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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鯉迢迢一紙書

作者:梨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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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第二十六章

「小劉夫子,你也不過是教他詩書。為了他,你可知我放棄了什麼?你可知我做出了什麼犧牲?為何他娶的是你?為何竟然是你?」
在劉盈想來,實在沒明白顧倩兮說那句話到底是什麼意思。
可一眨眼的功夫,劉盈的影子徹底消失在柴房外。
「夫子可以試試。」他啞聲,淡淡道。
劉盈的眼眸,因為自己那個猜測,倏地亮得驚人。
劉盈愣了,拍了拍門,「魚微,把門打開!」
她一次次看他掙扎在生死之間,看他咳出大朵大朵的鮮紅綻在絲帕上。
「去準備一些蒲黃和白芨。」
魚微縱是偶爾腦袋少根弦,這會兒也明白自己會錯意了。
他低聲大喝。
劉盈回頭,就看見美如煙霞的白衣少女站在門口。陽光彷彿在她臉上暈出了金色的光圈——那麼耀眼的美麗,讓劉盈忍不住伸手遮了遮眼。
劉盈臉都青了,繼續用力拍了拍,「開門!」
小獅子倒是聰明,靜默一下,所有的事情全部推到她的身上。
喜閣外,有兩個熟悉的聲音——
「這個時候,你還瞞我?」她終於忍不住撕開。
話一出口,就見胡荼的眼眸猛地閉緊,一瞬間面色沉下,似聽到什麼極可怕的事情一樣,手指倏地握緊,泛出蒼白的骨節。
胡荼半卧著床,忽然靜靜問了一句。
「夫子?」胡荼的眉毛皺了起來,可是他根本沒有反應,劉盈已經一把擁住他,不由分說貼唇上去,封住了少年略顯蒼白的唇。
小傢伙一愣,「姑娘您去哪裡?」
劉盈低頭,自顧控制著火,生怕熬過了火候減了藥性。
「夫子,是你勾引我的。」
天光照耀在她的臉上,更襯得她雙眸熠熠生輝,折射出刀鋒似的銳利。
「哧!」
劉盈實在被他剛才那番話給鬧煩了,「嗯」了一聲,顯然不想多羅嗦。
魚微緊張兮兮地拉開笑臉,跟了進來,「這治得是二少的腿傷?用這些管用嗎?大夫來時,開得也是這幾味葯,可是治到現在,還沒好全。」
她忽然有些明白胡荼為什麼要把自己往外面推……
劉盈幫他擦身的空兒,特意小心避免熱水沾到傷口。正擦著,魚微拿著葯進來了,「姑娘,您開的葯,已經讓她們去熬了,熬好就會送來。不過,這些葯管用嗎?」https://m.hetubook.com.com
她有一個大胆的猜測在心底,她心臟禁不住怦怦跳得劇烈。
一句話也說不出。
胡荼在喜閣內,眉頭輕輕地擰緊,他知道她會醫術,不過如今東夏的醫術,早已沒落,病久了,也不過是只有與土為伴這一條路。不一會兒,他聽見門開了的聲音,被子被人輕輕掀開,胡荼只覺渾身一涼,還不待反應,一雙柔軟的小手靜靜地撈出熱毛巾,利落地開始幫他擦著身子。
她覺得心裏好笑,顧倩兮說的他,應該是胡荼吧。
深褐色的葯香,細細裊裊地飄灑在空氣中。
劉盈愣住了。
「你和我還要避諱那麼多嗎?」劉盈擰眉。
刷地一下。
他抿唇,靜默地體會了一下這樣的感覺。
胡荼開始還有些掙扎。
顧倩兮心痛成這樣,哪管劉盈如今是什麼心情。
劉盈忽然間想明白了。
不知過了多久,顧倩兮輕輕嘆了口氣。
「學生這是痼疾,夫子教了我十年,應該了解。」不讓劉盈把話說完,他當即截斷話語,聲音如寒冰般,不帶分毫溫度。
眼見胡荼的臉又沉了下來,魚微連忙閉嘴。
美人畢竟是美人,縱是淚流滿面,也是梨花帶雨,說不出的嬌柔動人。少女目光中深深的不滿,透過盈盈淚光,犀利地扎在劉盈身上。
「咯吱」一聲。
「就你現在的模樣,還有力氣傷人啊?」她取笑道。
她不甘心的不是二少將死,而是自己付出了這麼多,竟連二少的一笑都沒博得……到頭來,二少娶的竟然是劉盈!
