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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一句話，雷霆萬鈞般劈在腦海。走馬燈似的場景一瞬間紛紛湧入腦海，沒有任何的停滯，時光從現在開始倒流，前世今生做過的事情一幕幕完完整整地浮現在腦海中。

她對蘇慕水的怨恨，我記得分外清晰！

從不曾愛上！

我以為一切不過一場夢境，卻不知那些感動那些痛，實實在在地發生過。沒有緣由，眼淚不由自主地砸落下來：「鬿雀！鬿雀！」凄聲喊著這個名字，指甲狠狠掐入掌心，十指連心的痛，卻不如當日看鬿雀為我赴死的悲慟。

「燕非，燕非——」一個熟悉的嗓音凄厲喚我。

是誰在說，「湮蘭，你何德何能，值得我為你停手？」

說話間，一鞭如火蛇狂舞，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疾攻向蘇慕水。

此時的封印開啟，我分明記起再上一個蝕妖日。

我不由自主跪在地上，額上淌出了大滴大滴的汗珠。

——時燕非，我喜歡你！

聲音重重疊疊，餘音一遍遍回蕩在耳邊，似要透過耳膜，一直印刻在心中。

他眼角中流光閃爍，黑曜石似的瞳人，側面流利而秀美，端是驚才絕艷，那種美超越了性別與年齡，讓人驚心動魄，令人窒息。

鬿雀渾身是血地跌落老遠，他漂亮的羽毛變得灰敗，卻兀自高聲道：「把燕非放下來！」

我不想與蘇慕水反目，卻又無法忘記他傷了護我如親的鬿雀，只能選擇忘記。

說不清自己到底身在何處，走馬燈似的場景我彷彿經m.hｅｔｕｂｏok•cｏｍ•cｏm歷過，是一分的熟悉被九分的陌生所掩蓋。霧氣濃濃中，一個白衣獵獵的少年仙君，對著天空，仰天長嘯，嘯聲遏雲，餘音不絕中，他對天大聲道：「時燕非，我喜歡你！」

「輕辭！」他是輕辭！

是誰在說，「湮蘭，我們永遠在一起，好不好？」

說什麼執子之手，與之偕老。

這一忘，忘了輕辭、忘了蘇慕水、忘了我妹妹燕知，甚至忘記了自己。

輕辭身上有魔性，一步錯，則是玉石俱焚的後果。

還好只是恍惚了，居然做這樣的夢，真無語。

都是騙人的！

假的，一切都是假的！

——時燕非，我喜歡你！

女影大怒：「時燕非，滾開，我可以不傷你，但是不殺他是不可能的！你忘了鬿雀和獙獙嗎？前世的事，你記不清我不怨你，但是你怎麼可以連鬿雀都忘記，他是為了救你才死的！」

在妖界，蘇慕水找到我的時候，他要帶走我，鬿雀以為他要殺我，曾撕心裂肺地大吼，那麼驕傲的大妖，他們是不周山不出世的大妖，如果不為我，不對上蘇慕水，那便是與日月同壽。

我無知無覺，眼淚順臉頰狠狠砸落在地。內心深處，血淚縱橫，是靈魂在哭泣：「我想要一個師父護我今生無憂，我想要一段友情歲月不摧，生死不棄。我懼有一日，蘇慕水與我為敵，兵戎相見。我懼有一日，自己羽翼未豐，無法護我親人朋友，只能和-圖-書無助垂淚。」

前世那柄長劍，一直到現在，似乎還埋在我的胸腔，我只覺撕心裂肺的疼痛。耳中，一遍遍聽見自己前世的狂笑：「蘇慕水，你要殺我，遠有比現在這樣更好的方法。為什麼讓我喜歡上你，卻發現這一切全是假的？」

「糟糕，中計了！」

說什麼三生三世，情緣早定。

他眉眼冷峻，不屑道：「湮蘭，你何德何能，值得我為你停手？」

那一笑，陰柔而邪美，他負手道：「燕非，你恐怕早已忘記，我曾經對你說，『生不得同寢，死如能同穴，有何不好。』不過不怪你，你忘記的事情太多，為了忘記蘇慕水，你已經忘了我三千年。

這樣的神色好熟悉，我彷彿看見自己眼前的景色迅速被一場大霧所掩蓋。

我護不了鬿雀，護不了真心待我的朋友。

不知為何，心裏莫名地害怕，害怕這樣的輕辭。

前世的一切似滾滾洪流，迅速地充溢在腦海中。

說什麼遠離塵囂，隱退三林。

眼前走馬燈般，迅速化作另一幕場景。

在那個蝕妖日，我看見輕辭。就在妖界，我與、鬿雀一起來到那個小鎮，見他被妖捉住。我趁著大亂，冒險救他出來。而後他傷勢大好，找到我，冷嘲熱諷道：「上一世還是個仙君，到這一世怎麼做了妖？做妖也就罷了，還這麼迷迷糊糊。」他說，「我叫輕辭，你要記住！」

