞。因為自己到天封后,越發不注意眼睛,夜盲症嚴重起來,才會壓根看不清路。
她猛地倒抽了一口冷氣,不可置信地繼續摸了摸。
這裏,原來還存著最後一絲期盼啊。
大石頭被她掌心拍碎,碎成無數的小石子,她就這麼一點點把小石子摳出來,丟到一邊,不知過了多久,年輕女子的雙手已經一片鮮血,旁邊無數的小石子落了一地。卡住胡荼大腿的石頭,就只剩個一點了。
可是為什麼再次聽見那樣生冷拒絕的語氣,心裏還是那麼疼。
「第十層的守墓人呢?」她咬著唇,問起其他不相干的人。不去想這些,心裏就不會那麼難過。
這個天,實在太冷了。
她慌忙跑到胡荼身邊,才看了一眼。
再一次站起,再跌倒。
眼睛還沒有適應忽然而來的黑暗,她腫著哭紅的眼睛,哆哆嗦嗦地站起來,伸出手,起身就想繼續找下去。
胡荼笑了,「現在不說,以後就來不及了……劉盈,夫子!我都想開了,你是夫子,就僅僅只是夫子罷了,我……不在乎了,呵呵……」
他大腿那一處,褲子磨破了,血肉模糊,看得劉盈眼淚又要出來。
她眼淚一下就下來了。
「死了。」
「你怎麼把自己弄成了這副模樣?為什麼不出去?我寧願在這裏沒見過你,也比看見你這樣好……」
她的喉嚨發痛,即便是不管,在胡荼說「你是夫子,就僅僅只是夫子」的時候,那種整個人徹底窒息的感覺,讓她所有的感覺都木了。
她大聲喊著他的名字,心臟在心口「砰砰砰」直跳,幾乎要跳出了嗓子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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