試了幾下,門居然打不開。
他清晰感到那雙小手從胸膛,一直到下面。
「出去!」
看看自己,又看看胡荼。
她像是被貓咬了一下,慌忙從胡荼身上爬下來,抬頭一眼見到胡荼眼中亮晶晶的,似笑非笑,慵懶得像一隻半寐的獅虎,收起爪牙,倒要看獵物到底怎麼辦。劉盈又羞又惱,狠狠剮了他一眼,連忙出去打開門。
迎著呼嘯而來的北風,劉盈覺得那風刮在臉上,也是銳銳的痛,便是連冬日暖陽,也驅不散她心中陰霾之意,女子尚帶傷痕的手掌狠狠劈在身側的冰柱子上。「轟」地一聲,晶瑩的冰渣子霎時間四濺開。
她的氣,還有些喘和_圖_書,眼睛卻亮晶晶地,帶著說不出的跳脫,宛如晨星。
劉盈手腳利落,飛快地把蒲黃、白芨斟酌分量,不知從哪兒又摸出個白色小瓷瓶,將裏面的東西倒在蒲黃、白芨上,搗勻。
可是,劉盈的吻滾燙綿軟,他不自覺被蠱惑了,忍不住緊緊按住劉盈的身子,彷彿要把她揉入自己的身體里。這一吻,顯然有些失控,眼見著胡荼的手即將挑開劉盈胸前的盤扣,劉盈慌忙退後了一步。
難怪魚微會誤會。
隨著顧倩兮的話音落地,劉盈腦海中似有一道響雷,狠狠劈了下來。
劉盈氣得暗咬銀牙。
劉盈臉色徹底黑了。
分明不大的聲音,卻宛如鉛石沉水,方才的喧囂彷彿被一潑冰水狠狠地澆下,所有的火星狠狠一亮,迅速熄滅。魚微心底猛地一窒,有什麼一直沉,一直沉,終是讓他驚駭地看著眼前清美無雙的少年男子,呼吸都似乎被掐在喉嚨里。
胡荼咽了咽口水,有些艱難地別開眼,「是。」
一抬眼,就看見滿室煌煌的紅,紅得幾近刺目,兒臂粗的蠟燭燃了不過淺淺一層,上面流淌下的紅淚,在龍鳳鎏金的燭上,顯得分外喜氣。然而,少年男子晶亮的瞳仁中還不等閃出星星點點的柔光,不知想到什麼,忽地陰沉下來。
最後一句,她說得格外氣憤。
「魚微!」
「胡荼!」
就當劉盈要擦到下面某個部位的時候,胡荼再也裝不下去了。
自從知道胡荼要成親,她眉宇間一直鎖著化不開的哀愁,輕輕淺淺,讓人看了心中忍不住蔓出細密的藤絲,揪緊了心臟。
顧不得去管一地葯汁,劉盈的心臟怦怦直跳,她忽然捕捉到一點極重要的消息,開口詢道:「誰和你說二少活不過二十歲?」
小傢伙紅著臉,把東西遞了進來,「姑娘這是自己配藥?」
劉盈被他的態度氣壞了,忍不住大聲吼了出來。
胡荼低吼一聲,眼見就要親自來趕人,劉盈擔憂他身上傷勢,終究狠狠咬了咬牙,只得退出。
「胡荼,你這個膽小鬼!你真當我不知你想些什麼嗎?我說過能醫你的病,就是能醫!別說少年時候的話做不得數!就算做得,你真當我是那樣渾不顧性命的人嗎?我劉盈,可不是十九王爺!」
他話說到一半,也不m.hetubook.com.com知撞見什麼,一聲驚呼,紅木門「砰」地一下摔上了,口中不迭道:「少爺,姑娘,你們繼續,小的什麼也沒看見,什麼也沒看見。」
她連忙低下頭。
「你不知道嗎?不僅是太醫為他醫過,便是東夏最有名的神醫,都道他活不過二十歲!」
「二少的腿傷拖不得了,你按照這張單子去抓藥,然後熬了送來。」
顧倩兮在她身後大聲地喊:「小劉夫子,我話還沒有說完!」
「這些是……」
這個時候,已經是這個時候了,他還想繼續瞞下去嗎?
