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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聽見我的心在動

作者:李李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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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龍困淺灘遭蝦戲,虎落平陽被犬欺

第二十四章 龍困淺灘遭蝦戲,虎落平陽被犬欺

她渾身酸痛地躺在床上,自怨自艾,她的命怎麼就這麼苦呢?而且更悲哀的是,自己居然生病了!再加上沒有電視、電腦、電話的生活,叫她怎麼活下去?
鍾筆悲哀地認識到,自己被軟禁了。她曾衝下樓,強行要出去,保鏢客氣而有禮地攔住她。鍾筆不服,憑什麼軟禁她,難道她連人身自由都沒有嗎?!保鏢一早得了左思吩咐,她若是鬧,可以略施懲戒,於是面無表情地說:「太太,您這是為難我們了。」鍾筆不理,諒他們也不敢將她怎樣,開了門就要走。保鏢一掌切在她肩上,半拖半拽地將她抓了回去,口裡說:「太太,得罪了。」
鍾筆頹然倒在地上,聽見車子發動,漸漸遠去,卻又無可奈何。
左思本想給她個教訓,誰說不能打女人?那還不反了!可是見她如此,想哭又強忍著的樣子,心中一軟,只得算了,罵道:「你是狗嗎?專知道咬人!」
女人打架能有什麼?一點兒技術含量都沒有,不外乎抓、捏、揪、扯、咬,然後一哭二鬧三上弔。
實在無聊,鍾筆只得隨便抓了一本書,一看是《莊子》,撐著眼皮好不容易看了一章,不到半小時立馬會周公去了,夢裡還念叨著「為善無近名,為惡無近刑,緣督以為經」。哎,這才是大智慧啊,能做到莊子那般境界,人生的諸般煩惱根本就不值一提。
這時,她見阿姨走了,連忙從房裡跑出來,從擱在沙發上的外套口袋裡掏出手機,沖左學比了個勝利的「V」字,小聲叮囑道:「看著點兒,我去洗手間打,別忘了把風。」
左學跳起來,一臉堅決地說:「不練!」他決定反抗到底。整個一老古董,如今都什麼年代了,誰還練毛筆字?字都不用寫啦,全部改用鍵盤。
左思本不覺得有什麼異樣,他不過回來換件衣服就走。一見左學鬼鬼祟祟、東張https://www.hetubook.com.com西望的樣子,他不起疑也要起疑,叫住他:「你跑什麼?」左學一聽,跑得更快了,咚咚咚敲門,心都要從口裡跳出來了,感覺比考試不及格還恐怖。
鍾筆快氣暈了,胸中的一口怒氣不得發泄,又煩又躁,奔過去見什麼摔什麼。一腳將玻璃茶几踢到地上,摔得粉碎,由於穿著拖鞋,腳尖都踢痛了;轉而摔檯燈鬧鐘相框,玻璃碎片濺到她自己身上,差點兒破了相。她雙手擋在臉上,心有餘悸,猶不放棄,然後朝他扔抱枕,潑婦罵街一樣大喊大叫:「我的護照呢,我的護照呢?把我的護照還給我,把我的護照還給我!」見他悠閑地坐在那裡不為所動,她更加氣了,怒從心頭起,一頭衝過去打他。
鍾筆本來是轉開臉去的,對他的話充耳不聞,哪知居然被他輕薄了一把,於是又氣又怒,跳起來追著他打,口裡大罵道:「你去死!」老天何其無眼,此等無恥之徒怎麼還在禍害人間!