他說：「不要傷她，她只是個小妖！」

不想聽他說的事情，可是https://m.hetubook.com.com忍不住豎起耳朵，只見他唇角扯開粲若春花的笑。

我沒有乘勝追擊的原因，其實是為了這枚解藥。

我曾經想引他入正路，卻發現我改變不了他，他表面看上去聽了，轉臉卻依然我行我素，不顧三界六道，分明是唯我獨尊的性子。

當時，輕辭按著我的肩，眼神晶瑩透著水光，亮得駭人，厲聲道：「時燕非，你看著，我是輕辭，你怎麼能忘記我？蘇慕水的罪過，憑什麼由我承著惡果？為什麼呀？你看著我，回答我呀！」

前世，我卑微以塵埃之勢，悲戚淚語：「神君，在我面前殺他們，不如連我一起殺了吧！」

一直到後來，我忘記了所有的事情。

我以為他對我耳語承諾，從不傷我。

我以為他是我終身託付，至死不悔的良人。

「她只是個小妖……」

女影太過強大，我並不確定自己是否能打敗她，於是乘機順手牽羊，把解藥順了出來。

解藥剛剛塞進蘇慕水嘴裏，周遭的空氣彷彿是沸騰的開水，忽然間驚惶地擠壓成一團，灼人的熱氣在升騰，周遭戾氣大盛。這種戾氣，是輕辭離開以後，我曾經感受過的戾氣。而且……它比那時的戾意更盛千萬倍。

我一聲驚呼，陡然從迷霧中回神，驚得一身冷汗。

我以為蝕妖日那天做的是一場噩夢，卻……不知那是在上一個蝕妖日，真真切切發生過的事！

他會說什麼，他又要說什麼？

無妄之境不可能有這樣的戾和_圖_書氣出現，那是——女影！

我嘴角抽動一下，擦凈額角沁出的冷汗，連忙去看蘇慕水。他中了女影下的冰毒，我從袖中掏出從女影身上順出來的解藥，塞進他的嘴裏。

我信他，如信自己。

她的目標是蘇慕水！

可偏偏最信任的那人，手中的寶劍直直貫穿我的胸膛。

他的聲音帶著哭腔，我只覺針扎似的心痛，五蘊皆空，一切的想念只停佇在鬿雀灰敗的面容。

前世的自己，又是新的一段生……

是誰在說……

「我以為總有一天我可以取代蘇慕水，我可以忍，可是我錯了。在你心裏，我取代不了他，我也不能讓你永遠只看著我。

我不要看了！

他聲音輕輕地，似乎怕驚擾到漂泊的浮雲，他伸手，指尖離我的面頰僅一寸的距離，卻生生頓住，他迅速收回手，轉頭不再看我，低聲道：「可是，就算這樣，我還是要感謝你，你讓我知道喜歡是什麼樣的心情！」

輕辭離我甚遠，急聲驚呼：「燕非……」

眼見女影的鞭，離我面門僅半寸不足。

眼淚流淌，砸落地面……

「不要傷他！」情不自禁擋在蘇慕水身前，想要接下她劈來的一鞭！

「我都不知，自己為何會喜歡上這樣的你。三千年前，相處的一幕幕，我從來不忘，也永遠不會忘記……雖然現在你根本記不清當年的蓮花仙君……你忘了我，也忘了自己說過什麼……」

我來不及多想，慌忙拉起蘇慕水往後疾退，只聽轟然一聲巨響，一https://www.hetubook.com.com片巨大的陰霾從頭頂墜下，無數飛石碎末劈頭蓋臉地砸來。就在我帶蘇慕水堪堪躲過重石的時候，那片雲翳砸落在地，現出了真身，竟是個怪石嶙峋的小山。

靈魂深處，似聽他冷然道：「從不曾愛上！」

與輕辭相處的一幕幕，總是舒適溫馨。從伊始，他對我莫名的敵意，到最後敵意的冰釋。輕辭是個靈秀的仙君，可性子卻犀利如刀刃，他可以忍、可以耐，但總有一日會把所忍所耐通通討還回來。就彷彿是一柄清華絕世的寶劍，流光如水，看似波瀾不驚，實里卻是大起大落。真不知是怎樣的性子養成了他這樣的性子，他父親是上仙涼已，母親是王母座下的蓮花仙侍藍小羽，都是非同一般的仙君，卻生了這樣的輕辭。

不敢想，不願想，不能想！

是誰在唱：「豈曰無衣？與子同裳。王于興師，脩我甲兵。與子偕行……」獙獙對鬿雀生死與共的兄弟情誼，召喚出戰魂。古戰場的蒼茫雄渾，仿如昨天才經歷過一般，真實得讓我心痛如死。心，彷彿被人狠狠抓在掌心，蹂躪得滿是傷痕，忽然間痛得失去了呼吸。

巨大的疼痛襲上靈魂，今生的記憶如肥皂泡，經受不了這樣的痛，轟然炸裂。

耳邊一遍遍響起仙婢們不屑的對話：「琉璃宮的主子，若真是喜歡她，怎會用寶劍貫穿她心臟，讓她險些魂飛魄散？」

女影紅衣獵獵，半浮空中，居高臨下地看著我，握著火紅色的鞭子，揚聲大笑：「謝謝你帶我找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