「這世上每個人都會死,生老病死,何其尋常……我不會怎樣。」她當時握著書卷只是靜靜補了一句,「我只是會陪他一起。」
劉盈的臉色也沉了下來。
「你的病……」
在一片恍惚中,她彷彿看見十四歲的自己,九歲的胡荼,她彷彿聽見一個稚嫩的童嗓在耳邊輕輕道——
顧倩兮說「胡荼都這樣了」?
那時候的小獅子,面色明顯有幾分不屑。
他一把抓住了劉盈的手腕,眼皮沒有張開,聲音卻帶著說不出的沙啞,「夫子,下面的事,讓魚微來做就好了。」
滾燙的葯汁灑了下來,濺了一地。
「你知道什麼?」
這一覺,睡得分外沉實。
喜閣中,霞帔似火的年輕女子眉目宛然,似清水般濺入心底,胡荼心中又是一陣柔軟。腳步聲越來越遠,魚微捧著葯,抽出一隻手在胡荼眼前晃了晃,「二少,回神了。」
這個原本丰神俊朗,龍章鳳姿的少年,如今被病痛折磨得只剩下皮包骨頭。
透過白煞煞的霧,顧倩兮驚見著劉盈陰沉下來的臉。
「這也是對夫子該有的感覺?」
可是眼前這個貌不出眾的女人,居然一句話,讓他被迫娶她!
閣間張貼著紅紙,那些光透過紅紙撒落進來,耀出滿室紅暈。
光禿禿的指甲,掐在掌心,才發現那裡已經傷得厲害,根本受不得一絲疼痛。
窗外,喜鵲嘰嘰喳喳地叫,格外鬧騰。
劉盈一開始還惱火著。
「張開腿!」她被他毫不掩飾的話又弄了個大紅臉,只得低聲道。可是話說出來,又覺得有些不對,一抬眼,就看見小獅子眸光黑亮地看著自己。
「夫子,我何時瞞過你。你要與學生成親,學生允了,只是六壬捷錄,和_圖_書還望你早日譯好,交給學生。」他不動聲色避開劉盈抓住自己要害的手掌,淡淡道。
顧倩兮哭得那麼傷心。
她此生,得不到天下就要借他人之手去死,所愛永失便了無生趣,殊不知這條命何等珍貴。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小獅子堅持不懈地把她往外推——是從那天,他吐了好多的血,還是從身子越來越差,整晚整晚地咳嗽開始?