鍾筆氣急,偏偏一時又說不出反駁的話,只得冷著臉叫嚷:「把我護照還我,把我護照還我!」
還是老辦法,一個字,忍。
鍾筆決定修身養性,於是抄起了蠅頭小楷《靈飛經》,就當是練書法了。這是最能打發時間的方法,分一點兒心都不行——她居然無聊到這份兒上了,都是左思害的。
她埋頭苦思對策。
這次她咬得極深,死不鬆口,連她自己都感覺到嘴裏有濃濃的血腥味,味道很難聞。但是她只當吃半生不熟的牛排,心中湧起一股報復性的快|感。
鍾筆蓬頭垢面、凄凄慘慘地在床上躺了幾天,什麼消遣都沒有,都快悶死了。她的一舉一動都有人監視,防範得很嚴密,連倒水都有人搶著說「我來,我來」,生怕她一眨眼就跑了。倒是左學,大家只當他是小m•hetubook.com.com孩子,不怎麼管他,隨他在院子里亂蹦亂跳,只要不出左府就行。
他溜到窗口,探頭探腦往外看。門外站著兩個人高馬大、衣冠楚楚的保鏢,名為保鏢,實為監視。屋子裡所有能跟外界聯絡的東西全部撤掉了,包括電話、電腦、傳真機,甚至連電視都搬走了,偌大的大廳幾乎空無一物。
左學病好了,精力充沛,活蹦亂跳,最重要的是不用上學,根本就不在乎軟不軟禁。他跟著周熹學會了各種各樣的玩意兒,不知從哪兒找來一根長竹竿,上面套了個塑料袋,雄糾糾氣昂昂地扛著到花園裡捕蟬,一個人玩得不亦樂乎,甚至招呼外面的保鏢幫他搬梯子。
鍾筆仰著小臉哼道:「我是狗,你便是豬狗不如!」
龍困淺灘遭蝦戲,虎落平陽被犬欺。
阿姨當場傻眼了,手忙腳亂地脫下外套,三步並作兩步回房間換衣服去了。左家唯一能跟外界保持聯絡的便是阿姨手中的這部手機,以便左思隨時隨地查勤。只是阿姨得了左思的吩咐,手機從不離身,在左家也不多待,做完飯就回家。鍾筆覬覦良久,一直苦於無機會下手。她如今寸步難行,和外界完全斷絕聯繫,又被幾個保鏢二十四小時嚴密監視,無奈之下連房門都很少出。
左思吸了口冷氣,疼得皺起眉頭,冷冷地威脅她,「你再咬,我讓你連家門都出不了!」鍾筆本來想象徵性地咬一口就算了,聽得他這麼一說,更加氣不過,激起了火性,雙手抓緊他手臂,張著血盆大口,啃骨頭一樣狠狠咬了下去。
鍾筆一聽腳步聲就知道是他,沒好氣地說:「敲什麼敲,不是讓你在客廳里待著嗎?萬一阿姨發現了呢?對了,張說的電話是多少……」她是數字白痴,一切電話號碼都記不住。剛才憑印象撥錯了,對方是個變態,掛斷後居然還打騷擾電話過和*圖*書來,搞得她滿心煩躁,說話氣沖沖的。
她此刻雙目圓睜,表情猙獰,滿嘴是血,加上披頭散髮,臉色慘白,像極了恐怖片里的女鬼。
左思一開始任由她又拉又扯、又捶又打,只當她是要不到糖吃的孩子,胡攪蠻纏。可是當她的指甲在他脖子上劃出長長一道血痕、十指專門朝他軟肋處掐時,不由得動怒了。再這樣下去,只怕他明天沒臉出去見人,早成豬頭了。他一躍而起,抓住她的雙手,一把將她摔在地毯上,沒好氣地說:「你給我老老實實待在家裡,暫時哪兒都別想去。」
左學露出一個噁心的表情,「你能不能不擤鼻涕?」
書房門沒關,左思坐在沙發上喝咖啡,等著她來算賬。
這就叫漫天要價,就地還錢,聲東擊西,虛實相間——出自「鍾氏兵法」謀略篇第一章第一條。
左思從來不跟她逞口舌之快,中文系的人除了會背幾首淫詞艷詩浸得一身酸氣之外,便學會了如何轉彎抹角罵人,不學無術。但是這次他被氣到了,還從來沒有人敢罵他豬狗不如!他掐著她的脖子冷哼道:「什麼,豬狗不如……」見她挑釁地看著自己,那神情、那模樣,既倔強又可笑,真像街頭無家可歸的流浪狗,遂笑道,「得意什麼,我便是豬狗不如,你也得嫁雞隨雞、嫁狗隨狗。」
左學跑進廚房,趁阿姨出去倒垃圾的時候,將她辛辛苦苦剝好的毛豆和豌豆倒在一個筐子里,用手攪亂,又把擱在流理台上的番茄醬打翻,弄得滿地「鮮血淋漓」,慘不忍睹。阿姨聽到動靜趕進來一看,大驚失色,連聲說:「哎喲,我的小少爺,別動,別動,找什麼吃的?我來,我來……」話沒還說完,左學手裡抱著的一大杯汽水全潑到她身上。
左思瞟了她一眼,「先由我保管,你在家好好照顧左學。」
他轉身就走,打死都不練。
她不想成為www•hetubook•com•com他的所有物,只能被豢養在暗無天日的金絲籠里,連出門的自由都沒有。她要離婚,她要離開,再也受不了了!