雖然說話沒個葷素,不過他還是乖乖張開了腿。
「姑娘,您怎麼自己跑去端水了,這個事,我來做就好了。」
她想起昨晚,清秀的臉蛋紅得幾乎要滴血,汗珠凝在鼻尖,連聲音都小了幾分,「昨天你折騰了足足一晚上,還不夠嗎?」
空氣中,散發出草藥的清香。
「夫子,倘若你的相公死了,你會如何?」
天光晴朗,鱗次櫛比的店鋪分佈在青石路的兩邊,街道上熙熙攘攘,到處都見得叫賣的小販,鮮艷的商旗獵獵招展。
她頭也不回地往喜閣跑。
從身後,忽然傳來悉悉索索的腳步聲,「小劉夫子,可以聊聊嗎?」
這些都是治傷的葯。
「熬藥。難道,你會嗎?」劉盈挑了挑眉,淡淡看著他。
「二少,你真的對我一點感覺都沒有,只當我是夫子嗎?」
「砰!」喜閣的大門被打開。
「他都這樣了,你為何還要迫他成親,做他不願做的事?」
女子纖秀的手掌,直接抓起少年男子下面某處高聳的地方,不容他退縮,咄咄逼人。
「二少是年輕人,火氣雖然旺了點,但是姑娘好歹比少爺大個五歲,適時地為二少著想一下,他那個腿傷,實在不宜運動太劇烈。」
可是聽著聽著,忽然有什麼靈機一閃,忽然竄入腦海。
胡荼的眼睛猛地張開了,一眨不眨地看著劉盈,那目光亮得彷彿要咬人,劉盈的笑語被他這麼一嚇,乖乖吞到了喉嚨中。
沉默,靜悄悄的沉默。
第二天胡荼還沒醒來的時候,忽覺得身邊涼冰冰的,冷氣灌入喉中,他忍不住輕輕咳了起來。身子說不出的清爽,已經很久沒這麼舒服了。
「姑娘,你們繼續吧,外面由小的幫忙守著,絕對連只蒼蠅都飛不進去。」魚微背靠著門,紅著臉,自顧自地說。
這個傢伙,都到這時候,還能不顯山、不露水,裝得這麼像。
劉盈愣了愣,還沒和-圖-書反應過來,卻聽他厲聲道:「劉盈,你以為你是誰?我活不活到二十歲,與你何干?原本就沒你的事!就算本少爺曾經歡喜過你,也不過是曾經罷了,如今,本少爺只是為了六壬捷錄不得不與你成親!」
「出去!」
分明他是一個喜歡上某人,粉身碎骨,玉石俱焚也在所不惜的性子——從三年前,一直到來天封的路上,她應該比誰都清楚啊!
可是,她需要這樣的疼痛來提起自己的精神。
尖細的稚嗓是魚微,另外一個清冷點的女嗓是劉盈。
說到這,顧倩兮終於忍不住,嚎啕大哭起來。她哭得那麼傷心,心痛得忍不住彎下腰,死死捂住心口的位置。從那裡,傳來尖銳的疼痛讓她雙眼模糊起來。
「把這個給你家少爺敷在傷處。」幹完這些,她直接把東西往魚微手裡一塞。
說什麼歡喜二少,這就是她歡喜二少的表現?
這樣是怎樣?
「魚微,蒲黃!白芨!立刻給我拿來!」最後這一聲,聲量分外的足,震得喜閣外面的屋頂,都簌簌落下了零星的灰塵。
當時,她不過是想到了父親和母親,不離不棄,縱是黃泉,也要一同前赴。
「這是在白天,我不想傷到你……」
胡荼聽到這,終於忍不住輕笑一聲,眼底溫軟純凈,似清澈的水晶在水波中閃動。
「顧小姐有事?」
他一邊幫小獅子敷藥,口中一邊咕噥,「原以為是姑娘對您覬覦得很,今兒個才知道,這原來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不是我說!少爺,您既是歡喜,為什麼不幹脆與她攤開,也好過如今這樣……」
這個生在潑天富貴,從小受盡寵愛的少女忍不住大聲哭泣起來,「小劉夫子,你為什麼要做讓他不開心的事?太醫說他活不過二十歲,還有半年的時間……你為何這時候都不讓他開開心心?」
見她什麼反應都沒有,顧倩兮忽然一腳踢開藥罐,哭道:「你只知道調這些葯,可調了葯又有什麼用,連太醫都醫不好他的傷。小劉夫子,你也只是夫子,你不是大夫!」
這個瘦弱蒼白的年輕女子就這麼站在風中,衣袂翻飛。
今兒個天光頗是晴朗,明晃晃地從窗欞中灑落。
「顧小姐把一切都告訴我了,你還要瞞我到什麼時候!」
劉盈一身喜服,悉心地蹲在柴房裡熬藥。
「轟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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