鍾筆大怒,沙啞著喉嚨說:「你把你的病傳染給我,自己好了,就不管別人死活了?」這個不孝子,這麼大逆不道的話都說得出來。
左思任由她氣得跳腳,早帶上門走遠了。
左學從未乾過這等調虎離山、偷雞摸狗的事,而且是跟母親大人聯手作案,不由得興奮得小臉通紅,心臟加速,相對地,分外做賊心虛。當他看見左思從外面走進來時,轟的一聲,腦中一片空白,拔腿就往洗手間跑。
哪知鍾筆非但沒有發火,反而說:「不練也行……」左學很詫異,回頭看她,還以為她又要行家法了。她笑得一臉無害,「不過你要幫我辦個事。」練毛筆字不過是個幌子,這才是最終目的。左學為了逃避懸腕的痛苦,無條件答應了。
鍾筆被他壓住不能動彈,血液全往腦子裡沖,臉漲得通紅,眼睛瞪得銅鈴般大。她偏不,她偏不,她偏要離開香港,離開這個讓她痛不欲生的地方!掙扎無效,哭鬧無用,她心一狠,對準他胳膊,一口咬了下去。
左思一把揪住她的頭髮往後扯。吃痛下她只得鬆口,惡狠狠盯著他,像受了重傷又被拔了利爪的小獸,傷痛、倔強、憤怒、不甘、報復……諸多情緒兼而有之,鼻子一酸,眼眶濕濕的,怕他看見,連忙轉過頭去。
她承認自己是宅女,可她不是要過山頂洞人的生活啊,這招釜底抽薪——左思,你的確夠狠!他居然借別人之手懲罰她——沒有他的允許,底下這些人敢以下犯上?她知道他在警告她不得輕舉妄動。
第二天左學的病便好了,樓上樓下到處亂竄,跟只猴子似的,就差上房揭瓦了。鍾筆見了他就心煩,趴在沙發上哼哼唧唧地說:「你能不能出去玩?」此刻她頭昏腦漲,渾身https://m.hetubook.com.com無力,鼻涕跟自來水一樣嘩嘩往下流,眼睛鼻子通紅,垃圾桶里滿滿一大桶擦過鼻涕的衛生紙。她很擔心鼻子會被擦出個洞來。
她沒有見過比他更無恥、可恨的人。
她抄了幾天,毛筆字大有進步,得意之餘拉住左學,「整天就知道瘋玩,《唐詩三百首》背全了沒?」左學眼睛骨碌骨碌亂轉,說背全了,他以為這樣說雞蛋里總挑不出骨頭來了吧。哪知鍾筆口氣一轉,「既然背全了,那就跟著我寫大字吧,練不好,不準吃飯。」找出描紅的本子,擲到他跟前,「照著《玄秘塔碑》描,今天必須全部寫完。」
沒有證件,她連門都出不了,更不用說離開香港了。
姜還是老的辣。
鍾筆臉色一沉,「當真不練?」
一個聲音懶洋洋地在耳旁響起:「你看起來……精神還不錯嘛。」居然想打電話求救,還是向張說!一聽張說這個名字,他就滿腔怒火。
她不活了,乾脆破罐子破摔!
因為窮極無聊,她搬出文房四寶,攤開名家真跡,書桌上還點了一爐檀香,煙霧裊裊。左學嚇壞了,以為是要他練毛筆字,溜得比兔子還快,一整天就沒進屋,不是在游泳池裡泡著,就是窩在地上抓蟋蟀,或者支使保鏢買這個買那個,日子過得逍遙自在,比上學舒服多了。
左思不屑地瞟了她一眼,從她身上起來,解開袖子一看,血肉模糊,真狠,咬得這麼重,怪不得人家說最毒婦人心!他把鮮血淋漓的傷口湊到她跟前,咬牙切齒地說:「別怪我對你不客氣,從今天起,不得踏出家門一步!」猶不解氣,覺得自己生平從未這樣窩囊過,在她臉上使勁掐了一把才笑嘻嘻地走了。
鍾筆一腳踹開房門,雙手叉腰,其狀如潑婦,橫眉怒目地指著他鼻子問:「我的護照呢?」
左學不屑地說:「你自己生病關我什麼事?你的病難道不是被左思氣出來的?」他真是比竇娥還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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